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喜欢便是不喜欢,”赵止说得任性,“还需要原因吗?”
‘荼’并不纵容少女的任性,“没有理由的支撑,不喜欢便只会是一种无用的情绪。”
这回赵止彻底变成胭脂兔子了,气得鼻子都红了,她圆溜溜的眼睛珠子不停地转,像是要干些什么大事。
赵止的眼神最后定在桌上的琉璃杯上,她突然拿起盛满石榴汁的琉璃杯,就着杯口一饮而尽,甜腻的石榴汁把少女的嘴唇染得嫣红。
‘荼’垂眸看向赵止,像是担心这只胭脂兔把自己喝呛。
“书上说得都是错的,这简直就是在抹灭人性,白绫仙君,为何不能念人情,不能听杂乐,不能享美味?”赵止放下琉璃杯,透亮的眼神突然看向‘荼’,她的手心摁在‘荼’的手背上,抬起身。
香甜味猝然向‘荼’靠近,少女仰起头,带着甜意的嘴直接贴在‘荼’的嘴唇上,温柔贴上冰冷,少女的嘴唇如同花瓣一样颤动。
她像只小兽一样咬着‘荼’的嘴角,试图把自己满唇的甜意全都渡到‘荼’的嘴上。
桌子下,‘荼’的手克制地攥起,他怔在原处,心中的异样感破土而出,来得尤其汹涌,汹涌到他这次再也没听见那些说‘你错了’的声音。
赵止的嘴唇贴着他的嘴唇,笨拙而用力地亲着、碾着,‘荼’仿佛听见了什么东西崩塌的声音,白绫下的双眼中,升上不可言状的、如同坚冰一样侵占欲。
‘荼’的神识里响起很多不可言说的声音,那些从未出现在、也不可能出现在四书五经中的话语。
一直克制的手抬起,捧起少女的后脖颈,‘荼’弯下腰,想要加深这个吻,但就这一刹,少女像是若有所感得从他的怀中抽离,开始抹起自己的嘴唇。
赵止的嘴唇由浅红变成深红,且泛着诱人的光,看得白绫之下的眼神愈发加深。
赵止像是看不出‘荼’的神色,她懵懂地摸了摸自己的嘴唇,语气里好像还带着气,“你以后不准看这种书了,字里行间都不让人吃饭,这谁能受得了,简直就是在教人受苦!”她有意无意地摸了摸自己的嘴唇,“你看,石榴汁多甜啊,如果以后连石榴汁都不能喝了,岂不是可怜。”
‘好感值+5’的提示音在赵止的脑海中响起,她直接把‘荼’的《屠》给拿走,走得飞快,只留下一阵石榴汁的甜味。
留在原地的‘荼’神色不明,竹林下,修长的人影抬起了手,似乎按在了自己的唇上。
回成化阁的途中,因果对赵止说,“宿主,卡牌的阵法升级完毕了,现在它是个被投入二十分好感值的阵法了,希望以后能争气些。”
因果做梦也没想到,二十分的好感值果真十分争气,争气到直接把业溟给传送到了成化阁中。
当赵止在自家院落看到业溟的身影后,因果已经惊讶到失语了。
少年神祇立于榆树旁,玄色的衣裳上趁着显眼的金,他的手点在榆树上,而榆树身上阴影似乎也蔓延到业溟的侧脸上,他神色冷漠而阴沉,赵止远观他的时候,心中也不由自主地察觉到类似敬畏的情绪。
但这情绪很快便消失,少女的脸上升上惊讶,她走到业溟身旁,本着礼数行礼,周到而温和地敛起自己的惊讶,“少君大人,你怎么来这里了,你...是同我一样莫名其妙得会被传送来去吗?”
业溟这才看向赵止,垂下的眼眸幽黑,“你真的很善于用你的神情,你真的懂这些神情所表达的情绪吗?”
赵止不太理解地看向业溟,“我听不懂少君大人在说什么。”
“刚才数息之间,你先装出惊讶,然后又变得周到,还故意在我面前收束起惊讶。”业溟一针见血,“你做得很好,可惜我在梦里看了你太多这样的转变。”
少女依旧一幅不明白业溟在说什么的模样,语气愈发温和,“少君大人,我说过,梦不作数的。”
“那什么作数?”业溟的手指突然摁在赵止的嘴唇上,“你嘴唇上的红作数吗?”
赵止几乎立马就想后退,但业溟靠近她,一只手挑起了她的下巴,另一只手摸着她的嘴唇。
“你的嘴唇上有不属于你的味道。”业溟冷静地说。
“是石榴汁。”赵止说。
“你知道我说的是谁的味道,”业溟的指腹缓慢地擦拭赵止的嘴唇,“嘴唇这么红,刚才应该很激烈吧,你咬他了吗,还是他咬你了?”
业溟的话句句不提赵止到底做了什么,但句句都在暗示赵止到底做了什么。
“少君大人,请不要妄自...”赵止的话被业溟的手指打断,“唔...”
就在她张嘴的时候,业溟的手指伸到了她的唇舌中,业溟的指尖轻微地搅动过少女的舌头,抚过赵止的贝齿,赵止的眼尾几乎立马就红了。
赵止慌乱而狼狈地从业溟的束缚中挣脱出来,对上少年神祇眼中几乎要化为实体的恶劣。
“舒服吗?”业溟并不擦拭自己的手指,语气里有冷漠的嘲弄。
“请少君守礼法。”赵止避开业溟的视线。
业溟却笑起来,“你不回答我,我怎么知道你现在的慌乱到底是不是真的?”
此时一群随走进院落,远远地听见有人对他们的少主说话,虽没有听清到底在说什么话,但语气十分刺人,甚至还让他们听出些嘲弄来。
他们刚才特意在庭院外停下脚步,就是因为他们在等待少主下手——这人敢这么跟少主说话,估计马上就要成为少主的刀下亡魂了。
果不其然,没多久庭院里就没了声音,随从们垂首畏缩地踏入庭院,希望少主不要迁怒于他们。
结果一抬头,嚯,那人竟然还活着!倒是他们的少主,眼神十分不自然地避开那人的视线。
一众随从们瞬间对业溟屏声敛息,开始想象这人到底有多大的来头,竟然能在对少主说完那些话后还能完好无损。
“少主,”随从们呈上案板,“无名仙君托人来送药,这些都是仙君送的药膏。”
案板上,药膏被盛在白瓶中,瓶口塞着镀有银色的墨珠,随从们放下案板后退下。
赵止还没走上前,业溟拿起案板上的白瓷瓶,放在手中端详,仿佛能通过药瓶看出送药的人。
业溟放下药瓶,看向赵止,语气里充满了不明的意味,“你的品味真怪,竟然会去亲吻一块坚冰。”
第二十四章
◎恪守兄妹之礼?◎
因果已经麻木了,无论现在业溟说出什么话,它都不会再惊讶了,这位神祇像是无所不知,偏偏又不说出祂到底知道些什么。
难不成,祂真的能从药瓶上,看出送药人的性情么?
送药的弟子回去复命,说话时不敢抬眼看‘荼’,一直保持躬腰的姿势,“仙君大人,药已然送到,我们没瞧见赵姑娘,只看到了成化门少主以及另外一位认不出身份的公子,与成化少主关系甚密。”
‘荼’落在宣纸上的笔一顿。
弟子继续说,“没曾想成化少主竟然还有亲近的朋友,在下还是第一次看到成化少主和他人勾肩搭背。”
勾肩搭背四个字说完,此弟子突然打了一哆嗦,他不明所以地抬起头,发现天色突然变得雾蒙蒙的,刚才不还是大晴天么,怎么...怎么感觉要下雪了?
他再抬头看无名仙君,虽然仙君依旧平日里的模样,但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比以前更冷漠了,弟子莫名其妙地觉得心慌,找了个借口赶紧告退。
雪没下成,但还是下起了绵绵细雨,雨珠打得‘荼’院落里的竹子四处摇晃,赵止撑着伞来到‘荼’的住处,她看向在雨中摇动的青翠竹子,不禁想到前几日看的一本志怪小说。
‘荼’立于池塘旁的行廊处,手中拿着竹简,此情此景此人,像是佛经中才会出现的菩提图。
赵止踏上行廊,放下手中的伞,小声且快步地走到‘荼’的身后,而后坐到行廊上的椅子上,“白绫大人日安!”
‘荼’垂首看向赵止,神色比往常冷漠了些,但少女丝毫不在意,反而脸上挂笑地讲起趣事,“白绫仙君,我近日看了一个志怪故事,根竹子有关,我看到你这满院的竹子,一下便想起来了。”
她说,“故事里说,但凡生长在神祇周围的万物,总会受到神力润泽,比其他生灵长得更快。曾经有一片竹子被养在神祇的庭院中,没过多久,那些竹子便成仙了,被唤作竹枝仙。”
说完此话,池塘边在雨中被吹打的竹子停止了摇动。
‘荼’看向少女因为说话不断翕动的嘴唇,耐心地听少女讲故事。
赵止接着说,“竹枝仙觉得神祇十分伟大,它把自己当成了神祇的守卫,它厌恶一切试图靠近神祇的人,觉得只有天地才配与神祇同存,它远远地看着神祇,并用阵法困住一切前来叩见神祇的人。它会用阵法锁住那些人,然后营造虚假的梦境,让那些人沉入梦中醒不来,而后它再用竹枝活生生将那些人缠死。”说到这儿,少女露出不忍的神情。
赵止继续说,“逐渐的,竹枝仙成了一位邪仙,被神佛们逐出了仙境,天降大罚,人间的竹子们也因此受到影响长出了竹斑。”
说完后,赵止像是状似无意一样把手伸到行廊外,触摸快要探进亭台里的竹子,“真巧,这些竹子上也有竹斑。”
廊外的雨水很快把赵止的胳膊给打湿,她后知后觉地收回手,“都湿了。”
‘荼’拿起绸布,给赵止擦拭身上的雨珠,绸布上绣有遒劲的草书,墨色晕染。赵止笑着看‘荼’,“谢谢白绫仙君。”
“药收到了吗?”‘荼’问。
“收到了。”赵止说,“昨天晚上我自己涂的,完全没有白绫仙君给我涂的好。”
‘荼’放下绸布,指腹却因为少女的话一热。
“昨日送药时,弟子说你府上有他人寻访。”‘荼’说。
“有人?”还能有谁,当然是业溟,少女作出苦恼的神情,“啊,”少女像是这才想起来似的,“业溟啊。”
“业溟?”‘荼’觉得这个名字给他一种熟悉感。
“是啊,”赵止叹气道,“一个棘手而烦人的客人。”
“可不能让他们两个碰面了。”因果在赵止的脑海中说,“我都不敢想象那场景到底会是怎么一个模样。”
棘手而烦人的客人依旧在成化阁中,花十五分好感值升级的卡牌好像点在了业溟的身上,因果对此几乎无言。
赵止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在桌旁雕刻榆木的业溟,人是卡牌召唤来的,却又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去。
因果在数据库里不断探测整理数据,“宿主,我肯定会找到如何掌握卡牌阵法的办法的,你再等等。”
赵止坐在石桌旁,发现庭院里的榆树少了一棵,再看向业溟手中的木头,顿时明白了这被雕刻的榆木从何而来。
业溟专心做着手中事,少女便也温柔地坐在一旁,但当侍卫们走入门庭时,赵止神色敛下,再次变成玉面阎王的成化门少主。
业溟放下雕刀,转头看向赵止,将她瞬间转变的神情纳入眼中,嘴角扬起嘲弄的笑。
“少主,流水城主前来拜访你。”
流水宫的弟子们开道,流水城主被簇拥着走到赵止面前,虽为长辈却向赵止行礼,“成化少主,久仰大名。”
流水城主身后跟着楚玉儿,她用好奇的眼神打量赵止,这一看,眼皮子一跳,这人长得竟然比秦司术还要俊朗。
赵止也看向楚玉儿,她的视线停留在楚玉儿腰间挂着的香囊上,香囊的表面绣有竹子,每段竹枝上都附有竹斑,这让赵止不由地又想起那个志怪小说,故事里的竹枝仙喜欢附身于心中有怨气的人身上,而后再不知不觉地靠近它所认为的、不应该靠近神祇的人,找机会不知不觉地下手。
楚玉儿像是注意到赵止的视线,脸上一红,立马侧过脸,在心中默念三声秦司术。
流水城主一直在说客套话,言语间有把门中弟子送往成化门中修习的意向,语气里也十分敬重成化门的师祖,也便是赵止名义上的父亲。
楚玉儿再次看向甚少言语的赵止,从刚才她就能看到赵止的身旁站着一团金光,十分显眼,但又不知道是什么。
于是在随从们换茶时,楚玉儿拉住流水城主的袖子问,“父亲,你看到成化少主身旁的金光了吗,那是什么,我怎么从未见过?”
一向博闻强识的流水城主也不能确定,“也许是成化少主修为过高而产生的灵压吧,他少年英才,身上总有些异于常人的特质。”
金光处,业溟一直冷漠地看着这两人谈论自己,他的视线也落在楚玉儿腰间的香囊上,唇角微挑,隐约扬起冷笑。
此次拜访,楚玉儿发现成化少主不像传闻中的冷血残忍,不由地大起胆子问道,“少主,不知道你前几日有没有收到一本棋谱?”她补充道,“是《入门棋经》的抄本。”
听闻书名,业溟冷淡地看向赵止。
“收到了。”赵止像是没感受到少君大人的视线。
“那是一位...”楚玉儿皱起眉,像是在斟酌着用语,“一位我也不知道从何而来的姑娘托我送到您阁中的,说实话,成化少主身份尊贵,让我不禁生疑,”楚玉儿说,“这位不知出处的姑娘送棋谱给您,可能另有所图。”
楚玉儿见赵止神色不动后,继续往下说,“而且我在丹修赛上看到她被无名仙君拉走,且形容密切,似乎关系非常不错,我说这些,是觉得这位姑娘似乎对少主您有不可说之心,还请少主注意提防这位来历不明的姑娘。”
赵止冷漠地颔首,“姑娘有心了。”
楚玉儿欢欣地笑起来,而她腰间的香囊突然掉落到地上,像是无声地在骂人‘蠢货’。
城主大人让随从们呈上一些流水宫的丹药礼,而后携楚玉儿和弟子们告退,随从们也退下,庭院里一下空旷了不少,只剩下赵止和业溟。
业溟漫不经心地用雕刀雕刻榆木,手下的长筒已成雏形,木头的每个关节里都续有可伸缩卡进长筒里的细枝。
业溟看向赵止,“无名仙君,就是那块坚冰吧。”少年神祇的语气有些阴鸷。
赵止对上业溟的视线,语气温和,“少君大人,您又说些我听不懂的话了。”
说话间,之前楚玉儿掉落的香囊在地上滚动起来,不断有东西在鼓鼓囊囊的香囊袋子往外爬,一节竹枝,两节竹枝,三节竹枝...
“啪”得一声,香囊袋子被破开,土地攒涌,数百枝竹枝突然从地底暴起,以茫茫之势张牙舞爪地抽向赵止。
赵止往后退,周身扬起蓝色的光电,那些竹枝比铁石更硬,抽在赵止的周身,一下破开平日里根本牢不可破的雷电灵力。
竹枝包围向赵止,石台、亭柱全被竹枝抽断,碎石和木屑四处飞舞,“砰”“砰”声不断。
“竹枝仙。”业溟看向被竹枝围攻的赵止,冷眼旁观,甚至还往后退了几步,那些碎屑根本近不了他的身,但凡飞往业溟周围的,都会被金光融化成齑粉,在空中扬成尘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