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零点前你就会回来吗?”商叙顺势就问。
温舒白这才发觉,聪明的商叙已经在跟她套话了。
她警惕地转换着说辞,回消息道:“还不确定呢,我在上海有个朋友,临时说要见一见。”
为了把惊喜藏住,一向不太会撒谎的温舒白,开始“无中生友”了。
商叙却没轻易放过她,疑惑道:“之前没听你说起过。”
“可能是最近没怎么来往吧,也就没机会提到。”温舒白现场努力编造起来,“以前我们关系很好的,好不容易到了上海,不见感觉过意不去。”
“关系很好?”商叙重复了句,暗中琢磨。
不久后,他吃味道:“感觉这个人确实对你挺重要,否则也不会因此调整行程,不急着回家了。”
他话音一落,温舒白立刻感觉自己把事情搞砸了。
她满脑子都只剩下商叙的最后一句话,他说她“不急着回家了”。
是哪里出了错呢?她果然不善于撒谎,让商叙这个醋王开始泛酸了。
“哪有……我很着急回家的。”温舒白为自己分辩,“我不打算见这个朋友了。”
“怎么能不见?”商叙的消息飞快地发了过来,“重要的人必须优先。其他闲杂人等全都先放到一边。”
“商叙……”温舒白心里直后悔。
而对面的商叙终于也是耐不住性子,问她道:“你这个朋友是男的还是女的?”
他问得十分刻意,显然是在意的。
然而温舒白本人却还没有编好话,犹豫地回答道:“女?”
不确定的语气就更像是在遮掩了。
“嗯?”商叙心里的酸意不禁加重更多。
“好吧,这个朋友是假的。”温舒白怕商叙真的误会了,终于还是败下阵来,和他摊牌。
不想,商叙却笑着道:“我知道。”
“你知道?”温舒白愣住。
“我当然知道。”商叙的语气里,早已没了刚才的那股酸涩,“你撒谎特别不自然,我听得出。”
果然,温舒白发觉自己从来都是会低估了商叙的这份“心机”。
他只是不习惯把这份“心机”用在她身上,可却不意味着他傻。
他轻易就能看穿她的遮掩,也知道突然冒出来的朋友可疑。
温舒白有些恼火,直接打去了电话,喊着他的名字:“商叙!那你刚才还……”
她一向喜欢多想,方才都在担心如果商叙真的误会,她又该怎么解释了。
“想逗逗你。”商叙轻声道。
没停几秒,在温舒白还没再次开口前,商叙忙又向她讨饶:“对不起,是我错了。”
“你错哪儿了?”温舒白气得哼哼。
“错在……一开始看出来时,就应该直接说出,不听你继续编。”商叙道。
温舒白:“……”
真不知道他是在认错,还是在“嘲讽”她的遮掩太过于拙劣。
商叙听她不说话,自己主动问起:“所以你今晚就会回来吗?”
“嗯……”温舒白含糊地回应了他。
他仿佛瞬间便放松下去,低声道:“那我就算是安心了,今晚可以睡个好觉。”
商叙完全是随口提起,可温舒白敏锐地捕捉到了信息,皱眉道:“你前几天晚上没睡好吗?”
“也挺好……”商叙生硬地答。
温舒白静默了好一阵,才认真向商叙道:“商叙,我有没有告诉过你,你在我面前时,撒谎也很不自然?”
说来有趣。
他们的夫妻关系,好像自动砍去了商叙的许多技能点。
兵不厌诈,商不厌诈,他这个商界巨鳄,卷入尔虞我诈那都是常事。
他早就被历练得心机深沉,让旁人轻易看不穿他的心思。
也只有这样,众人又是敬他,又是怕他。
可偏偏温舒白是这样一个例外。
在温舒白面前,商叙几乎控制不住自己的松懈。
或许是他真正全然信任温舒白,在温舒白这儿,他可以真真正正喘一口气。
他完全不习惯在她面前做任何伪装。
所以温舒白也能如他一样锐利,看出他在撒谎。
“你不在,我当然睡不好。”商叙轻叹了一口气,无比眷恋不舍地说道。
“我这几晚睡得倒是还行。”温舒白小声嘀咕道。
对比之下,温舒白甚至生出了一丝愧意。但最终这些都化为怜爱。
她有点心疼他,这份心疼随着时间而越来越浓烈起来。
“原来你除了会加班熬夜,还失眠。”温舒白这时才了然。
“所以是不是今晚就会回来陪我?”商叙这人真是目标明确,七拐八弯的话最终又被他绕了回来。
“是。”温舒白这一次坚定地答道,“我本来就打算早点赶回来,房都已经退了,我现在就在机场。”
温舒白低头看了眼时间,虽然还想同商叙说话,可已到了登机的时候。
她便只好一边走,一边和商叙说话,争取着最后的时间。
“商叙,我可能七点就到了。”
知道商叙已经猜出来后,温舒白不再遮掩任何。
“别安排车接我了,我等会儿一下车就直接坐机场的出租车回家,很快的。”温舒白道。
“要不然,提前给我放好洗澡水吧。”温舒白嘱咐,“我好乏,想泡个澡,然后舒舒服服躺床上。”
“还好明天是周六呀。”温舒白又道。
在和商叙聊天之前,温舒白从来不觉得自己话多。
她已经坐在了自己的座位上,空姐已经开始催促乘客将手机调至飞行模式。
她只好快速地同商叙说了声再见,然后把自己的手机调成飞行模式。
温舒白下意识就打开微信,微信消息还停在他们方才的聊天。
她点开后就一直在看,看着商叙对她不加掩饰的思念。
两小时左右的飞行时间,终究还是会让温舒白觉得很无聊。
偏偏这趟航班没有真正的WiFi服务,无法联微信,至多能在航空官网上看个电影。
她平日玩手机太过频繁,猛地没了网,真是万般不习惯。
而且这个时候,正是她与商叙电话仓促中断的时候。
她心中原本就是怅然若失。
闲来无趣,温舒白打开了她习惯用的“微信读书”软件,准备随便找几本下载到本地的书看看,打发时光。
这看电子书的习惯是温舒白上学时养成的,轻巧方便。然而工作后,她却很少再这么看书了。
与商叙结婚之后,她会更喜欢捧着纸质书,和商叙围坐在小客厅。
无端的,她好像又在想起商叙。
她跟着就感到乏累,这次交流学习完全是另一种形式的出差,昨天不觉得,今天上午也不觉得,可到了飞机上,随便选了商务舱的她,开始觉得腰酸起来。
温舒白用湿巾擦了擦手,想让自己精神些。
擦完之后,她重新打开“微信读书”,映入眼帘的,还是她两个月前看的那本。
初时,她尚且还有精力和兴致去往后翻几页。
随后,她就觉得没了意思,直接点了退出。
她闭上眼睛,想睡一会儿,可是失败了,怎么都睡不着。
最后,她想起了随手提着的袋子里,她那厚厚一整套的盖了章子的明信片。
她想起今天给商叙的信。
温舒白将明信片全都拿了出来,一张一张看着,心情似乎也在随之转好。
她实在太喜欢昨天在豫园的那个下午。一张张和商叙一起看过的明信片,成了绝佳的打发时光的宝贝。
这一看,就看到飞机开始降落。
趁着那会儿功夫,温舒白开始把明信片全部都收好,把自己的外套拉链拉紧。
下飞机时,温舒白将手里的袋子提得很紧很紧,夜晚的凉风吹进她的领口,她跟着就打了个哆嗦。
南城比起上海,似乎更冷些。
她连忙拢了拢外套,快步往里走。
拿到行李箱后,她拖着行李箱,一直走到停着的最前面那辆出租车前。
一辆辆出租车倒是井然有序,她一上车,就被温暖包围,只顾着跟司机沟通目的地。
她也就没有发现,在出租车的后面,还跟着一辆极其普通的黑色汽车。
那是商叙派来的,算是以备不时之需。
商叙无法不对温舒白牵挂至极,可既然温舒白自己说了,不要他派人来接,他也就作罢。
让自己的人默默跟着温舒白后面,不让温舒白发觉,不让温舒白觉得不舒服,这是商叙习惯的行事方式。
半小时后,温舒白到了家。
她刚下车,就急匆匆拉着行李箱往别墅门口走,带着肉眼可见的迫不及待。
天色不算太晚,家里也是刚吃过晚餐。
管家刚巧站在门口,立刻主动跟旁边的人过来迎接,接过温舒白的行李箱。
“太太,您辛苦了。”管家恭敬道。
温舒白一边走,一边觉得房里太热,脱掉了最外面的大衣,嘱咐道:“那就麻烦你帮我拿到三楼客厅吧,但要等我上去之后。”
她还记得这个给商叙的惊喜,可跟着又想起,其实商叙现在知道她会晚上回家。
她不禁失落了一小下,可并不太久。因为她没有发现商叙下楼。
“商叙在干嘛?”温舒白好奇地问。
这算是把一直等在院子里的管家给问住了,摸不准地答道:“可能是在洗澡?”
“啊?”温舒白觉得这答案真是逻辑奇怪。
于是她无意再继续问起管家了,只径自扶着楼梯,迅速地上了楼。
走到三楼后,她自然而然地放慢了脚步,轻手轻脚,想要出其不意出现在商叙面前。
然后她就听到了不远处浴室里轻微的水声。
难道商叙真是在洗澡?
温舒白愣住了。
晚上的人果真都会有点不够理智,她第一次试着靠近浴室的门,隔着门往里看。
没看几秒,浴室的门就开了,商叙从里面走出来,连预想之中的招呼都没打,就挑眉问道:“偷窥呢?”
“你才偷窥!”温舒白羞恼道,“是管家说你可能在洗澡……”
“好了,过来。”商叙张开双臂,朝向她,眼神温柔地望着她。
默契之下,温舒白立刻就明白了,三步并两步来到他的身前,然后投入他的怀抱。
在他怀中,温舒白闷头轻轻嗅了下。在他的身上,只有浅淡的雪松香水味,没有平时沐浴后的那股两人同款的沐浴露香味。
看来他并没有洗澡。
而她其实已经无心去想这些细碎的事了,满心满眼只剩下与商叙的拥抱。
她的身旁裹挟着方才在外面的寒凉,一点一点,都被商叙的温暖融化了。
“好想你。”商叙低声在她耳边说道。
“刚才在给你放洗澡水,然后在想着,你怎么还不回来。”商叙一贯清冽的声音透出难得的幽怨。
只有商叙自己知道,方才他一遍遍调试水温,一直等不到温舒白回家时,有多难熬。
“你一直在搞这个吗?”温舒白松开了他,指着她的浴缸。
她看到商叙的衬衫上沾染了水渍,她走到浴缸旁,摸了摸里面的水,水温竟是她平时最习惯的温度,刚刚好。
果然是商叙的风格,她随口说的事情,他都会做到完美。
她跟着就问:“你自己洗澡了吗?”
她是明知故问,商叙的那件白衬衫,已有些凌乱,头发也不像是晚上洗过,一看就知道他没顾上他自己。
她便继续道:“你也去洗吧,不用等我,我今晚可能要迟些。”
商叙却没动,还在关心她其他的事,问道:“晚上吃过饭了吗?”
“吃过了。”这一问一答,原本想要直接进浴缸的温舒白,又折返过来,抱住了商叙的腰,“飞机上吃的,没什么胃口,现在只想洗澡。”
“那还抱着我?抱得那么紧?”商叙低垂着眼眸,一瞬不瞬望着她,眼尾噙着笑意。
温舒白一句话也不答,只将他抱得更紧。
她实在好喜欢商叙。
喜欢他迎接她的拥抱,喜欢他一刻不停的关心,喜欢他身上萦绕的味道。
她终于很想犯懒,想法荒谬,想抱住商叙,抱到天荒地老。
可又复归现实,悄悄推开了他。
她将他轻推到浴室之外,扶着门,改了主意,向他道:“我们洗完澡后,就在主卧会合。”
她说得有趣,而商叙想得更多,喉结轻轻滚动。
然而她又补道:“你不是很好奇我这次都带了什么礼物回来吗?我们一起看看。”
礼物,与方才商叙满脑子想的事,大概是差了十万八千里。
倒也不算是失望,可商叙心头还是有种空荡感。
他的思念好像比温舒白的还要难忍,总要化为其他形态,宣泄而出。平心而论,他知道等会儿温舒白想要做什么,可他却自认无法像温舒白那样,安安静静坐在床头,看着这一趟旅行之所得。
但当着温舒白的面,他只能点头温声去答:“嗯,好。”
离开温舒白的身侧后,商叙进了另一间浴室,开始变得心不在焉。
比起流淌的水的温暖,让他难以忘怀的,是方才温舒白在他怀中的那份温暖。
温舒白身上其实并不暖,可只是抱着他,他就能够感受到胸腔中燃烧起来的火苗,仿佛烧灼着他的整颗心。
他将水调凉,可洗澡水也无法浇灭。
他正值盛年,又深爱温舒白,心里其实明白,自己的冲动源自什么,也知道什么才能将火苗浇灭。
商叙终于有些急切起来,心中的一个念头定下之后,就又突然变得淡定下来。
他加快了自己洗澡的速度,将原本就短促的时间继续压缩。
他很快就关掉了水,擦干身体,换上了睡袍。又随意地擦了擦头发,使其不至于滴水。
走出浴室后,他向主卧走去,却在路过温舒白的浴室时停下脚步。
主卧去与不去,这时候没什么差别,因为温舒白不在。
空荡荡的主卧只会让商叙更加难熬,倒不如在浴室外等她。
想到这里,他再没了离开的心思,就这么靠在浴室门旁边的墙壁上。
里面悠闲泡澡的温舒白,此时还是浑然不觉。
她正享受着商叙专门调好的水温,打开了蓝牙音箱,听着歌,偶尔也跟着唱两句。
洗澡的时间变得无比冗长,冗长到水开始凉了,她才匆匆出来,穿上睡衣。
浴室里全是水蒸气,她急于呼吸一口新鲜空气,没有吹头发,就直接打开了浴室的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