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找我做什么?”小宁也搬了个小板凳坐下,“你在削什么?”
“鱼枪。”小离把手里的木棍递给小宁。
“这个小短棍能扎到鱼?到水里就偏了。”
小离想了想,“姐你说的对,我得换个粗点结实点的。”说完单脚跳着出了门,估计是找木棍去了。
小宁把食盒放到厨房,进了里屋,白氏正在做针线,”这么早就回来了?小离说要找你去呢。“
”找我?“小宁觉得好笑,”给我看那根木棍?”
“你看见小离了?”白氏有些诧异地抬起头。
“对呀,刚刚在院子里。”
“那他没跟你说?”
“没有。”小宁莫名其妙摇摇头,除了小木棍,没说其他的呀。
“这孩子,这两天削木棍削魔障了。”白氏停下手中活计,“是三叔家来客了,请爹去作陪。“
小宁坐在白氏旁边看她缝制小衣服,随口应道:“哦,等晚上爹娘回来再去呗。”
“嗯,好,你没看到三叔那高兴劲儿,过来的时候,脸上都笑开花了。还请爹去作陪,这种事儿真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
呀,遭了,小宁突然跳了起来,“嫂子,是哪里来的客人?”
“不知道呀,你怎么了?”白氏奇怪地看着一惊一乍的小姑子。
“没事,我现在就去找爹娘。”
小宁出了自家院子,站在三叔家大门口往里面张望了一下。
不知道是什么客人,会不会跟三叔勒索他爹娘的事情有关?
如果不是,为什么要爹娘作陪?
谢小宁不由满心焦虑,往田里跑去。
一个时辰之后,小宁进了三叔家的院子。
谢三家的房子,比她家气派许多。三间正房整齐宽大。厚实的砖泥墙,足够遮风挡雨。中间那屋是三叔三婶住,一日三餐也摆在这间屋子里。
谢小宁大摇大摆,拉开房门走进去。见三叔正对着她坐在主位,谢仲岭在东,谢叔崖幼子,10岁的谢寰在西相陪。有一人背对自己,身形挺拔,身穿深蓝色暗竹纹直缀,带一顶镶美玉鲛绡纱冠,一身的富贵风流。
这就是三叔家的客人?
谢叔崖正举杯劝道:“公子难得到香川村,不尝尝我们这里的美酒,如何使得?咱们既然叫香川村,都是得宜与这口山泉,真是香甜……”
他盯着那公子殷勤劝酒,眼光突然扫到站在门口的谢小宁,这句话就噎在嗓子眼,下半句无论如何也吐不出来。
谢仲岭觉得奇怪,扭身看到小宁,也吃惊地瞪圆眼睛,隐着怒气,脸色红一时白一时,半晌才问:“你怎么来了?”
小宁便道:“听说三叔有客,侄儿不敢慢待,特来相陪。”
这句话还未完,背朝她的公子慢慢转过身来,突然笑了,“这位小公子是?”
谢小宁一看,差点没跳起来,果然不是冤家不聚头,这家伙是怎么摸到她三叔家的?
第20章
谢小宁从田里叫回父亲,却放不下心,总觉得是三叔找了帮手来对付她爹,因此换了去云熹楼时穿的那身男装,去了三叔那边,想给她爹助阵。
等她见了那客人的真容,直骂自己多此一举,没事找事!
这位被谢叔崖待为上宾,极力奉承讨好正是安青筠大少爷!
小宁歪着脑袋,这人竟然游手好闲游到她家隔壁了。
安青筠笑得好一个春风得意,那神情分明在说:果真只隔了一日,就迫不及待想着见我,竟然女扮男装,出此下策。
真是冤家路窄!
小宁恨不得给他一巴掌,扇掉他那副得意洋洋。
谢仲岭见了女儿不伦不类的打扮,哭笑不得。只是在三弟家里,又碍着外客,不能捅破,于是轻斥,“哪有不请自来的道理,快回家……读书去吧。”
谢小宁也就借坡下驴,“哎”了一声转身就走。
“小公子,”安青筠站起身来,右臂挡在小宁身前,“既然来了,就坐下喝几杯吧。”
谢小宁连连推迟,“不不不,我还有事呢。”
安青筠并没有让开的意思,问小宁:“小公子何事如此忙碌。”
“我……我还要读书呢!”
“小公子是读书人?”安青筠笑得更开怀了,“那可巧了,定是同在下谈得来。读书不能只顾苦读,还要切磋琢磨,才能互有进益。今日相见也是缘分,不如小公子留下,我们切磋一二?”
谢小宁后退一步,防备地瞪着安青筠,这家伙有什么企图?
安青筠回身对谢叔崖说:“我见这位小公子温文尔雅,知书达礼,竟觉一见如故,相见恨晚。香川村果然不负盛名,人杰地灵,钟灵毓秀。”
这几句话说得谢叔崖浑身舒畅,客气道,“安公子过誉了,算不得人杰地灵。不过此方水土确实丰茂滋养,刚刚公子见过小女,自然知道。”
谢小宁一个激灵,她三叔先前还大方得体,谁知道话不过两句,就脱了缰。
画风转换如此之快,简直令人瞠目结舌。
这么卖力夸奖谢小安是什么意思?难道看上安青筠了?安青筠你也有今天,啊哈哈哈哈……
她弯起嘴角,老神在在,超对方投去一个揶揄挖苦的眼神。
安青筠却好像不自知,仍是悠游自在。
谢叔崖一直摸不到这公子的路数,奉承了这半天也是隔靴搔痒。
没想到小宁一来,这位安公子马上兴致高昂,眉飞色舞。侄女女扮男装,他没有多想,便以为两人年龄相近,会多些话题。
先让这公子轻松自在了,再图谋他的大业。
于是开口,“小宁也留下做陪吧。”
谢小宁求助地看了眼她爹,她爹轻轻摇头,起身拖一把椅子放在桌边。小宁无奈,只有坐了下来。
她这一身长衫,用料考究,做工精致。与安青筠坐在一起,不嫌逊色,更像是兄弟一般。
谢仲岭和谢寰都感到紧张尴尬,万一说漏了嘴,可就丢人了。于是便闭紧了嘴巴,能不说话就不说话。
只有谢叔崖毫不在意,殷勤地给安青筠布菜斟酒,问他可合胃口?并表示这里所有菜式,都出自他那个善良美丽又贤惠的女儿。
可安青筠只对谢小宁感兴趣,“这位小公子如何称呼?”
谢三道,“他是我侄子,谢宁。”
“哦,谢贤弟。”安青筠笑道,“眉眼很像我一位故人。”
谢叔崖忙一张老脸贴过去,“这可是安公子与我们谢家的缘分!”
谢小宁心道:你是想说跟你闺女谢小安的缘分吧,三叔!
安青筠却不买账,“谢伯父说笑了,我那位故人可不是好相与的,牙尖嘴利,得理不饶人。最可恨的是,时常爽约,有诺不践,十分可恶!”
谢叔崖听得这话,尴尬地笑了两声,拎起酒壶,“喝酒,喝酒!”
谢小宁心里明镜一般,知道这是指桑骂槐责备她呢!昨日她只不过随口答应,会去西营胡同,到让这家伙当了把柄。
既然我是那个可恨可恶的,你又到香川村来做什么?
小宁仰着脸,神情里满是挖苦,“不知今日安公子到香川村来所为何事?”
安青筠一声叹息,“还不是约了那位故人,我苦等她不来。小憩片刻,梦中见到一只鸟,说大名府西10里有一香川村,以山泉得名,泉水清冽,甘甜沁香,难得一见,因此我这才来此寻访。”
编,你就编吧!
安青筠接着说:“结果到了谢伯父门口,因口渴想讨一碗水喝。没想到谢伯父十分客气,再三相请,在下实在是盛情难却,今日青筠叨扰了。”说完朝着谢叔崖拱了拱手。
这几句话,把前因后果交待的清清楚楚。
谢仲岭听到,不由细细观察安青筠与小宁的神色。他隐约察觉到,两人话里话外,打着机锋,你来我往,针锋相对却又十分契合。
他不由绷紧了身体,安青筠这个人表面是普通的富家公子,实际又如何呢?他到底是为了小宁,还是为了他全家而来?念头闪过,谢仲岭顿时如临大敌。
他思虑再三,才问:“安公子是哪里人?”
安青筠恭敬答道:“在下太原府人士,因为有些生意往来,上个月才到的大名府。家里世代经商,父母健在,还有一个兄弟。”
这回答可谓十分详细,充满诚意。谢小宁本以为他又要说出“尚未婚配”的话来,正等着看笑话,没想到安青筠却收了话头。
于是斜着眼角瞪了他一眼。
谢父又问:“公子可去过京城?”
“京城?”安青筠难免疑惑,不明白谢父的意思。
“哈哈,是这样的,”谢三叔好不容易插上话,“我二哥年轻的时候定居在京城,所以才有此一问。”
安青筠连忙回道:“哦,前些年也经常去。”
谢仲岭听了这话,若有所思,不再言语。
这时,房门“吱呀”打开,小宁正对着门口,看见谢小安花枝招展地走进来。
再看她的打扮,吓了一跳。
身上是胭脂色印花丝锻褙子,十二幅栗色湘裙,猛打眼像根通红的蜡烛。
满头的银钗步摇,耳朵上带着谢母送的金累丝花朵耳坠。估计谢小安首饰盒里的所用装备都被一网打尽了,这还不算完,
鬓角还别着一朵大红的芍药花。
谢叔崖连忙起身介绍,“这是小女,叫谢小安,给公子斟酒。”
谢小宁吃惊地望着她爹,谢小安不是定了人家吗?这是唱的哪出?出来斟酒,为了攀附权贵?这这这,女孩的矜持呢?娇贵呢?
谢叔崖还在絮絮介绍,“我这丫头马上15岁。不仅容貌出色,心地也是极善良的。刚刚公子讨水喝,就是小女给公子盛的水。”
谢小宁的三观完全给震碎了,excuse喵?这也叫心地善良?
观众们比谢小宁还要激动。
青团520:看到青公子如此受欢迎,我就放心了。男神,老公,么么哒!
青团666:你们看,谢小安娇羞的模样,也有几分风姿。宁宁你要加油,否则要被小3了!
谢小宁:你个乌鸦嘴……不对,谁被小3?我?我才不喜欢那个讨厌鬼。
宁萌233:就是,我们宁宁主播所向披靡,无所畏惧。
谢小宁跟粉丝们斗嘴,正不亦乐乎,猛然发现手中多了一把酒壶。
她呆呆地望着一桌子或期待,或气愤,或诧异的面孔,我刚刚走神的时候发生了什么?
安青筠深吸了一口气,压住心底的气愤,谢小安的出现不但没有引起小丫头的嫉妒,她竟然还事不关己,神游天外!
说话的语气就有些冷,“有道是男女授受不亲,还是请谢宁小兄弟帮我倒酒来的便当。”
不就是倒酒吗,至于黑着一张脸吗?小宁没做他想,抬起手臂,往安青筠的酒杯里倾了一杯酒。
“23333,主播刚刚还说谢小安斟酒是不矜持,不娇贵,现在……哈哈……容我笑一会。”
“没毛病啊,谢小安斟酒是自降身价。咱们宁宁主播,是青公子求着斟酒的,就是高大上!”
“哐啷,嘭”
等谢小宁回过身来,发现手里的酒壶飞了出去,正躺在屋子当中的青石地面上,酒壶随着惯性左右轻晃,里面的美酒翻出,积成一个小酒洼。
谢小宁:刚刚又发生了什么?网管,我这儿怎么总是卡片儿?
”谢小宁!“谢小安叉着腰大叫。
小宁抬起头,看到堂姐头上的步摇在自己眼前剧烈摇摆,“啊?”她下意识地答应。
“说什么男女授受不亲,她女扮男装,坐在安公子旁边,才是不知廉耻。”
谢小安说着已经扬起手臂,就要往谢小宁身上招呼。
安青筠嗖地起身,一把抓住谢小安的手腕,“你要做什么?”
谢小安脸色惨白狰狞,“公子被她骗了。她明明是女子,女扮男装故意接近公子,如此居心叵测……”
“居心叵测?哼,你也好意思贼喊捉贼!”说着放了谢小安的手,拉起小宁,“小宁我们走!”
“安公子留步啊!”谢叔崖大喊,“小女一时冲动……”
第21章
“说说吧,是怎么回事?”谢仲岭坐在厨房的小板凳上。
“伯父,是这样的……”安青筠立在旁边,一副老实巴交的诚恳模样。
“坐下来说。”谢仲岭指指跟前的小板凳。
“不用,小侄站着就行!”安青筠推迟,以表示对谢父绝对的尊敬。
“我看着你费劲,脖子疼。”
安青筠:……果然一脉相传,谢家人都是一股清流。
安大公子乖顺地坐在小板凳上。
他这辈子从未坐过这样矮小狭窄的木凳。高大挺拔,锦衣玉带的他,弯着身体,像极一只包装精美高档的大虾米。
但是安青筠却甘之如饴。
“伯父,今日实在对不住。我是来找小宁的,谁知让三叔家截了去。”
“如果实话实说,又怕对小宁的名声不好,又想着都是自家的亲戚,不能得罪,只有将错就错。”
“今日闹成这个样子,都是我的错,是我思虑不周,惹得您与三叔生了嫌隙。”
安青筠态度诚恳,一边认错,一边拿眼睛觑着谢父神色。
谢仲岭沉思片刻,才问:“你和小宁怎么认识的?”
“是这样的,”安青筠更加小心应答,“说起来大概半个月以前,我被人偷了钱袋。那时孤身一人住在客栈,身边的下人被我遣了外出办事。身边没有银钱,真是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眼看饭都吃不上。”
“多亏路上偶遇小宁,小宁心地善良,接济了我几两银子,我才能渡过难关。”
“这恩德实在无以为报。我思来想去,把家里祖传的一张烤鸭秘方,送给了小宁。”
今日看见谢家的境况,安青筠便想到,谢小宁的烤鸭生意太过赚钱,早晚会被谢父质疑。在他们的眼里,小宁能烤出这么美味并且值钱的鸭子,本身就是一件蹊跷事。
索性趁此机会,揽到自己身上,也断了今后可能出现的猜疑。
谢仲岭却皱起眉头,“小宁卖烤鸭的方子,是你家的?”
“正是。”
谢父沉了脸,“她当初接济与你,也是为了自己积德,并不该贪图你家的烤鸭方子。我可以保证她今后再不用这方子,安公子请回吧!”
安青筠抓了瞎,急道:“伯父,您是不是误会了?那方子我是心甘情愿送给小宁的,是为了报答救命之恩。”
“救命之恩?”谢父表情逐渐严厉,“安公子说笑了。我相信就算您身上没有银子,找个能接应的朋友,并不难吧?就算找不到,您身上随便一个物件,拿到当铺去,难道当不得几两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