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他这么忙, 伊树下意识脱口拒绝, 她刚想说不用了,结果话被憋回去了。
“别跟我客气,睡也睡了,该做的都做了,总不能一回来就想抵赖吧。”
她还真反驳不了,乖乖等许燚送她回去。可他送到她家楼下, 两个人在车内坐了好半晌, 谁也没有起身,都在等一个引言。
伊树想, 僵持下去也不是办法。她闭闭眼,一鼓作气:“许燚,这半个月我很开心, 是比以往任何一个跟你待在一起的时候,都要开心。”
他缄默没讲话, 认真听着她说。
“但我还是不知道,如果我们继续走下去, 结局会不会不一样。所以,我们都先冷静一段时间,再仔细想想,好吗?”
许燚握着方向盘一言不发,想了好久,他忽然发现这是两个人认识以来为数不多的商量次数,为什么从前没想过?
他忽然侧过脸对伊树说:“这半个月和你住一块,住习惯了,想想可以,你搬过来。”
伊树惊讶:“你是说同居?”
“不应该吗,”许燚不认为有任何问题,相反他认为逻辑自洽,“我们已经同居半个月了。”
听起来貌似也没问题。
伊树抿抿唇,抓了抓膝盖,松口道:“好吧,那你什么时候有空来帮我搬家?”
许燚气定神闲道:“你也看见了,我最近很忙,你老公我———”
话到嘴边,他看了一眼伊树不自然的表情,硬生生改口说:“少爷我日理万机,不是什么日子都有空的。”
伊树心想既然这么忙那还在车上坐这么久。她也是配合着说:“明天呢?”
“没空呢。”他慵懒着说。
“后天?”她又问。
“也没空呢。”他还是那个调调。
“那你什么时候有空。”伊树已经要不耐烦了。
许燚嘴角抹笑,解了安全带,颇有玩味地看她一眼,薄唇一张一合地说:“今天。”
-
“什么叫你好像有男朋友了?”惠文百思不得其解,反复咀嚼了这句话,还是发出拷问,“好像?是几个意思。”
伊树也觉得哪里别扭,她握紧杯口,循序渐进着说:“你还记不记得,有次在西餐厅帮你解围的男人。”
她当然记得,那个男人的长相就属于不太容易遗忘的类型,惠文一听她的意思,顿时懂了暗示,不可思议的睁大眼睛。
“他和你有关系?你们在一起了?”想起他出入场合时的穿着打扮,还有手腕的名表,惠文又说,“他一看就是富家子弟,你该不会和他有了关系,他还赖账不承认吧。”
伊树不知道惠文联想能力还挺丰富的,说到底,现在弄想赖账撒手的好像是她。因此她莫名其妙多了些心虚和愧疚。
她慢慢跟惠文解释:“他没那么糟糕啦。如果我晓说q裙四二尓贰捂久以死七发布本文说我好像有男朋友,是因为我跟我前未婚夫去很远的地方散心,中间一直以男女朋友的身份自居。”
说着还停顿一下,看她一眼:“你会怎么想?”
惠文很真实的皱眉听完,非常诚恳地“啊?”了一声。清吧人来人往,忽明忽灭的光线扑散在二人脸上。
“伊树姐,你有段时间没播新闻,怎么话也说不清楚了,这是绕口令吗?”
确实,她和许燚的关系不从头讲,外人是听不懂的。伊树认命地叹了一口气。
“这件事有点复杂,说来话长,我就长话短说了。”
…
清吧的驻唱歌手已经抱着吉他登台,唱了一首王心凌的《爱太空》,明明灭灭的光线集中在歌手一个人。
谁也没注意后面高脚凳上的两个女人,歌曲快要收尾,惠文的脸扭曲了又扭曲,她捂着嘴忍住不叫。
“你们何止是复杂,比晚间档的狗血肥皂偶像剧还精彩啊,敢情那网上被各大讲故事主播拉出来胡编乱造的许氏家族,有百分之八十是对的?”
更不可相信她好朋友还就是故事中的主人公之一,还称得上女主角。女主角也就算了,还有后续,就在跟前,还在和她倾诉。
天啊,这就是人生如戏,戏如人生么?!
虽然很离谱,伊树却认真的说:“我跟他之间隔了那么多事情,我伤害过他,他也真的恨过我,哪怕现在不恨了,哪怕我们说开和解了,哪怕我的离开也不是不能理解,可我还是,心里没底。”
惠文无法感同身受,毕竟她没有经历过这样浓烈的爱恨情仇,可她也站在好姐妹的角度想。
“我觉得你是过不去自己那道坎,你应该也很后悔,要是五年前你选择留下,并且直白的告诉他所有事,也许结局会不一样。
与其说你是在纠结要不要跟他在一起,还不如说其实你,可能是,不好意思和他在一起。不然你不会说,想要和他去一个没人认识的地方。
因为在那里,你可以当作什么都没发生。可京都不一样,这儿拥有你们太多回忆,你有点接受不了。
我想你对感情一定是属于经常逃避的类型,即便很爱一个人,很想一个人,也只会放在心里,不会去找他。”
伊树默默听着,心想这丫头谈过几场恋爱啊,怎么这么懂。
伏特加还剩几口空瓶,她现在头脑昏涨,脸蛋红扑扑的,因为陷在阴影中,所以惠文并未发觉她醉了。
她抿一口酒,趴桌上:“确实,在爱情里我计较得失。他呢,他又很相信爱情,结果,还被我辜负了。我是真的没信心。”
如果再来一次,是重蹈覆辙,还是破镜重圆?
惠文今儿倒是清醒,毕竟酒全被伊树拿去喝了,她从来没见过伊树这个样子,原来再独立,能干,私底下也有脆弱的一面。
作为朋友,她必须好好劝她,惠文想着忽然抛一个问题给她:“你爱他吗?”
这回轮到伊树木讷的歪头,呆呆“啊?”了声,她不懂怎么突然这么问。
惠文拉她起来,按住她的双肩,鼓励她:“你过意不去伤害过他的坎,那你弥补回来不就行了。大不了你重新追他,追到你自己心里的愧疚差不多没了,接下来还不好说吗。”
“追人?可我不会啊。”
都是许燚追她,而且高中自打许燚开始追她,她身边就没有其他追求者了,当然,那会儿她也别心思谈恋爱追其他人。
“这有什么难的,他本来就喜欢你。你都不叫追了,你这叫撩,不过撩呢,也是要有层次的。明撩暗撩交替进行,不会腻,,你想想,你在这个过程中使劲对他好,等习惯了,你也不介意那些事了呀。”
惠文还说:“他享受了你的好,你还愧疚什么呢。自然而然的,你们不就在一起了。”
伊树寻思好像她一直都对他很好,很顺着他,她还要再顺着他一点吗,不会被惯成祖宗吧。少爷脾气都够难伺候了。
但她还挺认同惠文说的,所以也不是不能试试。
她把酒喝光:“你都是从哪知道的这些啊?”
惠文不屑一笑,得意地说:“我之前背着我前男友和另一个前男友蹦迪被抓包了,哄了两天没哄好,我琢磨出来的。”
-
凌晨两点半,惠文搀扶着醉酗酗的伊树离开清吧,她头发在风中凌乱,随手拦了一辆出租车。
伊树坐进去,趴在窗户上举起右手,脸颊绯红,含糊不清地说:“拜拜,我要回公司上班了。师傅,你这么晚还上班啊。”
醉得不轻。
惠文弯腰叮嘱司机师傅,她知道她家地址,看她的样子估计也讲不出去哪,索性替她说:“师傅,你往———”
“嘘,”伊树做了个噤声的动作,拖长尾音说,“我和我老公同居了,你不能往那开,你等一下,我给他打个电话。”
司机师傅往后视镜一瞥,哟,这姑娘是喝了多少,他笑:“都老公了,同床也不稀奇啊,打吧。”
惠文担心她讲话不清楚,着急地弯腰,透过敞开的车窗说:“哎,你叫他来接你,记住我说的话啊。”
伊树嘿嘿笑了一声,姿态小女人的挥挥手:“我有分寸。”
她听她这么说,直起腰无奈的摇头,真是够魔幻的,就这儿一天时间,她居然看到了某知名新闻主持人鲜为人知的一面。
电视上的她优雅,端庄,情绪稳定,自洽,温柔强大。现在喝醉了的伊树姐,像个爱撒娇的小姑娘。
伊树掏出手机,翻阅电话联系人,找到最熟悉的号码,她把电话放到耳边,迷蒙的发呆等待那边儿接听。
惠文还是不放心,她又低头说:“我帮你说吧,免得你说不准确。”
她听着电话那边儿嘟嘟的忙音,心慌了,把额头抵在前面座椅,手机还放在耳边,没人看得清表情。
过了十几秒,许燚在那头开会,接到电话暂停了会议,离开老板椅在会议室门外。他说:“怎么了。”
“老公。”伊树声音软糯糯的,喝醉酒叫起来也是别有一番风味。
许燚怔了一秒,拿下电话确认没打错,他咳嗽两声,试图镇定一些:“嗯。这么晚打电话查岗?怕我出轨啊,我告诉你不可能的。”
伊树听见他的声音,努力回想自己是要说什么来着,她闭着想了一秒,肆意说:“老公,你在哪。你老婆下班啦。”
第046章
两小时后许燚开着车去接喝醉的她, 麻烦陈丁把惠文护送回家之后,他也把伊树带回了二人曾经买的婚房。
也是两人同居的房子。
到家已是凌晨,他抱她去床上睡觉, 盖好被子准备去煮点银耳汤,耳边听见伊树喃喃了一句话, 听得不很清楚。
伊树把手抽出被窝,绕道背后解开内衣扣,顺手甩出来乱扔, 正巧扔到坐在床边的许燚身上, 内衣从他身上滑落。
他看了一眼, 有些无语, 身下的人美美翻了个身,睡得可香了。这个人,之前他装醉去找她,也没见她有多大的耐心。
这会儿轮到自己了,倒是不害臊。
...
第二天一早伊树被饿醒了,她以为还在公寓, 也没去想昨晚的事情。先是闭着眼睛放开声音, 伸了个舒服的懒腰。
她睁开眼睛看见床前坐着预备收拾她的许燚,登时倒吸一口凉气。许燚袖腕解了扣子, 弓着腰搭在膝盖上。
他回头发现她醒了,不急不慢地说:“可以。”
伊树缓缓支起身体,靠在床头, 问:“可以什么。”
“你还真有能耐,同居第一天, 就搁你小姐妹出去疯玩,你说你俩都是女孩儿, 大晚上喝醉了不危险是吧。”
伊树自知理亏,却不想太被动:“才不是,我就聚个餐。”
他乐了:“我不在你别也是这样。”
伊树说:“那你呢,你指不定天天在会所疯玩呢。”
他不跟她吵,直接叫她起来*七*七*整*理把银耳汤喝了,起身走向衣柜换衣服。
伊树在这普通的瞬间意识到有些东西在悄然改变,比如他再也不刺她两句,好换来她喋喋不休的拌嘴。
她还挺不习惯的,不习惯的同时也在心知肚明,他们早已不是几年前的彼此,经历了这么多,一定会有所变化。
回到从前相爱的状态,两个人都很难保证,这也是她不敢重新来过的原因之一。
伊树在客厅餐桌把银耳汤喝了,第一天同居,两个人跟老夫老妻似的,各做各的。
她在外边抿汤喝,他在书房架着腿,时不时看会儿平板。就这么持续了大半个上午,惠文给她打来了电话。
她在那边儿说:【怎么样了】
伊树坐在沙发,声音蔫了吧唧:【就挺好的,我觉得可能是我们太熟悉了】
知根知底,轻车熟路,对方一个动作一个眼神就明白想要什么了,这种状态的他们,也不是不是正常的。
惠文拿着电话干着急:【你和他处于一个需要把话挑明的阶段,你记住我跟你说的话】
她说她记住了,伊树下意识回看书房的方向,还是感觉不对劲,怎么在涞滩还好好的,回来磁场都变了。
她坐着想了一会儿,忽然间不确定的想通了,她带他去涞滩,是散心,是弥补,是为了缓解许盛澎去世对他的冲击。
如果没有这一段,现在的模式比较像二人该有的状态。那段如梦的小镇夫妻生活,已经封存在记忆中了。
伊树握着电话出神,没注意许燚从书房走出来,他看她坐着一动不动,饶有兴致地盯了几秒。
坐在沙发上的人也似乎发觉了灼热的视线,一回头,某人正好整以暇的看着她呢。
她刚好有话要说,便慢慢循序渐进:“你工作完了?我看冰箱没菜了,想去超市一趟。对了,我们既然回来了,那我也不能一直闲着,所以我可能会复工。”
许燚倚在墙边,叫她:“伊树。”
他很少叫名字,一叫会带了些别的意味,伊树“嗯”了一声。
他的眼神直勾勾地落在她身上,抬起下巴说:“你昨天叫我老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