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
江景既捉住右肩上那两条细细的脚腕,问:“看见什么了么?”
“外婆出来了。”
映外婆端着切好的水果走到茶几边:“阿既妈妈,你长得可真年轻,一点也不像生出这么大个儿子的人,还跟个小姑娘似的。”
“外婆您过奖了。”林绛云谦虚地笑道:“我到了您这岁数,能有您一半硬朗就好了。”
映兮:“外婆在夸你妈妈。”
江景既:“我听见了。”
映兮:“……”@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外婆笑笑,说:“我这都是以前当战地志愿者练出来的,不跑就得挨打,还是现在好,世界和平。”
这话听在林绛云耳里成了:“老太太我上过战场,死都不怕,还会怕手撕渣男吗?”
林绛云赔笑:“您很伟大。”
外婆:“我哪有我家老头子伟大,为了助力战友脱单,连闺女都嫁给人家儿子当老婆了,还遇到一个封建余孽恶婆婆。还是阿既妈妈你人好,知道心疼我家兮兮。”
这话听在林绛云耳里又成了一句反讽,就跟在骂她“你这个封建余孽儿子出轨还包庇的恶毒婆婆”一样。
林绛云满心惭愧:“是我没有管束好儿子,让兮兮受委屈了。”
“哪里哪里。”老太太笑容和蔼:“阿既妈妈这你可就谦虚了啊,你把阿既教育得多好呀。”
打一巴掌给个甜枣,老太太是会拿捏人心的。
林绛云心惊胆战:“确实,阿既我都没怎么操过心,另外两个难管。”
外婆说:“皇帝生的儿子有的成为千古一帝,有的还成了废物卖国贼呢,关键还是靠个人,当爹妈的尽力了就好。”
这意思是祸不及父母,不追究了?
林绛云忙说:“是是是,您说的在理。”
几个来回听下来,江霆东暗自擦了把汗。
映外婆是个有大智慧的人,要真跟他们较起劲,追责起来,舆论都能把江家踏平。
他说:“您的宽宏大量,我们铭记在心,将来一定好好待映兮。您放心,就算不要儿子,我们也要这个儿媳妇。”
“阿既爸爸,有您这句话,我就放心啦!”
外婆搬来一摞凳子,给保镖助理们发座位:“坐,大家都坐,别站着。”
老太太这是要大赦天下啊。
林绛云松了一口气,发话:“外婆让你们坐你们就坐。”
外婆:“这些孩子,整的跟拍电影似的,那个字叫什么来着?酷,酷毙了!”
林绛云:“没想到外婆您这么大度,我们来之前,还担心您会不理我们呢。”
“怎么会?你们可是阿既的爸爸妈妈,我感激你们还来不及呢。”外婆拉起林绛云的手:“我要谢谢你生了这么好一个儿子。”
“阿既这孩子,平时话不多,对什么事都冷漠,这回这么安排,我跟他爸爸都很惊讶。”
“男孩子嘛,有了媳妇儿,自然就懂事啦!哈哈。”
“是呢是呢。”
“阿既妈妈你吃水果。”
“好好好。”
很好。
依然是跨服聊天。
逃过一劫。
还有下一劫。
映兮趴在墙上小声递话:“外婆应该会留你爸妈吃饭,到时一定会聊起你大哥。”
江景既在底下回话:“没人岔开话题。”
映兮低头:“需要我们两个在场。”
江景既抬起头:“我先进去?”
“我先吧。”映兮说:“你假装不经意路过,被迫留下吃饭。”
江景既:“我应该没那么巧。”
“噗。”
这话戳中了映兮的笑点。
肩上的小姑娘忽然被逗笑,光线正好,她一张清纯俏脸如洁白茉莉绽开花瓣,泛起光的剔透瞳眸像清晨花瓣上那滴莹莹露珠,漂亮的脸在光照下清雅欲滴,连古老的灰砖院墙都被衬得明净。
江景既整个人定在原地,晃了晃神。
他忽然希望,这朵茉莉不再凋落。
“你别发呆呀。”
“江景既?”
映兮原本偷听得起劲,谁知一低头看清地面,再目测了一下距离,再看到发呆的江景既,吓得一激灵。
求生欲使然,她一把揪住江景既的头发。
“嘶——”江景既疼得倒抽一口凉气。
“活了。”他咬牙低哼一声:“你先把手松了。”
“对不起……”意识到自己干了什么蠢事,映兮尴尬地松开他的头发:“对不起对不起。”
她一边道歉,一边用手指给他疏顺发丝,努力帮他还原发型,还不忘安慰:“没关系,还是很帅的。”
“别薅我头发了。”
江景既无奈地叹息一声:“先下来。”
“喔。”
映兮一只手撑着墙壁,小心翼翼地滑下去,好在她有舞蹈功底,平衡力好。
她蹲下,抱紧江景既的头。
“……”
江景既拍拍她的手腕:“别抱我这么紧。”
映兮不敢撒手:“你太高了,我恐高。”
“刚站那么高怎么不恐?”
江景既侧头,嘴唇不经意擦过女孩子的手腕,触感冰凉细腻,他一顿。
第26章
院子里的保镖不是没看到他们, 只不过都认识映兮跟江景既,以为这俩在打闹就没管。
直到映兮爬墙探出脑袋。
等老板跟老板娘说完话,保镖朝院墙方向看了一眼, 小声提醒:“二公子跟映小姐在墙上。”
江霆东跟林绛云齐齐抬头。
红漆大门打开。
穿黑色冲锋衣的矜贵少年双手抄兜, 薄唇轻抿,表情漫不经心, 闲适地站在阶梯边, 发丝略微凌乱,但被颜值撑住了。
扎马尾的漂亮小姑娘乖乖站在他肩边, 白衬衫整齐地扎进破洞牛仔长裤,因为膝盖那有个破洞, 所以即使蹭了灰也看不出来,以为是刻意做旧的款式。
两人都有点诡异的“狼狈”,又漂亮优雅得看不出破绽。
“阿既,兮兮?”林绛云的视线在两人身上来回梭巡。
“你们怎么不进去?”她好像不是想问这个, 但又不知道该问啥。
映兮:“我刚到。”
江景既:“我路过。”
两人异口同声。
林绛云的思路成功被带跑偏:“你们不是一块儿来的?”
映兮没有抢答, 仰头看江景既, 让他说。
江景既接收到信号,表情镇定:“我送她。”
林绛云笑骂:“送人就送人,你路过什么?我跟你爸都在, 你休想跑掉。这是你的宅子, 你应当尽地主之谊, 今天怎么说也要留下来陪外婆吃饭。”
江景既勉为其难答应:“行。”
映兮客气了一句:“谢谢你哦。”
江景既:“……”
“兮兮回来啦?”外婆系上围裙:“正好, 你帮外婆去街口对面菜市场买条鱼回来,顺便再买点熟菜。”
“好。”映兮转身。
“不用去了。”江景既晃了晃手机:“下好单了, 二十分钟左右送到。”
外婆:“这么好啊?大城市是高科技多哈。”
“伯父。”映兮同江霆东打完招呼,走向厨房:“外婆, 回头我教您下单,很方便。”
外婆很好学:“好呀好呀。”
江霆东看向二儿子,语气难得温和:“今天不是有比赛,怎么有空回来?”
江景既淡淡“嗯”了声,也没玩手机,拉了张椅子摆到厨房窗边,安静地坐下。
这是父亲第一次提起他赛车时没发火,以前总说他不务正业,包括他的电竞俱乐部,江霆东也是看过官方赛事后才改观。
父子关系淡薄,以往聊到这里话题也就终止了。
今天江霆东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继续没话找话:“明年的亚运会有信心吗?”
江景既又“嗯”了声。
江霆东:“你高中跟朋友一起弄的那软件开发项目,要是缺钱可以联系陈叔,你们那APP估计难做起——”
江景既:“已经上市了。”
江霆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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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绛云用胳膊肘拐了拐丈夫:“这你都不知道?阿既他们的APP在应用市场排名第一。”
“这样。”江霆东没再说话。
他把全部的爱都给了最先出生的大儿子,又把所有的精力都给了小儿子。
这些年,好像真的忽略了二儿子。
可当大儿子不愿履行婚约的时候,他最先想到的,就是拿二儿子来挽回局面。
等到大儿子反悔了想娶映兮时,他又轻描淡写一句“不作数”让他退出。
他似乎从来没考虑过孩子大了,这样会伤他自尊。
可是除了那次被强制要求履行婚约,这孩子从没跟他顶过嘴,没做过一件有损家风的事,专心搞自己的事业,门门生意都做得风生水起。
他不得不开始反思,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对二儿子的关注这么少,又是因为什么事,让儿子变得这么冷漠。
“儿子,”林绛云打破静谧:“你小姨妈给你介绍那姑娘怎么样?”
“还可以。”江景既靠在座椅靠背上,神色平淡,目光落在厨房窗台方向。
“那你有什么想法吗?”林绛云试探道:“要不要再约个时间,出来一起吃顿饭?”
江景既仍是看着窗台:“我没什么想吃的。”
林绛云:“……”
两口子都已经习惯他的这种惜字如金,实在聊不下去,林绛云也闭上了嘴。
不一会儿,菜送来了。
江景既起身过去签单,左手拎着鱼,右手拎着一大包蔬菜走进院子。
林绛云:“我去帮忙。”
“我来就好。”
江景既径直走向厨房,又补了句:“尽地主之谊。”
江霆东拉妻子坐下:“让他去吧,你哪会做饭。”
林绛云说:“儿子也不会呀。”
江霆东满脸愧意:“我也觉得他什么都不会。”事实上,他早已经什么都会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这是江景既祖母住过的宅子,祖母生前爱种花种地,也喜欢研究美食,什么都能将就,厨房一定要够宽敞干净,灶台跟抽油烟机全都是装的顶级的,空间也足够大,三个人站在里头丝毫不拥挤。
江景既脱掉外套,将卫衣袖子推至臂弯,站到水槽边帮外婆处理活鱼。
映兮拆了条新围裙给他,她兼职的便利店搞活动,这种男女同款围裙有折扣。
“系上吧,别弄脏衣服。”
“嗯。”
江景既自然地抬起手臂。
映兮顿了顿,转头看窗外,林绛云跟江霆东在喝茶聊天,没往这边看,明明只是系个围裙,她做贼一样,也不知道在心虚什么。
她捏着围裙一头,手臂绕过男生劲瘦的窄腰,拉着围裙慢慢扯向另一端,尽量避免碰到他,但还是不小心蹭到了他的腹肌,她的手被烫着似地迅速抓起带子,低头将围裙打了个结。
退开时,映兮的脸颊火烧云似地泛起两朵红晕。
外婆扭头悄悄看了眼,扬扬眉毛,低头偷笑。
江景既看了映兮一眼,低头继续把鱼肚上那层黑膜冲洗干净,再去除鱼鳃,然后将处理好的鱼摆到案板上。
头顶横过来一只结实的手腕,映兮往下蹲了蹲,江景既打开她头顶橱柜,取出生粉和盐,抹了一些在鱼身上,修长莹白的手指在鱼肚上按压。
他的手太漂亮,动作又太优雅,配上那张冷淡矜贵的俊脸,本该是血腥的画面,神奇地变成了视觉享受。
映兮从没见杀个鱼能杀得这么优雅的人。
她每次处理鱼,就跟在厨房打仗似的。
“阿既真是上得厅堂下得厨房,这年头,像你这样的男孩子不多啦。”外婆夸赞道。
“听到没?”江景既借着拿调料的动作,手臂绕过映兮的腰,将她半搂在怀里:“这样的男孩子不多了。”
映兮:“……”
脸颊上的红晕还没有消褪,耳尖又红了。
切好鱼片,江景既抬抬下巴:“拿盘子。”
“哦,好。”
映兮从橱柜取出一只空盘,发现江景既已经将鱼片剔了骨,挑过刺,晶莹剔透的,每一块都巴掌大,她惊讶:“这是怎么切的?”
江景既拨开水龙头冲洗案板:“前几天跟外婆学的。”
“你未婚夫是有厨艺天赋的,一教就会。”外婆揭开砂锅盖,往里加了半勺盐:“就像你有唱歌跳舞的天赋一样。天赋这东西,普通人不能比,有就要好好珍惜运用。”
映兮学过舞蹈,江景既刚才就感受到了,能在他肩上站那么久,没个几年舞蹈功底不行。
“你还会唱歌?”
映兮低头清洗青菜,试图用凉水给发烫的脸蛋降降温:“……我唱歌,还行。”
江景既问:“什么时候唱给我听?”
映兮比较害羞,不好意思当着别人面唱:“下次。”
“下次是什么时候?”江景既问。
映兮:“就,下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