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后这是在做戏呢?
是不想太纵着傅安和,她想要甚就立刻满足她,免得她以后愈发不知天高地厚?
于是他也配合地从座位上站起来,然后拱手朝江太后深深地作了一揖,哀求道:“母后,您就应下此事吧,毕竟安嫔种菜也不光是为了满足她自己的口腹之欲,也是想着孝敬母后您。”
江太后傲娇地一扭头:“哀家是什么金贵人儿,哪里配吃西洋种子种出来的金贵菜?”
傅安和笑嘻嘻地接话:“配吃配吃,这天下间若太后娘娘都不配吃,那谁还配吃?”
江太后瞪她,没好气道:“少给哀家灌迷魂汤,哀家又不是皇帝,可不吃你这一套。”
傅安和拿起漏勺,捞了一勺子黑木耳,倒进江太后的蘸料碟里,殷勤道:“黑木耳清肺,太后娘娘您多吃点。”
不吃恭维这一套,那可吃这一套?
事实证明,江太后还真吃。
她拿起筷子,夹起一块黑木耳,在蘸料里蘸了蘸,送进嘴里。
然后享受地半眯起了眼睛。
傅安和得意地朝穆九黎挑了挑眉,意思是:瞧见没,还是我有本事,会哄人。
穆九黎学着她平时的做派,竖起大拇指,手动给她点了个赞。
许是吃人嘴短,用完一顿还算丰盛的锅子后,穆九黎再说起慈宁花园的事儿,江太后没再如先前那般坚决反对。
傅安和一看有门,连忙打蛇棍跟上,又是吹彩虹屁又是给她捏肩捶背,把江太后哄得嘴角微扬。
最终还是答应了她的请求。
傅安和高兴得一蹦三尺高。
她的土豆、西红柿、包菜、青辣椒红辣椒、西兰花、四季豆以及紫甘蓝等古代没有的蔬菜,都可以吃上了!
送走吃饱喝足的江太后后,傅安和得意掐腰,得意地问道:“是谁这么勇猛,竟然可以铲了堂堂皇太后的慈宁花园,然后拿来种菜?”
不等穆九黎回答,她就自己回答了自己:“哦,是我!”
穆九黎失笑。
这兴头的小模样,充满勃勃生机,可比她平时那懒懒散散仿佛甚都不在意的模样鲜活多了。
果然,只有与吃食相关的事情才会让她有热情。
咳,倒也不尽然,对于敦伦之事,其实她也还挺有热情的。
特别是到要紧处,她恨不得拿根马鞭在自己的龙臀上不停猛抽,好让朕这匹马“驰骋”得更快更大力些。
他甩了甩脑袋,青天白日的,不能再想这些见不得光的事情了,不然苦的只能是自己。
果然是所谓的饱暖思银浴?古人诚不我欺。
正好赵寅进来禀报,说安王在养心殿等自己,他这才想起来自己宣了皇弟入宫,要与他细谈玻璃品拍卖的事情。
便对傅安和道:“朕去养心殿见安王,你若是困了,就歇个晌儿。”
傅安和捂嘴打了个呵欠,真别说,她还真困了。
本想如穆九黎所言歇个晌儿的,只是才刚进卧房,谷雨就进来禀报,说是沈常在求见。
沈常在沈美人求见?
傅安和眸中一亮,困意顿时跑到爪哇国去了。
连忙吩咐道:“快请进来。”
傅安和从卧房出来,才刚在东暖阁的炕床上坐下,沈常在就婷婷袅袅地走进来。
她今儿穿了身天蓝色立领对襟出风毛长袄,袄子长垂直小腿一半,底下是水蓝马面裙。
因她个子极高,长袄愈发显出她腰细腿长的好身段来。
虽是素净的颜色,但丝毫不减她脸蛋的姿色,反而在明艳之余还增加了一丝仙气。
对,是仙气。
若是放在以前,傅安和听到有人夸赞某人长得又明艳又仙气,她都觉得这是在吹牛。
还是不讲逻辑地吹牛。
但这两种好不搭噶甚至截然相反的风格,却神奇地在沈常在身上体现出来,并且融合得很好。
傅安和由衷地夸赞道:“沈妹妹当真是个绝色大美人。”
沈常在规矩地行完礼,这才笑道:“嫔妾或许是有些资色,但在娘娘跟前,却连萤火之光都不如,娘娘才是真真正正的绝色大美人。”
傅安和拉着她在炕床上坐下,笑嘻嘻道:“咱们就别互相恭维了,都是美人,你是大美人,我是小美人。”
沈常在失笑,连忙拿帕子捂住嘴,以免失礼。
片刻后,她收敛好神色,突然站起身来,朝傅安和深深地一福身。
嘴里感激道:“那日在慈宁宫,得亏娘娘出言相帮,嫔妾这才得了两篓柴炭,勉强能对付完这个月,嫔妾今儿特来向娘娘道谢。”
傅安和上前将她拉起来,嗔道:“不过是多句嘴的小事儿罢了,你当日就向我道过谢了,怎地还惦记着这茬呢?”
沈常在重新坐到炕床上,叹气道:“于娘娘来说这或许是件不足为道的小事儿,但于嫔妾来说却是极大的恩德。”
换做旁人,话到这里,接下来就该哭穷卖惨了。
但沈常在并没有。
她端起立春呈上来的盖碗抿了口茶,然后笑着对傅安和道:“嫔妾也没甚好谢娘娘的,就给娘娘做双鞋吧。”
说完,不等傅安和出言拒绝,就将目光转向立春。
一脸和气地说道:“劳烦立春姑娘将娘娘的尺寸写给我,若有甚娘娘偏爱的鞋样子,也请给我画一张。”
古代做鞋可是件极其麻烦的事儿,得手工纳千层底。
然后用布头一层层涂上浆糊,晾晒干后裁剪成鞋帮,再在鞋帮外头包上提前绣好花样的鞋面。
最后将鞋帮缝到千层底上。
一双精工缝制的绣花鞋,紧赶慢赶,少说也要十天半个月才能完成。
费时间,还费眼睛。
傅安和哪敢受这个大礼,连忙摆手拒绝:“立春几个宫女正帮我做棉鞋呢,就不必劳烦沈妹妹你了。”
沈常在笑道:“她们做她们的,我做我的,不搭噶。”
傅安和认真道:“沈妹妹真不必如此客气,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你这般客气,往后再有甚事儿,我可不敢再‘多管闲事’了。”
沈常在却很坚持,甚至还反将傅安和一军:“嫔妾替娘娘做鞋,可不是为了求娘娘下回能再‘多管闲事’的。”
傅安和:“……”
人家话都说到这份上 ,她若是再拒绝,就有些说不过去了。
于是她看了立春一眼,说道:“把本宫的尺码写给沈常在吧,鞋样子也画给她一份儿。”
立春应声退下。
再返回来时,却叫傅安和忍不住在心里给她竖了个大拇指。
她不但将傅安和的尺码跟鞋样子拿来了,还将做鞋要用到的材料给打包了一份儿。
里头包括:纳好的千层底、糊好浆糊的鞋帮,上鞋帮需要用到的麻线、一包丝线跟一块烟霞红的素缎。
有了这些东西,沈常在只需要在这烟霞红素缎上绣花,将其做成绣花鞋面,然后上到千层底上就成。
沈常在盯着这包东西半晌,突然拿起丝帕抹了下眼睛。
然后抬起头对着傅安和感慨道:“果然不愧是娘娘从外头带进来的陪嫁丫鬟,心地跟娘娘一样良善。”
她自己就在这里坐着呢,从头到尾都没听见傅安和吩咐过这些,很显然这是立春自作主张。
傅安和得意笑道:“你非要这么说的话,我好像也没法否认哈?”
沈常在也跟着笑起来,真心实意道:“从前未与娘娘打过交道,竟不知娘娘是如此爽朗的一个人儿。”
倒也不能说完全没打过交道,偶然路上遇到也搭过话。
不过那会子的安嫔娘娘比自己都谨小慎微,嘴里说的也都是些无关痛痒的客套话。
似乎得宠后才敢露出自己的本性。
不过这也在情理之中。
其他低位妃嫔,除了有江太后撑腰的安嫔,哪个不活得战战兢兢,生怕一不小心得罪高位妃嫔挨罚。
受些皮肉之苦倒是小事儿,关键是没脸。
宫廷里哪有甚秘密?
尤其是这种妃嫔争斗的事儿传得飞快,过不了三两日就会传扬到外头去。
家人也跟着没脸。
今儿怕不是她入宫两年多来头一回如此开怀,也是头一次笑得如此真心实意。
傅安和的人设就是张扬且没脑子的花瓶美人,所以闻言她毫不谦虚地笑道:“我这人吧,最大的优点就是实诚。”
毫无意外地再次将沈常在给逗笑了。
景仁宫这里欢声笑语不断,养心殿里却屡屡传来安王穆九安的抽气声。
“嘶……”他再次倒抽一口凉气,一脸惊讶地问道:“皇兄,你这是派水军打劫西洋商队去了?”
不然怎地搞来如此多的玻璃品?
别说这是皇兄自己出银钱买的,以皇兄的抠门程度,就算将刀架在他的脖颈上,他也会宁死不屈,坚决不买这些在他看来毫无用处的奢靡之物。
穆九黎白了他一眼,没好气道:“说的什么胡话,朕是那样的人儿吗?”
穆九安在心里不住点头:“没错,你就是。”
你刚登基那会儿,给父皇办了一常体面的葬礼后,国库彻底被掏空,当真是一文钱都拿不出来了。
但大周百废待兴,哪哪都是花钱的地儿,每次上朝都要上演一轮朝臣要钱,户部哭喊没钱的戏码。
于是你就指使水军假扮海盗,去捅海盗窝跟劫掠倭寇的海船。
东南沿海大大小小几百处海盗窝,全都遭了殃。
数股倭寇的几百艘大小海船,连同上头的财物,也全都进了你的腰包。
你就是靠着这些打劫来的银钱,撑过了最初的艰难岁月。
所以,横竖你连倭寇的海船都劫掠过了,劫掠西洋来的商船好像也不是没可能?
穆九黎一瞅这糟心皇弟那骨碌碌乱转的眼睛就知道他在想什么,哼道:“各路番邦船只,只要是正经来大周做生意的,朕不但不会打他们商船的主意,还会叫水军沿途护送他们。”
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
海盗跟倭寇哪个手上没沾过血?自己拿他们开刀合情合理。
商船就不同了。
自己若是连他们这些正经做生意的人都打劫的话,那自己也别做皇帝了,干脆去当水匪头子好了。
穆九安见他不似作伪,不由得收敛起玩笑的神色,认真地询问道:“那这些玻璃品皇兄是从哪里得来的?”
说到这个,穆九黎的话语间难掩得意:“是安嫔从廖家那里弄来的,她自己留一半,另一半分给朕。”
穆九安:“……”
安嫔薅廖家的羊毛就罢了,毕竟廖家跟傅家结亲本就是花钱求庇佑的。
皇兄你得意个什么劲儿?
让廖家替你养妃嫔就罢了,你竟然还要从中分走一半,你就不觉得面上过不去?
穆九黎抬脚在他屁股上踹了一脚,笑骂道:“你那是甚眼神?”
第30章
穆九黎知道如果自己不说清楚的话, 这糟心皇弟指定在心里胡乱猜测自己。
而且是怎么离谱怎么猜测。
于是便他将傅安和心疼灾民挨饿受冻,所以特意将廖家孝敬她的西洋玻璃品分一半出来给自己,用于赈灾救助灾民的事情都说与穆九安。
穆九安听完后, 不由得对安嫔肃然起敬。
为讨皇兄欢心,将昂贵奢靡的玻璃品分皇兄一半, 跟为救助灾民,将昂贵奢靡的玻璃品分皇兄一半, 这明显是两回事。
前者不过是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后宫争宠的手段罢了。
后者就不同了。
作为一个世代言情书网出身的女子,首先她必须得足够心地善良, 才能共情那些受灾的底层百姓。
其次,傅家作风简朴, 作为家里的嫡长女,她饿是饿不着, 但显然也没有享受过上层社会的奢靡生活。
“穷人”乍富, 一下子得到如此多有价无市的玻璃品,她竟然能毫不心疼的分出来一半。
颇有些“富贵不能淫, 贫贱不能移。”的品格。
他忍不住感慨道:“难怪皇兄近日如此宠爱安嫔, 她值得。”
穆九黎得意地勾了勾唇角:“这还用说?朕眼光甚时候差过?”
穆九安无语道:“皇兄的脸皮真是越来越厚了。”
“怎么说话呢?”穆九黎白了他一眼,随即将手一背,哼道:“朕脸皮本来就很厚。”
穆九安:“……”
只要我脸皮厚, 就不怕别个说我脸皮厚是吧?
兄弟俩插科打诨一番,这才正式说起玻璃品拍卖的事儿。
安王妃的娘家兄长孟凡洲, 也就是穆九安的大舅子,就开着燕京城最大的一家拍卖行。
这也是穆九黎将玻璃品拍卖这事儿交给穆九安的原因。
穆九安拍着胸脯表示:“皇兄放心吧, 我那大舅子再狡猾不过了,将东西放到他那里拍卖, 保管给你拍出天价。”
自己大舅子那一套安王见识过太多回,怎么操作这次的玻璃品拍卖,穆九安完全能猜个七七八八。
孟凡洲肯定会先大肆将拍卖品宣传一番,将其吹成天上有地下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