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想起佟佳柔臻是何人物了,“朕记得朕二舅有一庶长子早夭,只是留下一嫡女,便是这佟佳柔臻了吧。”
“是,皇阿玛。”胤G面不改色。
“两人年纪是挺适合的,只是这桩婚事不大适合弘S。”康熙皱眉,哪怕他再看重佟家女,都比不过对自己儿子的重视,他语气沉重中带着些许呵斥,“隆科多实在太不像话了,弘S是你唯一身子康健的阿哥,而满打满算你只有两个阿哥,他侄女身子虚弱,为弘S嫡福晋固然身份相配,可如何为弘S开枝散叶。”
老四本就子嗣稀少,就盼着弘S能耐些,多多开枝散叶,若是弘S嫡福晋迎进门只是个病秧子,不知会不会折了弘S福气。
康熙是不得不往这方面想的,他子嗣多,但不代表他儿子子嗣多,老八一把年纪了才堪堪有一个阿哥,老四这么多年了也只得了两子两女,这两子两女还是只有一子一女身体康健的,其余两人随时都有可能夭折,这让他怎么放心赐婚。
“朕改日跟隆科多说说这事,你不必为了他的脸面答应此事。”康熙斩钉截铁道。
胤G初听这话心情还挺微妙的,没想到皇阿玛还会关心他子嗣多少一事,只是这事是必须要成的,“皇阿玛,您就允了这桩婚事吧,儿子所盼不多,只盼着儿女婚事圆满……”他顿了一下,才透露道:“前儿儿子让人备了家世、年纪符合的女儿家画像,弘S偏偏看中了佟家女儿……皇阿玛,佟佳柔臻身子虚弱,早早成婚也好。”
康熙多看了四儿子一眼,没被他说动,只是弘S对佟佳柔臻心动,而佟佳柔臻身子虚弱,随时有可能病逝确实是不大好,哪怕死在夫家处都有庶出子女供奉,若是死在佟家,将来是不入祖坟的。
往这方面一想,哪怕这桩婚事有些折腾人,倒也不是不行,就是对弘S不大好,康熙转念一想,到时候若是佟佳柔臻去了,他就下令给弘S娶一个家世不差的继福晋。
“行,就依你吧。”康熙随口答应。
“儿臣多谢皇阿玛。”胤G从容退下,转身走出乾清宫时倒是踉跄一下,但很快稳住身子,接下来的赌注就围着皇阿玛来了,他不知这样算好还是坏。
只是他清楚一点,以三哥这种对自己随时随地都十分警觉的态度,若是让三哥即位,四贝勒府上的人可能都得不到保全。
为了保全妻儿以及内心一直跃动的野心,他还真得跟三哥博一场了。
四贝勒府,李悦叹了口气,“弘S这么快就要娶妻了,我还真是舍不得这孩子。”
关键是这么小的孩子早早同房,这不是对身子的摧残吗?而且她也不想这么早就抱孙子啊,她看起来都不超过二十岁,将弘S的子嗣抱来给她,旁人看了保不准以为孙子是她生的。
李悦浑身一抖,将这幅可怕的画面抖出脑海。
欣兰笑眯眯道:“主子,您别担心啊,大阿哥成亲是件大喜事,您到时候就有儿媳妇伺候了,还有嫡孙儿,您该高兴才是。”
“说得对。”李悦敷衍道,她不需要儿媳妇伺候,她也不需要弘S那么快有嫡出子嗣,她只希望弘S婚事能推迟两年,弘S说是十四岁,可实际上才堪堪十三岁。
这就是一个小孩的年纪,怎么能逼迫对方成亲,而且,比起弘S,她儿媳妇要是跟弘S年纪差不多,她真的有一种很浓重的负罪感。
“罢了,爷回来了吗?”李悦觉得自己可能是被四爷宠坏了,一日不见四爷就觉得有些烦恼了。
毕竟在四爷没有去其他院落里过夜的这十年里,她是逐渐将四爷当成自己的丈夫看待的,并非是顶头上司,她一天不见自己丈夫,当然会想念了。
“四爷还没回来。”
“弘S去哪儿了?”
“奴才也不知。”欣兰摇头。
“主子,贝勒府来圣旨了。”薇竹急匆匆走进门,神色焦急,“福晋在前院候着了,主子您也过去看看吧。”
“来圣旨了?”李悦站直身,“那就去看看圣上有何旨意吧。”
她心里略微好奇,在这节骨眼上,不是四爷封爵的圣旨就是赐婚的圣旨,后者……就有可能是四爷封侧福晋或是弘S的赐婚圣旨了。
不过以四爷现在还是贝勒爷的身份,侧福晋只能有一位,李悦便不觉得四爷能手段通天有两位侧福晋,所以这次圣旨更可能是弘S赐婚的圣旨。
果不其然,在李悦抵达前院后,那宣旨太监便朗声宣读了――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四贝勒长子爱新觉罗弘S温良恭让,秉正纯孝,适婚娶之时。今有领侍卫内大臣佟国维孙女佟佳氏,满洲镶黄旗人,娴熟大方、温良敦厚,朕躬闻之甚悦,故今朕下旨钦定其为大阿哥弘S之嫡福晋,择吉日大婚,钦哉。”
“妾身遵旨。”这圣旨被福晋代收起来,彼时好些妻妾看向李悦的眼神挺复杂的,京城谁不知佟国维就是佟半朝,让他孙女嫁给弘S做嫡福晋,看来弘S今后肯定是世子爷了。
李侧福晋的运道真好,十多年的盛宠不衰也就罢了,现在儿子也能给她依靠了。
苏格格干脆眼不见为净,直接转过身去,她心知肚明,哪怕她子嗣养在福晋身下,都不可能谋得世子之位了,她是越想越不甘心,干脆不想了,在后院,福晋有时候都得顺从李侧福晋,她凭什么跟李侧福晋反着来。
就凭自己那个体弱的子嗣吗?弘晖越长身子越弱,府医说这孩子可能留不下子嗣了,她心里恨,但有什么办法。
李悦蹙眉,一颗心倒是因此放松了,她之前看过京师的适龄贵女,那佟佳氏恰恰好比弘S大三岁,如此看来,要是这小两口不小心有了子嗣,儿媳妇应该能顺利生下孩子吧。
待弘S回来时,少年望着圣旨,脸蛋皱巴巴的,“唉,额娘,你说小爷怎么要这么快成亲,十四叔都是十七岁才成亲的,爷就不能晚几年吗?而且小爷不认识佟佳柔臻啊,要是儿子跟她处不好怎么办?”
他想像阿玛一样跟额娘圆圆满满的过日子,不想娶回来一个他不知晓性情的女子,那女子还不知道会不会像额娘一样温柔,唉,估计不会,天底下就只有额娘是最最温柔善良的女子了。
“这你就得问你阿玛了。”李悦眉眼微动,“不过你得跟额娘说说,你这些时日跟你阿玛神神秘秘的在做什么?”
四爷老是这段日子不见踪影,弘S也是,加上太子是在这段时日被废的,年侧福晋也是这段时日被三阿哥娶进门的,她倾向于四爷可能要有什么行动了。
系统说过,能预见未来之事的人,必然会被那未来事影响,从而心绪变得极其不稳定,就跟被夺舍了似的。
三阿哥这些年来对皇位处心积虑,以四爷的性格不会坐以待毙的。
弘S摇头,“额娘,您就别管了,不是什么坏事。”
只是一场较为危险的博弈罢了。
弘S心想,三叔处心积虑,皇玛法手握皇权,为了护住额娘和妹妹,他和阿玛总得赌一场的,像三叔那样手握重权固然是件好事,可在皇玛法大权在握时,三叔这权势还能不能把握住就难说了。
应该只是一段时日的事了。
一个月后,康熙帝突然在朝廷上要大封诸子,又说要将太子复立。
朝臣们面面相觑,都弄不清楚万岁爷的意思,这是要将太子复立的同时册封诸子吗?
这到底是给废太子好受还是给废太子难堪呢,大清册封的郡王亲王可是有实权的,太子爷就算被复立,复立后面对自己好几个兄弟的威胁,能比原来好受?
但万岁爷显然醉翁之意不在酒,在说出复立太子的话后又长长叹了口气,看着诸臣,“诸位爱卿,你们帮朕看看,朕诸多子嗣中,何人最适合为储君?”
这下又轮到臣子们颔首低眉、不发一言了。
这其中不乏站在诚郡王这边的臣子,他们听从三阿哥命令,绝不在这个时候将三阿哥推到风口浪尖上,殊不知,康熙皇帝看到这一幕,眼底彻底没了笑意。
实在太不可思议了,他感觉自己的一言一行好似被老三猜透了,哪怕他想复立太子,想从诸子中选出一个储君,老三的神色从头到尾都是平静极了的。
康熙皇帝此刻终于忍耐不下去了,他能容忍老三一直在京师积攒权势,是因为他能确定皇权始终在自己手中,只要他一天不将老三封为太子,老三就永远都不能谋权篡位,永远都只能仰望他这个皇阿玛,皇权的唯一拥有者!
而且他有心想将老三的秘密探清楚,才放任老三一直肆无忌惮。
可他不能容忍老三将他的心思都猜明白了,仿佛清楚他可以为了权力不顾自己子嗣的模样,那份来自内心的倨傲让他忍不下去了。
老三必须要倒,他怎么将这个儿子捧出来的,那就让他怎么倒下来。
康熙心道,对以往非常看重的三儿子此时没了一丝一毫的感情。
堂上的诚郡王只稍稍蹙眉,他无论作为臣子还是儿子,都不能在朝廷直视君颜,可是他明白,当皇阿玛看到自己目的不成时,肯定是……容不下他了。
毕竟有过梦境的启示,他知道要是朝廷上的臣子都齐齐拥戴他为太子,他保证接下来皇阿玛就有了借口将他所有权力都瓦解,就像梦境中对待八爷党那样。
让他眼睁睁看着皇阿玛将他贬至尘埃,那不可能,因此哪怕接下来要公然跟皇阿玛对上也在所不惜了。
就是可惜年羹尧至今还未掌握兵权,但没所谓了,等他掌权后,年羹尧照旧能帮他稳定西北。
退朝后,诚郡王跟大多数文臣有说有笑的,这显得他几个兄弟有些孤寂,胤G还是像从前那样带着十三十四两个兄弟走出宫殿,但隆科多冷不防叫住他了,“四贝勒,今后奴才侄女可就是您儿媳妇了,您可得好好待她啊。”
胤G笑道:“这不成问题,弘S看重柔臻,这对夫妻――”
“四弟,你跟舅舅在说什么?让三哥也凑凑热闹啊。”诚郡王冷不防插话道。
胤G稍稍退后一步,“三哥。”
隆科多有心讨好四阿哥,但也不会忘了当今炙手可热的诚郡王,他笑眯眯道:“当然是弘S阿哥跟奴才侄女的婚事。”
“爷知晓了。”胤祉笑道:“只是爷的嫡长子弘晴将近婚娶年纪了,若是舅舅家有适龄女儿,跟弘晴成了一桩喜事如何?”
“这……”隆科多犯难了,他并不是不想将侄女嫁给诚郡王嫡长子,可问题就是弘晴阿哥年纪不过十二岁,还得再过两三年才婚配,而等到那个时候,他侄女年纪就太大了,诚郡王当真会让自己子嗣迎娶他侄女,又或者是迎娶时是用嫡福晋的身份而非侧福晋?
因此考虑来考虑去,最好的办法便是将这步棋挪到四贝勒府,然后诚郡王那儿由他阿玛稳住,诚郡王长女年纪虽小,但再长几年便可让佟家子弟尚主了。
隆科多谋算不断,但没忘了殷切道:“倘若真有适龄女儿,奴才说什么都得让佟家女儿跟弘晴阿哥结亲!”
胤祉还算满意这个回答,他瞟了一眼沉默寡言的老四,心道哪怕老四费尽心思想讨来佟家的支持,都不可能实现了。
胤G平静告退,转过身时神色化为淡然,他仍旧不明白三哥对他耀武扬威的心思何在,不过再过一段时日,这种日子便可止住了,皇阿玛体内的毒,也应该到了催化时了。
两日后,康熙帝突然怒斥年羹尧不懂礼数,当堂将年羹尧的官职撸得一干二净,三爷党人心惶惶,生怕三阿哥成了康熙帝下一个针对的皇子阿哥。
但诚郡王非但不怕,甚至没有半点收敛,从前在朝廷什么模样,现在就是什么模样。
康熙帝看在眼里怒不可遏,当即谈起多年前诚郡王对敏妃不敬之事,话里话外似是要将从前的事追旧账,诚郡王听康熙帝训斥整整一个时辰才能离开。
康熙帝还不解气,“传朕旨令,诚郡王无信无义,贬、贬为――”这话还没说完,他脸色为之大变,梁九功脸色一沉,“叫太医过来。”
“万岁爷,您怎么了?”他小心将万岁爷扶到龙床上,康熙一口气梗在喉咙处不上不下,他双眼瞪红,太医匆匆过来,一诊脉脸色大变,“万岁爷,万岁爷这是患上偏枯了。”
偏枯便是半身不遂的意思,跟中风无异。
而梁九功见万岁爷好似说不了话,身子也完全动不了了,惊慌失措,“万岁爷,这可如何是好?”
很快,宗亲们都涌进乾清宫了
。
四贝勒府得到消息后,胤G沉着脸,“悦悦,爷和弘S进宫一趟。”
“去吧。”李悦知道现在是紧急时候,给四爷匆匆更衣后便眺望四爷离去。
小女儿仿佛感觉到府上沉闷的气氛了,赶紧从自己院落跑来绛雪院,“额娘,发生什么事了?”
“额娘不知,应该是皇宫那儿出了事吧。”李悦望着紫禁城的方向,现在不过寅时初至,四爷就被召进宫,看来是发生了不得的大事了。
静姝甩甩脑袋,“不管了,额娘,女儿今晚陪您睡怎么样?”阿玛不在额娘身边,那不就便宜她了吗?
李悦回过神来,“好,你都十二岁了,还要跟额娘睡?”
“女儿多少岁都能跟额娘一起睡!”静姝理直气壮道,都怪阿玛,她才被迫五岁时就离开额娘独自住在一个院落里,现在好不容易有机会跟额娘一起睡,她是绝对不会放过这个好机会的。
“回屋吧。”李悦好笑,摸了摸她柔顺的发丝,“明日额娘给你编个好看的辫子。”
“好。”静姝眼睛一眨不眨,挽紧额娘手臂,额娘是天底下最最要好的额娘了。
……
皇宫内,宗亲们交流过后纷纷摇头,看着以往英明神武的帝王躺在床上,在场的人心里都有些不是滋味,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太子刚被废,万岁爷就得了偏枯,这新任储君都还未定下,这大清江山到底是由谁来接手?
不少人视线落在诚郡王身上。
论风头,诚郡王一时风头无两,论势力,诚郡王娶的两个福晋一个是满洲大族,另一个是新兴大族,尽管年羹尧被罢职了,可在京城为官的年家人并非只有年羹尧一人,而论身份,诚郡王是被囚禁的大阿哥和被废除的太子爷之后有‘长子’身份的皇子阿哥。
在一众庶子中,长子算得上是分量极重的身份了,不少宗亲议论纷纷,看着诚郡王,期间也有八爷党心里不服,决心要拉拢各个朝臣。
在皇阿玛患上偏枯未立储君后,最重要的便是这朝堂的人心了。
噔时,不少人除了为床上的帝王担心,更多的已经开始图谋从龙之功了,隆科多心里暗暗叫悔,早知如此,他就算是不要这张老脸也得让他侄女嫁给弘晴阿哥为嫡福晋,哪怕年龄大了些又如何,这比起佟家能再出一任皇后,算不上什么。
宗亲中最有威信的几个王爷脸色难看,为首之人道:“若是数月之内万岁爷没能恢复过来,那这储君之事必然要公然选之了,好代为监国。”
他们没权册封下一任皇帝,但是若是皇帝本人不行了,选一个太子出来代为辅国,等皇帝驾崩时好顺利即位,不对江山造成太大动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