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这时，一道月白的光束停在她面前。
白皎猝不及防闯入，身上没有任何感觉，精神却是一震。她失去了方向，像是进入某个隐秘的角落里，无法再看到狐北一，不知道该往哪里走。
“娘亲，是你吗？”她喊道，这股力量甚是隐秘，她一时解不开，只能强行突破。
宁羲的身影在月华中浮现，她的身上散发着淡淡光晕，面目不甚清晰，像是一尊神像。
数位上神飞来，站在她的身后。
“狐北一野性难驯、顽劣不堪，放他出来，会给你惹大麻烦。”
白皎能感到女神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这话明明是商量的意思，可那个平淡的声音仿佛渺渺神音在颅内回响，让人忍不住屈服。
她重重咬了下舌尖，疼痛感让她清醒了些。她看向周围，漫天神佛都站在宁羲身后，若娘亲真不让她去救爹爹，她能冲出去吗？
宁羲很强，要远强于天帝，还手握能与天帝抗衡的权柄。天帝受到重创，宁羲很有机会一跃而上统领天界。
另一边，在时序狂风暴雨的攻击之下，霸道的毁灭被硬生生压下去。
龙琛如同海啸中的小船，永远上不了岸，找不到任何稍稍安全的空隙。他的力量被打散，他的身体被摧毁，他的意识也有些混沌不清。但他的意念还在，他没有被打败。
龙琛是天才，他的进步速度堪称奇迹。
可时序同样是天才，还是修行更久的天才，已经创造过数不清的奇迹。
无数次的战斗经验，让时序的战斗方式趋于完美。每一份力量都没有浪费，总能击中要害。
可作为他的对手，便能知道有多绝望，在时序身上根本找不到任何破绽。
龙琛掌握了毁灭之道，太熟悉绝望死亡的气息，此时全凭意志支撑，才使生命之火没有熄灭。
他的心里是曾经高喊过无数次的理想，最强，他要成为世间最强。只要击败时序，他就能成为三界最强，怎能倒在半途？
他迷蒙的眼里仿佛出现了白皎的脸，他想到他们的计划。一幕幕甜蜜时光在眼前如走马灯般回旋，不够，还不够，他想回到白皎身边，陪她继续往前走。
“想和白皎一样？”时序冷道。
眼前的龙琛已经肉身破碎，只剩下魂灵光团，像是不久前白皎骗天帝来吞噬的状态。界外战斗经验无比丰富的时序清楚，掌握了某些道的生灵，哪怕脆弱到只剩一丝意识，依旧可以瞬间恢复，比如白皎的吞噬，他的时间倒流，还有那老神仙的新生。
而龙琛的毁灭之道，似乎没有这样的翻盘机会。
“毁灭吧。”时序的最后一击，摧毁空间，粉粹物质，其中还包含时间的力量。
若死在这一击下，消失的不仅仅是面前这个龙琛，还有整个宇宙中所有时间线里的龙琛。
死了不仅是死了，而是完全没有存在过。
属于龙琛的光熄灭了，时序面前的虚空重归于黑暗。
在这里围观的神仙们都舒了一口气，龙琛的实力着实惊人，就是比不上魔皇也相差不远。除魔皇和鬼皇外，若再多一个魔皇级别的敌人，天界该如何统御三界？
这时，在隐秘的空间里，白皎身形一晃，差点栽倒。
她感到龙琛的气息消失了。他们早已没有契约，可心灵相通让他们精神力相连，龙琛顽强的精神一直是她前进的动力，而此时他不见了。
龙琛！白皎发出一声短啸，不是属于妖王的呼唤，她唤的只有龙琛。
悲鸣中的哀戚，传到了在场每一个人心中，围在白皎身边的神仙们都面露不忍。
远处的时序也缓缓转头，看向白皎的方向。
不过，他很快转回，看向龙琛消失的地方。
时序冷峻的目光，让部分敏锐的围观者有感，事情还没有结束。
虚空里，黑暗的气息在游动，隐隐亮起暗紫色的光。
时序没有丝毫犹豫，再次发动攻击。
这道攻击击中的刹那，仿佛在干柴中投入火种，黑暗的气息中发出浓烈的白光，而后，那光爆开了。
远处的魔皇啧啧道：“黑暗中生出的光明，毁灭中绽放的希望。本来还想把这小子收入我魔族，看来没机会了。”
“魔徒休再张狂。”几个神仙立即围上来。
魔皇遗憾地叹了口气，转身迎上打斗。
时序竖剑，对上急速射来的白光。
龙琛的身形显现，嘴角勾起的笑满是少年意气。
寰宇虚空里无数的能量正在朝他涌来，在黑暗中的新生，使万物朝贺。
他悟了。
作为人类时，他的天赋是雷电和剑道，都具有极强的破坏性。在界外绝境时，他失去一切，在生死徘徊间，将两个破坏性力量融合并走到极致，从而领悟毁灭之道。
然而他并不是意欲摧毁一切的魔皇。他一直心向光明，朝气蓬勃，希望从不在他心中泯灭。还有白皎作为他在这个世界的锚点，让他想要活下去。
雷电不止是毁灭，还有划破黑暗的光。他心头的光被绝望压缩到极致后，骤然爆发。
龙琛掌握了第二条道。
白皎心里的光也亮起来了，驱散一切不确定，为她注入勇气。
不要害怕，白皎，你是妖王。
第71章 完
“上神。”她恭敬地行了个礼, “狐北一再怎么样，他也是妖族，该由我这个妖王来管。”
她心中坚定, 眼中的光愈发凌厉，她大声说：“你们天界私自封印妖王，是对我妖界的侵犯和侮辱, 我作为现任妖王，要把这笔账讨回来。”
话音未落，她向前猛冲。这个隐秘的空间里没有方向, 那对她而言任何一个方向都能逃出去。
“给我破！”噬天在身上流转，她飞过的空间层层破碎。
属于狐北一的狂躁嘶吼声重新传入白皎耳中，她出来了。
众多神仙将她团团围住。她浑然不惧，顶着攻击冲向其中一人。
“吞噬。”她拍出重重一掌, 不管对方是什么能量都囫囵吞了。
那神仙当即面色苍白气息弱了一大截, 白皎瞬移将其踢飞。然后转身飞踢向另一人。
“新晋妖王实力不错啊。”鬼皇从众人围攻中脱困, 远远看着。
白皎毫不吝啬地使用噬天技能，用最快的速度冲向巨狐。
那片封印, 在巨狐发疯似的挣扎下，飞速地断裂和重生。若加入白皎的噬天, 只怕巨狐将马上脱困。
现在没有天帝的统领, 众神仙们看向宁羲，她看向白皎一言不发, 并没有再出手的意思。
众神仙们都有些急了, 生怕狐北一出来后打击报复。
“妖王，妖王。”老态龙钟的神仙铆足了劲猛追白皎。
他大喊：“有您这样仁爱的君王, 是妖界大幸，也是我天界希望看到的。我们对您、对妖界本没有恶意。天帝贪婪, 将您推向对立面，并非我等所愿。您也不愿与天界开战吧？”
白皎回头。没错，她不愿发生战争，不愿妖族在兽潮中无辜丧命，不愿看到妖界环境被破坏。之前几次与天界的摩擦，她只把入侵者赶走，并没有发动兽潮与天界全面开战。哪怕现在她与龙琛皆深陷危机，她也没有召唤兽潮用无数妖族的性命为他们博得一线生机。
这位老神仙看出了白皎的心软，他说：“可你能约束住狐北一吗？一旦把他放出来，他势必要大开杀戒，战争将无可避免。”
老神仙的身旁亮起时空剪影。
白皎看到万物生灵横尸遍野，看到空间坍塌，家园破碎。
不远处，巨狐正在发疯似的狂跳、喷火，在他能活动的范围内什么都没有，应是全都吞到肚子里了。
“我爹爹算不上你们定义的好人，或许他曾经犯下许多过错。”白皎说，“可他也曾为了保护家园与你们并肩作战过。”
“你们封印他，限制他自由。这么多年来，他在不断吞噬异魔，帮你们天界镇守边关，换得天界的安宁，保住了无数战士的性命。”
“这怎么不算是大功德一件？”
“他明明比你们强得多，是他在承担保护三界的重任。你们这些躲在他身后享受安宁的懦夫，有什么资格辱骂他？”
“这。”老神仙说，“这是因为封印，他不得不——”
“所以你们要恬不知耻地把这功德抢了去？”白皎说，“都说君子论迹不论心，就问问你们，这些年是不是我爹爹在出力抵挡异魔潮保护三界？”
“再说他的心。他明明有噬天之能，我都能解开封印，他的实力比我强，你们真以为他那么蠢，这些年来他都没办法解开封印吗？”
此时，白皎的眼神犀利无比，扫过众人时让人心中一震。
众人瞠目结舌，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在天界人眼中，狐北一就是个空有力量的傻大个，他们刻意做出的封印及其复杂，就是认为凭狐北一那个脑袋瓜无论如何也解不出来。
“他是在赎罪！”白皎大声说。
“他可以通知妖界来营救，可以与魔皇鬼皇合作，他绝对可以解开封印，但他选择坚守。”
众神仙们有些不敢直视白皎的眼睛。唯有宁羲依旧淡定，仿佛早就知晓一切，坦坦荡荡。
远处正在蹦跶的巨狐也停下动作，狐北一定定看向白皎。这些年被压在封印下，他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感觉。偶尔愤怒，暴躁到想把一切都撕碎。偶尔忧伤，趴在那里什么都不想做。两种情绪不断交织，还有些更复杂的情绪，他想不清理不明。干脆不去想，所以大部分时间他都在沉睡。
此时白皎的话点醒了他，也戳到了他的痛处。想起往事时涌起的悔恨，面对故人旧物的莫名愧疚感，难过孤独的时候他也曾想过自己是不是做错了。
他不会承认自己做错了，他不肯示弱。但若说自己解不开封印，好像又是在说自己蠢，他也不愿承认。
前后矛盾，左右为难。狐北一用后爪狂挠自己的头，不知道该怎么办。
“这些年他镇守边关，对三界的功劳远大于你等，他的罪也该赎清了。”白皎继续说，“现在是时候，让你们天界担负起应有的责任了！”
前半句话听得狐北一眉头紧皱，他才不愿承认他奉献自己为三界做好事，后半句倒是深得他心。天界那些混蛋，该让他们也尝尝异魔那恶心的滋味。
“白皎，快来，放我出去，我帮你好好教训这些家伙。”狐北一咆哮。
方才白皎的“强词夺理”让天界一众神仙哑口无言，可他们仍不愿承担把狐北一放出来的后果，硬着头皮纷纷上前阻拦白皎。
此时的白皎无所畏惧，她手握噬天，拳打脚踢，铁了心要从众神仙中杀出一条血路。
刚踢飞一人，一抬头，面前是宁羲。
“你还欠我一个承诺。”宁羲平静地说。
白皎顿住。毫无疑问，宁羲是这些神仙中最强的，若宁羲组织好天界众神，她将没有机会突围。
对着宁羲波澜不惊的眼睛，她心中有些慌。
当初为了救龙琛，她欠下宁羲一个属于妖王的承诺。在这个时候，如果宁羲让她不要救爹爹，如果让她带领妖界投降屈服，如果那个承诺威胁到了龙琛的生命，白胶不敢去想后果。
镇静，白皎，你是妖王。她不断提醒自己。判断三界局势，分析如今几片战场的情况。
“天帝呢？”她心中冒出大胆的猜测。
宁羲转头，她顺着宁羲的目光看去，正好看到狰狞的鬼气将天帝包围。她大概理清了事情经过。
本来这场神魔大战，时序对魔皇，宁羲对鬼皇，其他神仙拖住两皇手下大将后尚有余力，便计划将妖界也拖下水，想借妖族的力量彻底灭掉魔族和鬼族。
而天帝等人贪婪，想要趁机拿下白皎彻底掌控妖界。
却没想到，白皎和龙琛的力量不容小觑。天帝一方无人能单独抵挡住龙琛，时序前来救援。白皎重创天帝后被围攻，召唤狐北一将众上神引走。而天界剩下的力量已不足以长时间同时拖住鬼皇和魔皇了。
鬼皇找到机会，抓住重伤未愈的天帝，直接就下死手。有神仙注意到那边情况，急忙奔去，更多的神仙站在宁羲身后。
白皎确认了心中的想法，她给宁羲传音：“这样算是还了吗？”
天帝死去，最有可能继任的就是宁羲。虽不是白皎亲手杀了天帝，但若不是她的噬天使得天帝虚弱无比，龙琛拖住了时序，鬼皇也没有机会钻空子杀人。
宁羲的嘴角轻微勾了勾。
白皎舒心地笑了，她恭敬地行礼，“妖界不愿与天界为敌，过几日，我会前往天界和谈。”
众神仙都奇怪，方才白皎还一副宁死不屈的模样，怎么突然就低头了呢？
“好，期待与妖王的合作。”宁羲深深地看了白皎一眼，从白皎身前让开。
众神仙大约明白了，这是用放出狐北一来换双方合作。有的神仙有异议，可单凭他们拦不住白皎和狐北一，眼见以宁羲为首的几位最强大的神仙都已退开，他们也不好再去阻拦。
向前的路畅通无阻，白皎却没有理会不远处仍在嚎叫的巨狐。
她贪恋地看着宁羲的身影，眼眶里缀满泪水。她登上妖王之位后，天界欺她年幼根基不稳屡屡进犯。今日，在她和龙琛的强势出击后，方才老神仙喊她妖王，算是代表着天界一部分强者已经承认白皎的地位，而这些都比不上这次宁羲喊她妖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