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避免瓜葛太多,陷得太深,小宁还是觉得少收些礼物比较好。
此时,在一架平顶湖蓝车帷的宽大马车里,岳宝珠正在摆弄新得来的步摇。
丫鬟翠儿问道:“姑娘很喜欢这只步摇?我看除了颜色鲜艳些,也就平常啊。”
“你懂什么,这是点翠的,比赤金值钱多了。”
“可是姑娘,你原来计划要把分红升到200两的,这样一算,还是亏的呀。”
岳宝珠微微一笑,“咱们从长计议,还怕到手的鸭子飞了不成?”
小宁到了正院,站在檐下大声问:“娘,娘,你在吗?”
徐氏答应一声,撩起帘子,道,“今天回来的早啊。”
“嗯”,小宁答应着,随着徐氏进了屋,徐氏这些日子过的舒坦,人也显着白胖了些,“娘,你没去看杰儿?”
徐氏捡起床上的针线,“看过了,杰儿这两日越发灵巧了。刚吃过奶,前面看着他翻身呢。”
小宁也坐在床上,看着徐氏绣鱼戏莲叶的红围兜,“三个月就会翻身,我就说是个灵巧的。娘,你还记得我几个月回翻身的嘛?”
“你小时候……”徐氏突然陷入了沉思,似乎不经意之间碰触了尘封的往事。
“娘,娘,”小宁轻轻摇了下徐氏的胳膊,有些担心她娘如今的生活圈子变小了,可别有什么不开心的闷在心里。
徐氏回过神来,看间小宁担忧的眼神,拍拍女儿的手,道:“你小时候很乖。”
“咳,咳,”
小宁回头,见谢仲岭走了进来,连忙站起身问好。
谢父点点头,问:“青筠走了十几天了吧?”
“嗯,是。”
“说是去多久?”
“三个月吧。”
“三个月。”谢父嘟囔了一句,又问,“近日生意怎么样?”
小宁乖巧答道,“挺好的,虽然开出几家新酒楼,但是咱们杨妃醉没受什么影响。”
谢父坐在椅子上,心事重重地吩咐,“开着这间酒楼便好,别再起其他心思了。就是现在手里有的生意,最好能找到可以托付,值得信任的人管着。”
小宁突然听到这话,满头雾水,“爹,您这是……”
谢仲岭摇摇手,没让小宁问出来,“咱们十几年前是从京城搬来大名府的,今后指不定要去何处。我怕你放的心思太多,将来走的时候难过。”
小宁不禁大惊失色,转头看向徐氏,只见徐氏暗暗摸了一把泪。更是不明白,家里日子这样好,为什么还要四处游荡。
于是上前一步,道,“爹,我不知道当初发生了什么事。但是,您和娘有什么为难的,不如说出来,我也可以帮忙想想办法。”
谢仲岭叹了口气,接着又扯着嘴角笑了下,“小宁已经是个大姑娘了。我和你娘没什么为难的,你娘是高兴。今日我同你说的话,你心中有数便好,别跟别人说。”
小宁从正房走出来的时候,还是晕乎乎的。
爹娘这是怎么了?家里又没发生什么事,为什么悲喜交加,举止怪异,就像女儿出嫁的那种……
想到这里,一股凉气从脚底升起,谢小宁打了个突。爹还特意问安青筠什么时候回来,不会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的事吧?
第二日。
小宁正在书房里涂涂画画,招宝从外回来,直接进了书房,神色有些凝重,“姑娘,您昨日吩咐我的事,我在书院附近走了圈。咱们杨妃醉东边第三间,原来是卖笔墨纸砚的,现在有意出兑铺子。”
小宁抬起头来,问道:“可是省吾大街和孝悌胡同交叉口的那间?”
“正是。”
小宁心中一动,又低头在澄纸上加了几笔,才问,“他们打算卖多少两?”
“没明说,估摸着要1000两上下。”
“这么贵?”小宁被这价格吓了一跳,半年前她买下杨妃醉这块地的时候,才700两。何况招宝说的这栋小楼占地小了一半还不止。
“您也知道,如今书院附近今非昔比。再说转角的位置,相对来说要好一些。”
小宁站起起身,从腰间解下一把小钥匙,吩咐招宝,“你去数一数咱们有多少银票。”
她家姑娘真实财迷,乐趣之一就是数银票。招宝神色捉狭,拍手笑道:“姑娘,还用数吗?买这间店,肯定是够了。”
小宁脸色泛红。
如今大家都以为她是小财迷,她不过是量入为出。这些古人哪里懂得经济学,会计学的奥妙,哼!她推着招宝的背往前走了几步,“你这丫头,还知道躲懒了,我是想做一桩大买卖。”
招宝笑了一阵,还是接过钥匙,去了卧房。
小宁重新坐在椅中,想了想,提笔仔细描绘起来。澄纸上隐约能看出是个扇形的分割成很多小房间的平面图。
“叮当”
金属撞击发出清脆的响声。
小宁抬头看了眼,屋里无人,又望望窗外,秋阳下的海棠树轻轻摇摆着树枝,周围静悄悄的。
她提起笔,又落在澄纸上。
“叮当”
这次有所准备,闻声抬眼,只见一道金光划过,撞在石砚上。
再细看,拇指盖大小的纯金珠子躺在砚台旁边,一共两颗。
小宁伸手拾起,果然见每颗金珠上面都刻了一个“青”字。
这种炫富的方式也是没谁了!
她不觉莞尔,刚想出声招呼。
“叮当”
又一粒金珠出现在书房门口。
小宁摇了摇手中的金珠,果然听到轻轻的撞击声,这金珠里面不知道有什么玄机,竟能发出声响。
她四处打量,也不知道这个家伙藏在哪里,不是说了三个月才回吗?如今才十几天。偷偷扔珠子给她,是不能公开露面吗?
小宁有些无奈,又不知安青筠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于是起身拾起门口的金珠,果然又看到檐下多了一枚。
就这样,悄无声息地拾起五颗金珠,人也来到院墙下。
她站了片刻,也没见有什么动静,不禁有些生气。怪她自己不争气,竟然被几颗金珠牵着鼻子跑,好丢人!
宁萌258:“宁宁主播,你再摇摇那枚小金珠。”
小宁依言摇了摇,小金珠发出清脆的叮当声,她又把金珠对着光亮处。
宁萌258:这金珠内可能有机关,要捏捏,敲敲看。
小宁拾起一颗,用力捏了一下,咔嗒一声脆响,果然小珠弹了开来。里面藏着一张小纸条,小宁顿感哭笑不得。
“快看看,写了什么?”直播间里轰地一下炸裂了,“定然是青公子表白了,在一起,在一起……”
这张纸条极小,叠了至少有五六折,小宁小心翼翼一点点展开,见上面写着一个“此”字。
这是什么意思?此地无银三百两?
此珠不是金?
她快速展开第二张,是“物”,“此物”
接着全部把纸条抖开,后三张分别是“最”,“多”,“采”
“此物最多彩?”还写了个错别字,小宁忍不住翻了下白眼,这个家伙是有多无聊啊!
小宁把字条拼在一起,发出一条弹幕,“那些说表白的出来,我一定不打你!”
此时的直播间里月黑风高,安静地掉一根针都听得见。
小宁叉着腰站起来,突然感到一阵喜悦落空后的落寞,也许安青筠只是派人来给她送几颗珠子当礼物;也许只是路过,没有时间来看她;也许根本就不是安青筠,她只是有些想他了。
微风吹过,带来一阵凉意。她发了一回呆,才看到一条谨小慎微的弹幕悄悄蹦了出来,“主播不哭,你还有我们,我们爱你……”
谢小宁整理心情,朝着空气飞出一个香吻。
此时趴在墙头的安某人:……我们家小宁又开始神经了。
第30章
小宁手里握着五个金珠,正要迈步往回走。
“喵呜~”一声故作软萌,实则刚强的猫叫声响起,小宁就从没听过这么难听的猫叫。
她扬起头,看到了趴在墙头的安青筠,顿时唬着脸,低声质问:“做什么装神弄鬼?”
安青筠盯着小宁傻笑了会儿,他的小宁,十几天不见,更加水灵好看。连发怒的样子,也让人心神荡漾。
他伸出一只大手,“来,我拉你过来。”
“为什么你不过来?”小宁狐疑地盯着他看了一会。
“不能让人见到我。”安青筠朝左右张望了下,低声解释,“我有话跟你说。”
小宁将信将疑,还是伸出了小手。
安青筠一把握住,只觉得掌心的小手细腻无骨,软糯柔和。他的小宁就像一只聪明独立又骄傲的小猫。当她信任对方,收起防备和利爪,是那样软萌可爱,仿佛世界也会为她融化。
安青筠思绪荡漾,手里却不敢松懈,将小宁拽上墙头,又带着她轻轻跳到隔壁院子里。
“这是哪里?”小宁稳稳当当落到地面,四面张望,是一个十分广阔的后花园,花草茂密,看不见房舍,只在不远处有一座凉亭。
“不知道是谁家的后花园。”安青筠抬脚往凉亭走去。
“你要跟我说什么话?”谢小宁亦步亦趋跟在后头。
安青筠坐在长条石凳上,拍拍身边的位置,示意谢小宁坐。
谢小宁对于这位土豪金主,直播间最受欢迎的嘉宾,时常冒傻气恶意卖萌的暧昧对象,拥有多重身份的神秘人士,感情是复杂的。
但是奇怪的是,她又非常信任对方。
也许是因为经历过逃避拘捕,分享彼此秘密的过程,不知不觉中,他们接受了对方像自己一样,保有不能分享的秘密,却又给予充分的信任。
也许因为这些秘密,几丝隐约的不安,不能把握的未来,两人之间还产生了一种奇怪的吸引力。
她缓缓坐在安青筠身边,又问了一句,“不是说三个月才能回来吗?”
“是呀,三个月,其实我……”安青筠停顿了片刻,转开目光,才道;“我只是路过,思来想去,还是来看看你。”
小宁莞尔,“我有什么好看的,还要这样偷偷摸摸的。”
她微侧着头,离这这样近,甚至能看间微翘的睫毛根根分明。
阳光透过树梢,斑斑点点洒在碧蓝衣裙上。他刚刚捏过的凝脂般的小手,随意摆在膝头,一束阳光吻上葱白一样的指尖。微风拂动,空中的树枝轻轻摇摆,停在指尖的阳光也随着晃动斑驳,好似一下又一下轻柔的抚摸。
安青筠突然开始嫉妒那抹阳光。他感到自己中间劈做了两半,一半恨不能立刻抚上那晶莹剔透的指尖,然后紧紧握在手中,再也不放开。而另一半,却只能一动不动地傻坐着。
“喂!”
安青筠骤然回神,感到小宁推了他一把,一双水汪汪的杏眸,近在眼前,“你怎么了?”
金钗尾部水滴型的玉坠,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摇晃。他猛地察觉到柔软的触感过后,肩头一阵火热,朝全身蔓延开。
安青筠突然站起身,在凉亭中来会走了两趟。
他不能再心猿意马了。
小宁并不是十三四岁的傻女孩,更何况还有直播间里那些又色又污嗷嗷叫的粉丝。
宁萌999:“23333,青公子难以自持啦,一大波马赛克即将到达战场。”
如果有过度亲密的情节,直播间里都会自动屏蔽,以保护主播的隐私。
宁萌250:“主播,快扑上去,把青公子拿下。免得那些青团每天发花痴。”
青团250:“不要啊,我们青公子才是攻啊。”
谢小宁腾地一下站起来,面红耳赤,“那个……我好像还有事情,我先走了。”
安青筠连连后悔,忙伸手握住了小宁手臂,“我还有话说呢,你怎么就要走了?”
小宁回身,垂着眼睛,声音低不可闻,“有什么话?这么半天也不见你说……”
“你想我没?”这道声音从头顶倾斜而下,将她笼罩得结结实实,仿佛带着磁性和诱惑,引诱着她点头与肯定。
小宁扬起头,心中跳作一团,面上却故作镇静,“我才没那么无聊,你才走了十几天,我忙得很……”
“14天6个时辰三刻钟。”
“啊?”
“14天6个时辰三刻钟。”
谢小宁突然反应过来,安青筠将他们分别的时间计算得如此细致。嘴角不觉高高翘起,心中泛起丝丝甜蜜。
“这个,给你的。”安青筠张开手掌,露出一颗鸽蛋大小的南珠。
谢小宁看了一眼珠子,并没有抬手,却问:“你是不是跑了很远的路?”
“当然了,我有差事呢。又不是专门来看你。”安青筠却不肯承认他是专门来看小宁的。
他离开的这段时间,每天只能勉强睡两个时辰,便再也无眠。只想着小宁现在做什么呢?是不是又有了新的鬼主意?有没有人欺负她?她有没有欺负别人?
想着这些,他就莫名烦躁。翻身起床,穿戴妥当,便觉烦躁便褪了些。
看了几页书,又打了一套拳,再看了一会月亮。烦躁就又回来了。
他皱着眉头,背着手在府里晃了一圈。黑漆漆的夜,只有廊下的灯笼泛着幽光,更显着独自散步的人寂寞难耐。如果有点声音,如果有点动静,也许就不会这么烦躁了。
安青筠直奔马房,听着十几匹马偶尔甩尾巴,喷响鼻,挪动蹄子发出的声响,果然感到神清气爽,精神百倍。
也许骑会儿马,他就正常了。
安青筠叫醒了睡得迷迷糊糊的马夫,吩咐备马。在马夫诧异又故作镇定的目光中,突然觉得身上似乎缺了些什么,于是转回卧房取了这颗新得的南珠。
等他骑上马,一路向大名府狂奔而来,才觉得这些天的烦闷一扫而空,连夜色也醉人起来。
安青筠马不停蹄,连跑了5个时辰,中间换了三匹快马,才从京城赶到大名府。
“看衣裳脏的。办差辛苦,就该歇歇。”小宁身手在安青筠的长衫上拍了拍,又拿起他他手中的南珠,对着光亮看了看,才道:“我不喜欢这些珠子,翠呀,玉啊,你特意给我送这个,多不值得。”
安青筠登时露出凶巴巴的神色,“你这个臭丫头,白白浪费爷的一番心意。不要还给我。”
小宁握住南珠收回手,笑得三分刁蛮,“才不要,我去兑成银子,你也算没白跑一趟。”
安青筠瞪着眼珠,“你敢!别祸害爷的东西了!这珠子价值连城,给多少银子也不能换。”
“那我用这颗珠子给你做个扇坠如何?”
安青筠的双眸骤然亮了起来,“你还会做针线?”
小宁扬起头,“当然了,不要小瞧我。”
“我哪里敢小瞧你,你一向是无所不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