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昭业派人将信送出以后,宋令踏实了许多。
既来之,则安之,既然无力改变,那就去徐都耍耍,趁机也放放风,开开眼去,再觅良机。
这一路,宋令又换了男装,还需得跟萧昭业睡一个营帐,开始宋令死活不同意。
萧昭业恨声道:“你真是不知好歹,军中都是男人,我这是为了护你!”
沐杰也道:“此事你确实冤枉阿业了,这下你知道为何丰都去延平一路,我恨你气你也要与你同住一个营帐了吧,我也怕你一个女子,若是被军中哪个不长眼的狗东西作了孽,我真是没法跟阿业交代了。”
宋令道:“那我还跟沐大善人一个营帐,才妥当。”
沐杰一抱双臂,与萧昭业同时道:“不妥当!”“放屁!”
入夜,进了帐篷,萧昭业就不是白天那个人了,变成人兽了,竟与她提议:这一路,他二人,或者一个睡地上一个睡床上,或者两个都睡床上,到底怎么个睡法,以当天抽签决定。
你看这个臭男人,就是比不上沐大善人,沐大善人对她那么恨那么气,都让她一直睡床上。
他竟然还想跟她挤挤!
宋令直接回道:“我睡地,你睡床。”
萧昭业哼道:“马上要入冬了,睡地上你不嫌冰。”
“我不嫌,我喜欢接地气。就算嫌弃又如何,我本来有丰都大屋子住着,大床睡着,是谁让我这么遭罪,既然给我罪受了,定是也不在乎让我多受一些。”
把他给说没脸了,瞪她一眼,乖乖的去地上躺着了。
二人都躺下后,他不知怎么又高兴了,忽然笑了一声。
宋令依然在气头上,不欲搭理他。
翻了身,闭上了眼。
这一闭,本来是不搭理他的策略,还想好好想想有没有可能回丰都的事儿,心也是真大,没多久竟睡着了……
也是,早晨起的太早了……
又吭哧吭哧走了五里地送这个坏痞子,不仅没给送走,还倒搭上她自己。
真困啊……
半夜,宋令睡得迷迷瞪瞪翻了个身,竟是一头扎进一个怀里,一下子给惊醒了。
在黑夜里,见萧昭业,大大喇喇睡在她床上,她旁边,一支胳膊还搭在她身上,竟是睡得比她都熟。
这个狗东西,什么时候上来的。
宋令鼓足劲儿,使出浑身力气,双手双脚并用,一把给他掀下去了。
那人落地后,闷哼了一声,估计忽然摔醒,也挺懵,起身站在床边看她。
她翻了个身,背对着他。
最后,听他咒骂一句,哒哒哒去床下睡了。
回徐都这一路,按理来说萧昭业是凯旋而归,又在盛齐境内,理应到哪个城都停留几日,好好耍一耍。
宋令也想去耍一耍。
不成想,非补充军需,他也不去别的城停留。
那是为了赶路才如此?也不是,这次行军,不急不赶,甚至还动不动就停下修整修整。
最后沐杰都看不过眼了,当着宋令的面对萧昭业说:“还有一日就到青东县了,我给宋怜弄点儿春|药,让你爽一下,别把你憋成这样,我们都跟着受罪,这罪,她一人受,能造福所有人。”
萧昭业脸一红,骂了句:“滚蛋!”
宋令拿着萧昭业的剑追着沐杰跑了十二里地。
那天因为他二人打架,行军是最快的一日。
那夜,萧昭业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被沐杰戳破了这一路的污糟心思,破罐子破摔了。
死活就躺在床上不挪窝。
宋令好话说了歹话也说了,见无法请走这尊大神,就自己去睡地上了。
没想到刚一躺下,他也从床上下来,躺地上了。
主要是躺她旁边了。
宋令刚欲起身,他一把按住她的手,一个翻身就压住了她。
宋令一只手被他握着,只腾出一只手挡在二人中间,气道:“你要做什么?”
萧昭业看着她,表情在黑夜的映衬下忽的变得有些陌生,他开口:“你知道。”
宋令回道:“不行!”
“你从了我,回到徐都,给你弄个假身份,我风风光光娶你。”
宋令想直接回:大可不必。
但又怕此情此景惹怒了他,后果不堪想象,她便转道:“那等你娶了我,也不迟。”
他道:“既然早晚都是我的人,早一日晚一日又有何区别。”
“区别大了,比如炖肉,炖熟了吃才香,刚下锅就捞出来,不光吃的人腥,搞不好吃下去还会泄肚。”
萧昭业:“……”
他沉默了一会儿又道:“那你让我亲一口。”
宋令一把捂住嘴,经验之谈,原来魏鸾说亲她一口可不是只有一口:“色鬼就是一口一口亲出来的,绝对不行!”
他低声道:“若是你这么不上道,我觉得腥和腹泻我俱能忍受。”
宋令仍旧捂着嘴,被他压着,两人就这么无声的对峙着……
半晌后,被压迫之人先认怂:“只能一口,多了就是狗。”
身上那人还是一声不吭盯着她。
宋令犹犹豫豫把手拿开了。
他便急切的亲了下来,简直,简直,简直,这个二愣子!
吻完他颇为满足的抱着她,下巴垫在她头顶嗤嗤的笑:“我也不稀罕你嘴上说不喜爱我,我知道你心里喜爱我就够了。”
她的老天爷!是什么给了他这种错觉!
“你我接吻之时,你也与我一般,激动不已,必也如我一般,想要彼此!”
宋令眼一闭,心一横道:“你那是发情,我是气的!”
萧昭业:“……”
第二日,萧昭业死活又要和她同睡一塌,还变本加厉的对她道:“宋怜,我难受的紧,你就从了我吧。”
宋令是可忍,孰不可忍了,跳起来,一把将剑从被窝里抽了出来,垫在他脖子上,押着他去了沐杰营帐。
此刻沐杰营帐内还掌着灯,沐杰正人模狗样的端着一本书读,见他俩这个模样进来,也不吃惊,也不惊讶,人模狗样的站了起来,叹了口气:“我这是什么命啊!”
宋令才要叹一口气:我这是什么命啊。
宋令拿剑撩拨着他:“你敢再进我营帐,就真剁了你。”
他被剑逼的退了几步,看着要离开的宋令,颇有些依依不舍之态,竟还不要脸的隔空对她嘟嘴亲了一口。
宋令气的狠狠剜他一眼。
已经坐在床榻之上的沐杰见状,又叹一口气,直直倒在床上:“瑟瑟姑娘,世子我今日才觉得好想念你啊!”
自从萧昭业被宋令拿剑赶去了沐杰营帐,这行军速度果真就快了起来。
加上之前耽搁的,本来一个半月就应足够走到徐都,愣是走了足足三个月。
这三个月期间,仍会有徐都信件来往萧昭业之手。
这一日用完膳,同时来了两封信,一封萧昭业读完,嗤了一声。
沐杰拿去看了,而后饶有兴趣问道:“阿业,你觉得谁干的?”
萧昭业哼了声:“何须在意,管他是谁,再也翻不起大浪来。”
宋令好奇之下也悄悄拿起来看了看。
一看之下,大吃一惊。
魏地,柳维全家上下二百多口人,一夜之间,尽被屠杀。
凶徒何其残忍,竟用人头在院中摆了四个字:叛贼该死。
而柳维,身体尤在,人头却凭空消失。
这到底什么仇什么怨呐,这么阴狠。
她心慌慌的将信放下,一瞬间似乎抓住了什么眉目,忽的有些担忧起魏鸾来了。
一抬头,见萧昭业和沐杰正目不转睛盯着她,她被吓了一跳,埋怨道:“看我做什么!”
沐杰手中还拿着另外一封信,目光看着她道:“阿业,我觉得不妙!这一劫,可能是渡不过去了……”
萧昭业忽的起身,将宋令一把拉了起来:“收拾东西,立刻,回丰都!”
萧昭业说到做到,在宋令还迷糊中,在这幸福来的太突然还来不及做出反应中,不足一刻钟已将她行李弄好。
拉着她出了营帐,正遇到一个士兵跑过来,见了萧昭业,急急的喊着:“王爷!报!”跪地一拜,刚要继续禀报什么……
就听一声音自不远处而来:“行了,行了,我人都到了,就别报了。”
“何青,恭迎,岐王,回都!”
这两天不出意外可以双更的……
你们众求的虐小魏,不知道虐没虐到位涅……
哈哈哈
第44章
入宫
何青一揖道:“我叫他们别通传,就是为了给岐王一个惊喜,岐王此次凯旋,龙心大悦,况陛下听闻岐王竟亲自护送宋怜回徐都,高兴坏了,特派我来迎岐王入城,接宋怜入宫。”
宋令一愣,而后怒不可遏,对萧昭业骂道:“萧昭业!你把我千里迢迢拐到这里,竟是为了献宠!”
萧昭业闻言面上一震,正欲答言。
何青忽就换了脸色道:“王爷,何必意气用事,想想萧贵妃,想想沐世子,再想想这盛齐,如今是谁说了算。”
萧昭业冷声道:“你算个什么狗东西,也竟敢教训我,我今日便直接弄死你,我倒要看看皇兄会不会怪我。”
何青闻言,立时跪了,人虽跪了,态度仍旧寸步不让:“王爷,何青贱命一条,自是不值钱,项上这颗人头岐王随时可取走,可这宋怜,是陛下指名要要之人,我也只是奉命行事。”
萧昭业一抽身后侍立之人佩戴的剑,沐杰一把抓住他的手臂:“阿业,不要!”
宋令也同时喊了句:“我跟你去!”
宋令淡淡道:“我与陛下许久未见,理应入宫叙叙旧,你竟因何大人态度不恭便生反悔之意,实在鲁莽,况且我与陛下自幼情谊,也十分想念陛下,迫不及待与其相会,你又凭何拦着!”
萧昭业一脸不可置信的表情看着宋令:“宋怜,你可知你在胡说什么?”
宋令冷冷看他一眼,对何青道:“走吧,何大人。”
萧昭业一把拉住她,她直接甩开,问了一句:“现如今,你待如何?”
他闻言一愣,继而惊痛莫名!
何必惺惺作态!
宋令不可怜他,就是他,今日一切起因皆是他!
是他,儿时欺负他,造就了她跟萧昭文的一段孽缘;
又是他,破坏她原本富足的小日子,死活非要把她带到徐都,造成了今日一切。
此去,她若真载到宫里,做鬼都得回来缠着他。
宋令头也不回的跟着何青去了。
待走的远了,她对何青道:“何大人,上次晋阳一别到现在也快两年了,我还挺想何大人的。”
何青回道:“郡主,可没人比我更想你。”
啊?这话答的,匪夷所思。
“莫非?……连你也看上我了?”
要是何青都看上她了,那……,她可就得重新评估一下自己的貌美程度了,那就不是如郑离那般倾国倾城的美人了,她绝对是百年难遇千年难逢的绝世佳人了。
何青楷楷汗:“郡主想多了,自上次晋阳我跟陛下提议把你给放了,这些年都是我一直在寻你,为的便是将功补过,这两年我都不敢看陛下脸了,这日子,过的也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啊。”
宋令闻言也心生同情之意:“谁摊上这事儿也难啊,我藏的太严实了,给何大人添麻烦了。”
何青回道:“都过去了,苦尽甘来,就不提了。”
宋令:“……”
宋令又道:“我与何大人都是靠嘴皮子吃饭之人,怪不得每次见你,我都有甘露逢知音的感觉。”
何青回道:“郡主谬赞了,我和郡主不尽相同,郡主仍是靠脸吃饭,我除了靠嘴,主要还是靠脑子吃饭。”
宋令:“……”
宋令又又道:“何大人,我也不与你兜圈子了,想必你脑子这么灵光也自是看出端倪来了,萧昭业对我有意,不过你绝对也看出来了,我对他全然无意。所以,陛下跟前,你就别提萧昭业热脸贴我冷屁股这回事儿了,给他留点儿脸,到底也是个王爷,万一弄得他太难堪了,一急眼跑到你家轮大刀,这个莽夫也不是真干不出来。”
何青:“……多谢郡主提醒,我只想如实跟陛下交代我所知道的事实,还真未思虑这么多。”
又走了几步,宋令见着一辆极为华贵的车厢。
她这一生除了记忆模糊的宋宫儿时,还从未坐过这么好的物件儿,见何青欲往后面走去,便回头对何青道:“何大人,这个车厢这么大,你定是也没坐过,你快些过来与我一同坐坐,咱俩续续话。”
何青叹口气:“姑奶奶,饶了我吧,我尽量给岐王圆圆。”
马车走的虽稳,宋令却心潮起伏如坠波涛中。
想了许多,又似乎什么都没想。
兜兜转转三年,竟又回到原点。
难道……,她就是这个命了?
车到了宫门口,何青立在车厢外道:“郡主,我就送到这里了。”
宋令未挑帘子回了句:“何大人费心了。”
进了宫门,不知道又走了多久,直到有人挑开车厢的帘子,将她迎了出来。
之后便是沐浴,净身,更衣,本来宋令就木着,让做什么便做什么,一看竟还要上胭脂水粉,便阻止道:“这眼见要黑天了,便省了吧。”
给她上妆的宫女道:“可了不得郡主,见陛下怎么能净着脸呢。”
不仅脸画的非常细致,头也梳的十分通顺,还挽了个宫中发髻,珠钗叮叮当当插了一头,宋令对着镜子左看看右看看,忽的问了一句:“宫里有画师吗?”
那宫女也看着镜中的她笑道:“自是有的。”
宋令说:“可以现下喊过来,给我画张像吗?”
她真觉得这个宫女的上妆手法,绝了。
那宫女笑道:“等陛下来了,您求他。”
什么人最不经念叨,就是说谁,谁就到的那个。
“陛下,驾到!”
宋令头上顶着一个又一个叮叮咚咚,身上穿着一层又一层繁复长裙,靠自己竟是一下子没从椅子上站起来。
还是被宫女搀扶着,跪下,扣头……
抬首之时她心里还在想:“要是谁过来托一下她的大沉脑袋瓜子,多好。”
宋令抬头见着了他,一身绛红色锦服绣黄色龙纹,头发皆用玉冠拢起,插着一支红宝金钗,衬的他比以前更白净儒雅了……
也是,当皇帝天天在宫里捂着,能不白吗,她要一直捂着,她也白。
但他见她跪着也不说让她起身,看她的目光再也不似从前,比晋阳移馆都不如,……更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