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大多数告别后,总要一个人冷静消化好久,还是……会想念。
这次,程玄度第一次意识到,什么是被放大的悲伤。
许弭只停留了三天就要离开。
他很忙,无数次以为她睡着去偷偷接电话,她其实都知道。
分开前一天,她难得主动,分外黏人,一遍遍索取。以至于最后,让许弭都有些惊讶,只能温柔哄着,怕她伤到了自己。
可还是,她这个嘴硬的人,看起来最失落。
“对不起许弭。”
“这种时候,为什么要道歉。”许弭低头吻了吻她的额头,出乎意料的有耐心。
“觉得我很自私。”
越是感受到他毫无保留的付出,毫无底线的配合。越是有这样的感觉。
许弭轻笑,似乎心情不错,“可人不就是要自私一点吗?让自己快乐,才是最重要的事。还记得吗,是你教我的。”
显然没哄好,甚至,效果更差了。
怀中的女人拥得更紧了,开口的每一句,都狠狠烫在了心口。
“明天,我不想去送你了。”
“为什么?”
“我后悔了。”程玄度终于舍得抬头。
许弭看见了她亮晶晶的眼睛,比每一句情话都要真实,动人,“我怕我去了,就更舍不得分开。”
“都怪你。本来我一走了之也没什么,你偏偏过来……”
“我会多来看你的。”
这样的安抚显然没用。
很久没暴露出脆弱面。可竟在预备告别之前,难过的,像是失去了很多。
许久,是许弭落在耳边的叹息。
“笨蛋,我才是真的后悔了。”
“早知道,就不装大方了。我应该,狠狠把你留在我身边。”
“让你只能看我,爱我,想我。”
“只有我。”
第60章 绽放
忙碌才是解决烦恼的最好办法。
一旦生活步入正轨, 就真的没有空闲思考太多。
只是……
偶尔看到日落黄时,看到身边好友和男友亲吻时……
甚至,只是偶尔看到熟悉的文字, 都会一遍遍的,把心底那个名字反复描摹。
隔着时差的想念。
她没有表现出来,但都刻在了心里。
许弭全都明白, 于是中途用了各种理由来看她。说是分开两年,但两年里的生日, 新年, 元旦,情人节, 七夕, 几乎所有被带上特殊意义的日子,他都没舍得让她一个人度过。
但每次分开时,又觉得意犹未尽。
比没见面时的想念更甚, 更疯狂。
几乎深入骨髓,成了本能反应。
偶尔燕迟到意大利拍摄,不管是哪个城市, 都会约着见上一面。
一顿饭的功夫, 又快速分开。
最后还是只剩下了她一个人。
一个人的修行很寂寞,但也创作出了很多优秀作品, 同期在Vent上线,一经推出便备受好评,引得符妤常常发消息感叹, 当初竟然是高攀。
谁能想到, 不过两年,过去连找个代言人都极其艰难的小品牌, 竟成了圈内人人争抢的香饽饽。
符妤庆幸,还好当初签的是长约。
许弭是真的忙。
自由国度一举打破了国内游戏的平衡,畅销全球,就连身边也有人在玩。
空暇时,程玄度也购买了账号。体验十分钟,便明白了自由国度畅销的原因。
看似不羁的许弭,却最擅洞察人心,精准踩中了玩家每一次的期待。
是游戏,也是人生。
听说许家又开了的美术馆,这几年逐渐往艺术方向靠拢,甚至有意涉足影视圈。新的发展规划落到了许弭头上,他也成功拿回了魏知书和祝青玉的东西。
一切都很顺利。就连S17,都突然变成了云城的打卡圣地。
许弭抽空会过去坐坐,陶喜已经很少去唱歌了。不知道是因为那个最捧场的人不在,还是不愿再一个人惊险的乔装打扮。
许弭汇报似地说了这么多。还不忘再踩一下好友,“止珩依旧没什么长进,度伯父也头疼,觉得是把他宠坏了,已经在考虑要不要让他结个婚。像我一样。成家的男人总是不一样。”
“哦对了,闻风和家里闹翻了,现在彻底留在了俱乐部。温倪交了男朋友,是个律师,听说认识了很久,这几天才在一起。可惜我不怎么关注,忘了问问名字。”许弭的表情懊恼,像是真的遗憾,没有把她不在时,错过的消息尽数分享给她。
程玄度却笑得温柔。
“宋衍。”
“好像是这个名字。”大洋另一侧的男人迟钝地点头。
不知道是网络有延迟,还是自身早就带了滤镜,竟看他傻呆呆的。
程玄度吸了吸鼻子,“怎么说得都是别人,那你呢,你过得好吗?”
这才是最想问的。
可每次视频通话,要不就是插科打诨而过,要不就是不正经地说些废料,哪有这种温情时刻,许弭一下子就被问住了。
好像……还真没想过自己。
没有她在身边,看似和过去那些年没什么区别。可只有他最清楚,人一旦有了期待,一旦触碰过美梦,掌控着希望,就再也无法一个人直面黑暗。
突然有点难为情。
两人都不按常理出牌,但往往又最懂彼此。
程玄度暧昧勾唇,“有撩妹吗?温倪说有次你在S17喝醉了,是在庆祝什么?谁送你回得家?”
看她蔫坏的表情,许弭就知道,温倪应该什么都告诉她了。
非要装出兴师问罪的样子……
不过……
给她解释,他擅长,也乐意。
“是故意的。”
许弭低头遮掩笑意,再抬头时,眼中已是委屈,“没什么值得庆祝的,你不在,就连快乐都少了一半。”
“我好想你。”
“这次,又几个月没见了吧?你说要赶作品,也不让我去看你。不知道你过得好不好,腰上的肉肉有没有长出来,还记不记得……”
“打住!”程玄度急急叫停。
门被敲了敲。
程玄度故作凶狠地瞪了眼屏幕里的男人,起身开门。
不知道那女人去聊了些什么。
时间过去了十分钟,也还是没回来。
许弭耐心等着。
模糊捕捉到了几句不太熟悉的意语。
心心念念的人影终于出现,却是匆匆告别,“许弭,我还有事,晚点再来找你哦。”
没等他开口,视频已然中断。
许弭看着已重返主界面的电脑屏幕,怔了会儿,终是无奈地笑了。
程玄度也没想到,前边仓促报名参加的比赛,竟真的拿到了奖。
那件作品,是一夜宿醉后的伶仃之作。第二日清醒后,看到那零落的线条,都觉得不可思议。
思念早早扎根,融入骨血。
原来,人有了牵挂后,会这么疯狂。像是把原来那个千疮百孔的自己打碎,从新塑形。堪比涅新生。
几乎成了心底的业,余生的果。
几乎入了魔。
恰巧陶喜飞来意大利谈合作,顺便到米兰看望她,听说还要去领奖,索性跟着一起飞往佛罗伦萨。
陶喜的理由恰到好处,“意大利对你来说几乎是第二故乡,我反正要在这里玩一段时间。不如拉你做导游。”
这些年已经拿了不少奖项。
以至于,登台拿到那张很有重量级的证书时,心里想的,却是两年前的肯定。
陶喜看出她兴致不高,主动接过金闪闪的勋章,照例夸赞一番,把庆祝的花束送给她。
开口,却又拉扯到了程玄度的神经,“许弭说你喜欢飞燕草,可惜我没买到,只能用紫罗兰替代了。”
程玄度正要感谢。
陶喜像是想到了什么,试探着开口,“对了,你知道吗。那次在S17,就是许弭被度止珩和路翡灌倒那次。那时候我和温倪随口问,他让你一个人过来,会不会舍不得,他说――”
程玄度静静听着,注意力几乎要凝结于此,耳朵慢慢泛了痒。
陶喜的回答那么轻。可她却觉得,她也在随之生长,盛开。
就像是听到了许弭的声音。
“玄度是盛开在我肋骨间的飞燕草,不会枯萎,不会凋谢,更不会飞走。”
可似乎……
真的听到了许弭的声音。
不知道是思念成疾,还是……太过期待。
身体一瞬间紧绷,在这混沌中,终于有了方向。
几乎是下意识往人群中看去,但周围,哪有那个熟悉的面孔。
“怎么了?”陶喜担忧地跟过来,“你的脸色有点差。”
程玄度自己也觉得可笑。思念成疾这种话,自然是无法说出口,只能勉强找借口,“刚才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还以为是许弭。”
“啊?”陶喜睁大眼,下意识顺着她的视线望去,却什么都没有看到,慎重地点点头,“你可能听错了。许弭还在国内。你是想他了吧?”
“应该吧……”程玄度心不在焉地敷衍,视线却频频望向人海。
陶喜则拉着她往回走,一路都在碎碎念念。念叨着她获奖的作品,已经在国内宣传了,倒不是Vent先开始的,反而是Artemis,一定是程开阳那小子。说到她的发色,已经从过去的红变成了自然的黑,养得很长,乍一看像当初那个程玄度,可眉眼神情,又分明是白芥。归根结底,她还是她啊。
程玄度偶尔附和,心思却逐渐飘走。忍不住想,现在,那个人在做什么呢?
没什么心情陪着陶喜再逛下去,陶喜也不勉强,提议不如先回酒店休息。
程玄度点头附和。
临到酒店,陶喜的脚步却先停下,脸色差得难看。
程玄度迟疑抬头,竟看到了表情更不善的穆闻风。
一个疯狂的念头在心底涌现,程玄度张口,想要问许弭是不是也在。
却见穆闻风很烦躁地盯着陶喜,“喂,止珩还没找到你吗?”
陶喜的表情一时变得很精彩,像是两个错拿剧本的演员,挣扎几次,也接不好对手戏。直到看清了对手眼底的暗示,这才恍然大悟。
陶喜咬着牙,“烦死了,这个度止珩。”
程玄度似乎明白了什么,试探着问:“你们,是来……找陶喜的?”
穆闻风很轻地点点头,“是止珩找,我只是顺便过来玩。”
“许弭呢?他没来?”
穆闻风天生臭脸,没回应。
倒是陶喜主动打圆场,“来了他能不告诉你?谁不知道他黏人。”
也是,有道理。
几乎是瞬间松懈了下来,可失望却更多了。
回到酒店,距离晚上的烟花大会,还有几个小时。陶喜提议先睡会,等晚上再出去。
怎么可能睡着。
试着给许弭打了电话,无人接听。
过了会儿,收到的短信,是在开会。
真的是错觉。
原来,思念到极致后,看什么都会成为他。
她承认了。
或许,在他第一次返程时,她就已经被他带走了一部分。
后面的每一次,都是病入膏肓,无药可愈。
陶喜的敲门声来得及时。
程玄度快速调整好状态,惦记着要带她去看佛罗伦萨的夜。
听说今晚是这几年最盛大的一次烟花表演。
似乎所有浪漫都喜欢和情情爱爱捆绑,还未正式开始,就已经有人在谈论,“如果在烟花下和爱人亲吻,就可以长长久久。”
自然是不信的。
更何况,她的爱人,还不在身边。
陶喜一直低头看手机,不知道在回谁的消息。
临近烟花绽放时。周围的情侣们已经做好了准备。
失落一寸寸放大。
她其实,也没那么多的少女心,也不信什么长久的浪漫噱头。
可泛滥成灾的特殊情绪,几乎要把淹没。
如果是他。
如果他在。
如果他们可以像所有爱侣那般拥抱……
几乎是本能的。
她带着艳羡的目光,在人群中晃过,不期然地,对上了一双清凉的眸。
是命运般的一瞬。
此起彼伏的几声巨响。烟花在上空绽放。
高亢激昂的音乐和沸腾的人声传入耳朵,想要奔去,却怎么也迈不出脚,只能傻傻站在嘈杂喧闹处,看着那个熟悉的人,向她而来。
一步一步,一点一点。
直至沉湎在思念中的,挣扎在梦里的,纠缠在幻觉里的,彻底成了现实。
“在找我吗?”
混合在烟花绽放声中的一句,清晰入耳。
身边的陶喜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离开了。
只剩下了他们俩。
只剩下了他们。
“在找你。”她轻声回应。
原以为的,原计划的,通通在此时,变成了更直白,更直接的回应。
在大脑短暂空白的间隙里,有太多情绪是难以预料的。
翻来覆去,积压在心口。
激动,满足,心酸。
还有一点,被隐瞒的委屈。
分不清究竟是哪一重更多,只知道,是清醒,是痛的,是满足的。
堆积在心口的蝴蝶。
突然,齐齐冲破了出来。
“好想你。”
终于整理好了情绪,最后占据主导的,是再一次触碰到的喜悦。
她想,陶喜提起那一句时,可能觉得莫名其妙。
可她却明白,那一句的含义――
她是盛开在他肋骨上的飞燕草。
不会枯萎,不会凋谢。更不会飞走
第61章 绽放
得奖的喜悦, 被久别重逢完全覆盖。
烟火结束后,被许弭带到了一早准备好的派对。
看到那些熟悉的面孔时,才知道, 原来是蓄谋已久。
Dionysus几日前,也到意大利参赛。
许弭在她挂断电话前,无意间听到了她和友人交谈, 于是便策划了这一场。
“是为了见你。但最重要的,是来接你回家。”
尹郁离叉着腰, 恶魔般地补充, “不过必须说清楚,是有些人担心某人拿了奖却没有人一起庆祝, 会失落。”
福年摇头晃脑地点评, “我看就是等不及。想就想嘛,还非要我们过来当电灯泡。得了,只要你们俩能天长地久, 什么都好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