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指上还留下一个小小的红点，完全没有任何愈合的迹象，这只手却都感到无力。
这感觉有点像中毒，不是突如其来的，而是慢慢的，在不经意间吞噬他的力量。
但此刻在体内，却找不到任何毒素，便也无从祛除，无从医治。
他瞪大眼睛，气得眉毛都飞了，看向站在龙琛胸口的小狐狸。
小狐狸张嘴，露出两颗雪白亮晶晶的尖利犬牙，仿佛在说，“再看，就让你另一半灵力也归西。”
太上长老赶紧把另一只手缩回去。人对于未知的东西总是有些恐惧。
他咬着牙，隐忍着怒气道：“你做了什么？快给我解开。”
混剑仙用肩膀撞开他：“吼什么？没看到是个幼兽，不会化形，怎么跟你说话？你学过妖语能听懂吗？”
其实还有种方法，就是直接用神识交流。
太上长老试着探过去神识，无人回应。
眼见着混剑仙带人离去，太上长老自觉损失惨重，正想去追。
“师父。”应长老将他喊住，语气中竟有几分恨铁不成钢的味道
……浅粉花瓣纷飞，桃子的香气夹杂青草的气息，清新而甜蜜。
龙琛靠在棵桃树上，舒服到快要睡着。
“哥哥！”
龙琛低头，怀里的小狐狸可爱地昂着头。
“哥哥！”
他循着声音转头，粉花绿叶的桃枝间，一张少女的脸隐隐绰绰。
美到他一时忘了语言。
龙琛睁开眼，对上一双黑溜溜的大圆眼。
小狐狸正趴在离他的脸极近的地方，直勾勾地看他。
龙琛张了张嘴，突然觉得“皎皎”两字有点叫不出口，脸庞染上抹绯红，隐隐发烫。
龙琛昏迷了一天一夜，白皎一直守在他的床头。
她思念着，想看到那双黑如子夜亮起如星辰的眼睛，想看到他翘起的嘴角，想听到他小心翼翼的声音。
当那双眼睛睁开，白皎看到黑眸中倒映出自己的身影，她心中的欣喜完全按捺不住。
她跳起来，扑到龙琛的脸庞，用力地蹭。这是妖兽间友好和亲密的象征。
软软的毛蹭在龙琛脸上，他的脸越来越烫，有些不自在地闭上了眼。
脑海里浮现的却是，在他生死之际，小狐狸孤注一掷冲向强敌。
那小小的身躯，挂在对方的大手上，那般柔弱，那般无助，如风雨中即将飘零的叶子。
小狐狸那么好，那么单纯可爱。他何必要胡思乱想，凭空让他们之间生出隔阂。
“皎皎！”他伸手猛地团住软软的小狐狸。
用力而又小心地把它抱入怀中，怕太重揉碎了，太轻又不足以表达他心里浓浓的情感。
这仍然不够，他托举起小狐狸，轻放在脸庞，学它一样地，蹭蹭。
感到龙琛的热情，白皎反倒僵住不动。哥哥也好喜欢她，她有些害羞怎么办？
龙琛身上的伤还未好利索，他却是个闲不住的。
“你饿不饿？”龙琛给白皎的储物袋里装过一些零食，但没见她怎么吃。
白皎摇摇头，又点点头。来了人间后，她好像一直很饿，不过在妖王宫时，她就已经习惯了饥饿。龙琛做的东西好吃，不能让她饱，却让她感到满足。
“哥哥，我饿。”白皎用可怜巴巴地眼神看向龙琛，她知道只要这样，龙琛就会喂她好吃的。
龙琛果然受不住，看到这眼神心都要化了。抱着白皎出去准备捣鼓吃的。
院子里已焕然一新，和他们刚来时一样，不过这也是因为院子里本来就没什么东西。
龙琛生火烤鸡，等待期间，他还掏出一本《炼丹入门》，仔细翻看。
“徒儿烤鸡了，我要两只！”混剑仙凭空出现，倚在一旁的石阶上。
“没你的份。”龙琛摆摆手，像是赶苍蝇似的。
“哼，有了小的，就忘了老的。”混剑仙气呼呼地站起来，叉腰指责龙琛。
突然眼睛一转，看到什么，他一把抢过龙琛手中的书，翻了两下，气得快要晕过去。
“好小子，你要做什么？打算当全材，样样都学！又是为了这小的吧。”
龙琛已经是炼器师、灵符师，前几天为了教小狐狸在看阵法，今天又学起炼丹了！混剑仙气得看向小狐狸。
小狐狸的嘴角天然上勾，就像是在嘲笑他。
他看向小狐狸嘴下一堆价值不菲的灵果，突然明了。
徒弟是抠门，是对他抠，而对这个小家伙，大方到没边儿了。
“还给我。”龙琛把自己的书抢回来。
他就是要学，小狐狸在几种修炼功法上好像都没什么潜质，那他就要用笨办法，喂也要把小狐狸喂得强大起来。
小狐狸只吃灵果和烤熟的灵兽肉，不吃各种灵药。那他就改良药方，让丹药变得好吃。
“嘿，臭小子！”混剑仙扬起酒葫芦，做出要打人的样子。
“嗷！”白皎叫了声。那天赶走了实力最强的太上长老，让她自信爆棚，她是能保护哥哥的。
“没有怪你。”混剑仙冲着小狐狸谄媚地笑笑，他其实也不太明白发生了什么，但小狐狸让不可一世的师父掉了剑，他自然是爽的。
“徒儿啊，你问问它，对那天那家伙做了什么？嘿嘿嘿。”混剑仙问。
“它说要咬死你。”龙琛转头摸摸小狐狸，“不行，他太脏了，不能咬。”
混剑仙拿起扫帚就要打人，远处飞来一道剑光。
万剑派掌门温和地冲龙琛点头，“太上长老有请，对，还要带上这位小家伙。”
龙琛抱着小狐狸，由混剑仙带着，飞跃几座剑山，停在一处不起眼的石山上。山上的殿只是比他住的院子大，一样甚是俭朴。
路上，龙琛渐渐想清楚了。那天那个无故出手的陌生弟子，就是太上长老，不愧是师父的师父，一样不讲理。
这种大佬，不是合体就是渡劫，强大到自己在他面前只是只蝼蚁。
想到这里，他更加感动。小狐狸怎么敢的，又是怎么能的？
“你师父打算做什么？”龙琛隐隐有些担忧。不管怎么做到的，白皎应该是咬了太上长老，会不会引起太上长老的报复之心，灭掉他们？
“我怎么知道那个怪老头想做什么？”混剑仙一摆手。他也是担忧的，否则完全不会现身，不会陪龙琛到此。
“谁是怪老头！”一声巨吼直击心灵，山上的巨石飞出，全部朝他们冲来。
混剑仙纵身一跃，出脚如同幻影，不待人看清，就把万千巨石返还向一个地方。
骤然炸开，漫天尘埃。一位仙风道骨的老者走出来。
“你的剑呢？”他看向混剑仙。
混剑仙错开目光，恶狠狠道：“有屁快放，不放我就带徒弟走了。”
太上长老目光幽深，顿了下，转向一旁的龙琛，“这灵兽你从何而来？”
不是第一个人问这个问题，之前龙琛说了谎。而小狐狸咬了顶级大佬，若不能给出个合理的解释，他们可能要遭殃。这里是在万剑派，有全修真界里最能打的一批人，就是混剑仙可能也无法带他全身而退。
“回禀仙尊，先前我在宗门大比中，得到了一枚神器卷轴，传说能契约妖王级别的神兽。”龙琛抬眼，诚恳道。
“应极？”太上长老轻唤。
应长老在空中显形，点点头，表示是真的。
“这到底是个什么？”太上长老忽的凑近，几乎都要挨到龙琛身上。
他低头看着小狐狸，没有灵根，就像是普通野狐。他回想完自己上千年的经历，过往经验都无法给他解答。脑子里突然冒出个奇怪的想法，这小家伙不会真的是比他强的神兽吧？
在修真界如果不能探清对方虚实，要么是对方身上有什么能隐藏的法宝，要么就是对方比自己强。
太上长老被这想法震住了，他只差一步就可登天，如果比自己强……
“它，它对我做了什么？”他喃喃道。
龙琛看出眼前这位大能有些恍惚，他如寻常道：“小狐狸懵懂，因为契约而护主，只是用妖兽的本能撕咬。”
太上长老再看了眼，小狐狸正在冲他张牙舞爪，可那双眼睛纯真干净，确实像是个幼童。
“它身上可有什么异常之处？”
太上长老问来问去，心中疑虑更甚，以他这般修为，想要恢复失去的灵力，非得把这一片天地抽空不可。可罪魁祸首小狐狸却一点儿事都没有。
无法，只得把龙琛放回去。
至此，龙琛也猜到，白皎的攻击肯定造成了相当可怕的后果，才会让如此修仙界巨擘在他这个小辈面前失态。
可到底做了什么呢？龙琛问混剑仙。
混剑仙摇摇头，只一个劲地夸小狐狸做得好。这可是他第一次见到，暴脾气的师父吃了瘪后，不报复。
“试试？”龙琛把手指伸到白皎嘴边，“咬我。”
第17章
白皎狐疑地看向龙琛，妖兽之间互相咬是表示亲密的方式，小时候她经常与哥哥们打闹玩耍。
可龙琛不是妖，他的手指光洁如玉，没有保护的皮毛。
她只需轻轻一咬，就会破掉。
还会…白皎想到从那个老头儿身上弄到的东西，她也不知道是什么，就呲溜一下散在体内，不见了。
龙琛期待地看向白皎，能让渡劫期大佬受伤的，该会是什么神级技能？
小狐狸探出毛茸茸的后脑勺，歪着头在他手上蹭了蹭。
好软，好甜。小狐狸圆圆的脸，尖尖的耳朵，在他指间轻轻地蹭。那双黑葡萄似的大圆眼眯起来，分外迷人。
龙琛忘了目的，忍不住伸手去挠小狐狸的下巴，想逗它开心。
混剑仙看着，那颗苍老枯萎的心都变得柔软，想伸手去摸摸。
刚刚靠近，小狐狸弹起来躲开，冲他呲呲犬牙。
混剑仙立马后缩。
龙琛要求了半天，白皎都不肯咬他。
“弄只灵鸡试试？”混剑仙提议。
“行不通。”龙琛轻抚软毛，当初白皎救的那只大白兔还在他的灵兽袋里。白皎偶尔会让他把兔子拿出来看看，兔子遇到天敌狐狸吓得瑟瑟发抖，可白皎却满眼喜爱，它不会伤害其他小动物。
他们再好奇也无法，毕竟谁也不敢去太上长老那里套话。
再一日，应长老上门，告诉龙琛，他可以前去剑影壁参观。
万剑派的剑影壁天下闻名，无数传说中的剑修都曾在其上留下剑影，剑修们也以能在剑影壁上留名而感到荣幸。
“你乖乖待在这里。”龙琛把白皎放在窝里，其脖子上挂的储物袋里装满了他准备的食物。
“我跟哥哥一起。”白皎自觉地跳起来，站到龙琛肩上。
“那你进灵兽袋，有小兔子陪你。”龙琛说。
“不要。”白皎呲溜一下，钻进龙琛怀里，从领口探出头。这是她的专属贵宾席位，舒服，视野还很好。
狐狸爪子尖利，牢牢勾住龙琛的衣服，龙琛又怕把小家伙弄疼，不敢强求，无奈只得拜托应长老，若有什么危险，请他兜底。
两侧的山壁高耸入云，中间的狭缝像被巨剑劈开，极细极长。
“师侄小心。”应长老提醒道。
距离狭缝还有十丈，猛烈的剑息已让龙琛有些呼吸不畅，皮肤都感到刺刺的痛。
抬头不见飞鸟，低头不见虫蚁。纯粹剑道的力量不归属于金木水火土五种基础属性，更接近于本源的毁灭之道。在多种剑道力量的汇集处，这条一线天的山谷里几乎没有生命气息。
这是龙琛想要把白皎留在外面的原因，他怕白皎受伤。
伸手想再劝劝，白皎飞快从他指缝中划过，径直跑进谷中。
光线从头顶的一线天倾泻而下，在石壁滴水的映照下，形成一小片彩虹。
好美！白皎冲龙琛大笑，“哥哥，快来。”
“我徒弟可真是捡到宝啦。”混剑仙冲着应长老嘚瑟。他们都曾进去过，无不知道其中的风险，这片万剑派的宝地，从不需要人把守。
应长老本就看重龙琛，叮嘱道：“一切小心。”
龙琛点点头，急切中带着点喜悦，朝山谷中跑去。
“卡。”巨大的阻力拦住，像是要把骨头碾碎，龙琛不得再进一步。
白皎正在岩石上跳上跳下，欢快玩耍，觉得哥哥带她来了个好地方。
忽的一回头，就看见龙琛嘴角渗出的鲜血。
“哥哥，你怎么了？”白皎疑惑中带着急切，她跑到龙琛面前，抬头看他。
龙琛擦了下嘴角，摸到鼻下也有点湿。用手背一擦，半张脸上都是血。
他却咧开嘴笑了，洁白的牙齿无比灿烂，“咳，我没事。皎皎，你在这里、这里好好玩，哥哥修炼完陪你。”
龙琛从储物袋里抓了把灵丹塞进自己嘴里，朝谷中走去。每一步，都像是深陷在沼泽里，迈得无比艰难。
却也无比坚定。他握紧拳头，咬紧牙关，向前。白皎比他想象中要强，或许不需要他教什么。反倒是他，要更努力，去看到白皎能看到的风景。
刚进入山壁间的峡口，巨钟轰鸣在龙琛耳畔。
抬头四望，石壁上无数的篆刻仿佛活了过来，人影在四周飘荡，舞动各式剑招。
一阵天晕地旋，龙琛取出剑稳住身形。他慢慢挪动着，模仿着图案细细比划。
白皎端坐在石壁上一块凸出的石头上，定定看龙琛半天。
她无法切身体会到龙琛身上的痛苦，却能通过契约感到他灵魂的震荡。
即使没有契约，她也感到热血沸腾，这种感觉，她只在看龙琛打擂台赛时有过。
刚到人间不过数十日，她仿佛过了另一世。
龙琛是个奇异的少年，她从未见过像他这样的妖，甚至他和她完全相反。
在妖王宫里，白皎拥有一切，却像是被捆在柱子上的小苗，只能朝着某些人想要的模样生长。偏偏她还想歪歪扭扭随心所欲一回。
龙琛则生长在茂密的丛林，他用尽全力去争夺阳光和水分，向上，永不停歇。他自己就像是那根柱子，带着混剑仙走南闯北，一己之力挑起无双门的尊严，这些压力似乎从来不会给他造成困扰。
此刻在剑阵里，他顶着无比强大的压力，一点点突破自己。
白皎突然感到有点羞愧。
她看向两侧石壁上使剑的小人，妖兽很少使用自身以外的东西作为武器，不过她有爪子，或许可以试试。
她便对照着图像比划起来。她迟早要变成一个人，早点学总不会有坏处。
山谷一侧的应长老和混剑仙对视一眼，都是惊讶中带着笑意。小狐狸像打醉拳似的，动作当然谈不上标准，甚至可以预料，如果在实战中它这样比划只会拖累自己。可它这模样，实在是让人喜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