弦溺——阮青盈【完结】
时间:2024-03-02 14:41:46

  “闹够了,就早点跟朋友回去吧。”
  时祺站在原地,皱眉看她的表演。
  “等等。”
  温禧装作轻佻的模样,动作却生涩,反而被窥见清澈的柔媚,伸手欲去抚他耳上的耳链,却被他侧身。
  耳链划出优雅的弧度,时祺轻巧地避开她的动作,自己的手腕却被一把扣住。
  在危险边缘的举动。
  他终被彻底激怒。
  温禧莫名其妙地被他拽着走了好几步,然后轻力一甩,后背就贴上了冰凉的镜面。
  “眼尾恰到好处,但颈上的山茶花枝太过单调,公主是要麻烦我再加一朵?”
  时祺出声,低哑的嗓音因环境使然,天然沾上点难缠的欲色。
  他高大的影子压下来,将温禧囚困在方寸之间,从她的角度抬眼,可以看见他上下滚动的喉结,在光色中分外性感。
  不是纸上谈兵。
  指尖轻落在温禧锁骨上缠绕的花枝,犹如火星触上绵延的导火索,他触过的肌肤溢出瑰丽的水泽,白中透红,一擦即着。
  仅是秋毫之末,就顺势联动了情焰一寸一寸在胸腔上燃烧,掀起心间的躁动,要酿成燎原之势。
  “不要。”
  她战栗,恍惚,四肢百骸已绵软无力,心想果然还是他有办法,轻易地就让来势汹汹的自己乱了方寸,按照他的节奏行事。
  然而这还不够。
  然后便看时祺低首,缓缓靠近,作势又要往锁骨上落,神色沉醉,好似要倾倒在她的石榴裙下的谦卑姿态。
  他竟要用唇齿啮咬,去画那一朵花吗?
  意识到他要做什么,她临近沸点,经受不住这种程度的撩拨。
  “你不该来这里。”
  他看见眼前的女孩千娇百媚,与雨晚的歇斯底里的影子交相重叠,好心地在一触即发时戛然而止。
  逢场作戏,又是她溃不成军。
  听说男模为了生计都会做那种事。
  先前小姐妹聊天时说的话开始在脑海里成倍地放大,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这句话像魔咒似地在温禧脑海中盘旋。
  她的视线落在他娴熟的动作上,呼吸灼热绵长。
  他也会为生计所迫吗?
  “没想到你是这么轻浮的人。”
  温禧短暂地将理智收拢,猛地一下从肩胛处将时祺推开。
  那一下使力太重,时祺踉跄着往后退开几步,神色放松,反而释然地笑。
  “既然你看清了我是什么人,就不要来这里,赶紧回你朋友那里去吧。”
  -
  温禧环顾四周,步履漂浮地往自己的原桌去。
  “不用你好心。”
  她义正言辞地拒绝时祺的帮助。
  但震耳欲聋的音效却好像被不断地放大、增强,让她头脑发胀,温禧开始扶墙,被身边步履飞快的人撞了一下,满场乱转,又回到原地。
  完了,是那杯酒。
  她追悔莫及自己的冲动,一个人在迷乱的灯光中辨不清方向,好像美艳的蝴蝶围着灯打转,兜的圈子多了,却被旁边四处晃悠的寸头混混盯上。
  “喂,这不是上次坏我们好事的有钱妞吗?”
  烟雾缭绕中,桌台上的啤酒瓶或站或躺。那混混穿着地毯上十元一件的花衬衫,打肿脸充胖子,却一眼就看见了温禧。
  “干什么,毛手毛脚的,嫌命太长。”
  他正欲动手,被金链男瞪了一眼。
  “好了好了,都是自家人,起什么内讧。”
  另一个瘦子拉住他,说。
  金链男啐了一口,出言警告:“别惹事,今天老大在这有要事办。”
  “没事的,老大的事已经十拿九稳,接下来不是要庆功吗,何况我们人多势众,正好顺手干这一票,双喜临门。”
  被他煽动,也有不少伙计点头附和。
  “况且看她那样子,连路都走不清楚,肯定是喝醉了,也让她长长多管闲事的记性。”
  “没看出来她还挺勾人,这一票我干了。”
  落单的少女像误闯酒池肉林的鹿,瞬间被一双双猩红的眼窥伺。
  与此同时。
  “温禧呢?”
  两个姐妹终于回神,想起自告奋勇去搭讪的公主还未回来。
  “我们要不要去找找?”
  另一人有些担心。
  “算了没事的,她可能跟那个小哥哥看对眼,约会去了,这不都没看见他们两个?”
  另一位姐妹安慰说,心情复杂。
  “这么大的人在南江,还能丢了?她自己知道回家的。”
  “走吧走吧,这地方乌烟瘴气的,我早就难受了。”
  姐妹们愉快地合计一下,选择扬长而去。
  同一时刻,温禧因为高温感到窒息。
  因为喝醉了酒,少女的眼尾生理性含泪,将那瓣山茶晕染开,一双美目显得有些迷蒙,娇媚,交缠着水雾。
  温禧神经松弛,全然不察危机四伏。
  前有追兵,后有猛虎。
  直到一堵肥厚的人墙挡在温禧跟前。
  “请问一下,323桌要往哪里走?”
  温禧自觉遇见阻碍,还以为是遇见帮忙的好心人,用微醺后的嗓音礼貌发问,浑然不知此刻有多迷人。
  “小姐,我们这就是323啊。”
  那人看着温禧的美貌眼睛发直,笑着向她张开血盆大口。
  “啊?”
  “我们也不为难你,把这杯酒喝了,我们就告诉你。”
  那人不由分说,端起一杯酒,金酒因外力四面摇晃,散发着艳丽的光。
  “好久不见。”
  迟钝的理智在缓慢地运作,温禧还来不及回答,行动先与思维一步向前行动,伸手就去端那杯酒。
  未防身上的酒杯便被另一阵外力夺去,听见耳间一道冷声,让她猝然清醒。
  “我动手,还是你们滚?”
第27章 危机
  “误会一场而已。”
  时祺手一松, 玻璃杯砰然碎裂,流出的酒液蜿蜒过大理石地面的数条裂纹,扭曲得像千足蜈蚣。
  黄毛正想发难, 刚想说小小一个招侍手眼通天, 招管闲事,却先对上时祺凶厉的眼, 像是淬了毒的硬刀,心下一凛。
  接着,他被金链男从身后不动声色地钳住手臂, 来打圆场。
  “都说了,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他跟条子走得近。”
  金链男揪起他的衣领, 低声警告。
  “可是那小子都踩在我们头上了。”
  黄毛眼睁睁地看着那抹倩影在搀扶下离去,好似抽丝的轻纱绕身而过,心头饥渴难耐, 魄荡魂摇,却又无可奈何。
  “不是今天。”
  “晦气。”
  在看不见的角落里, 危险在冒苗时就被时祺悄然吹熄, 坠入无边的黑暗里。
  “这笔帐小爷我今天可是记下了。”
  黄毛骂骂咧咧。
  时祺将温禧拉到空的卡座上, 眼见少女脸颊绯红,一看便是醉得不清。
  此刻的温禧睁着朦胧的眼, 杏眸里的灯影明明灭灭,犹如万花筒里沸腾的彩片,贪欢一晌,不察危险降临。
  他无可奈何地摇头, 给温禧满满倒了一杯柠檬薄荷水, 她顺从地饮尽,眼神恢复七分清明。
  “真是欠了你的。”
  但眼里一汪秋水依然荡漾, 似要在他的心河靠岸。
  他无奈,漆黑的眼看着温禧,正想数落她几句,却异端横生。
  先是听觉。震耳欲聋的舞池音乐戛然而止,像整个空间被上苍笼下隔声罩,生气被缓缓抽离,全情投入的舞者露出迷茫的神色。
  再是视觉,全灯忽灭,酒吧陷入无边的漆黑,幽深恐寂。
  好在应急照明灯骤然亮起,雪亮的白灯照在古典壁画里阴恻恻的人像上。
  混乱中群情激愤,有人厉声咒骂老板。
  在这音乐暂停的短暂空隙,时祺耳尖,先捕捉到门外由远及近的异样脚步声,沉闷、急促、在水波纹式的瓷砖上阵阵荡漾。
  不应该,今天的人来得这么快?
  耳链里的微型监听麦安安静静,一点指示也没给,他的暗号如同泥牛入海,让时祺双眉紧锁。
  按兵不动。
  传回的信息让他心烦意乱。
  可她还在这里。
  “跟我走。”
  他迅速起身,在昏暗中如履平地,熟练地将懵懂的温禧塞进距离最近的吧台,时祺对她嘱咐,吩咐调酒师将她一并看好。
  “你呆在吧台这里,没事不要出来。”
  -
  “临江街道派出所,接人举报有人在此违法聚众赌博,请大家配合调查。”
  几乎是同一时刻,失乐园的雕花铜门被猛然突入,裹挟着夜晚的凉意冲破温柔乡。
  南江市下辖共有四个区,临江区为市中心,临江街道更是重中之重。身着崭新制服的派出所民警,亮出证件,声若鸿钟。
  但临江一向治安极好。
  时祺的瞳孔骤然紧缩,不动声色地藏在视角的盲区,静观其变。
  首当其冲的是那群混混。
  那群混混径自看着鱼贯而入的警察向自己走来,他们面面相觑,如临大敌,首先自乱阵脚。
  “哥,他们是不是来抓我们的?”
  黄毛颤声,冷汗直冒,却没听见大哥的回应。
  “跑什么?”
  眼看着辅警即将走到跟前,黄毛做贼心虚,蓦地站起,借着肩力猛地冲向一名戴着眼镜的文弱辅警,一时将那人撞得人仰马翻。
  “有人暴力袭警!”
  派出所的其他民警见同事遭袭,立刻拥上来帮忙,其他混混见此情状,只好硬着头皮上前,他们摸爬滚打,阴招频现,一时间双方难解难分。
  失乐园建造的时机不对,早便引起了警方的关注。临江派出所怀疑这是一个以酒吧为噱头的钱色交易中心,试图拔除这颗甜蜜花芯上的倒刺。
  但几次突击,都扑了个空。
  “抱头,蹲下。”
  昏繁缭乱的光影下,增加了警察抓捕的难度。
  费劲九牛二虎之力,他们终于成功按倒所有人,汗津津的警察松了口气。
  然而同一时刻,失乐园中的客人不明所以,恐慌像雪浪一般席卷了整间酒吧。人群开始惊慌失措地狂奔,桌毁椅倾,杯盏破裂。鼓膜里充斥着杂乱的脚步声,在应急灯的光晕下化作长了脚的憧憧黑影,晃得人头晕脑胀。
  “请大家在原地配合调查,请大家在原地配合调查。”
  年轻辅警拿着扩音喇叭,对四散而逃的人群扯破了喉咙,尽力维持秩序。
  “还呆在这里干什么?”
  慌乱中调酒师忘记时祺的忠告,拽了温禧一把,她跟着他们一起拔腿狂奔,拥在人群中不知被推来搡去,乌发后的山茶绒花在推搡中滑脱,像个狼狈退场的公主。
  “这是什么情况?”
  “快走快走,哪还管得了这么多。”
  “我可不能进局子,我是自己偷偷出来的。”
  “妈妈啊,早知道我就不来这里了,呜呜呜呜。”
  先是不明原因断音断电,现在警方的闯入愈加混乱,男男女女的声音缠成一片,众人在茫然之下随波逐流,像无头飞蛾,急促而慌乱。
  连新鲜空气都变得稀薄。
  “小刘,你去联系老板,确认不明原因的断电。”
  “小陈,你去维持好现场群众的秩序。”
  黄队沉着冷静,发号施令。
  终于室内灯盏重新亮起,照耀满地狼藉时,已是另一番光景。
  好在事先安排从后方包抄的三位辅警也大有所获,竟真的在隐蔽的地下室处抓到来不及撤退的销金窟。
  举报作实,他们在前厅又按下一群袭警的社会闲散人员,今天收获颇丰。
  同事之间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将一整排的赌徒与袭警的混混扣在一起,强压着领头人在墙角处蹲下。
  人群的喧哗平稳下来,失乐园里的人逃了一半,剩下另一半胆大的,反而在门外伸头探脑,危急时不忘吃瓜本性,围在原地看起了热闹。
  温禧就站在其中。
  警员孙吉推正眼镜,正在清点人数。
  没想到第一次跟师傅夜间出警,就遇到这么大的阵仗。统共没来几名警察,在擒拿混混时已人手用尽。那些混混还不老实,像在油锅边缘滑溜溜的青虾,到处折腾。
  他们冲动中与警方起了正面冲突,现在追悔莫及。
  孙吉认真地工作,却瞥见角落里抱头蹲着的陌生男子,比改造过三年的犯人动作还标准,不由得多看了两眼,那人察觉到他的视线猛地抬头,眼神瞬间跟他打了个照面。
  他一个激灵,发现好像有哪里不对。
  “队长,他好像是那个......”
  孙吉的脸因激动而泛着红光。
  “悬赏十万。”
  别人下班时刷短视频看简讯,孙吉将悬赏通告都存成ppt放在手机上浏览,真正将爱岗敬业落实到生活中的每一处。
  眼前这张脸让他印象深刻。
  隋夜,南江十年前一起恶性事件的犯罪嫌疑人。他将自己的养父母杀害在砖瓦房当中,又残忍地将尸体缠好保鲜膜,甚至刻意做了防虫防腐的处理,藏在衣柜里。
  手段凶残,令人发指。
  因此,尸体连求救的恶臭都不曾传出,时隔五年,村庄征地拆迁,才发现两人的遗骸。
  此时嫌疑犯早就逃之夭夭。
  后续有人看中他的犯罪“天资”,不惜重金买他为凶,他又接连犯下邻省的几起命案,成了杀人不眨眼的恶魔。
  他本该在三年前落网,却偏偏出现了一份不在场证明,混淆了警方的视听。直至后来抽丝剥茧,侦办人员才在千头万绪中找到线索,终于不负众望,掌握了实质性的抓捕证据。
  悬赏通告上仍是隋夜十八岁的照片,唇红齿白,眼神却狠戾阴险。
  尽管模样已大改,但他的面部特征依然未变。
  那声太大,不仅黄队听见,双手抱头的隋夜也清晰地听在耳间。
  无可避免地打草惊蛇。
  那男人身穿风衣,灰白的眼里浑浊的血丝,不过三十出头的年纪,却两鬓斑白,多年刀口舔血的逃犯生涯,在他年轻的身体上留下难以掩饰的风霜。
  正当分局的警察欢天喜地收工的时候,孙吉直直开口,颤颤巍巍地伸手在那人脸上一指。
  临江街道安定祥和,最常见的就是下沉社区里调解邻里纠纷,难得遇见大案要案的犯罪嫌疑人栽在自己手里。
  黄队双眼放光,摩拳擦掌,准备大干一番事业。警校多年磨砺锻造而成的热情在此刻喷薄欲出,基因里的惩恶扬善之心狂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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