“知道了。”
佟军南应一声，带着爹娘回村。
他借了一辆自行车，娘坐在前杠上，爹坐在后座上，吃力的往家里骑。
周新梅回屋，坐在隔间的小床边守着孩子。
佟嘉阳被吵醒了，闭着眼睛躺在床上，第一次对佟嘉月升起了不一样的感情，这个跟她长的一样天天被二婶打的是她的亲妹妹。
亲妹妹是不一样的。
“嘉月，吃饺子了。”
佟嘉月被二舅妈喊醒，忍着恶心吃了两个韭菜鸡蛋馅饺子。
再喂她不张嘴了，想吐，吃不下。
不等二舅妈问她咋样，她又睡着了。
姥爷担心陈念珍出事，不然为啥不来接孩子？一直坐在十字路口。
二舅怕姥爷忍不住半夜去嘉月她们家，跑出来跟姥爷一块等。
果然，姥爷要去，二舅不放心跟他一起，俩人刚走到村头，迎见一前一后的陈念珍和佟军北。
陈念珍走的一身是汗，上来就问：“爹，嘉月在你这吧？”
“在 ，出啥事了？咋现在才来？”
“嘉阳离家出走了！要不是被好心人救下来，这孩子就跳桥了！”
陈念珍心疼的不行，这么关键时候嘉月还来凑热闹，一气之下刚才升起的心疼又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愤怒。
“嘉月这死孩子，看我咋收拾她，好的不学学坏的，还学会离家出走了！”
“我看你收拾谁？”姥爷不干！他问：“嘉阳咋样了？”
佟军北打招呼带回答，一脸讨好：“爹，没事，嘉阳没啥，我大哥大嫂在家看着她。”
姥爷说：“嘉阳没事就好，嘉月有点不好，念珍，以后不兴打孩子，你八太说嘉月脑子打坏了得躺床上养，要不你们在这住两天？”
姥爷也想借此机会缓和闺女和女婿的矛盾。
陈念珍不当回事，她打的她还能不知道？
“爹没事，我跟你说你别不信，嘉月这孩子心眼多得跟马蜂窝一样，半夜跑了怕我发现她在被窝弄个人样糊弄我，她一定是装的，想你骂我呢！”
二舅说：“姐，真没装，你自己看看就知道了，别的能装生病咋能装？”
陈念珍冷笑：“就是生病才是装的，她要真那么严重，能一个人大老远跑到这？”
她本就是个倔脾气，坚决不承认自己把孩子打坏了！
佟军北不敢接话，跟在老丈人他们身后，一起回家看孩子，看到的时候难过的不行，小脸白的像糊了面粉。
陈念珍也吓了一跳，原本要把嘉月揪起来收拾一顿，让她爹看看孩子是不是装的，看到孩子之后有那么一点点下不去手。
每次她打完孩子还是会心疼，但是下次忍不住又打，以前都没事，很快就好，这次也应该没事吧？
自我安慰之后，陈念珍开始喊：“嘉月，你醒醒！我问你，下次你还敢不敢跑了？”
佟嘉月听到她妈的声音，下意识一抖，抖动的非常剧烈。
大家都看见了，心疼！
只有陈念珍生气，把亲妈当啥了？至于吓成这样！
“佟嘉月！佟嘉月……”
二舅被二舅妈掐了一把，马上开口：“哎？二姐……”
陈念珍看他：“要说啥？”
二舅咧嘴一笑：“你跟我二哥饿了吧？灶屋有韭菜鸡蛋饺子，嘉月她舅妈，你去热一下。”
“哎！这就去，二姐走我们去吃饺子。”
“我不吃，你们几个分着吃。”陈念珍打小就这样，家里好吃的省给弟弟妹妹吃，活她先干，东西她后吃甚至不吃。
面对这样的姐姐，三个舅舅还有姥爷能说啥？二舅妈也不能说啥，没人再埋怨陈念珍。
饺子热好了，统共就一盘，陈念珍拿着筷子一个个喂弟弟，不吃不行她不愿意，弟媳妇也分两个，爹咋让都不吃，再让发火，陈念珍只得作罢。
至于佟军北，吃屁！
佟军北也不想吃，他想回家。
“爹，嘉月找着了我就回去了，回去跟我爹娘说一声，八太说躺着就让她在这躺两天，辛苦爹了，过两天我来接她。”
倒也是，孩子丢了这么大的事，摊谁身上不得担心死，姥爷没拦。
“她舅妈，你去煮几个荷包蛋，给你二哥吃了再让他走。”
“不了不了，爹我这就走了！”佟军北直接冲到了院子外，生怕晚了鸡蛋就下锅了，他吃啥鸡蛋，他犯了大错不配吃鸡蛋。
“这孩子，好歹喝口水再走啊！”
姥爷追到外面，女婿已经走远了。
第7章 收小麦
陈念珍丝毫不在意自己丈夫，随便他走不走，抱着二舅妈给她找的被子一半铺一半盖，凑合睡一晚上，天一亮就走了。
家里被祸祸她得赶紧回去收拾，还有地里的小麦不去看不放心。
姥爷给她掏了一块钱：“你拿着花别嫌少。”
陈念珍不要：“爹你自己留着，我又没有花钱的地方要钱干啥，文武和双全大了花钱的地方多的很。”
“让你拿着你就拿着，推个啥再推我生气了。”
姥爷声音有点高，真生气了。
陈念珍打定主意不要，往地上一扔扭头走了。
她把孩子放在娘家放心的很，到走也没提一句啥时候来接。
佟嘉月才不想她，无所谓，巴不得她不来。
这几天头晕呕吐，脑震荡太难受了！
她老老实实躺床上睡觉，除了上厕所就没下过床。
二舅怕她躺在床上急，晚上回来的时候居然带了一把大白兔奶糖。
“嘉月要不要吃？二舅给你剥一个。”
“我不喜欢吃糖，我不吃。”
“哪有小孩不喜欢吃糖？瞎说！”二舅剥了一个递她嘴里，笑眯眯地问：“嘉月，甜不甜？”
“甜！”
这个时候的大白兔真真是小时候的味道，太好吃了！
佟嘉月含在嘴里，不敢使劲嚼，使劲就头疼，而且大白兔对她来说大了点，含在嘴里直冒口水，有点含糊的说：“二舅我不想回家了，我要一直住在这里。”
“行！咋不行！以后都不走了天天住这里，二舅天天给你买糖吃。”
“我说了！我不喜欢吃糖！”
二舅心里宠的不行，笑哈哈地说：“知道知道，咱们嘉月不喜欢吃糖，是二舅喜欢吃。”
就知道他没信！
佟嘉月才不想他乱花钱，她把糖拢好放床头的针线篓里，打定主意不吃。
二舅妈做好饭端进来，佟嘉月慢慢坐起来，小声说：“舅妈我自己吃。”
“刚盛出来烫的很，你可别摸我喂你吃。”
“没事的我好了，我自己吃。”佟嘉月给腿上垫了一个毛巾，拍了拍：“给我吧，放到毛巾上。”
舅妈只好给她放上，两只手在边边上护着，生怕碗倒了烫到她。
二舅看不下去了：“你可真笨，再去拿个碗凉一凉。”
“好，我这就去。”
二舅妈拿了一个空碗，换掉佟嘉月腿上的饭碗，往空碗里放一点点等她吃，吃完了再放一点。
二舅见她吃的香，啃着生蒜就着面条吃的也香。
佟嘉月跟他们吃的一样，但是佟嘉月碗里有鸡蛋，自从八太说她伤到脑子，二舅妈一天三顿给她弄鸡蛋。
这时候鸡蛋卖钱的，很多人舍不得自己吃，佟嘉月很珍惜，一顿饭缓了好几次，成功压住想吐的冲动。
吃完跟二舅妈说：“明天我吃一个鸡蛋就好了，吃多了不消化，营养太多身体吸收不了。”
“啥消化啥吸收，舅妈可不知道，舅妈就知道吃鸡蛋补身子！”
三舅和小舅站在窗户边上噗嗤笑了，三舅夸道：“咱嘉月懂得真多！”
小舅说：“就是，我都不知道呢。”
他俩被姥爷叮嘱过，没事不能进二舅二舅妈的房间，两个人挂念嘉月，端着碗站在窗户外面吃饭，这样离嘉月近点。
姥爷也笑了：“收完小麦我去割肉，我们吃一顿饺子。”
想着要收的粮食，地里的西瓜，还有要吃到嘴里的饺子。
大家都很高兴。
佟嘉月半躺在床上，心里有点着急。
关键还是赶紧挣钱，小目标就是家里人人都能吃鸡蛋，想吃饺子就能割肉。
她琢磨着地里的西瓜：“姥爷，西瓜啥时候熟啊？我跟你一起去卖。”
姥爷将碗里的面条扒拉完，站起来回道：“好，你先把伤养好，到时候咱俩一起去。”
说到这个话题，大家再次面带笑容。
瓜农最盼望的是什么？
不就是西瓜熟了拿去卖钱吗！
不过要先把小麦收了，麦忙之后地里只剩下西瓜秧，会长的很快，见天的长。
没过几天，金黄的小麦彻底成熟，可以收麦喽。
学校放了麦忙家，孩子们涌到地里帮忙，大的帮大忙，小的帮小忙。
佟嘉月觉得自己好多了，头不怎么晕，她也想帮忙。
“姥爷，我也想下地。”
“下地干啥，地里热你在家躺着，睡个懒觉饭店吃饭的时候让你三舅小舅陪你玩。”
姥爷说不让她去，谁也不敢带她。
大家一人一把镰刀，带着草帽急匆匆下地。
这时候靠天吃饭，没有收割机，全是手上的活。
所有人是牟足了劲抢收，一家打一个麦场，把所有地里的麦子拉过去用石磨碾压，不停的压不停的翻晒，直到所有小麦脱壳，扬长之后选最好的交公粮，剩下的囤到麦穴里供一家人吃喝。
至于卖钱？
那可舍不得，这时候小麦产量不高，可不敢卖！
没存粮的话万一下一年没丰收，家里没吃的可怎么活！
每一个麦穗都是珍贵的，一定要在下雨之前把麦忙的活干完。
佟嘉月知道轻重，她又不是真正的小孩。
不让她去她就不闹。
睡了一会实在睡不着，晃到厨房想给一家人把早饭做了。
舅妈不舍得吃鸡蛋，佟嘉月想到一个好办法，把鸡蛋打碎，大家都能吃。
在院里揪了一把米花菜，洗洗剁碎，搅了一碗面筋。
锅里放了半锅的水，放上馏篦子，摆了半篮子的馍在上面，然后盖上锅盖开始烧火。
先放一把火引子，用豆叶点火，火引子点着之后塞一大把麦秸秆，家里的烟囱开始冒烟。
水开了之后佟嘉月不着急，等馍馏的喧软之后，用筷子夹着一个个起到馍篮子里，接着往水里下面筋下米花菜。
又从鸡蛋篮子里拿了两个鸡蛋，放到灶台上磕破一个小洞，把洞洞剥开，拿着鸡蛋轻轻往锅里甩，一点一点的甩，两个鸡蛋甩完，锅里飘了一层的鸡蛋花。
二舅妈提前从地里回来做饭，远远的看见家里烟囱冒烟吓都吓死了，不知道咋回事啊，担心家里失火，往家里跑的飞快。
冲到院子里就看见忙活的佟嘉月，她已经给蛋花汤调好味，正拿着蒜臼子一下一下捣。
“哎吆我的乖乖呦，你咋跑厨房做饭了？以后可不许了，舅妈做饭我们嘉月不做饭啊，咋样头晕不晕？舅妈抱你躺着。”
佟嘉月挑了一点点的辣椒碎递到舅妈嘴前边，等她吃下去，问：“香不香？好不好吃？”
舅妈只吃过蒜泥，没吃过辣椒泥，开先以为孩子不会做饭乱弄，尝一口真好吃！
又辣又香！
自己做了这么多年饭还不如嘉月。
她砸吧砸吧嘴，回味香辣的味道，洗了把手准备做其它的，掀开锅盖一看，啥也不用做了。
下面有鸡蛋羹，馍重新放到篦子上面温着，一家人回来净等着吃饭就行了。
姥爷他们算好时间回来，不用做饭的舅妈已经干了很多活，扫了院子，喂了鸡，还把衣服洗了。
二舅纳闷，他媳妇不是伶俐人，今个动作咋这么快。
没等他发问，二舅妈献宝说了。
“爹，文武，双全，她二舅，快洗手吃饭，今个嘉月做的早饭，可好吃了！”
好吃不好吃不知道，就不该这样！
二舅训妻：“你懒成傻样了以后不许使唤嘉月做饭，那么大人了越活越倒！”
姥爷不悦的扫了二舅一眼：“有话好好说，咱家不许凶媳妇。”
“我没凶，主要是嘉月，爹，你说咋能让嘉月干活？”
“也是，嘉月躺着睡觉，她二舅妈，明个你不去下地了，你留在家里做饭。”
佟嘉月从床上爬起来，她就知道姥爷会这么说。
姥爷心疼自己家姑娘，也不会使劲使唤别人家的姑娘。
他觉得既然二舅妈忙不过来让孩子做饭，干脆二舅妈不下地，大不了他们爷四个早起点，这样嘉月不用做饭，她二舅妈也能把活做完。
二舅妈知足，就算别的都不说，她嫁进来两年没生孩子从没落过一句难听话，上哪找这么好的家！爹明理，小叔子听话，嘉月也乖，她不知道有多高兴呢，她才不偷懒！
二舅妈给洗脸盆打了一盆新水，笑着说：“没事爹，我能忙的过来，以后我不让嘉月做饭，你们快洗手吃饭，可好吃了。”
姥爷先洗，馍蘸上辣椒泥，尝了一口，是好吃！
蹲在地上望着碗里飘的蛋花，听着明显比平常呼噜快的儿子们，最终没有说话。
罢了，麦忙累，吃俩鸡蛋就俩鸡蛋吧。
一家人吃了饭，火速丢了碗赶去地里，留二舅妈在家收拾碗筷。
佟嘉月趁她不注意，往她嘴里塞了一个大白兔奶糖。
“舅妈，甜不甜？”
“甜！”
咋不甜，这是二舅妈吃过最甜的糖！
收拾好厨房，二舅妈要去下地，走之前交代：“嘉月，可不许再做饭了啊，不然你看你二舅他凶我！你不想二舅妈被凶吧？”
佟嘉月瘦瘦小小的一团，可有气势了：“他要是凶你我帮你打他！”
“可不得了！你敢打你舅舅，那可不行，哪能打自己舅舅别人会骂你的，舅妈可舍不得！”
“嘻嘻！我知道了。”
佟嘉月也就一说，不是真的要打舅舅，看把二舅妈吓得！
她表明自己态度而已，哄二舅妈高兴呢。
要知道上辈子二舅二舅妈一直没孩子，二舅从没跟二舅妈红过脸。
“笑！你还笑!”二舅妈伸手咯吱她，伸到一半想起脑袋的事，又收回来。
“二舅妈你走吧，我在家乖乖的。”
二舅妈咋就那么不相信呢！
总觉得小嘉月两只眼睛扑闪扑闪的，机灵的不行，她走两步又走回来，把堂屋的锁摘了直接把灶屋锁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