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密麻麻的眼睛，以相同的目光抬头望天，他们不同年纪，不同相貌，不同性别，却是一模一样的神情，那千万人就好像一人。
狄卓君瞬间毛骨悚然。
这就是传到元老院的最后一幕。
“查清了吗？”萧立隆问狄卓君。
狄卓君俯首立于萧立隆身旁，低声道，“都查清了，全都是未来实验室接受过陈思版智械云仙的非修士转化而来，他们类似于族群意识，千万人一体，彼此共享同一个复制于原练气修士、现紫府修士陈思的记忆和情感，唯一不同的是陈维第一个接受实验，并没有被陈维版智械云仙同化。”
“都控制住了吗？”萧立隆问。
狄卓君迟疑，“加载陈思版智械云仙的人多达三千六百万，大理寺没有足够的人手。”
大夏在经历过短暂的人口危机后，迅速迎来了一个爆发式的人口高潮，在国土面积扩大了三倍后，人口面积达到了80亿。陈思版是智械云仙最初的版本，也是大夏推广最广阔的基础加载版本之一，三千六百万这个庞大的数量，就算是大理寺全员出动也不能完全拿下。
除非，元老院批文，动员大夏全国。
“好，我知道。跟我去见元首。”萧立隆带着狄卓君前往面见元首顾术，情况再次转述后，顾术问，“智械云仙？”
“赵预不是拍着胸口保证没事吗？”岳治忠反问，“他还和韩初静喜气洋洋的来讨要研究资源！”
“目前并没有发现别的版本出事，还不能确定是智械云仙出了问题还是别的原因。”萧立隆说道。
顾术陷入了沉思。
影子教是大理寺某个吏员在执行任务时以死传回的消息，意图不明，秘密结社，这两个罪名加在一起足够大理寺出动了。
照例，元首不开口，元老先吵架。
岳治忠一贯激进，尹思华秉承保守，萧立隆和东方冉借机劝架，顺便评析两人提出的策略。
这都快成程序了。
狄卓君不知道啊，轻眼目睹了元老院流程的他，吓得惴惴不敢言。
“卓君，你先出去吧。”顾术按下四人意见，“先把全国大乘都叫来，看看有什么办法能不能救。能救就救，不能救，圈禁之后我亲自动手。”
顾术目光坚定，“然后我退休。”
“元首！”四人惊讶连连，顾术正当壮年，至少还能再活四千年，怎么就到了要退休的地步。
岳治忠更是表态，“我来！”
他来替元首动手。
顾术笑道，“在其位，谋其政。我做了三百多年元首，三千六百万人，我得为他们的死亡负责。”
这个锅，你岳治忠背不动。
影子教教徒，三千六百万陈思版智械云仙加载者，一旦确定救不回来，这三千六百万国民就已经死亡了。
人不是原来的人，活下来的□□就是一个全新的个体。拥有大夏国籍的是原来的人，不能因为顶替了□□就拥有了原来的人的一切。
他身为元首，有责任为他的三千六百万国民负责，复仇。
而复仇之后呢？
这三千六百万国民还是死亡了，退休不过是他给自己执政失误留下的最后体面。
“我将退回洞天，参修《五帝经》，非大夏国亡，我永不出洞天。”
顾术如此说道，“我早有这个想法了，《五帝经》到底和我们的理念有差别，总要有人去做这件事，我来也可以。”
顾术在元老院的威武极高，四位元老心服口也服，极为敬重这一代元首。听他说了这样的话，只有劝的。
顾术：“不要劝我，只是说没有办法就这样，我还是希望人可以救回来的。”
当到齐的大乘听到顾术说这句话后，心理压力不是一般的大。
搞什么啊？元首怎么就要到退休这个地步了？
大夏大乘数十人，很少有聚齐的时候，最不常见最神秘的就是蓬莱上人。
萧元老的侄女，本在元老院挂职，游戏反馈后不久就挂印辞官而去，常年闭关，三百年来几乎没有人见过她。
萧灵祎这也是恰逢其会，她买下灵根后不久就将那几株上品灵根安置在了蓬莱洞天内，她对人造灵根极有兴趣于是参悟了一番。前几日才出关，大伯就传音叫她，她不在闭关之中，不好不见。
数十大乘各有所长，意识方面也不是没有人修行，但这人并未到大乘修为，也被喊了过来。
包沐摇头，“我救不了他们。他们部分人的意识已经被陈思版记忆同化，自我消亡，就算取出陈思版记忆，□□也只会再诞生一个新的意识，死了的人，救不回来了。”
包沐很伤心，还是说道，“朱砂不溶于水，将朱砂从水中捞出后必然会带走一部分水但绝大部分水还存在着。”
“一滴清水滴入墨水中，又怎么能分清楚哪一滴清水是原来滴入的那滴清水呢？”
每一滴墨水都是清水，每一滴清水都是墨水。这又如何分得清呢？
她言下之意所有人都知道了。
所有人都束手无策，萧大伯最后看向了沉默不语的萧灵祎。
萧灵祎沉默后，主动开口，“我有一个办法可以救他们。”
众人顿时大喜。
“什么办法？”
萧灵祎看向萧大伯，“还记得我收拾花大洪的那一招嘛？”
“时光倒流。”萧大伯说道。
“我机缘巧合之下，于光阴之道略有参悟，或许可以将他们的时间倒拨回他们加载陈思版智械云仙之前，但现在我有一个问题，他们的这种现象是因为智械云仙还是因为别的？”萧灵祎说道。
赵预当然要为自己的孩子说话了，“智械云仙绝对没问题！”
“全国使用智械云仙的人不下二十亿，要是有问题早爆发出来了！这一定是因为别的原因！”赵预理直气壮，十分自信！
“证据呢？”岳治忠问。
“证据就是其他二十亿人都平安无事！”韩初静说道，“科技改变生活，科技是一把双刃剑，因为手机出现了很多的近视眼、学生成绩倒退，但我们当年也没有废除手机。”
“元老院并无此意。”萧大伯安抚二人，目前确实没有证据证明影子教群体意识事件是因为智械云仙项目出问题的。
智械云仙比手机更深入的关切到了民众的生活，配合上各种考核、提拔、竞选，智械云仙让社会流动起来，不会因为没有灵根而永远困在社会下层。智械云仙让很多天生无灵根的国民有了生的希望，有了向上的力量。
安抚赵预和韩初静是必要的。
“那么问题出在哪？”萧灵祎很注意这一点，“根本的问题不解决，今天救了三千六百万，还会有下一个三千六百万，下下一个三千六百万。”
赵预无言，“就是不知道嘛。这该让大理寺去查啊，他们捅出来的问题就要他们来解决。”
“赵预！”韩初静轻呵一声，这不是推卸责任的时候。
赵预诺诺无言。
“关于蓬莱上人提出的问题，老萧，让狄卓君进来回答吧。”顾术说道。
萧大伯出去叫来狄卓君，又回到自己座位上。
狄卓君面色凝重，他知道眼前这一道道光幕后的人影就是大夏数十位大乘修士，他们每一个人都能从力量上碾碎整个水蓝星。
他走进来之前有点怕，但跨过那道门也就不怕了。元首在，元老在，他怕什么？
“元首，四位元老，诸位上人，”狄卓君回答，“我们针对影子教群体意识事件做过争对性调查，在代号‘丁良’与代号‘陈维’的意识复制体对话中发现，他们提到了一句《无相天魔经》，大理寺调查了《仙乡》魔门档案后发现，影子教群体意识事情基本复合《无相天魔经》的描述，万人一体，一体同心，别无二念。”
“看吧，我就说和智械云仙无关！”赵预不平的说道。
“闭嘴！”萧灵异呵斥一声，“不吻合的在哪里？”
赵预不敢言，蓬莱好凶。
狄卓君不知道是哪一位上人出言，又是哪一位上人呵斥，在看到萧立隆轻轻点头后说道，“是代号‘陈维’的第一个复制体，他并没有成为影子教群体意识中的一部分，保留了相当的独立性。”
“大理寺本想要捉拿代号‘陈维’前来问话，差点引起了影子教群体意识大规模自杀式暴动，我们又试探性地想要带走陈思这个意识母本，同样未得成功，这二人在影子教有着相当的特殊地位。”
“大理寺猜测，这和影子教母本陈思有关。”
“父子天性？”萧灵祎反问，“陈思呢？”
狄卓君回答，“陈思在天罗地网铺开前已经被‘丁良’下药，由影子教教徒挟持带走。”
“药？什么药？从哪来的？”萧灵祎继续问。
狄卓君只庆幸自己亲自抓了这个答案，每一个细节都把控在心，“迷心散，由影子教教徒代号‘王泰’提供，其人已在包围圈中。”
“《无相天魔经》又是从哪里流出来的？总不能说天上掉下来的吧。”萧灵祎再问。
狄卓君只能说，“据吏员传回的映像，从‘丁良’和‘陈维’的对话可知，是‘陈维’所得。这是《无相天魔经》在《仙乡》中的资料，请元首、元老，诸位上人查阅。”
“陈维被影子教护着，你又查不下去了，是吧？”萧灵祎反问。
狄卓君诺诺不敢言，他敢去查吗？靠近包围圈一点，影子教教徒就敢自爆给他看，他敢有任何过激举动吗？
投鼠忌器，那可都顶着大夏国民的身体呢。
“蓬莱，可无有疑虑了？”顾术问。
萧灵祎说道：“疑惑更多了，元老，我亲自去看看这位关键人物陈维吧。”
“也好。”顾术答应了。
萧灵祎不需要引得传送阵，哪怕是在大夏国土面积达到三倍后的今天，大乘修士也可以随意到达大夏国土的任意地方。
无他，实力而已。飞得够快，超越音速也不是问题。
被包围圈禁在喜罗行省的只是一部分影子教教徒，但这足够让人毛骨悚然，七级天罗地网落下，将他们所有的人困在其中，随着萧灵祎的从天而降，数百万只眼睛一齐望向萧灵祎，就算是她也不由得心中一凛。
耳畔，扩音喇叭不断喊话，“保持冷静，所有人！保持冷静！不得妄动！”
天罗地网外，修士不断释放威压压制随时可能暴动的影子教教徒，萧灵祎降落后，直接压制全场，将被影子教教徒护在楼层最深处的陈维、陈思摘了出来。
两父子被扔在天罗地网外，影子教教徒怪物一样吼叫起来，萧灵祎冷目一侧，白色衣袖一挥，影子教教徒全部进入了睡眠中。
“说说吧，《无相天魔经》从哪里来的？”萧灵祎看向陈维，饶有兴致。
《无相天魔经》在《仙乡》中也是一个人人喊打的魔道典籍，根据元老院大数据统计，大夏修行魔门功夫的玩家无人有幸得以传承这一本金色典籍，所以几乎可以排除是大夏玩家作乱。
《无相天魔经》一定是外来的。
陈维咬死不说，陈思这个当爹的还沉浸于自己老婆儿子的惊变中优然未曾反应过来。
“你的母亲已经死了，爱你的，从小呵护你的母亲已经死了，在你把《无相天魔经》交给丁良的时候已经死了。现在活下来的只是玷污丁良躯壳，让她不得安生的怪物。”萧灵祎毫不留情的戳破陈维的幻想。
陈维痛苦得几乎发狂，“你胡说！你胡说！”
“你自己明白的。”萧灵祎淡淡道。
陈维扑上来就要扭到萧灵祎，却被两旁的吏员拉住，和萧灵祎隔开距离，保证他触碰不到萧灵祎的半分衣角。
“我愿意给你一个让丁良活下去的机会，但这得看你表现。”萧灵祎给了他希望。
陈维是个孝子，母亲的死几乎成为了他的执念。
“你不骗我？”陈维用力去够萧灵祎的衣角，想要获得她的承诺。
萧灵祎说道：“不仅是丁良，这三千六百万人，大夏都要救！大夏不会放弃任何一位无辜国民。”
“好。我告诉你。”陈维不再挣扎。
他获得《无相天魔经》是在他加载陈思版智械云仙成为筑基修士后不久，那时候智械云仙已经在大夏推广开来，陈思靠着版本的抽成以及未来实验室的资助，顺利成为了第二级筑基期的修士。
身为陈思的独子，以及陈思版智械云仙的第一个接受者，陈维当然第一时间成为了筑基修士。
陈思带着老婆儿子约了好友，共同去探索一个开启的2级副本，随行的还有3级、4级的前辈。所有人都平安回来了，除了丁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