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致不喜欢她,也不十分厌恶她。
下楼前又看了她一眼,脸色实在是惨白,鼻尖还冒着汗,出于人道主义多说了一句:“这里工作人员不多,最好下楼找个人陪你。”
也不知道怎么就刺到了关舒文,声音凌厉地喊:“要你管?别以为你和程寄要结婚了,就能骑在我头上管我,泥腿子翻身做主人了是吧?我就算破产了也比你优秀。”
景致其实很明白关舒文的心情,毕竟当初他们家破产的时候,包括她在内的家里人也有经历过一段这样拧巴、不服气、暴躁的时期。
好在她那时候还小,三观没有塑型,上流社会的主流观念还没有彻底影响她,过了那一阵,景致很快就振作起来。
可关舒文不一样,她耳濡目染快三十年,没了以前金钱和权势的依附,很难转变心里。
景致没有计较太多,只说了一句:“我就算没有和程寄结婚,我凭我的影视公司,就够骑在你头上了。”
这个世界就是这样,没有永恒的阶级,没有人一直站在塔尖,也没有人永远留在底层。
每一天都有流星滑落。
关舒文肚子一阵绞痛,眼睁睁看着景致走下楼。
当初她并不知道家里濒临破产,爸爸让她快点和程寄结婚,是想要两家绑定,到时候程家不得不出手相助。
可他还是低估了程寄本事,尽管他已经隐瞒得很好,但程寄还是花了大半年的时间搜集到了他们家快要破产的证据,以此来退了婚。
之后如同多米诺骨牌,不到一年时间,他们家彻底破了产,后来因为资产转移问题,家里人接受了调查,只有她哥哥被放了出来。
坊间传闻他们家卷走了银行里所有的钱,存钱进他们家银行的普通人受苦遭罪,一辈子的钱都没了。
其实只说对了一半,并没有全部转移,只是转移了一部分到她和她哥的账户上,保证衣食无忧而已,哪里能转这么多。
而且靠着之前他们家在国外的资产,关舒文和她哥哥过得可以比普通人滋润。
但是滋润哪里够呢?
她以前是众星捧月!
至于普通人没了一辈子的积蓄,又怎么样?和她又没有关系。
他们家破产前,爸爸曾经找过关舒文谈心,让她在找个有钱人嫁了和好好工作之间选一个,他暂且还有能力让一双儿女有退路,托人情办事。
关舒文没多想,选择了一条乍看上去轻松一点的路:嫁人。
在家里破产之前,她从没有正经工作过,画廊经理人的名号也不过是她光鲜亮丽的嫁妆,没什么含金量。
破产之后,就更不可能去了,能不能胜任先不说,面子就过不去。
相处这么多年,关爸爸很了解这个女儿,与她交心谈话也不过是最后一次点化,但看上去并不成功,于是定下了孙继海,把关舒文匆匆嫁了过去。
没想到竟然是这么个垃圾,放以前关舒文哪里瞧得上,但却是她那时候能找到的最匹配的对象。
和孙继海备孕两年多,一直没怀上孩子,打针吃药搞得她身子虚弱,经常肚子绞痛。
竟没想到景致是个命好的,果然是底层人肯吃苦。
关舒文闭着眼睛,不屑地想,她紧紧咬着唇,缓了一会儿才将这阵痛感熬过去。
往前走了几步到窗前,往下看,程寄刚从车上下来,身姿清丽挺拔,像屹立在雪山下的冷杉,白雾茫茫下,蓊绿盎然。
她倒也不是喜欢程寄。
只不过她差点就能得到这个男人,和他身后的地位。
这些原本都属于她!
这两年,她也断断续续听了一些关于景致和程寄的事情。
当年程寄为了景致,竟然连程家当家人的地位都不要,在圈里也算是闹得沸沸扬扬。
竟然连这些都能不要,没用的东西。
关舒文心里窝着火,一脚踢了过去。
但都要你孙继海好。
脚尖踢得生疼。
关舒文的你拿出手机,犹豫着要不要给哥哥打个电话。
哥哥已经拿到了美国绿卡,不怎么回国,他们兄妹关系普通,说不上热切,因为需要哥哥给她在婆家撑场面,都是关舒文上赶着,主动联系的哥哥。
孙继海说的也没错,她哥哥不会管她这种破烂事。
她知道离婚是最一劳永逸的方法。
可是她实在是没有经商头脑,之前爸爸留给她的一些资产拿去投资,损失了一部分,要真是离婚了,那她离这个圈子真是越来越远了!
不离婚呢,她实在受不了孙继海,还要生孩子,但婆婆又说生一个孩子给她两百万,以后再也不插手她的私生活。
这么想想也还可以。
关舒文把利弊分析得很清楚,但不知道如何抉择,烦躁得想要跳下去。
而楼下确实不一样的风景。
【📢作者有话说】
关舒文这条线是景致的对比线,这个要补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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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章 ☪ 结婚礼成
◎柴门闻犬吠,风雪夜归人。◎
程寄从日本过来, 又是坐车,搭飞机,十几个小时, 可谓是舟车劳顿, 但依旧隽逸。
这个模样让景致想起很多年以前,她和程寄说分手,没过多久就被关舒文使了手段,调到了门店做SA, 程寄知道这个消息后, 也是这样风尘仆仆地赶到了她所在的门店。
那时候大家都在猜他这个大老板怎么就毫无预兆地巡店巡到这来了。
一晃眼,竟然这么多年过去了。
程寄下了车,把景致揽进怀里,亲了亲额头, 问她有没有想他。
车子还未停下,程寄就透过茶色的车玻璃看到她站在店外,翘首以待, 四处张望。
好想家里养的那只小兔猪。
两人相处异地, 四五天没有见面, 景致还真的有些想他。
这次她坦言直白,并不避讳。
谁知道程寄得寸进尺:“只有一点吗?”
冷言冷语,冷淡的表情,但声音低沉, 含着无数的思念。
景致如他愿:“很想很想,可以了么?”
程寄蹭了蹭她的脸颊。
景致站在店外,下意识往楼上看, 似乎有道影子从窗前一闪而过, 好似错觉。
会是关舒文吗?景致想。
“在看什么?”
景致摇摇头。
程寄拉着她的手往里走:“让我看看你选的婚纱。”
婚纱看着大同小异, 但从轮廓,领口,腰部,袖子等部位看千变万化。
景致她们其实已经选了两三天,但都没有一款得到一致好评,景致没有特别中意的,直到她不小心点到了iPad上关于该品牌介绍的时候,对一条古董婚纱一见钟情。
那是条修身的蕾丝鱼尾婚纱,经典的一字肩带设计可以衬托出玲珑的锁骨,裙身用蕾丝缀有枝桠与鲜花,非常的森系灵动。
“那是设计总监Lison的祖母的婚纱,具有传承意义,她当初学服装设计就是因为祖母,”程临岚问,“你真喜欢这一件?”
叶柠和钟诗芮都凑过来看iPad,确实是被这条裙子惊艳到。
她们看的照片并不是Lison的祖母结婚时候的照片,是后来Lison在2015年左右,让模特补拍,非常清晰。
模特是个高个美人,身材自不必说,但景致以前做过模特,她也不差。
“这个模特穿上去像精灵,很符合你想要的森林主题的婚礼现场诶。”钟诗芮夸赞。
“肯定漂亮。”
程寄在试穿男士礼服,并不在现场,景致对着程临岚颔首,“就这件了,我很喜欢。”
“我记得当年,Lison有推出过复古系列,其中有两套就是根据她祖母的婚纱设计的。”程临岚的记性很好,马上招呼SA帮景致去库房拿。
景致穿上的那一刻,在场的人都有种眼睛放大的惊艳感,高挑纤瘦的身材非常适合鱼尾,钟诗芮连拍了好几张照片,留作纪念。
可惜,终归是根据Lison祖母的裙子改的,不是原版,腰部,领口,袖子等一些细节大相径庭,景致不是很满意。
程临岚保证:“放心,我去和Lison谈,距离你们婚期还有一年,就算不能借到原版,也足够时间让工人师傅重新赶制新的。”
Lison是她朋友,她的婚纱品牌也有她的投资,这个面子是要给的。
她们正在说话的时候,程寄换上礼服,不知道什么时候进来。钟诗芮最早发现,微微侧过头,看到程寄眼中的惊慕。
“啊呀!程寄哥哥,你怎么悄没声地进来了!”过了好半天,钟诗芮才醒悟过来,忙推着程寄离开,“你不能看主礼服,快点出去,这是婚礼当天的惊喜,快点出去。”
程寄舍不得,还想仔细看看,和景致说说话,但还是无奈出去。
景致听到声响,看过来的时候,只见到半个身影。
程寄来试穿礼服没有带男伴,叶柠他们也顺便帮他把把关,等确定了一部分礼服之后,已经是傍晚时间。
程临岚招呼着他们回程公馆。程寄没来的时候,景致她们就住在那儿。
程寄拒绝了,“我和景致回自己的公寓。”
说完,就拉着景致走。
叶柠笑着说:“不是?住一起能怎么了?他们两个非要和我们分开住是吧。”
景致和程寄的身影在夕阳下越走越远,变成浓黑的剪影挂在天边,长发飞扬,不禁让程临岚想起她的过去。
她年轻时候也是结过婚的,和一个保镖。
如同她现在回忆起这件往事,不太敢相信自己竟然和保镖结过婚一样,那时候知道这个消息的亲朋好友也更加不可置信。
一副副“是疯了还是被骗了”的眼神。
但是在她和保镖的这段关系中,她是主导地位。
就像青春期的孩子,总要叛逆几回,在程老爷子眼中素来不用他多操心的女儿,在婚姻上忤逆了他的意思。
按照程老爷子的想法,程临岚也是和她两个哥哥一样,找个门当户对的家庭结婚,或者说不结婚也可以,因为后继有人,他不是很在乎一个女儿结不结婚。
但绝对不能自降身份和保镖在一起!
那是羞辱!
程老爷子的阻拦方法并不是简单粗暴地隔绝他们,而是迂回婉转:“结婚可以,想过自己想要的生活也可以,但我不会给你一分钱,这么有志气,那就自己去挣。”
直到现在,程临岚想起那次的见面,程老爷子都是端坐在厚重的高椅上,表情冷漠地看着她。
他笃定了娇生惯养的小姐,过不了清贫的生活。
私奔后,程临岚和保镖生活了半年,也如同程老爷子料想的,半年后,程临岚实在受不了,果断离婚。
她和保镖的婚后生活不能用清贫来形容,毕竟两人正值壮年,没缺胳膊少腿,按部就班地生活,过得比普通人舒服多了,但这种舒服对比结婚前“衣来伸手、饭来张口”,根本不把钱当钱的日子来说,还是差远了。
所以,她又灰溜溜地回去了。
程老爷子坐在高位上,慈祥地看着她,并没有多少责怪:“回来就好了,年轻人以为凭自己也能闯出一片天,勇气可嘉,不过摔两跤就知道轻重了。”
“看看你,把自己折腾成这副模样,颜色暗淡,好好回去睡一觉,想吃什么和老秦管家说一声。”
这种时候,他语气居高临下,又温柔得像个慈父。
让程临岚没想到的是,十几年后,在程寄身上,她又听到了同样的对话。
程老爷子对于程寄的坚持,采取的也是一样的手段,冷眼看着孩子摔跤。
只不过这回没有奏效。
离经叛道的程寄竟然坦然承受得了不如以前那般受人追捧的生活,并且一步步地从程氏抽离,创建自己的公司。
程临岚曾经问程寄不后悔吗?
那时候程寄坐在茶室里,茶香袅袅,窗外被雾笼罩,一片灰白,是符合程寄气质的雾。
他说:“生活需要钱,但也不需要那么多钱,我站在高处看风景久了,也腻了。”
所以,对于程寄来说,没有后悔这一说。
只是这世间贪心的人太多,看腻了的风景,也不愿放手。
一群鸽子在高耸的楼房间飞翔,矫健有力,忽高忽低。
程临岚忽然轻声感慨:“人和人就是不一样,爸爸,你输了。”
收回目光后,对着剩下的两人笑笑:“别管他们,我们玩自己的。”
*
被程寄拖上车后,景致问:“干嘛回公寓,程公馆不好吗?人多热闹。”
本来她还和叶柠他们约了敷面膜看电影。
程寄没有说话,只是望着她,目光似水,景致的手被程寄捏在手里,反复搓磨,渐渐起了温度。
景致被他看得不太好意思,“你怎么在他们面前说。”
“嗯?说什么?”程寄明知故问。
“谁知道。”景致和他打太极,猛打了程寄的手,想抽离,但始终被紧紧攥着。
两人的手掌相互贴着。
景致却凭空摸到一泵一泵的跳动感。
昏暗的光线中,程寄的眼眸又清又亮,克制着说:“就算不说这样的话,她们就不会想吗?晚上我们还是睡一起。”
他这个人就是有本事把一句混不吝的话说得一本正经,再配上那副清冷的面孔,景致不自然地撇开目光,追着外面渐渐西沉的夕阳。
那枚酒浸的鸭蛋黄跃入地平线,景致听到程寄对司机说:“诺亚,可否请你开快点,我肚子饿了。”
诺亚没听出话里的含义,很客气地说:“当然可以,程先生。”
巴黎的那套公寓没有管家,平时只有个工人一周来两次,清扫浮尘。如果程寄要来长住的话,程公馆的秦管家会拨几个工人过来。
他们的手在进门的时候松开,但很快,程寄就开始忙碌,摸到身后,掌住她的后脑勺,让景致与她接吻。
舌尖相缠,又轻又凉,渐渐湿热,变得粗重。
景致沉浸于真实的触摸与柔软细腻,后来才意识到粗重的还有呼吸声,后背顶压在白墙,有些痛感,但又不会让人难受。
反而让她沉迷于这种酸爽的痛感。
爆裂又温柔。
景致不像以往穿着修身的裙子,优美的曲线毕露,然而白T牛仔裤又是另外一种青春的风格。
而且宽宽松松的,很方便程寄,不像之前那样修身的衣料,很紧,有时候景致为难他,特意会调整角度,把他的手夹在衣服里,动弹不得,只好一遍遍地求她,让她松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