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想要什么素材都有了初步的方向。
直到光脑又加载出当日评论数达到一千的特别提醒。
猛地回过神的楚昭：等等，她上次更袅袅生烟账号的视频是什么来着？想起刚刚在个人站里看到的催更评论，她心虚一秒，但又立刻安慰自己，及时行乐及时行乐，她有饭就立刻做，也是对观众负责嘛。
磕cp，不寒碜！
所以夏柳迅速摸完她和祝随的游行攻略，还和祝随确认了飞艇的停泊位置，期待地登上宇宙网后，看到的就是“您关注的主播暂未更新的界面”，和二级账号凌波主页右下角小小的：
视频正在审核中。
有粮！
夏柳立刻来劲了，拨了通讯特地找祝随一起看，然后又在视频加载出来的等待时间中合起手掌碎碎念：
“信女愿用一个月精神力稳定训练换这期视频是糖，一定要是糖！呜！”视频放出来了，夏柳嗷地叫一声，眼睛狂闪，还不忘提醒祝随：
“快看快看！来了！”
祝随拧了拧眉，看了母亲的消息一眼，又把会话页面关掉后，才转向沉浸模式里的全息界面。
一定睛，却是一怔。
那是，大哥？
视频中的祝衡坐在高级将领的列席座位里，狭长整肃的舱室里，只有他和裴时蕴，嬴楹坐在靠舷窗这一侧，正在看窗外的景象。其他人都靠着门。
正在说话的高级将领面容模糊，依稀只能看出他穿着白金色的军装，一头一样张扬肆意的白金色短发，翘着二郎腿，声音轻佻，祝随在记忆里比对过了，但没认出这是谁――
“.这个故事就是这样了。”
视频似乎被特意截去前半段，他们只来得及听到这类似收尾的那一句。那白发将领却笑吟吟：“祝元帅听完过后有什么感想吗？”
其他人都在看祝衡。裴时蕴也是。
祝衡转过视线来，平静地像是没有听到过那个故事一样：“精神力连接稳定对于星云将士的必要性，哪怕阁下不用故事来强调，在座诸位也心知肚明。星云限制高级将领婚配，不是为了控制，而是为了安全。”
祝随看着视频里的大哥。
“如果真如阁下所说，她自愿停止了混淆基因的错误行为，那对星云和对她来说，都是一件好事。”
滴水不漏。祝随尚且还不清楚这个故事到底是什么，但是也能感觉到白发将领的冷笑里，透露出来的不满。大哥支持不混淆基因，他似乎很恼火。
她皱了皱眉。
但很快，那将领就鼓了鼓掌，当众赞扬祝衡祝元帅的铁面无私，随后话锋一转：“这次要开放的科技馆已经准备好了，各位将领休息好后，就跟我来吧。”
他笑眯眯：“我们为诸位，尤其是祝元帅，准备了一份惊喜。”一份惊喜。这几个字在他舌尖盘旋着，像是某种不详的信号。
但三位元帅到底是大风大浪中过来的，因而都面色不变地起身。只是进入轿厢的时候，裴时蕴说：“我替你去看过一回了，花开得依然很好。”
他看着轿厢外，对祝衡说：“不用担心。”
“呜。”祝随听到通讯那边传来一声突兀的哽咽声，眉心一跳，又被沉浸模式给拉回去。
祝衡：“那就好。”
【那是很多年前的一个清晨。】电梯到达，轿厢门还没开，白色字体却毫无预兆地出现了，把祝衡的身影都覆盖后，视频突然转场。
光变成冷光。
祝衡从舰艇上下来，脱下作战外套，还没进门，副官看着他欲言又止，他像没看到一样。从来都谨慎克制的人有心事。
门内的声音却像是等候了很久。他还没来得及颔首致意，他就道：“会议庭做主给她升了籍。”
祝衡顿住。
一直觉得眉心在暗暗跳动的祝随终于意识到了什么，手指微动。
那个声音继续道：“现在出发，你还可以送送她。”
听到声音的那一刻，祝衡转身就走！
然而那扇幽深的，作者没有给任何画面的门里，却好像有一双眼睛，从他下舰艇开始就始终在盯着他一样。军装肩章闪耀，那双眼睛依然如影随形。
眼睛在他登上舰艇那一瞬间提醒他：“你可以忤逆。南域能出现一次让你忙不过来的空档，就能出现第二次。而这个决定，是会议庭全体同意的，她也没有反对。”
后面这几个字，眼睛咬得极重。
“祝衡，别忘记你是谁。”
祝衡没有回头，他一言不发地阖上驾驶舱门，打开驾驶系统，然后浏览着附近的停泊点。但在某一刻，他关掉了导航，没有去那些停泊点中的任何一个位置。
“李殊。”祝衡：“回私人舰。”
元帅的私人舰艇有单独停泊的部位，按理来说会议庭解决了这样一个大麻烦，会让蔚期赶快就走才对，但李殊也不知道为什么，元帅就是确定她在那里，而且他也找到了。
几米外，蔚期就站在舰艇舱门之外。
祝衡走过去，把她拉进私人舰里，把舰艇门拉上，然后沉默地低头去吻她。
局外人的祝随被这个吻震动，蔚期却习以为常地把他的手拉下来，等他平静了，抬头：“忙完了？”
“.”沉默的呼吸比舷窗外星流激起的云雾碰撞声还要大。祝衡哑声说：“我没脸留住你。”
是那个吻！夏柳睁大了眼睛，手指把玩偶都捏蔫了，眼睛还紧紧盯着视频。
蔚期依然不说话，只跟旁观一样任由祝衡演着自己的独角戏：“流光你开回去。”流光，是这艘私人舰的名字。
他闭眼，情绪已经平复很多。“我说过留给你。”
蔚期果然开着这舰艇回去，看到这里所
有人都了然，这是第一期视频他们分开的原因。
背景音里却有人在说闲话。“一艘私人舰加一个脱籍的机会，谁看到不说这是一个好买卖？”
“还凑巧救了他，救的时候不知道是南域的元帅，就算叛变区落后也不能这么把我们当傻子耍吧？会议庭再这么拎不清小心以后三等公民都来找高级将领碰瓷。”
“祝衡元帅也真是，希望他知道之后能看清这个女人的真面目。”有人嘀咕：“一个脱籍就心动了，她的喜欢够廉价的。”
可祝随把目光移向视频里的蔚期，想，真的是这样吗？大哥真的会为了这样一个人和家里作对？她不觉得。
可视频里的蔚期依然很坚定。观众看着她，从选定目的地到告别，期间没有回过一次头。于是期待着蔚期有苦衷的观众也失望了。
只有祝随，在思考着什么，直到蔚期的日常生活中某个片段一闪而过，她心一跳，本能连接精卫进行片段回溯和分析：
视频的后半段证实了她的敏锐。她没有看错。玻璃橱窗里的就是大哥的私人舰。
时间线回到现在。
裴时蕴走出轿厢：“还有一件事要提醒你。她把流光出售了。”
“高级将领的舰艇存在很多军事机密，所以没有出售给私人，而是科学院。”
无非就是对方刚刚提到的惊喜，祝衡也联想到了他之前那句话里的故意挑衅，似乎很期待看到他失态一样。但和回答挑衅时就那么冷静，说得冠冕堂皇的祝衡一样，现在的祝衡表情也没有什么波澜：
“送出去了就是她的。”
夕阳打过来，祝衡却侧过头，半张脸隐进夜色里。他淡声：“想怎么处理都随意。”
他们参观的是其他联盟的科学院，期间那挑衅的白发将领领头，态度骄傲又散漫地介绍着他们的科研成果，三位元帅都没有怎么留意。
只是在经过舰艇区时，祝衡元帅停了下来，往里看。透过玻璃舷窗，是能看到的，狭长熟悉的舰艇安静停泊在那里，捐赠时间竟然已经过去了十五年。
祝衡眼神不动，已经做好准备听白发将领的轻佻噱笑。没有想到他开口说的却是另外一个成果：
“自从我们开放人体实验法案后，我们就一直在尝试突破精神力连接与基因锚定之间关系的连续性，通过基因实验，挖掘非精神力者成为精神力者的可能――”
祝衡猛地抬眼。
白发将领依旧笑眯眯，轻飘飘地介绍：“非精神力者接触精神力者时，脑电波受精神力影响产生的波动曲线和生理反应，在我们的研究之列。各位，请看我们的成果。”
“这是我们从一位女性身上提取的胺啡肽，这种物质融合了海马体和精神力脑域的分泌物属性，注入不同个体可以产生相同的脑域反应。你们可以把它看做记忆的实体。通过对这些记忆产生后脑域的波动状况进行分析。”
白发将领点了一个屏幕：“可以研究非精神力者对精神力者的基因混淆效果。”
嬴楹元帅问：“胺啡肽提取后，记忆仍然可以继续存在？”
白发将领笑眯眯，终于看向祝衡：“不可以哦。”
原来不是通过基因实验把自己变成精神力者，而只是提供了这一部分的记忆，把记忆变成了解析样本。
原来处心积虑这么久，就是为了告诉他这一句，不可以。
祝衡元帅站在玻璃窗边，淡淡看着里面的流光，谁也看不出来他是什么心情。
白发将领却像是得到了自己满意的结果似的，后半程都很张扬，一直到送他们回去，白发将领半只脚迈进轿厢，看向祝衡元帅：
“为了一个三等公民终身不娶，给出最重要的私人舰还派亲兵默默护送了那么多年，结果却发现人家不仅舰艇卖了，记忆也抹掉了，祝衡元帅很挫败吧？”
其他人闻言要怒，祝衡元帅和裴时蕴元帅站在一起，连眼神都没有给他一个：“今天的分享很实用。”
电梯停了，他迈步出去，回头对白发将领颔首：“多谢。”
白发将领冷笑：“死要面子。”
裴时蕴元帅原本要走，临了又看了那白发将领一眼，站定：“星云通过基因混淆法案是历史背景决定，现在星云稳定，下周会议庭，反基因混淆法案，我会投赞成票。”
他颔首。白发将领脸色变化一瞬，但还是阴沉着脸，关上轿厢门。
星云启程回去。还是那样列席就座，祝衡元帅还是和上次一样，与嬴裴两位元帅坐在舷窗边，看窗外的景象。
裴时蕴：“个人本就难以抵挡星云的威势。”
祝衡没回头：“我知道。”
裴时蕴转头看他。“你如果想去，我可以送你。”
祝衡：“她既然已经做了决定，我又何必劝她回头？你不知道，脱籍之后，只是待遇升级，接触精神力者仍然需要佩戴手环，对她来说，这点裨益根本毫无用处。”
裴时蕴收回视线。“也许对她来说，有更重要的事。”
更重要的事，是什么呢？
舰艇跨越叛变区上空的时候祝衡元帅闭上眼睛，飞云雾霭，沉星碎石，就这样掠过坚硬的舷窗表面，看似广袤的星空连一艘舰艇都没有奈何。
祝衡突然说：“她原本，可以不用这样做。”
bgm像渐渐泛起的波澜一样响起来了。那是一阵春雨，或者竹林里，一阵细细洗刷着烟尘的风。但在祝衡耳里，那或许更像是一段模糊的记忆。
人人都说精神力者和非精神力者不可能建立联系。可他在过去几年里，很想她时，偶尔还是能看到一点记忆。
那是胺啡肽还没有被抽取时，人体跨越了基因和精神力本能的，很偶然的，几十年才有数十秒间的共鸣。
是她和他的共鸣。
共鸣里蔚期坐在祝家的沙发里。祝家很聪明，没有和她谈脱籍的事，只说了一句话：“守护星云是叛变者理应承担的责任。”
“蔚期小姐，你应该承认这一点吧。”
在蔚期“嗯”了一声之后，背景中说话的人语速突然快起来了，翻来覆去，颠三倒四地在重复一句话：“基因混淆会影响高级将领精神力连接的稳定性，这在战场上可能将是致命的。”
“哪怕现在是和平时代，也不排除需要作战的可能。”
“星云怎么可能放任他开这个先例？”
“非精神力者对于精神力者的影响到现在还是未知的，我们无法把握。”
以及最后那句：“如果你同意，我们可以为你脱籍，并且现在就送你到任何星系去。”
祝衡闭上眼。
他在共鸣里能看到她做决定的那个下午。时间像被调了二十倍速一样飞速往前。她只站起来。
站在落地窗前看了看中央星系繁华的悬浮城市和来往的舰艇。她的脑海里浮现出他们在垃圾星上，他一个人解决无数虫族救下那几个小孩子的画面。
他受了伤捂着腹部冷静地处理军务还要让李殊注意屏蔽不让下属其他人看见动摇军心。
他成为军校生时因为父亲祖父曾经都是元帅而受到全校瞩目。
还有联赛时，他因为训练拉伤最后一刻脸被划破才堪堪拿下联赛的第一名。
那些片段太乱了，但却那么鲜明。
他看着她在那些片段里没怎么犹豫就低头签了协议，然后把协议和笔一起放在镀银桌面的抽屉里，转身走出祝家，故作轻松地拍了拍脸颊。
他一直知道她的未来计划里没有他。
可他真正看到她在做决定的那一瞬间脑海里浮现出的是他和虫族作战，受伤后治疗的片段，是他说那是他的使命时，才签下的字时，还是痛苦地停止住了呼吸。
白发将领已经不在舰艇上了，仍然不依不挠地发研究报告来，祝衡转头，能看到拟态为纸质报告上写编号212的非精神力者在接触精神力者的时候，产生的生理反应。
常见症候包括：瞳孔放大，心跳加速。呼吸频次略微有所增加，表现为体温上升，局部耳廓出现过热反应。
诊断结果：被精神力者的精神力俘获，产生类心动的生理冲动。
星空像黑色的缎带一样覆在祝衡的双眼上。
假如她没那么喜欢他的话，应该不会因为他的未来而选择将他们之间的一切都忘记。
假如她能更喜欢他一点的话，应该就不会舍得把这些回忆忘得一干二净了吧。
他把流光留给蔚期的时候流光还没有接受过泛新改造，是所有舰艇中唯一可以接驳旧人类历史，让她操控的原始舰艇。
捐赠舱内的铭牌上写：泛新改造完成80%。
历史终究有过去的一天。他和她的共鸣再珍贵再稀有，他逾十余年才得到的事实，不敢去假设的假如，终究是历史了。
都过去了。
第三十六章
跨越十五年的科技考察是星云和谐稳定的成果， 且收获显著，有人提议举行一个庆功宴，庆祝星云这十五年的祥和。
祝衡元帅自然在邀请之列。
可他下飞艇之后一如既往地处理军务，早出晚归， 回到祝家时一沓文件从里面飞出来， 正中祝衡元帅胸前的徽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