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是‘在心里’?”玛格丽特纠结他的用词。
“因为家中仆人很多,他们有些是别的贵族,比如现任首相考伯特安插进来的奸细。”修·雷德梅尼不打算向她隐瞒这些,“所以在我们没有结婚前,我要保护你,不能让你过于显眼。”
“你会有危险吗?”玛格丽特担忧,懵懂地提问,“既然都知道是奸细,怎么不清理掉呢。”
“小傻瓜,因为根本清不干净。”修·雷德梅尼耐心为她解释,“与其不断费精力去处理,不如养着他们,只要做好监视,大局就不会乱,有时还能反间计,愚弄对方。”
闻言,玛格丽特认真想了想,须臾,突兀地评价:“原来考伯特首相是坏的啊。”
“嗯?怎么会这么说?”修·雷德梅尼好笑地问她,却率先给出自己的一个猜测,“是因为考伯特下令法院,过早地冻结和拍卖了本内特家族的田产和祖业吗?”
“不是的,欠债还债,天经地义。”玛格丽特抬头,惊诧他这句话,但还是如实相告,“因为他派奸细到你家,你是好人,自然他就是坏人。”
很鲁莽、很天真的结论,但修·雷德梅尼听后大为感动,感动玛格丽特无形之中已经站在自己这一边,所以这是个好预兆,预兆他们之间的感情未来一定会更加亲密。
为了不让她担忧,修·雷德梅尼把一些真相做了隐藏。
其实玛格丽特不知道,或者说整个本内特家的人都不知道,考伯特勾结魔女,从南大路贩卖很多黑奴进行献祭召唤邪灵仪式,恰巧看中了本内特家族的田产,所以暗自吩咐人诱惑她的父亲本内特男爵染上赌赢,又巨资投资空壳子钢铁公司,最后才倾家荡产,不得不变卖家产抵债。
这些都是他在迪尼拉德纺纱厂,初遇玛格丽特,灵感发生剧烈反应,派人暗中调查,得知的真相。
这些腌臜的事,修·雷德梅尼略为思索便做出决定,暂时不跟他的小姑娘讲,仇就让他背地里找考伯特·布鲁克报,反正因为魔女的事,他也要收拾这个堕落的首相。
玛格丽特见他沉默没在说话,后知后觉意识到这个坐姿,她被抱坐在他的双腿上,似乎有失淑女教养。
不想如此失礼,也略觉不好意思,玛格丽特悄悄挪动屁股,然而没挪几下就被这个英俊的大贵族一把挪了回去,黏人地缠住:“让我再抱抱。”
“我觉得,你变了,跟以前不太一样。”玛格丽特羞红脸说。
“因为我爱黏着你,是吗?”修·雷德梅尼笑笑,见她微不可察地点了个头,继续说,“小姐,我为你动心,当男人爱上一个女人时,都会如我这样,恨不得长在对方身上,属于她的一部分。”
说完话,猛地,修·雷德梅尼亲上来。
后来,两人仍维持在相拥的姿势,说了很多话,绝大多数话题都是修·雷德梅尼提的,由玛格丽特附和,有时话题开得不好,两人虽然都意识到了,却还是笨拙地回应起对方。
“伯爵大人,你一共打了多少次仗?”
“玛格丽特,我们如今相互确认心意,你可以叫我,修。”言下之意,不用叫他的尊称。
“嗯,修。”玛格丽特略为有些害羞这个于她而言,还比较陌生的称呼。
“大规模的仗,总共打了有三次,每次至少打八个月以上时间,小规模的仗,就很多,数不清。”话锋一转,他说,“因此我留在国内的时间很少,但很幸运,这次回到曼斯伯温,就遇见了你。”
又是一句情话,玛格丽特听后面红耳赤,轻声问:“接下来你还会离开曼斯伯温吗?”
“会。”修·雷德梅尼语气狡黠,“最快下周离开。”
闻言,玛格丽特咬着唇没有说话,心里有些难过,想法复杂起来,也许离开曼斯伯温没多久,他就会忘掉自己,另寻新欢。
“怎么不说话了?”修·雷德梅尼催促,转头去看她,亲昵地揉着她的脸颊,“跟我再多说几句话,我想听。”
玛格丽特气虽然还没消,但还是语气硬硬地挑个话题:“既然你在外要带兵打仗,那么请你一定注意,不要让自己受伤。”
“好。”修·雷德梅尼惊讶这份关心,见玛格丽特迟迟没有继续往下说,不得不接过话,主动说,“没几天,王国所有贵族和政圈都会知道,我在科斯拉海峡之战中受了毁灭性的伤,未来至少一年时间都会留在南部芬拉格郡的庄园休养。”
“哦。”玛格丽特对此兴趣不大,仍沉浸在修·雷德梅尼离开曼斯伯温后会另寻新欢的痛苦中。
“我带你一起去,好不好?”修·雷德梅尼说着畅想,“每日等你结束家教后,我们就去约会,那儿有一片花海,还有一个湖,可以泛舟,我父母很喜欢挤在那条小船上说悄悄话……”
听到这儿,玛格丽特才后知后觉想到什么,忙问:“你刚才说下周离开曼斯伯温,不是指又要出国打仗,而是去庄园养身子?”
“是呐。”修·雷德梅尼一楞,片刻后恍然,“刚刚你肯定是误会了什么,才会忽然对我很冷淡。”
“我以为……以为你又要去打仗,要……抛弃我。”玛格丽特是个诚实的人,姐姐安妮从小教她,有话要直说,尽量不要让听者和说者产生隔阂和误会。
“我不会抛弃你,永远不会。”修·雷德梅尼发誓般强调,“你对我很重要,我从来没有为一个女人如此动心。”
闻言,玛格丽特主动凑过去,向他张开的口腔,伸出自己的舌头,下一秒,修·雷德梅尼立刻热情地回应了她的亲昵。
气氛渐渐柔和起来,连后面俩人聊天的话题都越来越有趣。
马车还有两百米酒要到惠灵顿中街1509号,玛格丽特低头提前整理好裙摆,准备向修·雷德梅尼告辞。
谁知,手腕被他一把抓住,整个人倒在他怀中,玛格丽特抬眸:“怎么了?”
一个吻落下。
“分别吻,你忘了给我。”修·雷德梅尼温柔地搂住玛格丽特,与她额头抵着额头,“下次见面,见面吻合分别吻,一个不许落下。”
“嗯。”玛格丽特主动仰唇贴上他喋喋不休的嘴巴,“已经不会忘了。”
修·雷德梅尼满意这份承诺:“这几天我有很多事要集中处理,傍晚等你结束家教,我来接你,然后再送你去纺纱厂给你姐姐妹妹送晚餐,这样我们每天,可以有两个小时的约会时间。”
“嗯。”玛格丽特害羞点头。
“等约翰逊离开曼斯伯温,我会及时派管家来聘请你做雷德梅尼家的住家家庭教师,然后我就带你一起回斯曼宁庄园,我们将天天都在一起。”
玛格丽特想想,没着急同意:“这件事我要先跟安妮和威廉商量,再给你答复,可以吗?”
“好。”修·雷德梅尼又说,“若你舍不得和他们分开,可以带着他们跟我们一起走,我会像对待家人那样对待他们。”
“嗯。”玛格丽特亲亲他的唇角,最后跳下停稳的马车,往家里跑去。
*
迪尼拉德纺纱厂。
安妮正低头忙着摆弄梭子,新来的监工摩西背着双手朝她走来:“小姐,小莱恩先生叫你去趟他的办公室。”
小莱恩先生全名叫钱德勒·莱恩,是这间纺纱厂负责研发新式自动纺纱机合伙人约翰·莱恩的小儿子。
他前不久刚从曼斯伯温机械大学毕业,子承父业来到迪尼拉德纺纱厂,协助父亲改良现在的纺纱机。
安妮边清理身上的棉絮,边赤脚朝二楼木梯走去。
咚咚,两声敲门声。
“请进。”里面的人回话,是一把干净的嗓子。
“小莱恩先生,听摩西说,你找我?”安妮推开门,端庄地站在门口,并没有踏进这间堆满稿纸、摆放诸多齿轮、发条、皮带等略微杂乱的发明间。
“安妮小姐,你可以多走几步吗?”钱德勒本来一直低头在画图纸,见声音是从门口传来,不得不抬起头,腼腆地继续相邀,“我有点忙,想请小姐提供帮助,可以吗?”
钱德勒有一双如绿宝石般迷人的绿眸,睫毛不仅很长还很密,当他凝视着某人时,这些睫毛像一把扇子,一扇一扇,特别吸引人,整个人显得很可爱。
闻言,安妮抬脚往那张价格不菲的橡木桌走去:“请问需要我做些什么?”
安妮心中有些猜想,也许这个小少爷想找个女工替他整理这间发明间。
见安妮走近,钱德勒顿时慌忙从椅子上站起,局促地往后站了一步,很紧张地指着桌面是稿纸,结巴道:
“我、我按照……你以前在《哈撒地下探险记》里描述,设计了一、一款新装备……它不、不用锭子,靠分梳辊来抓取和分梳喂入的棉条纤维。”
闻言,安妮瞳孔霎时放大,来了兴致,忙说出自己的看法:“但这样需要有一个前提,那就是如何提高机器的速度。”
“是、是的。”钱德勒局促地点头,铅笔在他的手指间来回滚动,“我正好卡、卡在这里,有些地方没、没思考出来……想、想跟你交流……听听你的想、想法。”
“我的想法……”安妮抿起嘴巴,认真思索,片刻后,她给出一个看法,“以前我拜读过一本物理方面的书,上面讲了力学知识,说是一个物体甩动起来……”
说着,她拿起橡木桌上一个内部平整的齿圈,放在食指上摇晃起来:“就像这样,做圆周运动,会产生一种看不见的力量。”
似乎忘记了书上的内容,安妮皱起眉毛,认真回想:“它能让旋转中的物体,离开旋转中心……我当时请教过一位在大学任教老师,他告诉我,这个看不见的力,可以分开某些事物,比如棉絮的纤维①。”
话至此,安妮松开眉头,微笑看着钱德勒:“也许你可以试一试这个办法。”耸耸肩,“但也别太当真,你知道的,我只是一个没有什么物理学知识的普通纺纱女工。”
“你、你根本不普通。”钱德勒羞红脸,不敢看安妮,低下头又强调一次,“你很来不起。”
安妮笑笑,没接这话,在她看来这不过是这位富少的一句社交谦辞:“小莱恩先生若没其他事,我可以先离开吗?再耽误下去,我今晚就要额外加班半小时。”
“没事了,谢谢你。”钱德勒仍低着脑袋,声音小小的
“那我先告辞,再见小莱恩先生。”安妮转身。
忽地,钱德勒抬起头,急促地大声问:“安妮,你愿意做我助手吗?”
“嗯?”安妮错愕地转过身子,“做你助手?为你画图纸,还是摆弄这些零件?”
“都可以。”钱德勒受不了安妮直勾勾的眼神,慌忙垂下眸子,“你很聪明,也读过很多书,我觉得,你能帮助我。”
“我不行。”安妮直接拒绝,“我不懂机械,读书虽多,但也是少女时期读的,如今……”还是觉得很遗憾吧,叹口气,“我大部分的时间都在纺纱厂纺纱,很少抽出时间阅读。”
“可……可是你抽出时间,写、写了……”钱德勒声如蚊蚋,“新的连载小说。”
闻言,安妮立刻瞪圆眼睛,惊恐地斥责道:“你答应过我,不会说出这件事的。”
“我没告诉别人。”钱德勒有些慌乱地抬起头,“我谁都没告诉,安妮小姐请你相信我。”
见他这傻乎乎又胆战心惊的模样,安妮信了他没对外说出去:“好吧,我相信你。”
闻言,钱德勒悄悄松了一口气,扣着手指,紧张地解释:“如果你来做我助理,每天只需要工作十个小时,这样你就可以拥有更多的写作时间,而且,不忙的时候,你也可以在工作时间写作。”
“所以……小莱恩先生是在怜悯我,变现的救济我。”安妮双臂交叠抱在胸口,不好好意地瞪着钱德勒,“说吧,你究竟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爱情,你对我的爱情。——当然了,钱德勒现在是完全不敢把这句真话讲出来。
“我什么都不要。”钱德勒磕磕巴巴地说,“我的确需要一个助理,平日辅助我做设计工作,而当我遇到困难,我希望她能点拨我,帮助我走出思维的困境,就像今天这样。所以我需要找到一个充满智慧的助理。”
听到这里,安妮茫然,看不懂这个年轻还很容易害羞的富家少爷,敌意渐渐收回,认真回答他:“,虽然我小时候学过绘画,可是我根本不懂机械,画不出……”视线瞥向那种橡木桌,“你画的这种图。”
想想,她继续补充:“而且我也不认为自己充满智慧,你可能不知,我经常被女儿说,是个笨蛋妈妈。”
“你有女儿?”钱德勒大惊,“安妮小姐,你已经结婚了?”心中那团爱情的火焰还没烧旺,就一盆水给浇灭。
“是啊。”安妮嘴角噙起一抹慈祥的笑容,“我女儿叫贝蒂,今年5岁。不过——”
话锋一转,安妮调皮地对着这个腼腆的青年眨眨眼:“我离了婚,现在是单身母亲,所以小莱恩先生,你以后请叫我一声本内特女士,而不是安妮小姐。”
“啊?哦哦,好的。”钱德勒心头的惊讶感,被面前女士那道活泼的眨眼动作带来的害羞感挤走,他又慌忙低下脑袋,不敢直视安妮。
此时,他脑海里已经遐想连篇。
首先,安妮已经离异,那么,我仍能追求她。
只是,她还有一个女儿,小姑娘能喜欢我吗?
另外,安妮会接受姐弟恋吗?我小她三岁啊。
最后,爸爸妈妈会同意支持我的这份感情吗?
“嗨嗨,小莱恩先生你在想什么?”安妮出声提醒,“要是没别的事,我要返回车间工作了。”
“本内特女士,你愿意做我助理吗?”钱德勒迫切想听见答案。
“给我两天时间考虑,可以吗?”
安妮其实很心动作助理每天只需工作十个小时,这样以她现在的写作速度,每周能向《曼斯伯温市民报》供稿一万五千字,能从主编那里领到1列苏15先令的稿费。
如果这本连载小说能被广大市民喜爱,那么,她后期就能找报社谈判提高一定的稿费,想必对方不会不答应。
这样一家人的生活,都能得到很不错的提升。
只是,天底下没哪件好事,可以无缘无故获得,一切都有标价,都会付出相应的代价,尤其她对这位富家少爷并不熟悉,而前夫带给她的心里阴影实在太大,不得不小心提防。
“可以的,我每天都会来这里工作。”钱德勒愉快答应安妮的请求,“你有了答案,直接敲这间门告诉我就行。”
“谢谢。”安妮含笑,“那我不打扰你工作。”说完退出这间杂乱的发明房间。
边走,安妮边回想,那天自己去《曼斯伯温市民报》报社找主编自荐小说,怎么这个富家少爷好巧不巧就在主编办公室啊。
当时主编也不避讳,当着钱德勒的面,问了安妮很多问题,比如她少年时期使用的旧笔名,以前那些旧作创作的灵感来源,如今写的这本恐怖小说的框架,在纺纱厂工作是否有足够的时间保证周更,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