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是不帮我,我真的活不下去了,我不想再过苦日子了,我受够吃了上顿没下蹲的日子了,我也不想去给别人洗脚了,你帮我一次,就当还了我生你的恩情,好不好?要是这样你也不愿意,我真的,真的会死给你看!”
刘会巧以死相逼,伊树原本想要和许燚分手的一点念头,被抹得烟消云散。她不想和他分手,那会儿,她以为她是为了刘会巧。
但其实差一点点,她就可以和许燚早点分开,一点点而已。
也是一个饭局,她一通电话把许燚从澳门叫到了京都。他本来还在澳门跟着爷爷做生意呢。
等他急匆匆下了飞机,出现在顾严开的会馆。电话里说着脚崴了,感觉自己真的要成瘸子的女人,好端端地穿着水蓝色的长裙,举着香槟被一众名媛包围。
他一个人走进会场,都不用言语吸晴的目光全聚焦在他身上。不该说是幸运还是凑巧,他那天穿的是一件墨绿打底,领口袖腕的西装。
一切都刚刚好。
他说过她是他的女人,到时候一定把她的名字贴最高的地方,谁都能看见。
伊树记得他的脾气是不分场合,从小被宠坏的公子哥,发起脾气来是不会考虑别人的。所以记忆中他一张脸臭得可以。
她上前笑着去挽许燚的手臂,小鸟依人地贴着说:“对不起,我知道你很忙。可是,我真心话大冒险输了,”还低头想了想,又说:“害你白跑一趟,你不会生我气的,对吧?”
其中有个妹妹调侃:“你怎么不早点告诉我们你的男朋友呢,人家许公子日理万机,我们还开这种玩笑。对不住咯,我自罚三杯。”
许燚听了之后一语不发,抽出自己的手,一步步走到女人跟前,气压低得人脖子后缩。
伊树眼睫微颤,她想喊“阿燚”两个字,却怎么也喊不出口。
女人搞不懂他要干嘛,尴尬地赔了笑脸,说着:“有什么问———”
许燚从她手中拿过香槟仰着头喝光了,再如数的把杯子递还给她,他抬了抬眉毛,恢复了一点绅士风度:“来晚了,这三杯,我喝。”
女人被弄得一愣一愣的,傻傻地点了点头。
在他们还没搞清状况的时候,许燚已经丢下伊树一个人往会馆外走,伊树捏着酒杯忽然感到胸口一阵猛烈的疼痛。
她追了出去。
一路上许燚都没回头,也不知道是不是天意,伊树的高跟鞋真的让她崴脚了。
脚崴了的伊树冲着他的背影大声喊:“喂,你再不理我可在大街上随便拉一个人当男朋友了啊。”
他顿了顿步伐,气到没法思考,于是走到伊树跟前呛她:“装,接着装。”
“我真的脚崴了。”她像做错事了,委屈巴巴的小孩子。
“你知道我在说什么。”
他长这么大,还从来没被别人算计过,想占他便宜的全都被下了脸,连台也没上了。
他千算万算没想过会有今天,他一直知道他们之间长久不了,无非是他喜欢她劲劲的性格,较好的脸蛋,只要没发生岔子,他可以宠着她对她好,这些东西于他而言都很无所谓。
当一件寻常的男欢女爱开始变得不可控制,开始有所谓起来,他就不得不重视了。
伊树有那么一瞬间,是想提分手的。
她想过现在干干脆脆的分手,远离一切让她痛苦的根源,去一个地方自食其力,总会有日子明朗的一天。
可她忽然又不想提分手了。好像就是他喝下那几杯酒开始。
她也是突然才意识到,哦,原来她是喜欢他的。
她以为她答应和许燚在一起只是单纯嫌他烦,只是在平凡又无聊的日子里,找一件有盼头的事情。
但她竟然是喜欢他的。
也许这份喜欢有些微薄,也许她的真心仅有一丢丢,可在他喝下几杯酒之后,伊树感觉自己的心脏在沸腾。
“因为我害怕失去你。我的身世普通,身份也上不了台面。我的世界和你一个在天上,一个在地下,我要是不说谎,咱俩能交往一周都算奇迹了。”
许燚看着她,不为所动:“所以呢?”
伊树见他有心软的迹象,甜言甜语地说着:“我要是说我喜欢你之前,我真的不知道你的家底,答应你的告白一点也不为了别的,你会信吗?”
许燚很实诚的看傻子一样看她:“你觉得我像冤大头吗?”
伊树缄默一秒,踉跄地推了一推他:“那你把我甩了吧,及时止损,趁我还没骗你家产,你现在甩我一点也不亏。许大少,我说真的,你现在就甩了我。”
在马路牙子上说这些话,过路的大爷大妈,大哥大姐全投来异样的眼光,也不知道她抽了什么疯。
许燚也是不给面子;“犯什么浑呢?”
伊树顺着他的话,趁他防备卸下,立马环上他的脖子,赖着不松开了:“跟你学的。我说真的呀,你把我扔大马路上,你解气了就好。”
许燚有些复杂地看着她,不知道她是用什么心态说出这些话的,更扯的是,他居然有了几分想不计较的念头。
他发现他一点也不了解眼前的女人,她的温软笑语,她平时的乖巧懂事,在一瞬间成了泡沫,而他竟然还很受用。
许燚盯了她好半晌,也不知过了多久,伊树晃悠地扶着他的肩膀,单手捧着他的脸颊,拇指扣着下巴吻了下去。
这个吻最初还只是蜻蜓点水,渐渐被许燚按着演变成了深吻,他们还不是很老成的大人,也顾及面子,这个时候却什么也不想管了。
谁也没想过会有这一天。
她一直,包括现在都认为,她和许燚的爱情就是从这一刻开始不纯粹的。不纯粹的爱情,掺杂了几分算计的爱。
让她觉得自己永远都欠他。
第022章
春节的末尾。
电视台的新闻部陆陆续续开始复工, 伊树每晚要播新闻,是最早复工的一批。
新年新气象,这两天的新闻都是歌颂祖国繁荣昌盛, 人民美好愿景的蓝图计划。
像万明飞这类的刑事案件,内部开会敲定尾声, 不再持续报道。伊树看着通知单,恍然明白了除夕夜许燚的种种行为。
他故意安排在春节期间收拾万明飞,怕是算准了这一点。她有时也猜不透他, 他做起事情来还真的没规律可言。
蓦然。小李叩了下她的隔板, 举了下手机, 里面全是前段时间他俩出外勤录的素材。
他问:“伊姐, 相关部门把监控发给我了,不过好像是近些日子的,出事之前的监控那边儿说没权限了。”
伊树把写完的新闻稿点了保存,然后起身和小李去了茶水间,她说:“不是至少能保存六个月吗?”
“我也是这么说的,”小李纳闷地抱着手臂思考, “别是人为删除的吧。”
眼看着受人举报, 加班加点的删除监控也不是没可能。照他们的态度,再怎么找他们估计也不会有视频。
伊树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你把手上的素材给我,人为删除三个月内也可以恢复。我会联系监管局介入调查的。”
小李挠挠头,笑眯眯地说:“好。”
她回到工位, 身边的同事们倒聊起来了。其中有人手上捧着玫瑰花,引来不少羡艳八卦, 各自闲聊着家长里短。
李箐兰看见伊树专心盯着电脑办公,想起之前被她耍了一计的华盛采访, 她勾了下唇角,把话题扯歪了。
“小伊,怎么不见宋记者找你了?”她佯装不经意地笑笑,“之前在气象台,我看他老是找你,那小伙子每次路过都要和你一起吃个饭,搞得我以为你们是一对。”
“真的假的,”茂凡心诧异道,“我们漂亮的伊大主播原来是有男朋友的呀?”
伊树听着没什么情绪,抬头淡然解释:“我和他只是朋友。不过,前辈。有件事儿我不知道该不该和你说。”
她这语气,一听准不是好事。李箐兰脸色变了变,却也强装镇定:“什么?”
“前段时间我去华盛谈合同,不巧碰着了狗仔,”
她语调拖长,疑惑地描述,“我寻思他们不去跟明星,来华盛凑什么热闹。所以好奇拦了一下,谁知道那人挺实诚,可能误会我也是同行吧,兴致勃勃地跟我讲自己拍着了大新闻。”
李箐兰嘴角抽搐了会儿,身边的其他人被吊起了胃口,茂凡心追问:“然后呢,什么大新闻?”
伊树欲擒故纵地说:“是关于前辈您的。那个狗仔啊,给我看了一组照片,里面是你上了一辆卡宴,标题...啧,标题就不是很友好。”
其他人纷纷看着李箐兰,却又快速挪开了目光,气氛陷入了尴尬。李箐兰想着别是之前她去找华盛总裁许燚截胡资源的事。
她心里紧张得不行,抓着问伊树:“没有的事,哪家狗仔啊,我肯定会起诉他们的!”
“你别着急前辈,我看着好像是探探娱乐的,不过网上没这方面的消息,可能被您先生拦截了也说不定啊。”
伊树缓解了气氛,笑着说:“说起来,你和你先生感情真好。他一定不会信的,别说他了,就是咱们,不也要给你作证吗。”
茂凡心蹙了蹙眉,看看李箐兰,又看看伊树的笑里藏刀,她明白了一切。于是低着头不敢笑太大声。
李箐兰耐性不好,她找了个蹩脚的理由去洗手间。好长一半天没回来。
茂凡心悄悄凑近伊树:“这是真的?”
伊树也很真诚地笑了一笑:“我怎么会认识探探娱乐的人呐。”
茂凡心发觉伊树性格忽然鲜活了起来,她又跟了句:“那你真的没有男朋友吗?感觉你没男朋友还挺不科学的。”
“我真的没有,”伊树说,“又不是所有漂亮的美女都需要男人。”
茂凡心觉得很有道理,认同地说:“不过快情人节了,我正好想跟男朋友分手。你这么说,好吧,情人节过后我再和他分手。”
“......”伊树敛睫顿了一顿,笑说:“等你好消息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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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树下班后回了一趟水云府,她还有些东西留在顾家,想着顺路一道拿了。再告诉刘会巧一件事,说了,她也不纠结。
保姆给她开的门,她笑着颔首,遂眼看去———
刘会巧正握好帕子,挽了袖,很卖力的擦桌子。她干劲十足的劳动,没注意进门的伊树。
保姆阿姨急忙解释道:“夫人说过节要大扫除,她说她闲不下去,跟着我们一块保洁了。”
如此场景,她突兀地想起她还小的时候,大概四五岁,一家人挤在老房子里,爸爸偶尔带战友回来做客。
她也是这样忙前忙后,家里穷得掀不了锅,却还是咬咬牙买了肉和鱼儿做了一大桌的菜。
招待完了客人她也没上桌吃一口饭,等他们吃得差不多,才坐在凳子上勉强吃了一碗剩菜剩饭。
而自己在干什么呢。好像是爸爸喊她坐好,她蹦蹦跳跳地坐着吃饭,在饭桌上的大人们总夸她懂事乖巧。
爸爸也开心地给她夹菜,她认为这是一段很幸福的时光。
现在想想,只是她自以为的幸福。
客人们走后,她会本能的帮刘会巧把残渣扫进垃圾桶里,她还很洋洋得意,自己绝对是听话的孩子。
伊树也像四五岁的自己那般,走过去自然地接了她手中的帕子,不过她没有接着擦,而是拿在手上。
“您选择了什么生活,那就过什么样的生活,”她说,“您这身衣服,不适合干家务。”
蓦然。
书房传来窸窸窣窣的脚步升和一行人的说笑声。
顾严开还在跟人调侃打官腔,看见伊树来了,他转而站定向众人介绍:“我太太的女儿,电视台的新闻主播。小伊,给伯伯们打个招呼。”
伊树反感他莫名提职业的介绍,却也无可奈何,只能微微颔首。
顾严开继续说:“你们母女先叙叙旧,我处理一些公务。”
看着顾严开的背影,随着玄关处的关门声落地,伊树轻轻问刘会巧:“妈,这是你选择的生活吗。”
刘会巧不想回应,说:“你以后再来就提前跟我说一声,遇到今天这种情况,你就别来了。”
“为什么?”伊树固执地问,“你怕我看见你在顾家还只是个保姆?”
刘会巧立马封锁她的咄咄逼人:“好了!你嫌我的日子还不够难过是吗?好不容易维持的稳定,你别给我踩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