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景既敲了下他的脑袋:“这又能看清了?”
“不用看,我用心就能感受到。”小男孩盯着映兮瞅了会儿,像是终于看清她的脸:“姐姐,你好漂亮。”
大概十岁的小学生,又叫江景既二哥,这小男孩应该就是江太太的小儿子江景歆,映兮微笑:“你好。”
“我叫江景歆。”江景歆礼貌地自我介绍:“前两个字跟我大哥二哥的一样,后面那个字女孩子用的比较多,我妈做梦都想生女孩,结果我又是个男的,她嫌麻烦懒得给我改名字,姐姐你别嫌弃。”
“不会,”映兮被逗笑,软声说:“挺好听的,这个字男孩子用也很好。”
江景歆的眼形跟江景既有几分相似,不过没他那么冷,小孩眼睛亮晶晶的:“姐姐你好温柔,不像我妈,都是装出来的,打我的时候可狠了。”
映兮:“……”
“小子。”江景既拎起小男孩走向餐桌,往椅子上一按:“你今天话有点儿多,赶紧吃。”
说完,他卷起袖子,盛了三碗粥。
家里除了他们三个没别人,映兮觉得那第三碗粥应该是盛给她的,又怕自作多情,没敢直接坐过去。
迟疑的瞬间,江景既侧头淡淡看了她一眼。
接收到邀请的信号,映兮走到餐桌前,拉开他对面的椅子坐下。
“谢谢。”
江景既没理她。
昨晚害他被骂,她也没解释过“换未婚夫”不是她的意思,他一边生闷气一边还帮她盛好粥,人还怪好的。
映兮拿起勺子安静喝粥。
“二哥,你今天为什么不高兴?”江景歆捧着饭碗探头,凑过去观察:“你是吃醋了吗?”
江景既:“?”
“我都知道了!大哥在外面有别的女人,爸妈放弃他了。”江景歆指指映兮,说:“这个漂亮姐姐,现在成了你的女朋友。”
“……”
这消息传得也太快了吧,才一个晚上就人尽皆知了吗。
映兮默默低头喝粥,感觉今天这粥冒出来的热气格外熏脸,连带着耳尖都被烘得发烫。
“那你说说,”江景既嗤笑一声:“我为什么吃醋?”
他居然没否认。
映兮的脸颊更烫了。
“因为——”江景歆的声音带着稚气,表情有些小骄傲:“爸妈要把漂亮姐姐留给我当老婆。”
“……”
映兮差点被呛到。
江景既眯起眼睛:“谁告诉你的?”
“外面都在传啊,”江景歆一脸无辜:“还有‘相亲相爱一家人’群里,哥哥姐姐们昨晚都在讨论这事儿。”
“藏着手机呢。”江景既伸手:“拿来。”
“啊!被发现了!你就让我带一周吧二哥,”江景歆捂住书包苦苦哀求:“我就午休的时候玩会儿,不会影响学习。”
江景既冷笑:“我上小学那会儿也这么说。”
“懂了,你淋过雨就要撕掉我的伞。”江景歆放弃挣扎,拉开书包把手机上交,叹气:“我现在只求你别跟爸妈说。”
江景既:“期末考满分我就不说。”
“数学太难了!”江景歆哀嚎:“我做不到!!”
原来豪门小少爷也有交手机的烦恼,映兮忍不住笑了一下。
江景既抬眼。
小姑娘白皙的脸颊泛红,这一笑牵出浅浅的梨涡,说不出的娇俏。
察觉到对座少年的视线,映兮收敛表情,假装从来没有笑过。
手机振,是林绛云的电话,映兮接起:“伯母。”
“兮兮啊,”林绛云说:“老吴今天要帮我送小歆去学校,你坐阿既的车。我跟他说过了,上下课都会带着你。”
映兮偷瞥对座少年一眼,小声应:“好。”
她其实不太想跟他单独相处。
那种莫名其妙的压迫感太强,让她无从应对,只能远离。但有些事如果不说,可能会一直被误会下去。
映兮硬着头皮坐上江景既的车。
他开车很稳,也没有路怒症,从第一天见面起他的情绪好像就很稳定,映兮也不知道为什么会给他贴上“暴躁”的标签。
可能是他给人一种没什么耐心的感觉。
没错,就是这样。
就像昨晚,他明明有机会可以质问她为什么“逼婚”,为什么赞同“包办婚姻”,可人家就是懒得问,满脸都写着“随便吧爱咋咋”、“小爷我不想知道”,好像多解释一句都会让他耐心耗尽。
他不想听,映兮又想说清楚。
她快憋死了。
“想说什么。”
江景既打破静谧,他开着车,眼睛直视前方。
也懒得掩饰,把该有的情绪一样不少全写在脸上,这种直接又冷漠的气场让映兮感到畏惧。
见她一直没有开口,他侧眸,感受到他的注视,映兮一紧张,嘴里胡乱冒出句:“你好。”
江景既淡声:“是准备先做个自我介绍?”
“嗯……我叫映兮,”映兮跟着他的节奏:“你知道的。”
“我叫江景既。”江景既打方向盘,一个漂亮的倒车入库后,低眸解开安全带:“你知道的。”
不怎么正式的自我介绍完毕。
江景既下了车。
映兮看了看跑车车门,她第一次坐这种车,不会开门。
但她又不能表现得太明显。
她故作镇定坐在车里,准备等江景既走远些再研究。
但他好像误会了她的意图,以为她坐着不动是在等他为她服务,他走出几步,歪起脑袋回眸看她。几秒后,他轻哂一声,走到她身旁,注视着她的脸慢慢弯下腰,两根修长的手指按住按钮,将车门往斜上方一提。
“大嫂,请下车。”
他嘴里喊着“大嫂”,但映兮没从他的语气里听出一丝敬意,这人就差把“十八岁女大学生不学好跑来吃软饭”、“还想软饭硬吃当我大嫂”两行字写在脸上了。
本来被鸽被打脸就很难受,现在又因为不会开跑车车门被嘲讽,映兮自己都分不清是难堪还是别的什么原因,这些天寄人篱下不得不谨小慎微的委屈通通冒出来,连昨晚不在意的“破烂”也莫名跟她重叠在一起成了她的标签。
她鼻子一酸,压抑的情绪终于爆发:“我有奖学金,还能贷款,不是来你家讨饭的。”
江景既动作一顿,掀了掀眼皮看她。
映兮一鼓作气:“是,我爷爷要我来讨这个人情我就来了,但我是不是没拿你们家一分钱,没打过你们家财产主意还处处配合你们逢场作戏。我也想退婚,是你爸妈不同意,你大哥还莫名其妙针对我,你不爽我更不爽。”
她表情愤怒,可惜声音软软的没多少震慑力:“你骂我做什么!”
江景既缓了缓神。
“我什么时候骂你了?”
“昨晚!”
“……”
看着小姑娘梨花带雨的倔强表情,江景既半蹲下去,手掌撑着座椅靠背,放低姿态与她平视,低声说:“你隐瞒身份骗我,我没找你讨说法等你主动解释,还不够尊重你么?”
“我隐瞒什么身份,我又不知道你是江景既,你不是看到过我给你的备注,要是知道我能叫你鸡吗?”
江景既:“……”
什么叫叫他鸡?
算了。
小姑娘也不容易。
“你先别哭。”
“我没哭。”
她发脾气的样子莫名可爱,哭得满脸是泪非说自己没哭。
江景既没哄过女孩子,也不知道从哪着手,只好顺着她:“……行,你没哭。”
他叹一声气:“我尊称你一声大嫂,你怎么还秋后算账?”
扩散了的坏情绪一时半会儿还收不回来,映兮心里堵得难受:“你明知道你大哥不喜欢我,还喊大嫂,不就是想看我丢脸。”
“还有这个门,”她指着要往上提才打得开的车门,也顾不上丢脸了:“我又不是故意摆架子,我是不会开。”
“……”
是他疏忽了。
怕伤到小姑娘自尊心,江景既换了个话题:“你喜欢他?”
映兮抹泪:“你问的是什么问题,现在是八卦这个的时候吗?”
她的声音带着掩饰不住的哭腔,像是受了什么天大的委屈。
“别哭了。”
江景既手一扬压下车门,坐回驾驶座,单手一拉扣上安全带。
跑车引擎发出轰鸣,迅速驶离车库。
“江同学,”映兮抓紧安全带,泪眼汪汪地扭头:“你要带我去哪?”
江景既:“找他算账去。”
第6章
跑车车顶敞着,耳边风声呼呼,江景既手握方向盘,眼角碎发被风吹乱,有一种怒发冲冠的少年意气,冷淡又仗义。
映兮没忍住多看了他两眼。
他这样一个漠然且没有耐心的人,大清早专程陪她去讨说法,她退缩一点点都是对他的不尊重。
她擦掉眼泪,不哭了。
跑车停在一处僻静的路口。
前方是一座气派的欧式建筑,门口有保安站岗,像酒店又像私宅。出入的都是勾肩搭背的男女,男的富态,女的性感,一副通宵没玩尽兴的迷糊颓废样,给人一种灯红酒绿醉生梦死的错觉,跟这座建筑的高级感很割裂。
映兮扭头看江景既。
他转过头来:“怕了?”
“没有。”映兮说这话没什么底气。
通过刚才那群人可以推断,里面的成年人聚在一起玩的都是些什么游戏,这不是学生该来的地方。
路边立着禁止停车的标识卡,江景既解开安全带,没有熄火,他倾身,带过来一阵好闻的清寒气,映兮身子一僵。
江景既看了她一眼,伸手。
意识到他只是要帮她开车门,她忙按下按键,将剪刀门往上提:“我会了。”
她学习能力很强,很多东西都是一看就会。
江景既“嗯”了声,收回手:“这儿是会员制,我车开不进去。”
江二公子不差钱,他没有办这地方的会员说明他并不喜欢出入这种场合,映兮短暂地欣慰了一下。想到即将面临的问题,又紧张起来。
她站到路边等江景既停车。
有人撑腰,她没那么害怕,就是担心处理不好这事让江景既受牵连,辜负他的一片好意。
不擅与人打交道的映兮压力有点大。
正走着神,身边突然不知道从哪涌出一群拿相机的人,他们讨论着孟谭纭的名字,表情惊喜又期待,应该是收到风声过来蹲点的粉丝。
映兮反应过来孟谭纭跟江景忱离开酒店来了这。
应付一个风流大公子就够麻烦了,现在又多了个女明星。
穿红裙的高个女生盯着映兮看了会儿,突然说:“这女的怎么那么眼熟?”
“长得有点像群里8出的大公子便宜未婚妻?”
“我靠,真的是她!”
江家的订婚宴没有对外公开,但当时有那么多人在场,大家又都好奇大公子未婚妻的长相,肯定会有照片泄露出去,孟谭纭的粉丝出了名的“疯”,想弄映兮的照片很简单。
一群人毫不掩饰地当着映兮的面议论起来:“就是那个全家死完的乡下女人?长得挺漂亮,可惜是个小三。”
“不漂亮能当小三?”
“漂亮有用?也不看看自个儿什么身份,也敢跟谭纭姐抢男人。”
“全家都挂了?牛逼。”染绿头发的矮个男人盯着映兮的腿,眼神猥琐:“我这人不信邪,就想玩玩。”
高胖男人接茬:“白送给哥勉强搞一晚。”
“刘哥,你搞的时候记得录像。”
一群人大笑起来,像是怕映兮听不见,红裙女生故意趾高气昂站到她面前。
这样的场景跟噩梦重叠,映兮感到头晕恶心浑身不受控制地发抖。憋屈,太憋屈了,她受够了这种无端的谩骂,恶心得想吐,这次她不想再忍了。正要说话,眼前闪过一道黑影,还没看清,就听见一声沉闷的打击声。
江景既拽住被叫刘哥那男人的衣领,一拳砸在他小腹上。
对方还没反应过来,膝盖又被重重踹一脚,整个人短暂离地后扑通一声跪在映兮面前。
映兮低头看着跪在她脚下的男人,表情冷漠:“倒也不用行这么大的礼。”
江景既脸上没什么表情,勾了勾唇角:“应该的。”
“刘哥”一下子被撂倒,另外几个甚至都没反应过来,可能觉得那跪姿很受辱,剩下两个男的骂了句脏话,也不管打不打得过就往上冲,为首的大高个被江景既拽住头发拉下去,膝盖往上一顶,鼻子被磕得立刻开始淌血。
身高接近一米八的大个男人像个塑料包,被江景既飞起一脚踹躺下。
江景既慢腾腾弯下腰去,扬手一把拽住“刘哥”的衣领,悠哉哉把人拖到垃圾桶边,“刘哥”的头碰一声砸在垃圾桶“不可回收垃圾”标志上,疼得龇牙咧嘴。
垃圾桶边一个,地上躺一个,映兮面前跪一个,三个嘴臭的男人全被他解决,整个过程不超过三分钟。
一打三,江景既显得游刃有余,他懒懒地回头,眼帘一掀,剩下两个女的吓得尖叫。
映兮这才将可充当“武器”的笔记本电脑塞回包里。
会所保安听见这边的动静准备报警,被队长拦下:“那是江二公子。”那几个私生粉本来就是违规进来的,还带了相机,事情闹大别说他们工作保不保得住,会所都得关门。
“谁放进来的人,自己滚去私了。”
几个保安出来,不知道对那群人说了什么,被揍得最狠的刘哥表情惊恐地看了眼江景既,迅速爬起来,带着那群人跑了。
随后,一名穿黑西装的男人领着两名保安过来,应该是这里的管理,他笑得一脸谄媚:“二公子,刚才那几个是我们公司员工的亲戚,过来探班,有眼不识泰山,得罪了您这位朋友,回头他们会登门赔礼道歉。”
保安室有监控,那群人怎么骂的映兮会所经理都听到了,也知道映兮的身份,江景既是个不爱管闲事的人,跟他大哥关系都不亲,更何况嫂子。
这姑娘能让他为她大打出手,两人肯定不是明面上那种“叔嫂”关系,所以他刻意用了“朋友”这个称呼。
见江景既没说话,他继续:“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就当给我们老板一个面子,给他们一次改过的机会,您看行不?”
这家私人会所的老板是江景既一个表叔。
江景既低眸,征求映兮的意见:“行么?”
他语气温和,跟刚才发狠揍人的样子反差巨大。
映兮愣了一下,忙点头说:“好。”本来先动手就是他们理亏,没必要因为一时之气纠着不放。如果不是经理忌惮江景既,这些人不可能向她道歉,而且还会要求赔偿,映兮遇到过太多这种无助的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