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颂以为是做后采,正要叫上旁边的嗨薄一起,工作人员又说:“就你。”
姜颂跟着出去,工作人员却将她往后门带。
她问:“不是做后期采访吗?”
“啊?”工作人员摆摆手,“不是。”
“那……”
“姜小姐。”有个女孩等在后门处,见他们来了,和工作人员交接之后,她笑着和姜颂打招呼。
女孩个子娇小,留妹妹头,五官圆润,可可爱爱的样子。
姜颂记起来,那天清早送户外用品来帐篷的人,也是她。
姜颂对她笑,“你好。”
“我叫果果,上车吧,送你去医院。”果果指了指旁边道上停着的一辆黑色保姆车。
姜颂有些诧异,她并未将受伤的事告诉任何人。
“你是怎么知道的?”她指了指自己的右腿膝盖。
果果其实不知道,全是自家老板吩咐的。
但她又不能明说,只能含糊道:“我也是听领导安排。”
姜颂点头,以为她说的领导总归是节目组的工作人员。
果果替她拉开了后座车门,姜颂一手掌住车框,弯腰坐进去的时候,一股极淡的香味扑鼻而来。
像是夏日庭院的花草香气,很清新,并不浓烈,却极特别,极有生命力。
这个味道,姜颂有印象。
但不确定。
香水并不是个人独有,有钱谁都能买。
坐定之后,果果贴心地从后座取来一条薄毯,盖在姜颂的腿上。
毯子是羊绒材质,纯黑,品牌标签被人用剪刀齐整剪掉,剩下一点点根部被缝在毯子边缝上。
姜颂从这个细节,判断出这条毯子不是新的,起码是有主人的。
而且,她发现毯子上的香味更浓一点,像是曾披在主人的肩上,在他的脖颈皮肤上亲密蹭到的。
姜颂心里有些异样。
她垂首盯着腿上的黑色薄毯,指尖下意识捻起一根流苏,指甲边缘在上面刻出一道道印痕。
果果体贴她输了比赛,心情不好,全程没有强找话题尬聊。
大约四十分钟之后,保姆车驶进连城一家三甲医院。
司机把他们送到门诊楼前,果果陪着姜颂进了大厅。她要了姜颂的身份证,让她在椅子上坐着等,自己则去排队挂号。
之后,果果又扶着姜颂去医生办公室。
被叫到号之后,她送姜颂进去,自己则退到走廊上,关上门,把姜颂的隐私保护到位。
医生开了检查单,幸运的是姜颂并没有伤到骨头,那一大片触目惊心的淤紫只是因为软组织挫伤。
医生开了些内服外敷的药,果果拿着单子去缴费取药。
姜颂去了趟洗手间,出来时,看见果果侧对着站在走廊窗户前。
窗台上平铺着姜颂的检查单、处方单以及诊断证明,果果手里拿着手机,正一张张地拍照。
听到脚步声,果果身形一顿,回头看到是姜颂,她有点尴尬地笑了。
“现在可以回去了。”
姜颂问:“这算是工伤,可以报销吗?”
果果一怔,立刻点头如捣蒜,“算!当然可以!……我刚才就是为了报销才拍照留证的。”
“今天的费用我先转给你。”姜颂点开自己的微信二维码。
“加个好友!”
果果扫了,但她很快收集窗台上的那些单子放进自己的包里,也不提到底花了多少钱。
果果扶着姜颂去乘电梯,担忧地说:“还是借个轮椅吧。”
换做以前,如果伤成这样,就算别人不提,姜颂也早就哭唧唧喊着要坐轮椅了。
但现在,她真没那么娇气。
“没事。”姜颂坚持。
果果不好再劝。
回程的路上,两人依旧无话。
果果仍拿了那条黑色薄毯盖在姜颂腿上。
姜颂靠在椅背上,身子偶尔随车身小幅度晃动,一周以来的刻苦练习让她严重缺觉,这会儿只觉得眼皮越来越重,什么时候睡着了她都不知道。
只是在陌生环境,她一向觉浅。
旁边果果接通电话的那一瞬间,她就醒了。
果果一手将手机举至耳侧,一手挡在嘴边,声音放得很轻。
“老板……没伤到半月板,没骨裂……睡着了……”
果果一边说,一边转头去看姜颂。
姜颂长卷的眼睫如蝴蝶翅膀般轻轻颤了两下,她闭着眼睛,隐约听见了听筒那头传来的磁性男声。
“……照顾好她。”
姜颂的思绪,如墨入水,杂乱纷呈。
那缕蓬勃清新的盛夏花草香,始终萦绕在鼻尖。
闻起来应当是热烈轻盈的,大抵是因为输了比赛又弄伤了腿,诸事不顺,姜颂只觉得涩重。
司机仍旧将车停在后门,姜颂下车之后,便回归选手身份,婉拒了果果的搀扶。
果果不放心,一直把她送到了集合室门口。
刚好凌可和张呈苏从里面出来,张呈苏率先和姜颂打招呼,“诶,刚才就没看见你,还好吗?”
他以为姜颂是因为输了,所以找地方独自消化情绪了。
姜颂说:“出去透透气。”
凌可和姜颂不熟,两人笑一笑便作数。
但凌可和果果挺熟,她问果果:“你怎么跑这里来了,不怕也哥找你。”
私人助理基本和明星寸步不离,随时待命,这是职责。
姜颂已经走进去,果果看了她背影一眼,不确定她到底听没听见凌可这句话。
她小声说:“有点事。”
凌可要去候场,没时间细问,只点了点头,说:“等下录完了我请你喝奶茶!”
姜颂回到座位上,嗨薄跟不认识了她一样,愣头愣脑地盯着她看。
“怎么了?”姜颂问。
嗨薄:“不像干过架的。没跟节目闹啊?唉,去这么久,我还以为你冲冠一怒为咱俩出头去了。”
姜颂不解:“出什么头?”
嗨薄激动,“导师偏心,观众票数作假啊!”
“别瞎说。”话音落地,姜颂又问,“你怎么不去?”
嗨薄脖子一梗,又缩回去,“算了,我本来就不喜欢连城,冲到决赛要录三个月,还不得憋死。被淘汰了早点回去也挺好。”
姜颂:“……回去别忘了直播裸|奔。”
嗨薄:“诶小辣,咱俩是一条绳上的蚂蚱,看我出丑你能得什么好啊?”
姜颂想了想,“能。”
“什么?”
“看笑话,开心。”
嗨薄:“……”
姜颂和嗨薄一边看剩下的选手比赛,一边斗嘴,打了败仗的沉闷心情似乎好转了些。
但,该来的总会来。
一公全部录制完毕,十二组,六胜六败,胜着全员晋级,败者全员淘汰待定。
也就是说十三名淘汰待定的选手中,有五位将止步于此。
节目组擅长制造悬念,十三名胜者选手先一步离场,剩下或将被淘汰的则留在集合室内。
红色警报灯闪烁不停,密闭空间里,像是将要凭空冒出几只丧|尸,把最终loser拖出去当场处刑。
正中央的虚拟屏,忽然闪过一道白光。
继而出现五位导师的直播画面。
姜颂猝不及防,几乎一眼撞进那人的黑色瞳仁里。
她移开视线,只紧紧盯着屏幕正中央的Molly,听见她说:“各位选手,最终的晋级名单由观众喜爱度排名决定。”
“即,十三名淘汰待定的选手,观众喜爱度排名靠前的选手,将直接晋级。而观众喜爱度排名后五位的选手,直接淘汰。”
听到这里,姜颂已经没抱多少希望能留下来。
她和素人无异,没有粉丝基础,也没有团队在场外帮忙做宣传。
对来现场的观众来说,今天是第一次看姜颂表演,甚至,第一次听说有这么个人。
而且,她和嗨薄第一个上场表演,观众投票给最喜爱的选手,是在所有选手表演结束之后。
试问,她和嗨薄的表演有那么大的魅力,让观众印象那么深刻吗?
姜颂在心里打了一个大大的问号。
因此,当磁性男音念出“观众喜爱度排名第三的选手,是姜颂”的时候,她根本没反应过来。
嗨薄像一只尖叫鸡,绕场狂奔一圈,最后停在她面前,怒吼:“小辣,你可以的!”
姜颂被他震得耳膜嗡鸣,在其他选手的哄笑声中不自觉红了脸。
她抬手理了下刘海,目光擦过腕骨边沿,看向屏幕上那个适才以事不关己态度念出她名字的男人。
林也似有感应,隔空撩起冷白眼皮,目光化成实物,如同漂浮在山林上空的一层薄雾,带点潮气和自然的野性,扑洒在姜颂的面颊上。
姜颂别过脸。
耳后的毛细血管像是被注入了微电流,有点酥麻。
还是这么不争气。
身体的反应让她微微蹙起了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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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一公舞台之后,淘汰掉五位选手,留下的就剩二十一位。
导演组公布二公粗略赛制,自选组队形成三人团,十天之后录制现场再现场决定出场顺序。
姜颂和嗨薄“大难不死”,两人对视一眼,自动结成了联盟。
小树莓眼里包着两筐眼泪,跑来弱弱地问他们:“我能和你们一队吗?”
嗨薄仗义道:“必须的!”
于是,三人正式组成“帐篷难民营战队”。
一公录制结束打板,选手回园区住处休整。
晚点的时候,根据一公的观众喜爱度排名重新调整住处。
姜颂的票数在所有选手中排名中间,按规定可以调去酒店式民宿。嗨薄也升级到单间。
好歹都有房有瓦了,不至于幕天席地。
但遗憾的是,小树莓的观众喜爱度全员倒数第二,她还是逃不过露营的命运。
姜颂问工作人员,“能让小树莓和我一起搬去房间里住吗?”
工作人员面色为难,“按规定不能。”
小树莓抽抽搭搭,姜颂想了想,又问:“那我可以放弃入住房间,选择住帐篷吗?”
“可以和本来要调到帐篷的选手商量。”工作人员说。
嗨薄掀开帘子从自己的漏风帐篷出来,“哇去,小辣,你这么做,让我情何以堪?”
姜颂说:“你搬你的,我是女生,留在这里,和小树莓相互有个照应。”
“怎么事儿?用你的高风亮节,凸显我不顾队友死活?你好歹毒的心肠。”
姜颂小声:“……你内心戏真多。”
“反正不能让你得逞。”嗨薄干脆也不搬了。
那两个本来要搬来当难民的选手,听说姜颂和嗨薄自愿留在营地,把房间让给他们,哪有不答应的。
小树莓过意不去,一会儿跑嗨薄帐篷嘘寒问暖,一会儿又来关心姜颂。
嗨薄困得不行,故意吓她,“我睡觉不穿衣服!”
小树莓惊叫一声,捂着脸跑来姜颂这边,“姐姐,我不会长针眼吧?”
“应该不会。”
姜颂敷过药,帐篷里一股活血化瘀的膏药味。
她换了棉质的长袖衣裤,身上盖一床薄被,躺在气垫床上,头发散开在枕头上,脸上的妆没卸,左边下颌处还有表演时留下的紫色颜料。
她太累了,说话都显得有气无力。
小树莓蹲在气垫床边,这会儿倒是收起了哭包体质,笑着跟姜颂说:“姐姐,你真好看,唱歌也好听。”
姜颂闭着眼睛笑了,“还有呢?”
“还有……”小树莓估计没料到姜颂会这么“厚脸皮”,追着让人夸,卡了一下壳。
姜颂不逗她了,柔声说:“我好困,要睡一会。”
小树莓说:“晚上有聚餐,导师也参加,节目组安排的。”
姜颂声音渐弱,“我请假了。”
“哦,好吧。”小树莓蹑手蹑脚地退出去,拉好帐篷拉链。
姜颂似有所感,抬手取下助听器,压在枕头底下。
没一会,呼吸平缓,沉沉睡去。
节目组安排的聚餐,在公区二楼。
五点的时候,选手们相继结伴入场。知道有镜头跟拍,导师也会参加,因此大家都精心打扮。
服装虽不似演出服那般华丽,却也在维持个人风格的基础上尽量出彩。
五点二十的时候,所有选手就位,在欢呼声中,五位导师姗姗来迟。
林也走在最后,他穿黑色宽松短袖,同色牛仔裤,腰上一条银色工装皮带。本就身高腿长,衣服下摆再松松束进裤腰里,比例更堪比男模。
他像是才刚沐浴过,金色头发吹得半干,没刻意用发蜡做造型,看样子像是用手指随便抓了抓,便出门了。
五位导师,三张圆桌,势必要分开坐。
他唇边似有若无带一点镜头前必要的弧度,没管三桌人都如何争夺让他过去就坐,视线平直地扫过全场,微微一顿。
林也偏头,镜头外的果果赶忙小碎步上前,她捂着嘴问:“怎么了,老板?”
林也背对镜头,唇边的弧度已然消逝,他淡声说:“确定只是挫伤?”
果果一愣,反应过来他这句话里的主语是姜颂。
“医生是这么说的……姜小姐没来吗?”果果忙掏出手机,“我在微信上问一下她。”
林也垂眸,看了眼果果的手机屏幕,听见后面有人在喊“也哥”,他转过身。
前面几位导师都已经坐下,剩下最后一个空位,他走过去。
节目组安排的聚餐,必然少不了游戏环节。
吃饭只是幌子,为综艺增添吸睛素材才是目的。
三张圆桌,自动被分成三组。
“你比划我猜”、“抢板凳”、“歌词接龙”……很常见也很适合全员参与的游戏,其它两桌都玩得不亦乐乎,唯有林也在的这桌,大家似乎都有些拘谨。
大概是林也这个“队长”脸上的神色总是淡淡,输了不觉惋惜,赢了也只是淡淡一笑,队员们直觉他高冷。
林也心不在焉,手机一震,他抽出来看一眼,是果果发来的信息。
【姜小姐没回微信,也不接电话。我问过导演组,说她请假了。】
林也摁熄屏幕,索然无味的情绪里,油然多了一丝焦躁。
“也哥刚跟你说什么了?”胖白突然出现在身后,果果吓了一跳。
她将手机捧在怀里,不善撒谎地回:“没说什么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