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都说完了,林路说:“你们下车吧,早点回去。”
温颖知道,林路自己开车,还是一辆从未在公开场合露面的车,那晚上必定有私事,她还看见副驾上放着香江带回来的茶点礼盒。
温颖也不问他什么事,也没什么好叮嘱的,他做事向来让人放心,于是道别后下车。
何江舟赖在车上不走:“路哥,你一个人怎么可以?又没有司机,带上我给你开车啊!”
林路敲了敲方向盘,说:“……我自己开车,下车。”
温颖直接拉何江舟下车。
何江舟站在车外,看着林路驾车远去,还犹自念叨着:“路哥开车能行吗?他都不怎么开车的。”
温颖鄙夷道:“你路哥开车比你好多了,他都开车甩过狗仔和私生。”
何江舟跟在林路身边后,很少见他开车,非常惊讶:“怎么我不知道?”
“你跟着他之前的事了。”
温颖并不想再多说,并不是什么太好的记忆。
她看时间才下午五点,问道:“今天还顺利吧,怎么结束这么早?”
何江舟津津乐道:“颖姐,你就放心吧,路哥今天特别高效,他连直播台本都提前记好了。”
温颖觑他一眼,又看看林路开车离开的方向,应该是去见想见的人吧。
第36章 第三十六章
魏喜一天都呆在书房, 写字画画。星星也在书房,慵懒的趴在露台窗边晒太阳,窗下放着陶罐插腊梅, 星星被暗香吸引, 就卧在花枝下,时而仰头看看她, 起身绕着画桌晃悠一会儿。
早课后,魏喜开始画星星。她并不常画星星,上一回还是在春节,又到了一年末, 看着陪伴在身边的星星, 她自然而然落笔画下来。
中午搁笔时, 星星卧在鹅黄梅花枝下的样子已经出来了。
午后, 魏喜开始补充细节,先点睛, 然后描摹毛发。
星星的眼睛好画, 因为魏喜太熟悉了。她调好丹青颜料,快速重墨填染眼球,瞳孔留出高光用钛白点画, 再用赭绿色在眼底画出星星的绿眸,最后细细分染出层次, 加深立体感, 一双绿眸黑瞳的圆眼睛在画纸上活灵活现,瞳孔亮晶晶, 漾着星光。
星星似乎也能看见, 双脚扒着桌腿站立,想要跳上画桌。
魏喜摸摸它的脑袋, 搁下毛笔,把它抱起来,让它看画桌上的自己。
星星对着画像,轻轻“喵喵”两声。
魏喜笑着柔声说:“这是星星,星星喜欢吗?”
星星以实际行动回答,伸出爪子,想要触摸画像。
魏喜怕它抓坏了画,捉住它不安分的小肉腿,揉揉它的肚子安抚它。
手机传来轻微震动声,魏喜把星星放在地上,从画桌边缘的一堆宣纸下翻出手机。
林路给她发来了微信,说:“小喜,你在画画吗?给我看看你的画吧。”
魏喜下意识看了一眼画桌上的星星,回复他:“我等一会儿画完了给你看。”
她开始认真的完成这幅星星卧梅图。给星星画毛发细节,是一件很需要耐心的事,星星有一身浓密的灰黑色毛发,要渲染得层次分明、栩栩如生,丝毛后还需要局部一根一根勾画。
魏喜从不缺耐心,她手持狼毫笔细致的顺着毛发走势画出来。
画完后,魏喜坐着看了一会儿。
画上墨迹渐渐风干,她看不出来哪里还需要添笔完善,于是拿起手机,站起来拍了一幅很清晰的图片,发给了林路。
林路应该有事在忙,没有很快回复。
魏喜再次确认了一遍他发来的晚餐地点和时间,虽然离晚餐之约还有两个小时,可她也该准备了。他那么忙,她不想让他等。
魏喜把画扣在书画墙上,收拾好书桌,清洗干净用过的毛笔、墨碟和调色盘,然后去卧室换衣服。
在衣帽间挑挑拣拣后,她决定穿上次逛街新买的米白色大衣出门,内搭穿上了白色羊绒毛衣,却在同色半裙和长裤间犹豫来去,最后还是穿上了更保暖的羊绒阔腿裤。
其实晚上不会去室外,穿裙子也不冷,但魏喜就是莫名纠结,她既想穿得漂亮一点,又不想太刻意。于是鞋子她也选舒服的,穿上了一双毛绒绒的米白豆豆鞋,软糯温暖。
李春晓在客厅看书备课,今天魏晋阳有社交应酬,杨阿姨也放假了,家里就她和魏喜两人。她已经知道魏喜晚上和朋友有约,中午吃饭时魏喜就说过,并且拒绝了她开车接送,要自己打车。
魏喜在书房写字画画,那就是属于她一个人的时光,李春晓极少无事上楼打扰。然而魏喜在书房忘我沉浸在自己的小世界,也常会忘掉时间,李春晓原本还留意着时间,打算到点了就上去提醒一下,可她刚准备上楼,抬头就看见魏喜从楼梯上走下来。
李春晓看她穿着新买的大衣,挽着手袋,已经准备好要出门了,忍不住又说:“小喜,妈妈送你去吧。”
魏喜依然摇头拒绝:“妈妈,我已经叫车了,我去吃饭,你也要吃饭,就别送我了。”
女儿长大了,也需要私人空间。李春晓并不是不明白,只要魏喜身体好好的,她和魏晋阳也乐于放松下来,这样魏喜也更安心。
所以李春晓不再继续坚持要送,只是叮嘱道:“那你自己打车注意一点,到了地方告诉我一声。”
魏喜经过她身边,笑着和她挥手:“好的,妈妈拜拜!”
李春晓打眼近看,觉得她有点不一样,好像更漂亮了一点,但魏喜本来就生得漂亮,脸上也没化妆,只是和平常出门一样涂了口红,穿得也很舒适保暖。
李春晓想着也许是在医院养好了身体,一身米白色又更衬气色。于是,她又习惯性提醒道:“戴上帽子吧,晚上回来冷。”
魏喜很是乖巧答应,老老实实在玄关柜里挑了一顶米色贝雷帽,对镜子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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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路订的是一家京都老字号的怀石料理餐厅,在某间七星酒店顶楼,很像他会去吃饭的地方,非常私密,不易受打扰。 魏喜也去过一次,她去年生日就是在那里庆祝的。当时,李春晓还说:“这猫儿一样的份量,倒是小喜喜欢的。 ”
魏喜确实挺喜欢,摆盘漂亮,餐品也是她的口味。
路上有点堵车,魏喜打车到酒店时,离晚餐时间还有半个小时。她到餐厅对服务员报出包间号,本以为林路时间宝贵,应该还没来,可服务员领她到了包间门口,伸手敲了敲门,门内传出熟悉的“请进”声音。
魏喜懊恼,自己还是让他等了。
服务员推开门,魏喜脱鞋走进去。偌大的包间,林路一人坐在靠窗的位置,窗外暮色沉沉,可他脸上的笑容璀璨如星。
魏喜晃了一下神,突然反应过来他没戴口罩,下意识看了一眼身后,服务员不知何时已轻声关上门。
林路起身,很快走到她身边,指给她看挂衣服的地方:“小喜,把衣服放这儿吧。”
魏喜想要找地方先放下包包,林路自然的伸手接过去。
魏喜忍不住问他:“你怎么不戴口罩?”
林路知道她在担心什么,笑道:“没关系的,这里的服务员看见了也不要紧。”
魏喜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太紧张了,自从爆红以后,林路一直活在被公众窥探之下,庞大的歌迷群体带来的是巨大的流量和媒体大狂欢,动辄舆论轰动。
他刚刚爆红那年,发生过两次影响很大的公众事件,其中一件就发生在餐厅。
他和工作伙伴聚餐吃火锅,被包间服务员私自拍下来发到网络,引发粉丝歌迷蜂拥聚集到餐厅。不到半个小时,为他而来的人群挤满餐厅外整整大半条街,附近交通拥堵。
最后他自己出面疏散粉丝歌迷,一边挥手让他们注意安全早点离开,一边穿过餐厅门口拥挤的人群,很快上车离去。
但营销号闻风而动,舆论风风雨雨,各种消息真真假假,把他推到风口浪尖,无从分辨。
林路为影响公共交通秩序发文道歉,此后他再没有在大众餐厅露过面。
魏喜记忆深刻,因为那是她第一次知道舆论的可怕,潘多拉的盒子打开,群魔乱舞。
魏喜脱下大衣,挂在他的羽绒衣旁边。一白一黑,对比分明。
林路私下常穿一身黑衣,魏喜猜或许也是因为黑衣不显眼。在私生代拍和娱乐记者无孔不入的追逐下,他的行程不仅越来越保密,出行也是帽子口罩眼镜齐备。
林路看着她,忽然说:“小喜,你好像长高了?”
魏喜把帽子取下,让他看得更准确,告诉他:“只长高了一点点。”
魏喜刚刚166cm,在土生土长的江城女生里属于略高于平均身高的那一拨,但她离开江城来北城读大学那年,只有163cm,是五年前突然长高了几厘米。
魏晋阳和李春晓惊讶过后,倒是齐声感慨北城水土养人。
林路上前一步站在她面前,他们穿着袜子脚并脚踩在榻榻米上,他从她头上伸手比划到自己身上,惊喜道:“你现在要到我下巴这里了。”
魏喜仰头看看他的头顶,语带遗憾:“可是还是比你矮那么多。”
她都有点后悔没有穿高跟鞋了,虽然进包间依然要脱掉。
林路忍俊不禁,伸手揉揉她的头:“现在刚刚好。”
他只比她大两岁,却总喜欢像大哥哥一样摸她的头。魏喜感受着头顶久违的熟悉触摸,他手心的温度贴着头皮传递到全身上下,一瞬间她被暖意融融包围,眼睛却也开始发热。
林路的手依然停留在她头顶上,声音轻柔:“小喜,我可以抱一抱你吗?”
魏喜抬头,睁大眼睛看他,漆黑的瞳孔却分明有光在流动。
他不需要她说话,伸手把她抱进怀里,手扣在她的后脑勺上,让她贴近他胸口。她闻到了他身上清淡的木质香调,很温暖,很安心,让她不能自己想要靠近栖息。
他的声音在她头顶低低响起,他说:“小喜,我很想你。”
魏喜头埋在他胸前,一动不动,隔了一会儿,才嗡嗡说:“对不起。”
他摸了摸她的头,没有再说话。
魏喜忍不住想,他是不是还是生气了。一张画桌,从小到大,不管她做错了什么,只要对他说“对不起”,他就会笑着说“没关系”。
可他现在没有说。
她悄悄把溢出眼眶的泪水蹭在他柔软的灰色卫衣上,又庆幸他什么都没有问。
这个久别重逢的拥抱持续很久,久到魏喜擦干净了眼泪,心里打鼓怕他突然问点什么。
包间的暖气很热,魏喜觉得脸也在发热,她眨了眨眼睛,又嗡嗡的说:“林路,我肚子饿了。”
他好像笑了,魏喜听见他的声音含笑说:“待会儿就上餐了。”
魏喜反应过来,他们早到了,还没到吃饭时间。
林路终于放开她,最后摸摸她的头说:“我们先吃茶点。”
第37章 第三十七章
他抬脚迈步看见了地上的帽子, 不知何时魏喜把帽子落到了地上。魏喜随着他的视线,也看见了,还不等她动作, 林路已经弯腰捡起来, 拍拍帽子上看不见的灰尘,挂在她的大衣旁边。
包间是古朴的和式榻榻米风格, 原木推拉门窗装饰,素净空旷,一张长餐桌对窗,上面已经并排摆放好了两人茶位。在林路刚刚起身的座位旁边, 还有一个最靠窗的位置空着, 是留给魏喜的。
林路让她先入座, 他盘腿跪坐在她旁边的榻榻米上, 拿出茶点礼盒打开,每一盒都拿起来看看里面的点心。
他的神情专注, 明明那么高的人, 蹲下来却小小一只,依然是那个认真挑选心仪礼物的小男孩。
魏喜静静看着他,只想永远记住这幅画面。
林路带来了好几盒茶点, 他给她看,问她:“你想吃哪个口味?”
魏喜其实并不饿, 可是看他细致擦拭双手后, 才碰触点心,突然想每一种都尝尝。但很快要吃饭, 她克制了一下, 说:“你给我选一块吧。”
“那我们吃这个蝴蝶酥,可以配果酱。”
魏喜这才看见, 他还带来了果酱,一个很漂亮的玻璃小罐,打开来后可以闻见花香和果肉交织的鲜甜。
他抹了一小勺在一块蝴蝶酥上,直接拿在手里给她:“你尝尝看好不好吃。”
魏喜小心翼翼接过来,捧在手里吃了一口,满嘴清香,甜而不腻。
她一边细细回味,一边说:“很好吃,好像有玫瑰的味道。”
林路见她果然喜欢吃,眉眼弯弯,笑道:“这就是玫瑰果酱,我在住的酒店吃到的。”
魏喜吃得嘴边沾染上了果酱,还像个小孩似的,吃到好吃的东西,满脸享受美食的愉悦。
林路拿纸巾擦拭她的嘴角,说:“这个果酱要趁新鲜吃,我下次去了再给你带。”
他的动作很轻柔,专心致意擦干净她嘴边的食物残屑,像顺手做过很多次那样,心无尘垢,细心妥帖照顾她。
魏喜的心却扑通扑通跳起来,面对如此干净美好的他,她掩藏的私心仿佛是一种对纯真的亵渎。
可即使时光倒流一万次,回到那天晚上,看着月光下唱歌的他,她依然会再次怦然心动,再次清清楚楚的知道,她的心很早就在为他跳动。
爱上他,是她生命里与生俱来的本能,是年少所有不经意里的必然,她必然会爱上这么好的他,残缺的心脏也会为他一次又一次跳动,只是发觉早晚而已。
从此他再也不仅仅是从小就和她一起写字画画的大哥哥,从此她有了无法对他宣之于口的最大秘密,从此她再也不能和他一样坦然自若,也不能心安理得面对他的温柔。
魏喜两手捧着点心,垂着眼一动不动。
等他收回手,她把还剩一半的蝴蝶酥放进面前的茶盘里,然后转身从盒子里重新拿出一块,抹上果酱递给他:“你也坐下吃。”
她的动作迫不及待,语气也带着一种“我吃你也要一起吃”的理所当然。
林路笑了,接过她手里的蝴蝶酥,长腿一伸,旋即在她身边的榻榻米餐椅上坐下。
魏喜侧头看看他,忽然有一种如梦似幻的感觉,好像又回到了那些年,他们坐在一张长画桌上,她写字画画时只要一转头,就能看见他。
她怔怔看了一会儿,眼前突然有亮晶晶的光芒一闪而过,回过神来却看见他拿着蝴蝶酥的左手指间戴着熟悉的戒指。
昨天晚上魏喜梳洗时,取下左手食指上的戒指,才后知后觉惊醒,拍照时林路有可能会看见。
从医院回来后,她就收起来了戒指,因为日常戴着写字画画不方便。但是昨天出门前她见妈妈佩戴了胸针,换衣服后又鬼迷心窍从梳妆抽屉拿出来戴上了。
昨晚她想来想去,也回想不起来他是否有看见那只戒指。最后她安慰自己,都挂上粉丝名头了,戴个同款戒指太正常了。
直到这时,定眼看他食指上的同款戒指,魏喜才确定,他是真的看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