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喜久久地看着“溪山行旅图林路”这几个字,终于抬头对上他的目光。
他眉眼弯弯,回答她无声的询问:“对,在申城你用了我的同款行李箱,是我拿走了你的箱子,从里面拿走了你写的字。”
“我找了好久,还以为是星星咬走了。”
“我还用了你的笔墨写字。”
魏喜闻声,低头看着他写的“双喜图魏喜”,手指慢慢的,一个字一个字,抚摸而过。
他指尖流淌的笔墨,流淌在她的指尖。她写下了“溪山行旅图林路”,他便挨着写下了“双喜图魏喜”,她心心念念的林路和魏喜――
原来他一直都知道。
“小喜,我还想在这幅画上写下一行字,我们一起写。”
他抓住她的手指移动到那两行字旁边的空白处,他特意留下的空白。
“就写在这里。”
他食指上的戒指与她食指上的同款戒指碰在了一起,钻石熠熠生辉。
他说:“你愿意和我一起写吗?”
魏喜看着交握的手指,这两只交握在一起的手,一起弹过琴,一起写过字,一起画过画。现在他想要这两只手一起,一笔一画写下,一生的承诺。
寂静里传来他的声音:“小喜,你愿意嫁给我吗?”
魏喜抬头,他指尖举着一枚闪闪发光的心形钻戒,可他的眼睛比宝石还亮。
那个捧着白雪给他的男孩,经年后,再次捧着一颗完整的,雪白的,跳动的,赤子之心给她。
第108章 第一零八章
少年黑眸澄澈, 星光闪闪。
魏喜久久望着他,几乎要沉溺进他眼里的星光,不求来路, 不问聚散。
不可自拔, 她伸手抚摸他举在手里,送至她眼前的这颗熠熠发光的心。硕大的心形浓彩粉钻, 镶嵌在一圈晶莹剔透的颗粒钻石中,宛如皑皑白雪中一颗跳动的粉色的心,光芒万丈,璀璨无暇, 漂亮得令人怦然心动。
在怦怦怦的心跳中, 她终于双唇微启, 缓慢而艰难地说:“我现在不能回答你。”
林路怔了一下, 又是“不能”,但他依然不放弃。
他单手拿开她怀里的抱枕和画, 妥当的放置在沙发空座上, 然后倾身吻上了她。
突如其来的亲吻,魏喜懵了一下,嘴唇却有自主意识为他张开, 迎接他的灼热深入。
他今天吻过她很多次,但没有一次如此般急切、浓烈、狂热……甚至带着凶狠, 暴风雨般席卷一切, 她被他扣住后脑勺,压在沙发椅背上, 激烈吮吸, 耳鬓厮磨。
最后她又要呼吸不过来,他才放开她。
他手掌摩挲着她的背, 鼻尖抵住她的鼻尖,鼻息喷在她的鼻翼间,和她呼吸相缠,气息交融。
“小喜,我还想对你做一些更亲密的事,只有你喜欢我才能继续做的事。”
炽热的呼吸,浓欲的身体语言,明明白白表明了他想做什么。
魏喜滚在嘴边的一句“你随时可以继续”还没来得及说出来,他紧接着问:“小喜,你喜欢我吗?”
低沉暗哑的声音,伴着他呼出的热气,宛如极致的诱惑。
“不是妹妹喜欢哥哥,也不是粉丝喜欢明星,是女人喜欢男人,是魏喜喜欢林路。”
他大手抚过她的耳畔,捧起她的一边脸颊,和她四目相对。
那双纯净澄澈的眼眸,沾染了男人的情`欲,凝起海浪暗潮,波涛汹涌。
“没有能不能,只有喜欢不喜欢。”
他不依不饶的问:“小喜,你喜欢我吗?”
魏喜抿紧嘴唇,说不出来话,想要说的话不能说,能说的话都不是真的。
她禁不住眼眶一热,声音带着哽咽:“你说过要等我的。”
绷紧的弦断了,说出这句话,她无助的哽咽道:“你刚刚才说我是你的女朋友,哪里有刚刚谈恋爱第一天就结婚的,你说过你要等我的……”
“对不起,是我太心急了。”
林路被她的眼泪震得手足无措,下意识把钻戒捏在手心里,手背抵在她的脸颊上,开始擦着她的眼泪:“我当然愿意等我的小喜。”
他的声音太温柔,抚摸在她眼下的手指太柔情,长久以来压抑在心间的可望而不可即狂涌而出,她从哽咽到呜呜啜泣,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直落下下来。
温热的眼泪落在他的手指上,流进手心里,染湿了他兜兜转转觅得的心形粉钻。
他把钻戒放回长裤口袋里,抄腿拦腰一把抱起她,转身坐在沙发上。她被他抱坐在腿上,安放在自己怀里,他的双手继续擦着她的眼泪。
这是林路第一次面对放声大哭的她,跨年夜她在他怀里无声泪流,眼泪洇湿了他的胸膛,这次她的眼泪一样洇湿了他胸前的衬衫。
胸腔里一片湿哒哒的酸涩,他只能一遍又一遍地劝哄:“是我太心急了,小喜先做我的女朋友,等到小喜愿意结婚,我们再结婚……”
魏喜抓到关键词,嘴唇贴在他心口,呜咽着说:“人家都是先谈恋爱再结婚……”
“对,我们也先谈恋爱再结婚。”
他低头抵住她的额头,垂眸望她:“我忘了我的小喜才刚刚过二十四岁生日,还是一个小姑娘,那我等到小喜二十五岁,我们结婚好吗?”
魏喜渐渐停止了抽泣。
林路趁机扣住她的下巴,擦干净了她脸上的泪水。
“二十五岁有点早,那等小喜二十六岁?”
魏喜不说话,开始计算时间。
“那等小喜二十八岁?”
“小喜,三十岁可以吗?再等下去,我的小喜还是小姑娘,但我要老了。”
魏喜终于说:“好,等我二十六岁我们就结婚。”
到二十六岁,还有一年半,那时候手术结束了,她还活着。
那是不是就能陪着他一直到老?
这一刻,魏喜跟生命打了一个赌,虔诚的,庄重的,带着不死的承诺。
如果她能活到二十六岁,她就嫁给自己最爱的少年。
顿了一下,她又嘟嚷道:“你才不老。”
她的少年,在她心里,永远不会老。
林路笑了,虽然离魏喜二十六岁生日还有一年半,时间很有点久,但他好不容易止住她的眼泪,此刻她就在他怀里,以后也都在他身边,一年半好像也不是那么久了。
“那我们就等小喜二十六岁的春天结婚。”
林路又拿出了戒指,握住她的左手,把戒指朝无名指上戴:“这是订婚戒指。”
“可是订婚戒指不是戴在这个手指的。”
戒指已经戴上了,魏喜动了动手指,戒环不松不紧,刚刚好。
“我是按照你的无名指尺寸定做的,我让人改一下尺寸?”
“那……先戴着吧。”
林路眼眸里漾出笑意,蜻蜓点水般吻了一下她的唇,再次盖章宣示:“小喜现在是我的女朋友和未婚妻。”
魏喜“嗯”了一声,看着无名指上亮晶晶的心形粉钻,这颗心纯洁无瑕,她抵抗不了,只想恒久拥有。
直到这时怀抱希望平静下来,她才发觉自己横坐在他腿上。想到刚刚自己的哭闹,她觉得脸颊肌肤上似乎还遗留泪水的粘意。
“放我下来吧,我要去洗脸。”
林路没有放她下来,抱着她踏上楼梯,去楼上的洗手间。
魏喜躺在他的臂弯里,双臂搂着他的脖子,听着他的脚步声,一阶又一阶,迈步而上。长长的楼梯,从江城到北城,有他在身边,她再也不用担心爬楼梯会心跳过快。
她拱头把脸埋在他脖颈处蹭了蹭,深深呼吸了一口他身上温暖的木质香。
林路脚步突然一顿:“小喜,你现在不要亲我的喉结好吗?我怕我腿软。”
“……我不小心碰到的。”
“是吗?”
魏喜:“……”
这个喉结,已经彻底洗不清了,魏喜不想再洗了。
她转着眼睛,居高而下打量起略显空荡的客厅。别墅一楼空旷宽敞,视野开阔,层高相比一般楼房要高,她觉得楼梯也显得更长了。
想到他说“腿软”,她立即说:“抱着上楼梯会不会很重?要不然你背我吧。”
“一点儿都不重。”林路煞有介事说,“新婚夜新郎都是这样抱着新娘的。”
魏喜望着他,这样的公主抱,确实是新郎抱新娘的姿势。
林路挑挑眉:“琪琪说的,小别胜新婚。”
魏喜:“……”
他对上她的目光,低头在她唇上浅尝辄止一吻,“订婚夜也一样”
魏喜终于说:“林路,我今晚要和你一起睡。”
“新婚夜新郎和新娘都是一起睡的。”她紧紧搂住他的脖子,“订婚夜也一样。”
林路顿了一下,目不转睛望着她说:“好,我们一起睡。”
-
魏喜洗了脸,也洗了澡,穿上睡衣之前,站在洗手间的镜子前打量自己。
她很少这样直面自己的身体,镜子里的女孩皮肤白皙,身材纤细,脖颈修长,锁骨深深。她知道自己在普通人里长得算漂亮,这具身体也不丑,如果忽略胸口的伤疤。
视线向下,最突兀的是,锁骨下方的胸口横亘着一条蜈蚣一样的疤痕。
在年轻的身体上,触目惊心,明显丑陋。
从八岁手术后,她的胸口就留下了这条缝合后的伤疤。
女孩子身上留疤总是不好看的,爸爸妈妈曾经想过很多办法,要把这条疤痕去掉,但是心脏开胸手术的疤痕根深蒂固,伤痕可以淡却,伤疤却无法抹除。就像她的这颗心,可以修补,却没有完全愈合。至今她的胸口依然蜿蜒着这条粉色的疤痕,习惯了也不觉得丑陋。
林路如果看见了,就什么都明白了吧。
林路的睡衣穿在她身上很大,空空荡荡,她挽起衣袖,从领口往下,一颗一颗,全部扣好上衣的扣子,裤腿挽起来一大截,走着走着又滑下去。
她就这样拖着长一截的裤腿走到床边。 林路不在卧室,床上却已铺好了浅灰色的床具。刚刚进到卧室,她不好意思多看,奔进洗手间前,寥寥一眼,瞥见大床上铺着米色床罩。他两个多月不在家,大约是更换了床品。
魏喜镇定了一点,仔细环顾一圈,卧室的风格和楼下一样简洁空旷,除了必要家具,无一杂物。大床靠近窗边,遮光窗帘拉开了,透过白色的纱帘,隐隐约约可以看见露台上的植物。
床头柜上立着一幅熟悉的花鸟图。两只喜鹊栖息在春天的桃花枝上,两两相望,相看两不厌。
他说要把这幅画放在卧室,于是就放在了这里,夜夜睡觉都可以看见。
魏喜默默看了一会儿画,身后有脚步声传来,林路回来了。
他也在其他浴室洗完澡,一边用毛巾擦着湿漉漉的头发,一边走过来。虽然在手机上见过很多次他睡前沐浴洗头后的样子,可是真正的面对面却是头一遭。
哪怕魏喜决定今晚要和他睡到一起,私心里还不想仅仅是名词“睡”,事到临头,依然有点羞怯。
他越走越近,停在她身边。
她眼神飘忽,就是不敢定在他身上,搭讪着说:“你怎么不把头发吹干?”
林路说:“那边洗手间没有吹风机。”
“那你快去吹头发。”
林路转身走进洗手间吹头发,吹风机低低的轰鸣声响起。
魏喜站着转了一圈,最后在床上坐下,下意识摸了一下自己的长发,庆幸起来今天早上洗了头,头发尚且干净顺滑。隔了一会儿,又觉得干坐着很怪,于是双腿也挪到床上,放进被子里,依靠床头坐着,想拿起手机看看,才想起手机还在楼下。
第109章 第一零九章
洗手间里吹风机的声音渐渐归于静止, 林路很快就回来了。
他穿着和她身上一样的同款睡衣,她是灰色,他是黑色, 宛如情侣睡衣, 一步一步朝她走来。
他走到床边站定,目光幽幽, 定定望着她。
双目相对,魏喜讷讷说:“我的手机还在楼下。”
“我下去拿。”
林路在餐桌上找到了魏喜的手机,而他的手机在厨房料理台上,走进厨房, 他便看见了地上的米蓝色印花丝巾。
真丝方巾触手生滑, 上面是花间舞蝶的图案, 非常有春天气息。系在魏喜的颈间, 雪白修长的脖颈,一方水蓝潋滟的碧湖春意, 行走间蝴蝶翩迁, 春天的花园馥郁芬芳,在造型室看见她走向他的第一眼,他的心便如春水荡漾。
他把丝巾握在手里, 手机在另一只手里振动,他拿到眼前, 微信一条又一条在屏幕上弹出。
“大姐, 我突然想起来了一件事。”
“前不久我不是和姐夫在波士顿玩了一天嘛,晚上送我回学校他说了很多你的事, 我还以为他是秀恩爱!”
“心机boy!他是不是也在套路我?他还问我你去北城后的事。”
“你放心, 你让我不要告诉林路,弟弟很聪明, 什么都没说!”
他怔怔看着,屏幕黑下去了,他等了一会儿,再没有新消息过来。
在波士顿的那天,她给他讲完电影的那天,送魏书回学校的路上,他和魏书闲聊,提起学业和少年人的梦想,说:“你大姐喜欢画画,你姐姐喜欢写作,你有没有什么爱好?”
魏书说他小时候想做老师,老师多威风,上课朝讲台上一站,学生熬也要熬完一整堂课,还能给学生留一大堆写不完的作业,长大了就不想做老师了,后来成了学渣,就更不喜欢了。
魏书不经意间说:“我大姐应该很喜欢做老师吧,我大伯以前也和大伯母一样是老师,后来为了我大姐才去创业经商,可惜我大姐不能做老师。”
又是不能,他屏声静气问:“为什么不能?”
魏书笑呵呵说:“我大姐最喜欢画画,在家里画画就很好了,做老师太辛苦了!”
他的手已经滑亮了屏幕,锁屏页面上出现了输入密码键,手指按下“1”,只要完整的输入那串密码,打开她的手机,他就可以看见她所有的信息记录。
他会找到他要的答案,从此以后,她对他再无秘密。
然而,他却顿住了。
琴房里她泪流满面的脸出现在他眼前,她口口声声说“你说过要等我的”,她要他等她,他答应了她,就要做到。
她不会想要他通过这种不光明的方式,去窥探她的秘密。
他会光明正大找到自己要的答案,这样他才能坦荡磊落的面对她。
他已经重看过那部法国电影《爱》,此刻所有的前尘往事如走马观花,一帧又一帧,闪现在脑海。
为什么不能?
冥冥中,这部电影如启示。
这世上有白头偕老的爱,也有悲欢离别,生老病死。如果爱有劫难,病魔就是最深的离殇,无能为力,悲歌到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