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云毅掰断了他手中的竹竿,扔在地方,掷地有声的说:“以后我们就像这竹竿一样,恩怨两消,恩断义绝!”说完,云毅转身就走,再没看地上的云东一眼。
云东等云毅离开,就气晕了。之后云良木一家兵荒马乱,鸡飞狗跳不用说。云毅彻底爆发后,耳根子倒是清净了。
那些真正疼爱云毅的人,是理解云毅的难处的。之前他们是老思想作祟,以为云毅和云良木他们血浓于水,总有冰释前嫌,互相帮助的那一天。可当亲眼看到云毅和云良木一家的矛盾爆发,他们才意识到以前的他们好天真,好愚蠢。
云毅留下来,就得一辈子受制于人。只有走出去,云毅才能闯出属于他的一片天。
与其留下来当一个受气包、窝囊废,为了一口吃的算计来算计去,他们不如支持云毅出去打拼。就算死了又如何?
轰轰烈烈的活过,不比苟且偷生强?
摔断腿的平奶奶,泪水模糊的拉着云毅的手,特别不舍的说:“小毅,奶奶想通了。你想当兵就去吧。像你爸那样当个烈士,也没什么不好的。以后……”
“平奶奶,我不会死的。”云毅轻声又坚定的,打断了平奶奶的丧气话:“马叔作为民兵队的队长,都得找我教他打木仓。我这么厉害,怎么可能会牺牲?”
“放心吧,我以后会回来看你的。等我找到好大夫,把你的腿给治好。你也能长命百岁的看着我娶妻生子。到时候,我带你进城,我们一起去看大海。”
“好,好,奶奶肯定等你着有出息。”平奶奶压下眼泪,笑着宽慰云毅。
平奶奶今年五十多岁。山里人操劳,五十多岁的人,看着和七十岁似的,非常的老。老年人骨头脆,骨折几乎都不爱好。山里还没有好大夫,平奶奶这情况还挪动不了,她就做好了安静等死的准备。
她这个岁数,没有断腿,对儿女来说还不算拖累。现在她断了腿,瘫在床上,吃喝拉撒全要人伺候。治病又要花很多很多钱。平奶奶家里没钱,不想拖累儿女,也不愿意拖累云毅,平奶奶就不想活了。
虽然死亡是可怕的。但她这样苟延残喘的活着,能拖死所有人。只是云毅看的紧,平奶奶又不想云毅因她的死而愧疚,她就在等。等云毅离开去当兵,平奶奶就绝食。
云毅那么聪明,平奶奶那点心思,他一眼就看的一清二楚。为了陪她,让她打消寻死的念头,云毅这几天不但忙着给平奶奶找医生,他还四处托关系借车,准备拉平奶奶出山治病。云毅不差钱,他是不会让平奶奶为他而死的。
安小花没在地里看见云毅,也是因为他要照顾平奶奶。
今天的雨下的很大,村里的很多老房子都承受不住,开始漏雨。云毅要帮平奶奶补房顶,还有帮云奶奶管着家里的菜地,就没去地里。不过,虽然没去地里帮忙,云毅也没闲着。忙完了平奶奶家的事,云毅又拎着工具箱去了其他漏雨的人家帮忙。
安小花开着三侉子进村的时候,云毅还蹲在不知道谁家的房顶在忙活呢。那时候,雨小了一些,安小花看着瘦猴一样忙碌着的云毅,一下子就心疼了。
这么大的雨,云毅就穿个大裤衩子在干活,连鞋和上衣都没有穿。还没人帮忙。看他那湿漉漉的可怜模样,哪个当妈的心里能好受?
“小毅!”安小花停下三侉子,大力的对云毅招手。“小毅!快下来!安婶来看你啦!你快下来,咱们回家!”
云家村连个为云毅说好话的人都没有。他们的破房子漏水是活该!安小花才不要云毅给那帮没良心的干活。
第33章
云毅是认识安小花的。当年他住院, 安小花有去医院照顾他。虽然从那年分开,他们有十年没见。但云毅对安小花还是不陌生。
温唐是个走到哪,都把全家福随身揣到哪的男人。云毅经常和他见面, 他对温家的人,就都十分的熟悉。就像安小花知道云毅穿多大码的鞋,多大码的衣服裤子一样, 云毅蹲在房顶看轮廓,也认得出那人是安小花。
看见安小花冒着这么大的雨来看他,云毅瞬间就懵了。他知道安小花要照顾温玉华, 几乎不会离开抚陵山煤矿。温玉华越大身体越差, 安小花就更加走不开。
安小花突然来找他,是温唐出事了, 还是温玉华不行了?云毅心脏猛地一疼,连安小花说什么都没听见,就直接从四米多高的房顶跳了下来。跳了太急, 没看清地面,云毅光脚踩在了一堆碎木头上。
参差不齐的木头废料,特别扎脚。一块比较尖锐锋利的木头板,还被云毅给踩断了。咔嚓一声, 断掉的木头尖尖, 扎进了云毅的脚心里,瞬间就把云毅的脚掌扎出了血。
安小花在旁边看着都心疼的一哆嗦。云毅本人却好像感觉不到疼一样,飞速的跑到了安小花的身边。
“安婶。”云毅红着眼睛叫了一声安小花,就心里难受的说不出话了。
温家是云毅默认的第二个家。这些年, 温唐就像是云毅的亲生父亲一样, 陪他长大,教他本领, 让云毅成功熬过了弱小的幼年期,等来今天羽翼丰满的美好时刻。
温唐对云毅很好,云毅不能接受他有事。温玉华是温家的宝贝,她出事,温唐和安小花肯定也会不开心。所以云毅也希望温玉华能够好好的。
抿着嘴,云毅倔强的站在安小花面前。幼稚的认为,好像他不去问,温唐和温玉华就会好好的活着,不会有事一样。
温唐父女俩确实没事。现在是云毅有事。
云毅脚上的伤口太深。他一路跑过来,安小花看到地上那一摊摊血色,直接吓的扶着云毅的肩膀,要把云毅抱起来。
“哎呦,苏大夫你快来给小毅看看。这孩子流了好多血。都是我不好,我不该在小毅干活的时候乱喊。小毅你怎么样?疼不疼?你这孩子,急什么呢,我让你下来又不是让你跳下来!你家在哪,走,我们赶紧回家!”
安小花絮絮叨叨的说半天,发现云毅看着瘦巴巴的,底盘却很稳。安小花一米六六,能抱得动温玉华,却挪不动云毅。云毅蹲着时,瘦瘦小小,好像只有十二三岁的样子。但等他站起来,安小花就发现,云毅瘦归瘦,但他却一点儿都不小。
云毅很高。目测他不穿鞋也得有一米八。安小花站他旁边,比他矮一个头。安小花想公主抱云毅,就无从下手,根本抱不动。云毅手长脚长,站起来巨大一只,这怎么抱啊?
下意识的踮起脚尖,拍拍云毅的头顶,安小花让云毅赶紧蹲下。蹲下的云毅会变小,这样小小一只的云毅,就可以被安小花端走啦。
云毅不明所以的看着安小花。不过虽然不懂,看安小花那么着急,云毅还是听话的乖乖蹲下了。经过了最初的震惊,在跟安小花的短暂接触中,云毅已经冷静下来,知道他刚刚想歪了。
安小花是很爱温唐和温玉华的。如果他们俩出事了,安小花肯定不是现在的这个精气神。以前*七*七*整*理的安小花,不论照片里笑的多开心,她的眉宇间总会下意识的流露出一抹忧愁。她的眉心,总是蹙着的。
可今天,安小花眉心的川字消失不见了。她此刻虽然淋着雨,一身的狼狈,但她面容却一点儿都不愁苦。她的眼睛里是有火光的。那是希望的火种,也是超级饱满的精气神。
这样精神的安小花,说明温唐和温玉华肯定没事!
心底的沉重消失,云毅的眼睛里,也星星点点的,冒出了无数喜悦。安小花来看他啦!真好!!云毅开心的晕乎乎。
发现安小花让他蹲下,是想像抱小孩一样端着他,云毅哭笑不得的腿一软,直接坐泥坑里了。嘿嘿,他在乎的人都还好好的,真好!
嘿嘿~云毅坐地上傻笑着。
笑了一会儿,感觉到雨又变大了,云毅终于不用安小花费心思想怎么抱他。他麻利的从地上站起来,动作迅速的跳到三侉子的车斗里,笑容灿烂的说:“安婶,咱们开车走,我家在村西头呢。咱们开车过去比较快。”
“哦,对对,还是开车快,小毅你坐好,婶这就出发!”安小花一着急,差点把苏大夫又给落下了。
还是云毅眼尖,注意到苏大夫手脚慢,没能及时上车,喊了安小花一声,安小花才没有一脚油门的火速离开。
和苏大夫一起坐在后边,云毅很会来事的,接过了苏大夫背着的药箱,对他腼腆的笑着道:“苏大夫好,我是云毅。”
“嗯。”苏大夫本就高冷,累了两天,又被大雨浇的有些着凉,他对云毅就更冷淡。
但他不热情不要紧。听说他真是大夫,云毅一下子就兴奋了。云毅正要找大夫给平奶奶治腿,苏大夫的到来,就让他很惊喜。
顾不上他们才刚刚见面,云毅立刻问苏大夫:“苏大夫,骨折病人您能治吗?”
问完,不等苏大夫回答,云毅就把他这么冒昧,这么急的原因都给说了。前边开车的安小花,一听平奶奶被云老头算计的断了腿,还有意轻生,立刻气的猛踩油门,开始骂人。
“天杀的云家老东西!他干了这么多缺德事,早晚遭报应!!小毅你别着急,苏大夫医术可厉害了。你猫猫姐姐的病,都被他给治好了。你平奶奶的伤,苏大夫肯定也能治。”
宽慰完云毅,怕苏大夫不出手,安小花还替云毅求情道:“苏大夫,这事让您碰上就是缘分,你可一定得帮帮忙。放心,报酬好说。小毅这孩子会采药,你不要钱他还有药材。”
“百年人参他都能找到,别的东西,只要你给他时间,他肯定也能找到。”
之后,安小花把云毅一顿夸。云毅在到家之前,也知道安小花她们为什么来找他了。
温玉华居然好了!!这真是太好了!!云毅发自内心的替温家人开心。
“婶,放心,人参还好好的呢。你们要是着急,我就今天晚上进山去挖。你们要是还有别的药材想要,咱们就明天白天去。最近我又在山里找到了一株何首乌。”
云毅热心,安小花却不会让他冒着雨进山。“等雨停再说吧。到时候我们一起去,路上碰见有用的药材,也能一起采。”
“行。”云毅点点头,决定趁这次机会,把他在山里发现的好东西,全给挖走。
说话间到了云毅家,不等苏大夫给他看伤,云毅就赶紧点火去烧热水。
“安婶你们坐着等我一会儿,热水马上就好。这是我的干净衣服,你们可以先把湿衣服换下来。这个是毛巾,我没用过,你们可以先擦擦脸。你们还没吃饭吧?等我一会儿,我马上去做。”云毅说着,风风火火的忙碌着。
云毅家是两间祖传茅草屋,看着就很破旧很简陋。但它被云毅收拾的很干净。进了屋,安小花没有闻到一点,旧房子在阴雨天散发出的霉烂味。茅草屋里也不昏暗。虽然因为下雨,屋子里没有特别亮,但它也不会看不清。
屋子里没什么家具。但桌椅板凳都是好的。没有瘸腿晃悠,不能做人。床上铺着的被褥也被叠的板板正正,没有一丝凌乱。看着这整洁干净的屋子,就知道云毅是个勤快人。
安小花却顾不上欣赏云毅的温馨小窝。看云毅屋里屋外的跑,一跑就在地上留下一个血脚印,她真是心惊肉跳,很想打人。
“哎呦,我的天哪,你这孩子快别忙了!!你赶紧坐下!让苏大夫给你的脚伤包扎一下。烧水做饭放着我来就行!”见云毅还要说他没事,不用担心,安小花举起巴掌,就不客气的,在他后背上不轻不重的拍了一下。
“再不听话,我就揍你屁-股!小孩家家的,主意那么大。怎么滴,我这个当婶婶的,还管不了你了吗?坐下!快点的!!别等我发火!!”
安小花打的这一下,一点儿都不疼。但她用的巧劲儿,把巴掌拍的特别响。云毅从没被人这么亲昵的对待过,他就挺害羞。听到响亮的巴掌声,想到他现在光着膀子,没穿上衣也没穿鞋,像个野人似的,他就更不好意思。
云毅小麦色的脸,开始变红。幸亏他经常这样漫山遍野的跑,浑身都是古铜色,他的害羞才没有被安小花发现。
不太好意思的坐下,云毅开始后悔。早知道今天安小花会来,湿衣服穿在身上再难受,云毅肯定也不脱!
“婶,你先去那屋换衣服吧。这点小伤,我自己就能处理。”没让苏大夫和安小花帮忙,云毅自己就开始熟练的轻洗伤口。
这点小伤真不算什么。顶多一捧草木灰,云毅马上就又是一条好汉。
安小花看云毅真不需要她帮忙,就推苏大夫去旁边的屋子换衣服。云毅的新衣服,是他按照他冬天套棉衣棉裤,又大了两个号买的。衣服买的大,苏大夫穿着就也不会小。
云毅的衣服,苏大夫穿着不但不小。它还挺大。裤腿和袖子都挽了两折,苏大夫才从西屋里出来。
等苏大夫换好衣服,安小花才放下手里的紫药水,拿着云毅的干衣服进去换衣服。走之前,她还叮嘱云毅:“坐着别动。你伤了脚,得好好休息会。”
云毅在她盯着时,乖乖的点头,什么都说好。等她把西屋的门关上,他却动作麻利的站了起来。这么深的伤口,止血太费劲,云毅需要去厨房的灶坑里去找草木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