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是他害死了我的父亲！！”
他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凌溪澈清瘦苍白的脸，藏在衣袖间的手指攥得咯咯作响，
“所以在他死后，我才会隐姓埋名来到灵犀谷，想要为明心教创造机会，伺机报仇！！可是……”
“可是……！！”
男人的嘴唇微微抖动，却湿着眼眶迟迟说不出那句话来。
此刻，他只觉得心很痛。
痛到仿佛有千根钢针刺入心脏，又像有万斤巨石压在胸口，令他阵阵喘不上气来，
“可是……我爱上了你啊……”
爱得执着。
爱得疯狂。
爱得无可救药……
“我甚至……想过用自杀来挽回这一切！！”
可是……他又该如何向他解释？
当大长老手握重权时，一切都早已脱离了自已的控制！
慕妄尘嘴角勾着一抹惨淡的笑意。
目光痴缠的凝望着凌溪澈。
恍惚间，回忆与现实重合。
他竟情不自禁的抬起手臂，想要去抚摸那个男人清瘦的面庞。
可是下一刻，凌溪澈却毫不留情的偏头躲开他的手指，哑着嗓子，一字一顿的寒声道：
“你我二人，从那晚的背叛开始，就再也回不去了。”
“恩已断，情已绝……从今往后……只有不共戴天！！”
“好一个恩已断，情已绝……”
“好一个……不共戴天……”
慕妄尘的脸一半映着火光，一半深埋在黑暗之中。
从他口中说出的每一个字，都像是从血肉里生生分离出去的，透着锥心刺骨的痛。
莫名的怒意窜上心头。
他就像一只发了狂的野兽般将凌溪澈按在了床柱上。狠狠掐着他的脸颊，低头咬上了他的双唇。
随着一阵刺耳的裂帛之声，男人冰冷的手指撕裂了凌溪澈的衣襟。
动作急切而粗暴。
就像是……想要在这强烈的索求中，去寻找男人依然爱着自已的痕迹……
“慕妄尘——！”
淡淡的血腥味道在唇齿间蔓延。
凌溪澈拼尽全力挣脱他的钳制，将他从榻间掀到了地面上。
那单薄的身躯因为情绪失控而疯狂颤抖，破碎的衣衫下，胸膛在喘息间急剧起伏着……
他闭上双眼。
仿佛再也不愿看到这个男人似的，偏过头，满脸决绝的咬牙道：
“……滚出去！！”
慕妄尘抬起手臂，用手背缓缓抹过唇间的血迹。
看了一眼。
殷红的嘴角扯出一抹森冷的笑容：
“凌溪澈……你这辈子，都只能是我的！！”
“就算是死，我也会抱着你，躺在同一座墓穴里……”
“呵……呵呵……哈哈哈哈！！”
慕妄尘光影分明的脸上悄然淌落一滴泪水，可是笑容却渐渐变得肆意而疯狂。
他一边笑，一边踉跄着站起身，扶着身旁的梨木方桌跌跌撞撞的向殿外走去。
孤寂的背影带着几丝凄凉……
所有做过的一切，他都不后悔。
当年为报杀父之仇，他给自已精心策划了一出深入虎穴的戏码。
甚至不顾所有人的劝阻将明心教托付给了大长老。
自已服下一种药性极其凶险的毒药。
隐瞒了身世姓名。
伤痕累累的倒在少谷主凌溪澈归来的必经之路上。
他承认这是一场豪赌，赌的就是凌溪澈的单纯和善良。
而他……也确实赌赢了。
凌溪澈不但救了他，还将他留在自已身边做了贴身侍卫，一晃就是三年。
三年时间。
可以让他摸透灵犀谷外所有的机关阵法。
可以让他取得所有寻常药粉毒剂的解药。
当然，也可以让他深陷在另一个人的感情中无法自拔……
就在他自以为掌控一切的时候，凌溪澈却成了他此局最大的变数。
他发现自已真的爱上了他。
爱上了这个曾经被他用满口谎言百般利用过的男人。
甚至爱到想要为他停止所有的复仇计划。
可惜此刻，一切形势都已如箭在弦。
一封封催促他尽快行动的信函传了过来，明心教的人马也在大长老的带领下悄然逼近。
终于，某些蛛丝马迹落进了凌易松手中。
男人下令彻查。
自已的身份即将暴露。
所有的一切，也再没有了退路。
大长老的一把战火，烧遍了那一夜的灵犀谷……
第33章 放他走
整晚。
慕妄尘靠坐在空无一人的庭院中，对着茫茫夜色兀自独酌。
天上不见月色，黑沉沉的大地一片寂静。
多年来，他极少饮酒，更不会借酒消愁。
可是今天，他就是想大醉一场……
本以为三年卧薪尝胆，今日终于夙愿得偿，他应该在万人朝贺的宴席上论功行赏。
谁知老天就是这样造化弄人……
如今他却只能在心爱之人面前痛苦无措，折磨得自已近乎疯狂。
冷夜漫漫，慕妄尘一个人趴伏在庭院中的石桌上，意识渐渐变得模糊起来。
酒醉后的他喜欢杀人，所以始终没人敢去打扰。
待到他独自醒来时，周围已是一片晓光微露，晨雾茫茫。
慕妄尘踉跄着脚步来到凌溪澈的寝殿外，借着醉意，用力推开了厚重的殿门。
带着满身寒气。
向他的床榻大步走去。
昏暗的晨光中，那人正安安静静的靠坐在榻间，曾经清澈的桃花眼空洞无神的遥望着远方。
即使知道慕妄尘此刻就在自已身边。
他却仍然毫无反应的呆坐着，甚至不肯抬一下眼皮。
慕妄尘看着他心如死灰的模样，一种说不出来的怒意再次窜上心头。
脑海中疯狂燥热，血色交错。
他迷离着双眼。
胡乱扯开自已染着酒气的外衣，欺身而上，狠狠将人按在了榻间。
衣衫散落在地面。
发泄一般的亲吻让他的灵魂都在颤栗。
满身的侵略气息，掺杂着醉意的欲望，就如同骤然炸裂的火光，将他整个人烧得灼热而狂浪。
可凌溪澈却始终紧闭着双眼，僵硬着身体。
就如同一个没有灵魂的木偶，任他随意摆布，却始终不见任何回应。
除了……
那悄悄坠落在慕妄尘手上的一滴冷泪，沿着那青筋暴起的脉络缓缓流淌。
……
近乎残酷的发泄，渐渐化去了他满心燥热。
慕妄尘抬起头，凝望着怀中的男人。
只觉得比起昨晚，他的精神似乎又差了许多。
原本就很虚弱的凌溪澈此刻已是面无血色，气息奄奄……
将他带回明心教不过几天时间，男人竟显出一副油尽灯枯的骇人模样来。
几日的绝食绝水，要不了他的命。
而真正要他命的，是男人一心想要求死的决绝……
慕妄尘心中一慌，连忙将满身青紫痕迹的凌溪澈紧紧抱进怀里。
力道大得仿佛只要一个松手，那人就会凭空消失一般。
他低着头，目光迷离，泪水却瞬间决堤……
他将嘴唇覆在凌溪澈耳边，不管他是否愿听，也不管他是否回应。
就这么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的在他耳边轻唤：
“溪澈……”
“少谷主……”
“我爱你……”
一如曾经那般亲昵……
……
直到天色大亮，殿外才传来一阵极轻的脚步声。
侍女站在门外小心翼翼的禀告道：“教主，给凌公子的药粥炖好了。”
慕妄尘看了看怀中静静睡着的男人，没有出声。
只是将他缓缓放回榻间，盖好锦被。
才亲自打开殿门，将那带着温炉的药粥接了过来，放在窗边的梨木方桌上。
温炉里燃着炭火，炖的软烂的药粥在上边微微翻滚。
远远的，就能闻到一缕粥米的清香。
待到慕妄尘再回过头时，发现凌溪澈已经在晨光中缓缓睁开了双眼。
“你醒了。”
慕妄尘看了看他目光呆滞的样子，转身盛了一碗药粥坐回榻边，一如既往的盛起一勺，抵在他的唇间哄道，
“把粥喝了。”
凌溪澈却毫无反应的看着窗外。
虽然已是深秋，依然有几只雀鸟在树枝间跳跃啼鸣。
勺子送到嘴边，他却牙关紧闭，无论慕妄尘再说些什么，仍是一口也不肯吃。
慕妄尘望着他已经瘦得不成样子的脸颊，还有那干裂出血的唇瓣。
眼尾突然泛起薄薄的红。
呼吸也变得又深又长，像是强迫自已压抑着什么情绪。
“乖，把粥喝了……”
慕妄尘再次轻声哄道。
握着勺子的手指控制不住的微微颤抖着。
凌溪澈却依旧毫无反应，就像是一具冰冷的尸体，没有焦距的目光不知落在哪里。
慕妄尘抬起黑漆漆的眼凝视着凌溪澈。
像是用尽了最后的力气：
“吃了这粥，我给你机会报仇。”
寝殿里寂静无比，沉闷压抑的气氛笼罩在二人身边。
直过了许久，凌溪澈才缓缓转过头。
满脸漠然的扫了一眼那推到自已面前的药粥。
此刻，男人注视着自已的冷眸如同死寂的黑夜，散发着某种危险味道。
松散的衣襟下，昨夜被自已故意抓伤的胸膛也在控制不住的急剧起伏……
凌溪澈没有说话，目光里却藏着几丝探究。
但从慕妄尘身上散发出来的强大气场却让他迟迟不敢伸手。
血色渐渐在慕妄尘的眼中散开。
他凑到凌溪澈面前，嗓音暗哑，就像是惑人堕落的恶魔，带着酒意的气息也随之侵袭过来：
“吃饱了，才有力气手刃仇敌，不是吗？！”
凌溪澈被他逼得退至角落。
立刻全身僵硬，就连呼吸都停窒下来……
“呵……”慕妄尘自嘲的嗤笑一声。
随手震碎了男人手臂上的精铁腕锁，又将手中的粥碗强塞到他怀中。
就这么静静的看着他。
或许是现在的状况太过出乎意料。
凌溪澈却在此刻愣住了。
昨夜，他第一次看到慕妄尘流泪。
那样强悍的一个人，竟然在他面前哭得像个孩子。
心里刮过一场凄风苦雨，可以冲尽埋藏在记忆的泥沙。
可是曾经的利用，欺骗和背叛，却始终是一把横亘在心里的尖刀。
就如同他这辈子都忘不了，那个灵犀谷内血流漂杵、火光冲天的夜晚……
长时间不吃不喝也不说话，凌溪澈的嘴唇几乎是撕裂开来的。
他艰难的接过那晚药粥放在怀里。
抖着手，一点点用勺子盛了向嘴里送去。
这粥熬得温热适口，他却吃得如同吞针，每一口都是煎熬……
最后一勺药粥咽入腹中。
凌溪澈突然觉得手上一沉，慕妄尘竟真的将佩剑取下，递到了他怀中。
不知是不是自已身上无力的缘故，凌溪澈只觉得这剑好沉好沉，压得自已喘不过气来。
他垂眸望着怀中冰冷的长剑，剑鞘上是他亲手刻的“阿木”两个字。
两年前，他将这把剑交到慕妄尘手中，男人爱到几乎从不离身。
可如今……
却要用它来结束这个人的生命……
凌溪澈噙着泪。
一点一点将长剑出鞘。
每抽出一寸，都痛到仿佛有血肉从自已心头割离。
随着一声清脆的撞击声，他手中剑鞘坠落。
那寒光凛凛的剑尖便在下一刻狠狠抵在了男人的心口。
“我这条命是你救的，现在还给你。”
慕妄尘缓缓吸了一口气，闭上双眼，嘴角却勾起一抹痴缠的笑意，
“我慕妄尘这辈子，曾经只爱自已。”
“现在，只爱你。”
第34章 先脱你自己的
话音刚落。
随着一声痛苦的闷哼。
那把长剑便毫不客气的刺入了慕妄尘的前胸，鲜血顿时从伤口处流淌下来……
“教主……”
“教主！！”
慕妄尘的影卫们突然齐齐现身。
但是忌惮着凌溪澈手中的剑，不敢贸然上前。
只能一个个绷紧神经满眼戒备在站在原地。
仿佛在警告凌溪澈，只要他敢杀了教主，下一刻就会被生生剁成肉泥！
凌溪澈握着剑的手抖得厉害。
他知道。
只要再进入一寸，男人这颗鲜活跳动着的心脏就会在自已手中永远停止。
两代的恩怨也可以从此一笔勾销！
可是对凌溪澈来讲。
这短短的一寸却是如此艰难……
“退下。”
慕妄尘阴冷的目色渗着寒意，对那几个影卫厉声呵斥道，
“传令下去，无论我是死是活，放他走！！”
几个影卫愣了愣。
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各自满眼不甘的隐身离去。
一阵冷风从敞开的殿门间灌了进来，凌溪澈的手臂便支撑不住的越发酸软得厉害。
早已变得模糊的视线中。
慕妄尘扬起脸。
张狂的笑容下依然是曾经那带着深深眷恋的痴迷神色。
他薄唇微动，声音却消散在冰冷的晨风中，让人听不分明。
似乎是，我爱你。
往事突然一幕幕闯入脑海。
有爱，有恨，还有数不尽的缱绻缠绵。
那伤口处的鲜血沿着剑刃淌落在地面，化作满地殷红。
几乎灼痛了凌溪澈的双眼。
“慕妄尘……”×ĺ
他惨然一笑。
终究，还是下不了手吗？？
他曾经发誓要将这个男人千刀万剐。
此刻却发现，他肯本无法把自已深爱过的人亲手送进地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