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这么多工作,连喘口气的时间都没有。”陆遥在底下小声抱怨了句。
不想这话被刘嘉源听到了,刘嘉源面上仍笑着,但语气一顿,接着开口时,就显得话里有话:“年轻人不要抱怨工作累,不趁着年轻多工作,那不是浪费时光吗?有觉得自己手上工作多,干不完的,来站出来说说,我来帮大家解决困难。”
他是以自己的经验来教导后辈,可凡事因人而异,并非所有人都像他那样满心扑在事业与晋升上。
有了被暗暗点名的陆遥这个例子,其他人都没吭声。
就连陆遥本人,也没有再叫苦。
刘嘉源便满意道:“这就对了嘛。做人还是要有毅力和自制力。每天一杯的奶茶跟上瘾了似的,能雷打不动,怎么每天积极上班就保持不了?天天喝奶茶还对身体不好呢,我看不如戒了。”
如果只说后面,大家会觉得人人都被说到。
可加上每天一杯雷打不动的奶茶这句,似乎就指向了具体的一个人,那就是陆遥。
陆遥终于还是忍不住站了出来,但不敢说工作,只揪住刘嘉源所说的自制力,道:“刘工说得对,像奶茶瘾啊,烟瘾啊,确实对身体不好,是该戒了,顺便也能锻炼自制力。”
这话明里暗里都像是在戳刘嘉源的心,要知道哪怕是商叙亲口提了让他戒烟的事后,刘嘉源依然忍不住在偷偷抽,怕商叙偶尔过来设计院会发现,每次都会开窗散味儿很久。
现在刘嘉源在会议室设计2部众人面前,被他一手带出来的陆遥揭了短,冲动之下,就有了较劲的意思,道:“陆工,这样吧,比个赛,你戒奶茶,我戒烟,谁没忍住,被发现一次,主动加班三小时。”
也多亏这是在设计2部,除去年纪最大的王淳安,刘嘉源也才差不多四十,其余的人,多是二三十岁。
年轻人一多,气氛就轻松些。
所以刘嘉源一开口,众人不仅没有太过意外,反而为此叫好。
“啊?”
只剩下新进设计院的温舒白一个人诧异着,扭头看着陆遥。
陆遥给了她一个“放心”的眼神,然后答应道:“刘工,那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刘嘉源说到这里,又看向温舒白,道,“为保证公平,由温工当监督员。”
还处于恍惚之中的温舒白,默默点了点头。
散会之后,电梯站不下那么多人,温舒白和陆遥一起走楼梯下楼回办公室。
路上,温舒白不禁向陆遥投以赞赏的目光:“没想到你面对刘工还有那么硬气的时候,我都看呆了。不过你以后真不打算喝奶茶了?”
“谁让他那么爱内卷,还非要鞭策着我们?工作累也就罢了,抱怨一声还被他说。”陆遥拉住温舒白,声音渐渐小了,“不过我没打算真戒,只不过是暂时忍忍而已,你放心,刘工会比我更早放弃。”
“每天自主加班三小时,也让他尝尝咱们的苦。”陆遥掰着手指头,“应该够他受的了。”
温舒白连连点头。
其实总体而言,刘嘉源这个副总监,虽然也加班,可时间和次数上,都比她和陆遥要少多了。
而对于这次的比赛,陆遥显得稳操胜券。
至于刘嘉源……
到了晌午时,温舒白去商叙那儿一起吃饭。
或许共进午餐的习惯正在养成,商叙的甲流明明已经好了,可她还是在工作日过来找他。
陆遥能感觉到他俩之间微妙的黏糊,心里考虑一番后,主动和温舒白说起以后打算和男朋友一起吃午饭的事。
温舒白也就开始习惯起一下班就往商叙那边跑。
温舒白一边吃着饭,一边逛朋友圈,看到刘嘉源发了新的动态。
“这次我真的要戒烟了。”
底下已经有了一排回复:
向朝阳:“刘工威武,这次一定能行。”
陆遥:“刘工准备好晚上加班,记得跟嫂子报备一声。”
王淳安:“确实挺好戒的,你已经戒了几百次。”
刘嘉源回复王淳安:“王老师,这次是真的,请看我的决心。”
王淳安回复刘嘉源:“受刺激了?”
看到这里,温舒白只默默回复了一句:“加油。”
她身侧的商叙,看她打个字都笑得那么开心,不由好奇起来,问道:“看什么呢?”
“刘嘉源的朋友圈。”温舒白回道。
“他有发新的朋友圈吗?”商叙打开微信,翻了一阵,又道,“是以前的?”
“不是啊,就是今……”
话没说完,温舒白反应过来,刘嘉源的那条动态,大概是分组可见的,商叙不在其列。
早早就应该在商叙勒令之下戒烟的刘嘉源,也确实不该让新的朋友圈展示到商叙面前。
为了印证这一点,温舒白凑近过去,用商叙的手机去看刘嘉源的朋友圈。
果然。
内容根本不一样,刘嘉源的朋友圈里,只留了一条帮商氏集团总部转的校招宣传片。
“海纳百川,广集英才,商氏集团欢迎您的加入。”
实在是好官方,好客气。
温舒白在自己的视角下,能够看到的那些,譬如刘嘉源日常的插科打诨,生活碎片分享,还有立志戒烟的事,商叙那边全都看不到。
温舒白沉默一阵,道:“商叙,看来级别太高的人,会失去很多乐趣。”
但转念一想,哪怕是她自己,都会屏蔽一些人,如果不是和商叙有着夫妻这层关系,商叙这位集团总裁,估计也会是她的屏蔽对象。
商叙那边,也渐渐察觉出自己是被屏蔽了,往温舒白的手机瞟了一眼,温舒白连忙捂住了,道:“不许看!这些都是我们同事之间的小秘密。”
“好,不看。”商叙顺着她道,“其实我也没什么兴趣,他们和我关系不大,只要你不跟他们一样屏蔽我就好。”
见说回到自己这儿,温舒白直接打开了她的微信朋友圈,放到商叙眼前:“我当然不会屏蔽你了。”
不止不屏蔽,而且有时分享的内容,也有商叙的参与。
比如她拍下的泡泡机、小白兔棉花糖、两串放在一起的蓝色香灰琉璃手串,等等等等。
温舒白跟着就随手打开了商叙的朋友圈,看他朋友圈里空空如也,便半开玩笑地问道:“那你呢?什么都看不到,你是不是把我屏蔽了?”
商叙不止不发朋友圈,甚至连逛都很少,也就是偶尔看一眼,温舒白是知道的。
但商叙还是很认真地向她解释:“我不太会用屏蔽这个功能,所以没屏蔽任何人,更不会屏蔽你。”
“你竟然不会用?”温舒白惊讶。
“嗯……”商叙点头,又试探着道,“不然你教教我?”
温舒白想到商叙那鱼龙混杂的人际圈,认为他确实需要学习这功能,于是凑近过去,向他讲解道:“其实就是点他头像,然后有个朋友权限,这里选仅聊天,他就看不到你的朋友圈了,你也看不到他的。”
讲解示范之后,她看着商叙道:“你试试?”
商叙低头看着手机,几乎是毫不犹豫地翻出了陈彦迟。
因为有着亲戚关系,商叙没法把陈彦迟删除,但终究觉得心里膈应。
于是他依照温舒白教他的步骤,将陈彦迟设置成了“仅聊天”。
这样的待遇,在商叙这里,好像只有陈彦迟一人有。
温舒白并不知道他在干什么,吃完饭后,继续刷新着朋友圈。
很快,她就看到了最新的一条,竟然是商叙发的。
“一屋二人三餐四季。”
配图是她方才吃饭时的样子,她却不知道商叙是什么时候偷拍下来的。
“商叙,你发的这是什么呀……”温舒白忍不住“声讨”他。
“不是你说什么都看不到吗?”商叙答得从容,“现在能看到了。”
“话说得没错,但这好看吗?”温舒白审视着这张图,“我头发有点乱,而且你这里光线不好……”
或许只是因为她出现在商叙的朋友圈里,她开始对照片里的自己有了种种的不满意。
商叙却摇摇头,握住手机,望着她道:“好看,什么样的你都好看。”
盛装打扮,容光焕发的她好看。
在生活里简单素颜,头发微乱的她也好看。
一颦一笑,宜喜宜嗔,只因她是她,所以都好看,都惹他心动。
“朋友圈不就是要记录生活中重要的时刻吗?”商叙反问道。
成了夫妻后,他们互相依赖,连一起吃饭时,都觉得放松又快乐。
听到商叙的话,原先还不满意这张照片的温舒白,似乎转了心思,再没催着他删掉。
不过她也跟着生出了其他的心思。
“好吧好吧,随便你。”温舒白表面不在意地说着,实际趁着商叙不注意,也偷拍了他。
“两副面孔,是挑食的商大总裁。”
配图是商叙与他面前盘子里挑出来的萝卜丝。
“这下公平了。”温舒白满意道。
商叙只是笑,注意到时间后,又催温舒白早点回去上班。
等温舒白离开了,商叙望着朋友圈里属于温舒白的新动态,看了很久很久。
后来发现右上角多了个红点,点开后,原来是姐姐商锦绣发的动态。
自从姐弟俩打过那通电话后,就重新加回了微信好友。
但商叙之前就不爱看商锦绣发的动态,她几乎是在围着她的家庭转,发的东西不是关于陈国昌,就是关于陈彦迟,而且全是九宫格。
像今天这样,只有一段文字的情况,其实很少见。
“直到今天才悟出来,活了大半生,我最在意的,其实还是真心。无论是亲人、朋友,还是爱人,真心二字都是最重要的。”
她说得隐晦,商叙甚至不知道她有没有屏蔽陈国昌。
如果没有,那她或许是在给陈国昌最后一个机会,等陈国昌主动交代一切。
凭借亲人之间的了解,商叙其实没有猜错商锦绣的心思。
此时正待在家中的商锦绣,确实是在等陈国昌。
但严格来说,却又不算是给机会,因为她更想以此为契机,录音取证,拿到更多有利于她的证据。
只可惜,商锦绣等了很久,都不见陈国昌打来电话,也就作罢,重新打开电脑网页。
这些天里,她反反复复在看的,是网上的爆料文章。
好几个陈国昌曾经带过的女学生,都出来讲述了当年的遭遇。
但什么证据都没有,只有这些文字。这也是迟迟没能真正立案的原因。
网上也形成两派,一派认为她们写的不过是“小作文”,是受人指使,刻意诬陷她们曾经的导师。
而另一派,则是支持女学生们的,还向大众科普这类事件时隔多年后再取证的不易,还有她们心理上的创伤有多大。
而在网上的各种讨论声中,“衣冠禽兽”、“道貌岸然”、“德不配位”等词都是高频词。
很多人都说起陈国昌的家世,还有他的所作所为,以及二者的反差。
更有人顺口说起陈彦迟,说他抛弃多年的女友,掉头攀附温家,也不是什么好人,真不愧是“有其父必有其子”。
看着这些文字,身为陈国昌妻子的商锦绣,其实难过极了。
她头一次意识到,她根本没资格鄙夷和嫌弃嫣然这类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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嫣然再穷,依然是个清清白白、品行端正的女孩。
而陈国昌,这些年无论在学界有了多高的地位,赚了多少钱,都依然是个人渣。@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在陈国昌的影响下,陈彦迟似乎也被带坏了。
商锦绣真正静下心再想想,似乎已经分不清,究竟是嫣然配不上陈彦迟,还是陈彦迟配不上嫣然。
在高强度的上网下,看着每天增加的爆料细节,商锦绣整颗心都有点发木发冷。
但她依然在看,强迫自己一个字一个字看下去,想看看陈国昌都做了哪些恶心事。
随后,在新的爆料里,有句话引起了她的注意。
“在床上时,我感觉有闪光灯的强光闪过,还有快门的声音。”
商锦绣把这张图保存了下来,反复思考着。
闪光灯?快门?
会是陈国昌当时在拍照吗?
受害女学生们手里没有过硬的证据,可陈国昌手里未必没有。
以陈国昌这些年在南城大学材院的嚣张气焰,还有在高端会所时的言辞……
商锦绣想起来了,她看过的一段监控视频里,陈国昌就曾和一个女孩调情,说喜欢欣赏她床上的样子,总在反复看。
商锦绣当时只顾着恶心,没太明白陈国昌话里的意思,现在想想,或许陈国昌指的就是录像与拍照。
如果陈国昌在私人高端会所里有这种举动,那么他对那些学校里的女学生们呢?会不会也有?
如果真有,以陈国昌的谨慎,这类东西,是绝不可能存在手机里的,只会存在最保险的地方。
想到这里,商锦绣走进了陈国昌的书房。
今天是工作日,陈国昌和陈彦迟都在隆昌新材。
但为了以防万一,她进去后,还是把书房的门反锁住了,然后在手机上连接了家门口的监控图像,时刻留心他们父子俩是否回来,这才开始四处查找。
她平时给了陈国昌一定的空间,是不怎么进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