弦溺——阮青盈【完结】
时间:2024-03-02 14:41:46

  也方便了犯罪活动的进行。
  “不记得。”
  她摇摇头。
  “是你小时候居住过的福利院,”岑池循循善诱:“你在到温家之前,就住在这里。”
  她是几岁到的温家,其实她自己记得也不太清楚。
  看见温禧茫然的眼神,他也不再坚持。
  “杀害你父亲的罪犯我们在八年前就已经抓捕归案了,”岑池重新在档案袋里翻找,在玻璃茶几上递来一张彩色照片,照片是隋夜,平头,胡茬青黑,拍摄在最后一刻。
  她记得这张脸,在失乐园后的无数个噩梦里,时祺也一定记得。
  “他与严奕先生有什么仇怨吗?”
  温禧还不习惯称呼他为父亲,用的敬称,声音微微颤抖。
  “根据目前的调查来看,没有,他是惯犯,手上有很多条人命,有时候与被杀的人无冤无仇。”
  “隋夜,他们同姓,他跟隋玉有可能有一些相关的联系吗?”
  温禧强迫自己去想些别的,反复咀嚼这两个相似的名字,提出自己的疑惑。
  “很遗憾,我们也朝这个方向做过调查,”岑池说:“但她与两兄弟没有亲缘关系,只是碰巧而已。”
  原来世间也有很多碰巧的事。有的人姓氏相同却毫无瓜葛,有的人阴阳相隔却是亲生父女。
  “关于隋玉的事我们就不便多说了,只是有一份非常重要的证据在她手上。”
  岑池说。
  “具体要怎么判断,还是要等温小姐手上那本故事书被破译出来再说。”
  此时此刻,警员来给岑池送材料,不慎掉落一张与案情相关的照片,掉落在温禧的脚下,她想举手之劳捡起,递还给他时,看见了上面清晰的血迹。
  温禧顿时感觉一阵眩晕。
  “隋夜已经招认,当初你父亲的案件就是他所为,但他背后还有可挖的深桩。我们现在还在全力调查。”
  “如果有任何能回想起来的相关信息,都请再通知我们。我们这里有任何与你父亲相关的信息,也会及时让你知情。”
  两场轮番的信息几乎透支了温禧所有的体力。再加上刺激过大,她努力镇静,手心的指甲却在掌里划出深深的痕迹。
  拜托,不要在这个关键的时候出问题,再坚持一下。
  “怎么了?”
  岑池捕捉到她眼神里的一丝松动。
  她顾忌到时祺还在现场,不愿意让时祺因为这件事感到内疚,也不想说出这个秘密。
  于是温禧把声音压低。
  “你对血有应激反应。”
  岑池下了自己的判断。
  温禧三言两语将说过一遍,嗓音却越来越小,几乎要听不见:“之前在失乐园的那次行动,时祺受伤,是我送他去的医院,当时看到太多血了,这个毛病可能就是那个时候留下的,不过也没什么关系。现在已经好很多了。”
  失乐园的那次行动过后追究,也有不少漏洞。原本布好天罗地网,准备瓮中捉鳖,孰料突然杀出派出所的报警电话,他们又正好被耍酒疯的醉汉碰上砸车。场面愈发混乱,让不少无辜群众也受到牵连,事后双方对证、复盘、检讨,发现是有人在从中作梗。
  但这人搅乱池水后就拂袖而去,这也是他坚定地认为隋夜的背后另有高人指点的原因。
  现在就是一个绝佳的往下深挖的机会。
  “你知道他的身份?那你也知道......”岑池欲言又止,敏锐的直觉让他用余光望向周边,正好卡在时祺的目光朝着这个方向投来。
  时祺的目光冷静地梭巡,像探照灯,又像监视器,随时准备曝光对方不合时宜的一举一动。
  如果不是温禧开口,他一步都不想离开她心爱的人身边。
  “算了,”岑池揉了揉自己的额角:“我们给他规定了五年的脱密时间,即使说了也没有关系。”
  话虽如此,但他其实不敢确定时祺到底说出了多少信息。说实话,他们之间亲密的关系让他疑窦丛生。
  或许她是知情的,才选择与他冰释前嫌。
  “你跟自己的养父温良明先生的关系怎么样?”岑池换了个问话的方式,将话题重新引到温良明的身上:“最近跟他还有联系吗?”
  他没有将那些犯罪证据直接呈现给她,是因为摸不准他们现在是否还有联系,也不知道这位养父在她心里的地位。
  就算是万分之一的可能,她是温良明埋在国内的暗桩眼线,有什么风吹草动立刻汇报。
  他不敢轻易去赌。
  然而他想错了。
  温禧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再去回忆起这个人了。
  “当初家里企业破产,他就出国了,”答案在心头盘桓许久,温禧想好后就说:”我是养女,人生的前十八年都承蒙他的照顾,所以对他心存感激。“
  温禧小心翼翼,在避免称呼他为父亲。
  “他找到自己的亲生女儿,我也很为他高兴,现在应该过得很好吧。”
  她不会撒谎,说违心的话其实很明显,都被岑池不动声色地看在眼里。
  “看来你是真的不知道,“岑池松了口气,道:“你不知道今天你的父亲已经打算回国了吗?”
  他的国籍修改,远渡重洋,现在却又突然秘密回国。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俗称灯下黑。
第85章 断弦
  离开警局时, 已是月朗星稀之时。
  他们耗费的时间太长,从白天到黑夜,才将所有的事项都梳理完毕。走之前温禧与岑池承诺, 说倘若有养父的任何动向, 她都会第一时间跟他汇报。
  岑池建议她近期不要离开南江,过后又与时祺耳语几句, 像是在交代什么任务。
  温良明回国这个消息像是绕着枯树空转的昏鸦,一直在她的脑海里盘桓不去,温良明要回国这件事她确实不知道, 何况现在, 她也没有合适的身份去过问这件事。
  温禧看着自己的手机, 盯着屏幕发愣,好似在捧一个烫手山芋。
  温良明有可能会联系她吗?她不得而知。
  在经历过这些事情之后,她现在甚至都不知道要如何与他相处。虽然岑池的话没有挑破, 但他明里暗里传递出的信息,都告诉她, 温良明是一个极度危险的人。
  记忆里的肥皂泡在多年后被尽数戳破, 这就像在告诉她, 她前十八年与狼共舞,却恰好得到头狼最仁慈的那一面。
  然而与之相比, 十八岁后的生活就像在攀山越岭,亲情对她而言像逐渐稀薄的空气。
  可她有幸重逢了曾经的旅伴,与他殊途同归,山水又一程。
  想到这, 她偏头看了她的旅伴, 时祺。
  他恰好回过头来与她视线交汇,语气温和:“去吃点饭吧。”
  虽然在警局给他们提供了简餐, 但他担心温禧吃得不好,于是提议要不要再去熟悉的餐厅填填肚子。
  “可我今天没有什么胃口,明天还约好了要去调律。”温禧实话实说:“我们就早点回家吧。”
  “小满,今天这么辛苦,明天要不要休息一下?”
  时祺提议。
  “我可以的。”
  人还是要继续生活的。
  “那我们一会在家附近走走,跟我聊聊天吧?”
  “可是.....”
  温禧拒绝的话音未落,立刻听见时祺轻轻叹息的声音。他的声音发自肺腑,夹杂着不具名的懊丧情绪:“我发现我真笨。”
  “我竟然一点都不知道如何讨你开心。”
  他心疼她,连续的提议都被她毫不留情地否决,却不知该从何处努力。
  “我不是个合格的男朋友,身无长物,现在我在检讨自己了。”
  他这么说,长眉蹙起,反而让温禧笑了出来。
  “你看,你已经让我很开心了。”
  她指着自己弯起弧度的杏眼与上翘的唇角,告诉他。
  时祺漆黑的眼有了涟漪,温柔地,缓缓地拍打着海岸。
  “谢谢你。”
  温禧同意了时祺散步的提议,但散步的范围就局限在家里的小花园,他们吃饭、散步,初春了,花园里姹紫嫣红,有些花瓣从树枝上掉落,落在他的掌心。
  “但不要问今天岑警官跟我说了什么,我不会告诉你的。”温禧义正言辞,拒绝透露任何一丝相关的信息。
  “我答应了他要保密,这是我作为一个居民配合警方调查应尽的义务。”她偶尔狡黠,灵动的神色像是只小狐狸。
  “今天感觉怎么样?”
  他最在乎的不是信息,而是她的心情。
  “说实话,今天听了这么多的事,确实觉得有点难以消化。”温禧这么说,让时祺的心又在瞬间往上悬起来。
  温禧笑着,又继续说:“但这种感觉很好,至少我不是唯一一个被蒙在鼓里的人。”
  有时候,相比于虚幻的谎言,她会更愿意接受残忍的真相。
  她好像突然成了飘散在田野里的一缕孤烟,现在被告知自己的其实是一缕炊烟,是从一户温馨的家庭中飘出来的。
  她不是无牵无挂,是有枝可依的。
  “我还挺幸运的,不用费尽心思去寻亲,警方直接将情况详详细细、原原本本地告诉我了。”
  她好像最擅长苦中作乐。
  “只是很遗憾没有亲自见到他们,不知道他们是什么样的人。”
  她收到的爱只增不减。
  “不用担心我的状态,我很好的。“温禧扬起头,对他承诺,试图打消时祺眼里担忧的神色。
  他们像是一对最平凡的夫妻,在睡前道别。
  “晚安,要做个好梦。”
  他们以吻封缄,期待能遗忘今日倾听到的所有不愉快的记忆。
  -
  时祺深夜醒转,耳间却听见客厅的方向传来动静。他安静地听了一会,判断出是钢琴前的那张毛毯上有一些异响,好像多了一只抓挠的猫。
  他决心去探个究竟,最后落地窗前坐着一个熟悉的身影。她穿着睡衣,如瀑的长发倾泻下来,被笼罩在淡雅的月色之下。
  时祺当初装修时在三角钢琴前铺了一层羊绒地毯,现在她就坐在地毯上,人的前面放着一只空的酒杯,杯壁上有残留的酒液,连带着地毯上也不慎洒落了一些。
  温禧呆呆坐着,丝毫没有察觉到身后人的脚步声,执着地拎起酒瓶往酒杯里倒,却没有液体流出。
  他从她手里接过酒瓶,发现瓶里已经空空如也,感觉又好气又好笑。
  “又喝醉了。”
  “因为今天的事太难以接受了吗?”时祺像是在问她,又像自言自语。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还奢望一个喝醉的人可以给他有理智的回答。
  如果可以,他宁愿自己来承担,
  “我做了一个梦,”温禧一本正经地对他回答说:“有人要我救他,所以我到这里来了。”
  “找到了吗?”
  时祺顺着她的话往下问。
  “没有,只是在想,他当初被人翻折塞进钢琴里的时候,会不会很痛苦。”温禧婆娑着琴脚:“我太喜欢联想了,可能这个习惯不太好。”
  “但是我真的听见有人在叫我救他。”
  可能是今日留下的阴影太深,但凡换个人听温禧现在的话,都会让人毛骨悚然,但站在她面前的是时祺,时祺在意的只有她此时的状态。
  “那为什么要喝酒呢?”
  他轻声问她,没有半点责怪她的意思。
  “不好意思,偷偷喝了你一点酒。”
  温禧循声找到时祺的方向,偷偷瞥了他一眼,好像意识到他是这里的主人,像被当场抓包做了坏事的孩子,垂头丧气。
  “整个家都是你的,没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温禧听见他温柔的话,开心地抬起头看向她,杏眼弯弯,脸上的红晕像重叠的珊瑚海,分外惹眼。
  连锁骨都通红,她一点点这个量词不知道是怎么形容的。
  时祺一瞬不瞬地看着温禧,脑海里还在思考怎么将她哄去卧室睡觉。
  “都怪陆斯怡,”温禧还将责任推卸在别人身上,丝毫不反省自己的所作所为:“偶尔喝点红酒也能安心,这是陆斯怡一直给我灌输的歪理。”
  “你在这里等我。”
  温禧乖顺地点点头。
  他对客厅的一切都了如指掌,于是轻松地就到酒柜里拿了最好的罗曼尼康帝。他发现温禧只从酒柜的最外面顺手拿了一瓶红酒。
  看见时祺手里新的红酒,温禧的眼睛亮亮的,瞬间又有了新的精神。
  “想喝的话我再陪你喝。”
  温禧在他面前,用超快的频率点点头。
  有时候清醒理智,反而与痛苦相伴相生,所以有人愿意用酒精自我麻痹。
  他看着此时的她,突然有种错觉,那些脆弱的情绪就好像夜晚荷叶上的露珠,清晨的阳光一照,就会消失不见。
  她很少露出软肋。
  温禧的世界防备森严,只有偶尔喝醉时愿意展露自己的情绪。说是愿意也不准确,更多地是一种无意识的举动。
  她大概是真的睡不着了,也没有想来打扰他,安静地寻到酒柜,想以酒安眠,却不小心喝多了,被他撞见。
  他也只能趁人之危,在这个时候多触碰她的心房,希冀在其中拓展自己的一席之地。
  “今天辛苦你了。”时祺说。他在她的耳畔低语,想扶她起身坐在琴凳上。
  他无法替代她去感知情绪,所能做的就只有陪伴。
  “我自己可以的。”
  温禧支撑着身体,摇摇晃晃,想挣脱时祺的臂膀,要自己站起来,左手扶着钢琴身,右手还紧紧地抓住酒杯,却在身体站起的那个瞬间失手。
  他来得及接住摇摇欲坠的她,却无法在同时顾及受重力下坠的酒杯。
  飞溅的液体落得钢琴上到处都是,尤其是在白色的琴键上变得分外明显,被明亮的月光照射着,泛着隐隐的黑。
  玻璃杯也在同时被摔得粉碎,细小的碎屑碎落在琴键上,地毯上,与温禧光裸的脚背上。
  下一秒温禧的眼睛好像看见了某些东西,迅速切换了状态。她被琴键上闪着光的酒液牢牢抓住了目光,瞳孔不可置信地放大。
  “我听爸爸的话,听爸爸的话,我不说话,我保持安静。”
  某根断了的弦被突然接上,温禧重复说的每句话都好像在自我安慰,也像是强迫给自己下达无法完成的指令。诡异的是,她的尾音却像是娇嫩的花苞,稚如幼童。
  在天赋之外,严奕其实是给她准备了礼物的,创伤就是她收到最残酷的礼物。
  他在不知所措的痛苦中恍然大悟,这是三岁的她。
第86章 哭泣
  比起上次酒醉时的旖旎交缠, 这次时祺面对的境况明显棘手得多。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