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G倒奇怪李悦的目光,“怎么了?”
“没什么,妾身只是感叹,爷真真是翩翩君子,满大清的男儿都无人能及,妾身时时刻刻都为爷心醉。”
胤G心里像泡了蜜水,“爷荣幸之极。”
李悦有些泄气,拍了拍他肩膀,“不客气,这是妾身的真心话。”
“爷,您可考虑二格格的婚事了?二格格可是大姑娘了。”介于四爷太好敷衍了,李悦良心过不去,干脆换了个话题,四爷说过静姝可以在二十多岁再出嫁,但没说过二格格的婚事。
虽说二格格也可以留到二十多岁出嫁,可二格格身子骨不好,最好的办法是早点出嫁。
在清史中,往往早夭且尚未出嫁的公主和格格只是寥寥提上一笔,无后人烧香,更无夫家子女供奉。
二格格身子不好,在四爷和张格格以及小苏格格眼中,早早出嫁才是上策,既保全了二格格今后不小心夭折后被追封的权力,又能给张格格和小苏格格一份下半生的保证――
一个能被册封的公主才是她们正儿八经的存在意义,她们可以是和硕公主的生母和养母,但唯独不能是早夭公主的生母养母,宫里早夭的阿哥公主何其多,她们若只是一个早夭子嗣的生母养母,也封不到高位。
“为纳喇星德,出身正白旗满洲,乃名门之后,性情温和,跟舒窈最为相配。”胤G考虑儿女婚事时,虽考虑门第,但也考虑两人性情八字是否相衬,这纳喇星德是他在京师众多男子中仔细搜寻而来的最合适人选了。
“听起来是个极不错的男子,舒窈可听说了?”李悦点头,四爷眼光定不成问题,剩下的只是定亲之事了。
“听说了,她很欢喜,爷命人算过日子了,明年三月底就出嫁。”胤G捏着眉心,二女儿身子时好时坏,只盼这场婚事能冲冲喜吧,他女婿在他眼皮子底下过日子,不敢对他女儿不好,剩下的就看天意了。
毕竟他这个女儿也是用不好的手段得来的,身子骨不好大抵是天意所为。
“好。”李悦将手指勾起,将人招来自己面前,跟四爷贴的极近,笑盈盈道:“等太子妃娘娘给二格格备嫁妆时,妾身给二格格添妆吧。”
“这么大方?”
“说得妾身好似很小气。”李悦声音渐低,一抬头,一个吻便成了。
……
弘晖从三叔府邸回来时,雍王府一片寂静。
他急忙回去自己院落,无视迎面而来的亲生额娘苏格格安排的侍妾格格,回了屋关上门,心思涌动半个时辰才平静下来。
他握着手心的东西,害怕、忐忑、坚毅在心里回旋。
他到底年轻稚嫩,分辨不出人心,又觉得只有这样才能将大哥扳倒,便觉得赌一回也无所谓了,不赌他一辈子都不可能继承阿玛的位置,可赌了,他才有逆风翻盘的机会。
第63章
一个时辰后, 他从正门出,抬头却见阿玛和大哥早就守在那里了,他脸色一白, 意识到自己和三叔私下往来的事被发现了。
但他转念一想, 觉得未必, “阿玛,大哥,你们过来找我?”
弘S脸色微妙,“不然是来找谁?”
“大哥……”
“弘晖, 我念在你是我弟弟的份上,给了你好多次机会,但你次次都没有把握住, 你现在还想做什么?是想葬送雍王府?”
弘S一步一步朝自己弟弟走去,弘晖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哥, 我、我……”
“起来吧。”弘S伸出手, 算得上是面无表情,“你始终是我弟弟,我就算怪你也不会将这事捅破天, 你起来。”
弘晖下意识看了眼阿玛,阿玛没有任何动作。
他顺着大哥手站起来,刚站起来,他就被弘S狠狠一巴掌扇倒在地。
“大哥!”弘晖惊慌失措,“你打我干什么?”
“你说错了,我不但要打你, 我还要让你知道,什么能碰, 什么不能碰。”弘S又是一拳揍过去,“你知错了吗?”
“弟弟没错!”弘晖脸色吓得煞白,大哥和阿玛真的知道他的动作了,只是让他心甘情愿认输,他却是不愿,凭什么阿玛有两个儿子,但所有人只觉得大哥才是阿玛真正的儿子,觉得大哥才是唯一有权力继承阿玛位置的儿子,他爱新觉罗弘晖有谁知道!
大哥能迎娶佟半朝的孙女为嫡福晋,而他只能被京城贵女放弃,他甚至只能娶一个包衣女子为嫡福晋,天底下有哪个皇子皇孙活的如此卑微,哪怕那包衣女子是侧妃娘家侄女,哪怕这包衣女子将来是要被抬旗的,他作为一个注定没法继承皇位的阿哥,这种安排对他来说只好不坏。
可他就是不甘心,他也是阿玛唯二的儿子啊,大哥没了他就是阿玛唯一能考虑的子嗣,他这辈子的憋屈难受都会在他继位的那一瞬间化为灰烬。
胤G见二儿子死性不改,终于开口了,“既然如此,今后你就在雍王府待着,你身子不适,就得多养养。”
他这话一出,弘晖彻底心灰意冷了,阿玛这意思,是想要将他禁足一辈子啊。
……
雍王府消息传的极快,转眼便轮到太子妃和苏格格在前院求情。
但苏培盛在太子妃耳边说了一些话后,太子妃脸色惨白,不再提及这事了,回去正院时只当自己从来没有弘晖这个儿子。
跟三哥意图谋反,弘晖怎么能干出这种事。
她明明已经为弘晖安排好最好的路了,为什么他如此不知好歹!他知不知道这样会连累她的。
太子妃心里涌现的不止是心凉,还有浓浓的怨恨。
巧晴安抚,“娘娘,您是大阿哥嫡母,乌拉那拉氏同大阿哥有姻亲关系,就算您今后不靠二阿哥,在宫中不会有人敢对您不敬的。”
太子妃缓缓吐出一口气,“再说吧。”
好在这十多年她认认真真当好后院主母,不曾对后院妾室子嗣动过手,万幸万幸。
但苏格格却没有那么容易释怀了,她亲生儿子被太子爷囚禁起来,就是为了给大阿哥铺路,太子爷如此,是生生剥夺了她儿子争位的权力。
她日日在前院哀求,甚至有几次不顾绛雪院的禁令,想要闯进绛雪院跟侧妃要个说法。
她这种举动最多来个两三次,就被太子妃绑起来,放在偏院好生看管。
而弘晖对生母的动作毫不在意,他心惧之下卧病在床好几日了,看他身体,这种情况还会持续下去。
……
雍王府没了弘晖主动传递消息,胤祉要是还不能意识到问题,才是奇怪。
但他只能随计划继续下去。
早些年他透露太多先机,大概是报应,在老四成为太子后,朝廷差事有很多跟他梦中所见完全不一致了,所以他想借用民间百姓刷声望成了可望不可及之事,而皇阿玛也不可能允许他大动干戈。
所以他是真的够不到皇位了。
让他沦落成如此地位的皇阿玛,他不想放过。
而且这世间也没有任何让他眷顾的人了。
他嫡福晋董鄂氏蛇蝎心肠,谋害他子嗣,他侧福晋年氏看他身份地位高才嫁给他的,他一倒台,年氏哭的好似新婚守寡,眼里完全没有他,他两个悉心照顾的嫡子在他被削爵后,竟当着他的面指责他无能,让他们从此成为闲散宗室。
还有他那些庶子,一个个无能极了。
他一点都不可惜他这些子嗣妻妾,他上辈子因为嫡子跟雍正反目成仇,他该做的已经做了。
他唯一不敢轻举妄动的便是宫里的额娘,他额娘寿命长,能活到雍正五年,他上辈子唯一做到位的一点是给额娘养老送终,让额娘不必白头人送黑头人,可他这辈子居然要让额娘失望了。
可他能怎么办,他已经疯了啊。
哪怕他的事东窗事发了,他额娘和妻妾子嗣不会因此受到磋磨,顶多是日子难熬些,谋害皇帝是诛九族的大罪,可他倒是想看看有哪个宗室会主动灭了自己。
胤祉颠颠笑着,年侧福晋惊了又惊,不敢接触他,转头又哀怜起自己可悲可怜的人生,早知如此,她干脆嫁给太子爷好了,那时的太子爷可比三爷好嫁,而且她家世比李侧妃高,一进门生下子嗣,这大清下下任皇帝不就出自她腹中了吗。
她哭着,模样不比已经疯了的胤祉正常多少。
胤祉推开侧妃,肃正面容,穿戴整齐进宫。
“儿臣求见皇阿玛。”他语气平淡,哪怕梁九功亲自出面让他回去,他不回,仍是留在乾清宫门外。
康熙皇帝本就因为自己身体心烦,“老三不走,是想让朕赶他走?”
于是梁九功再度出面劝三阿哥回去。
胤祉欲言又止,“还请梁公公禀告皇阿玛,儿臣找到有可能让皇阿玛身子好转的药方了。”
梁九功大惊,赶紧回去禀告万岁爷。
康熙帝怔住了,“你说的是真的?”
“千真万确。”梁九功道:“三阿哥孝心可嘉,一片赤诚啊。”
他巴不得万岁爷身子好转,什么好话都用上了。
“你去将他方子要来。”康熙帝还是无心见三子,只想知道那方子如何,他身子动也不能动,他迫切需要恢复成原来的样子。
“是,万岁爷。”梁九功心里可怜三阿哥,但对万岁爷的命令丝毫不带怠慢――
他立马就从三阿哥手中要来一个用布包着的东西了,他想立即打开,但想到万岁爷迫切想得知方子的模样,便在万岁爷面前呈上那样东西。
天家父子没有那么多忌讳,康熙皇帝直接伸手打开那布,将里面的纸张拿起来一一细看,他认出其中几样对身子好的药物了,他吐出一口气,“让太医过来,帮朕看看这药方可行否。”
“是,万岁爷。”梁九功想到殿外的三阿哥,忍不住多嘴,“万岁爷,那三阿哥――”
“若是药方有用,便有赏!”他只字不言要将三阿哥爵位恢复一事,梁九功只得心里替三阿哥惋惜,毕竟三阿哥待他不错,但万岁爷口谕一出,他只得按吩咐来。
而三阿哥在殿外得知皇阿玛吩咐后,面上一点都不生气,他从容起身,“请梁公公跟皇阿玛说一声,儿子多谢皇阿玛。”
“是,三阿哥走好。”梁九功目视三阿哥离开,才转身往殿内走去。
胤祉板正身子走在路上,不要轿子送,他就这么走着,走了整整一个时辰,在皇宫看了自己想看的人,以及自己年幼时常待的地方,他还去阿哥所将院落里的花花草草折了,他带着一些花草回去府邸。
然
后在书房里睡了整整半天一夜,什么都不想。
翌日,宫里传来万岁爷和太医晕倒的消息,而不出一个时辰,诚郡王府被层层包围起来,后院妻妾无不惊慌失措。
胤祉却是平静极了,早在他将那沾满毒物的纸张交给皇阿玛时,他就做好心理准备了。
他是知道怎么治好皇阿玛这偏枯,毕竟当初就是他下的药,对症下药便是再简单不过的事了,可他不会送上药方只为了救皇阿玛。
他是逆子,但皇阿玛又好到哪儿去,他们这些兄弟无一不是为了皇位受尽折磨。
他还有后手,他跟为首的带刀侍卫道:“一切都是太子次子弘晖吩咐我做的,那药方子也是他给我的,我以为他好心,结果却是害了皇阿玛。”
他堪称面无表情说完这话,又跪在地上哭了起来。
其他人面面相觑,只得将三阿哥先带进宫。
第64章
太子次子, 京城没人不知是个极其瘦弱的身子,以他这身子,想要算计帝王, 岂不荒唐。
但这事不看当事人如何, 只看太子次子弘晖所代表的太子背景。
胤G带着弘S匆匆进宫, 后知后觉的弘晖惨白一张脸,他颤颤巍巍从怀中拿出三叔给他的东西,那也是一块布,布里面包裹着三叔说的方子。
三叔说, 只要他献上这药,便能让皇玛法对他高看一眼,等他得了皇玛法重视, 便将毒下了,等阿玛上位后,便找出‘证据’, 找出罪魁祸首是弘S。
他以为三叔是对他好的, 没想到三叔居然算计他,想让他以太子之子的名义将皇玛法害了,要是他没被大哥和阿玛发现, 他是不是害了整个雍王府的人。
弘晖腿软,缓缓滑下跪坐在地上,他怕了,他心里对皇位的那点欲望彻底散去了,他连三叔都看不透,如何保证自己坐上皇位后能把控大清江山。
与其让大清江山毁在他手上, 他还不如就安安静静当个闲散亲王,大哥那巴掌打的真好, 彻底将他打清醒了。
弘晖缓缓吐出一口气,命人给自己收拾,他是三叔指控的当事人,他不能不进宫。
弘晖将那布连带着方子一把火烧干净,他万幸自己当时没被大哥和阿玛得知此物,不然阿玛绝对会大义灭亲的,他太怕了。
收拾好了后,弘晖立马上马车,马儿一路驰骋,将身子不怎么好的他弄得一脸想吐又不能吐的模样,最终他抵达乾清宫,一进门便泪流满面,发挥出自己毕生的演技,“三叔,你怎敢骗侄儿,侄儿尽心尽力搜寻方子,而您却拿它来算计皇玛法。”
他头往地上重重一磕,一下就磕出血来,他身子不好,额头这一撞差点将自己撞晕。
朝臣见此一幕,面色复杂,但语气稍稍缓和,“二阿哥,您说您搜寻这方子?”
“是。”弘晖低声回道:“先前我跟三叔叔侄俩好,三叔说皇玛法身子不好,便和侄儿在民间找方子,侄儿没什么本事,什么方子都没找来,等三叔找来方子时,侄儿还高兴许久,结果转眼便看三叔这般算计……”
他将自己彻底撇干净了。
弘晖以前觉得自己身为太子之子却无权无势,那些臣子都围着大哥,他心里一度不平,但是他现在无比庆幸自己是个无权无势的皇孙,那方子不是他找来的,这事儿一查就清楚。
还有那药方子是三叔亲手送到皇玛法手上的,这有大把人证,他也不害怕。
其他臣子大概是早就查到这点了,对他这个解释还算认同,关键是这是太子之子,有好些人利益跟太子绑到一处了,若是太子之子没有犯下明面上的忌讳,其他人也不会追根究底。
毕竟皇上已经倒下了,剩下寿命不知多少,太子即位是早晚的事,他们没必要将太子硬拉下台。
胤祉全程面无表情,他该说的已经说了,他确实是对皇阿玛动手了,他听天由命。
他就是恨自己两辈子都为皇位弄得生死不如,皇阿玛将他们这些儿子视若草芥。
最终还是胤G下令将老三囚禁起来,诚郡王府一片死寂。
爱新觉罗氏自努尔哈赤后就再无杀子之径,哪怕胤G作为太子,也不能亲自下令赐死自己兄弟,在派兵密密围住诚郡王府后,他坐在皇阿玛床边,看着皇阿玛嘴唇发紫,呼吸微弱。
他很久没有直视皇阿玛了,幼时高大挺拔的身躯在此刻竟是那般弱小,皇阿玛老了啊。
胤G不知自己心里是何等滋味,他就这样守着皇阿玛一天一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