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他也不傻,若还揪住之前抢人失败的事儿不放,还为此将丁福狠揍一顿,事后安嫔娘娘若是追究,自己恐怕也难逃罪责。
所以他打算给丁福来个碰瓷,将这事儿定性为私人恩怨。
这下,安嫔娘娘总不好插手了吧?
他笑呵呵道:“既然丁老弟有差事要忙,那我就不打扰你了,不然耽误了你的差事那我可就罪过了。”
语毕,走到路边,然后朝后一摆手,嚷嚷道:“让开,都让开,让丁总管他们先走。”
“好好好,你们先走。”六个太监也嘻嘻哈哈地退开,一副看起来跟景仁宫众人关系极好的模样。
丁福眉头轻皱,一时间竟没看明白张有财葫芦里在卖什么药。
“小心着点。”他低声吩咐一句,然后伸手搭上板车,边帮忙推车边扬声道:“谢了张老弟,有空请你吃酒。”
板车在石板铺就的路面上嘎吱嘎吱前行着,眼看就要顺利通过张有财等人所在的地方。
就见张有财突然往前一扑,一下撞到装炭的篓子上,然后“哎哟”大叫一声,接着往后倒去。
其他蓄势待发的太监立即冲上来将他扶住,然后大声指责丁福:“丁总管你怎么回事,怎能拿板车撞张总管呢?”
“知道你们有差事在身上,张总管好心好意给你们让路,结果你们竟然恩将仇报,也忒不是东西了些。”
“丁总管你如此嚣张,不把长春宫的宫人放在眼里,就不怕宁嫔娘娘知道了,同你们安嫔娘娘说道说道?”
捂着脑袋“哎哟哎哟”直叫唤的张有财也加入骂战,气呼呼道:“丁福也别太过分,我招你惹你了啊?有你这么恩将仇报的么!”
骂完,松开沾了些许炭灰的脑袋,撸袖子道:“既然你无情,那就别怪我无义了,这亏我可不能白吃,兄弟们,给我上!”
扔下这句话,然后就朝丁福冲过来。
其他六个太监也纷纷撸袖子跟上。
景仁宫的几个太监也不怂,将板车一放,挡到丁福面前,嚷嚷道:“你们别仗着人多就想欺负我们丁总管,咱们几个也不是吃素的。”
两拨人顿时混战到一起。
提前被丁福使过眼色的王阿宝,边打边偷偷往沿着墙边往右挪。
挪出一段距离后,他撒丫子就往御花园与东六宫相连的长康左门跑,眨眼间就跑没影了。
丁福之所以选他去报信,正是因为他是景仁宫全部六个太监里头跑步最快的一个。
素日有甚事都会打发他跑腿,今儿带了他出来,正好派上用场。
王阿宝风驰电掣一般奔回景仁宫,一进大门就大声吆喝起来。
“不好了,丁总管他们被长春宫的张总管带人堵在了御花园,这会子正挨揍呢,娘娘您快点派人去救他们!”
将宫人都打发出去,正在熏笼上偷偷摸摸烤红薯的傅安和:“……”
她连忙将烤得半生不熟的红薯塞回储物空间,抄起屏风上搭着的桃红锦缎白狐斗篷,往身上一披,就冲了出去。
她兴奋道:“快快,抄家伙,咱们去打架,啊不,咱们去救丁总管他们。”
立春:“???”
娘娘,您不去找皇上搬救兵,竟然想着自己带人冲锋陷阵?
您该不会以为打个把月沙袋,自己就练成武林高手了吧?
她斜了眼旁边站着的立夏,小声道:“立夏姑娘,要不你劝劝?”
立夏抱臂,哼笑道:“娘娘要是个能劝得住的,你早上去劝了,还用在这里撺掇我?”
这位安嫔娘娘,可是连让立秋潜进慈宁宫偷听的事情都敢干的主,打架这种小事根本不值一提。
再说了,还有自己在呢。
就长春宫那几个连功夫都不会的太监,还不够自己一指头揍的,能对安嫔娘娘造成甚威胁?
立夏不肯劝,能劝的庄姑姑又感染风寒告病没来。
立春没法子,只能入乡随俗地抄起个扫把,跟在众人后头,急匆匆往御花园赶。
嫔位除了太监总管跟管事姑姑外,还有六个太监跟六个宫女。
丁福带了四个太监出去拉炭,还剩两个太监跟六个宫女在景仁宫。
傅安和就带着这两个太监、六个宫女以及立春这个编外人员“浩浩荡荡”地冲到御花园。
到那一看,果然瞧见丁福等人正被人按在地上胖揍。
傅安和斜了立春一眼。
立春一咬牙,大声嚷嚷道:“长春宫的宫人欺负咱们景仁宫的宫人呢,咱们景仁宫的人不能白被欺负,兄弟姐妹们,咱们要替丁总管他们报仇,大家冲啊!”
说着,举起扫把就冲了上去。
其他手持扫把、木棍跟鸡毛掸子等“武器”的宫人也跟着冲了上去。
别看武器不像样,但有武器跟没武器还是有很大差别的,再加上有人数优势,局势很快就逆转。
张有财等人被揍得抱头鼠窜。
傅安和倚在一棵银杏树上,将手伸到荷包里,借着荷包的遮掩从储物空间里掏了一把爪子出来。
边“嘎巴嘎巴”地嗑着,边对前方战事进行指手画脚:“立春个傻的,往屁股上抽有甚用,又抽不疼。
打人先打脸,往他脸上抽啊,如此效果才立竿见影嘛,不然谁晓得他挨过打?”
立夏:“……”
打人先打脸?
安嫔娘娘可真够损的。
傅安和又伸出葱碧般白嫩细长的手指,指着谷雨,笑道:“谷雨果然机灵,晓得自己力气不够,直接将拖把塞给力气大的李晓晨,让他发挥。”
李晓晨是跟着丁福去内务府的四个太监其中之一,生得牛高马大的,是景仁宫宫人里头力气最大的一个。
立夏赞同地点了点头:“谷雨的确很机灵。”
不但机灵,还猴精猴精的,在主子跟前会来事儿,对待其他宫人也真诚热情。
照立夏看,这个谷雨早晚能混出头。
毕竟哪个当主子的,会不喜欢机灵会来事的下人呢?
局势一边倒,傅安和正看得热闹呢,突然天上开始纷纷扬扬地飘起雪花来,每片都足有鹅毛那么大。
她惊呼一声:“哎呀,怎地突然下雪了?”
早知道她就披那件羽纱斗篷了,锦缎表白狐里的斗篷不防雨雪,淋湿后锦缎会褪色。
这热闹是看不下去了。
不过也差不多该散了,给点教训就行,若真将人打坏,回头又要跟宁嫔掰扯,麻烦。
她才要吩咐立春叫停众人,却突然从人群后方传来一声厉喝:“都给本宫住手!”
披着桃红羽纱斗篷的宁嫔搭着素心的手从肩舆上走下来,脸上满是怒容:“你们在干什么!”
众宫人见状,顿时停下混战。
“哎哟。”傅安和夸张地叫了一声,将瓜子往立夏手里一塞,甩着帕子一步三扭地往前走。
边走边絮絮叨叨地说道:“我倒是要问问宁姐姐的宫人是想干什么!
我的宫人去内务府帮沈常在妹妹采买柴炭,结果半道上被你的宫人拦住一顿好打,炭都洒了一地。
其他宫人听到信,连忙跑来帮忙。
我午睡睡醒后,发现宫人一个都不在,问了立夏姑娘才晓得发生了甚事,赶忙前来制止。
谁知我才刚到这里,宁姐姐就来了,而且听宁姐姐这语气,倒不像是来制止的,反倒像是来兴师问罪的。
怎地,这年头,苦主还没说话呢,先撩事的反倒兴师问罪来了,还有没有天理啦?
唉,难怪突然天降鹅毛大雪,一定是老天爷看不得这不公,要降下一场大雪,将这些污垢洗刷个一干二净!”
宁嫔:“……”
她险些一口气背过去。
说谁是污垢呢?
你丫才是污垢呢,是天下间最大的一坨污垢!
她深吸了一口气,没有顺着傅安和的话去争辩,而是伸手指向鼻青脸肿的张有财等人。
然后冷冷道:“你的人把他们打成这样,竟还有脸说自己是苦主?”
傅安和哼笑道:“他们先撩者贱,被打也是活该。说起来我倒是要问问,宁姐姐的宫人为甚特意跑到御花园来围殴我的宫人?”
不等宁嫔回应,她就自顾道:“难不成是宁姐姐指使他们如此干的?
哎呀,难道宁姐姐是因为前几日派人来景仁宫抢皇上,结果没能抢走,所以嫉恨上我的宫人了?
叫我说呀,宁姐姐倒也不必如此拐弯抹角地敲山震虎。
直接叫人将我拿下,大耳刮子抽我的脸,不比折腾几个宫人有趣?”
宁嫔:“……”
她倒是真想这么干。
但表哥如今被这狐狸精迷得不要不要的,前脚自己拿大耳刮子抽她,后脚表哥就能拿大耳刮子抽自己。
这简直就是自取其辱。
安嫔不怀好意,故意勾自己上钩,自己才不上她这个当呢。
而且她必须不能承认,否则指使宫人殴打景仁宫宫人这个罪名就落到自己头上了。
宁嫔没好气道:“你少污蔑我,我是听闻张有财他们被景仁宫的宫人围殴,这才急忙赶来制止的。”
然后她又看向张有财,装傻充愣地问道:“你说,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张有财“扑通”一下跪到地上,哭嚎道:“宁嫔娘娘,您可要给奴才做主啊。
奴才趁娘娘午睡的功夫,同几个宫人来御花园闲逛,恰好撞见景仁宫的丁总管等人从内务府拉了一板车柴炭回来。
奴才好心好意让路,结果丁总管故意将板车往奴才身上撞,把奴才头上撞出个大包来。
杨树他们几个看不过,想替奴才讨回公道,就同他们拉扯起来。
原本不过推搡几下就罢了,谁知道景仁宫的其他宫人竟然拎着棍棒赶来支援,把奴才们往死里打!
奴才们被打个半死,现在身上是半块好肉都没有了!
奴才们可太惨了,宁嫔娘娘您可一定要给奴才们讨回公道啊!”
“啪啪啪。”傅安和拍起巴掌来。
嘴里夸赞道:“避重就轻,倒打一耙,哭闹卖惨,这念唱作打一套套的,丁总管你当宫人太可惜了,合该去唱戏呀。”
然后她抬眼看向宁嫔,哼笑道:“宁姐姐你也听见了,是他自己承认主动‘推搡’我的宫人的。
所以啊,我还是那句话,先撩者贱,敢主动惹事,那就做好被打成猪头的准备。
宁姐姐你要不服气,就去太后娘娘跟前告状,或者去皇上跟前告状,都成。
不管闹到谁跟前去,闹得多大,我都奉陪到底。
毕竟,有理走遍天下都不怕,这事儿是你的宫人有错在先,宁姐姐想倒打一耙,门都没有,窗户我也给你钉死。”
宁嫔狠狠瞪了张有财一眼,丝毫不给脸面地骂了句:“废物!”
然后又抬起头来,冷冷瞪了傅安和一眼,冷哼道:“花无百日红,你仗着自己得宠这般无法无天,哪日不得宠了,就等着拉清单吧!”
傅安和笑嘻嘻道:“浪得一日是一日呗,想那么多以后的事情,现在还要不要过啦?”
不得宠了也没关系,只要能继续让她好吃好喝好住,她就继续在宫里混。
要是没法好吃好喝好住,她就再策划次假死,从宫里跑路呗。
拉清单是不可能拉清单的,这辈子都不可能。
这般有恃无恐的模样,把宁嫔又险些气个仰倒。
她扶着根本还未显怀的肚子,走到傅安和面前,吓唬道:“你就不怕我故意往你身上一撞,然后倒在地上,假装动胎气?”
“你可别乱来。”傅安和连忙抬手,制止道:“你若是一个角度没撞对,真伤着自己,假动胎气变真动胎气,吃亏的可是你自己。”
宁嫔见她脸上露出害怕的神情,顿时得意起来,哼哼道:“知道害怕了吧?知道我现在惹不起了吧?”
傅安和:“……”
拿自己腹中的胎儿威胁自己,真折腾出问题来,自己固然会受罚,但她的孩子却也没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