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还有点疯。
她的竹马在她眼皮底下歪成这样,究竟是他以前装得太好,还是她眼神太差,竟然一点都没看出来。
闻妤瞪了他一眼,神色颇有些痛心疾首,而后咬咬牙,果断推门下车。
礼宾职业素养很高,即使内心对车里发生的事好奇,可面上却丝毫不显。标准化的微笑,恭敬又热切迎接着两位东方贵客。
踏入酒店旋转内,立刻便有pr上前为他们引路。
直达顶楼宴会厅的专属电梯内,谈让垂眸看了眼两人之间,肩膀处大概隔了一拳的距离。
通过电梯壁的倒影,闻妤注意到他的目光,侧眸递过去了一个疑问的眼神。
谈让唇角抬起若有似无的弧度:“我们是不是应该携手进去?”
他语落,手臂屈抬了下,像是一种邀请。
闻妤虽然常出席宴会场合,但却没有与男伴携手而入过,准确地说,她从来不会被要求必须携带男伴。是以,一时之间没反应过来他的目光。
既然答应了作为女伴陪他出席宴会,那么这样的社交礼仪也没必要拒绝,闻妤抬起白皙光洁的手臂,挽入他臂弯。
肌肤触碰到冰凉的西装面料时,闻妤手臂很轻微地瑟缩了一下,倒不是因为凉,而是猛然接触到衣料的异样感。
虽然只是很轻微的一下,但还是被谈让察觉到,轻声问:“怎么了?不适应的话也不用勉强。”
电梯马上就要抵达顶层,闻妤忙说:“没事。”
与女伴携手入场这种事,谈让其实也生疏。这场宴会并不要求必须有女伴陪同,他只是顺势当作出演角色的交换,顺势邀请她来,就像顺水泛舟,幸而水势助他。
两人出现在宴会厅入口处时,伊森就和女友一道迎了上来。
伊森和谈让是斯坦福的同学,在加州时,闻妤和他见过数面,说不上相熟,但属于叫得上彼此名字的认识。
也就少去了相互介绍,彼此直接热络地握手交谈,没用德语,而是用得英语,闻妤这下可以无障碍地听懂交流。
寒暄过后,伊森热情地介绍起了身旁的女友:“柏莎,这两位是我在美国留学时的朋友。”他顿了下,叫出两人的中文名字:“谈让、闻妤。”
留学时大家就以名字想称,所以这两句中文伊森叫得并不拗口,还有几分字正腔圆。
谈让神色客气,微微颔首。
闻妤则微笑着与柏莎握了握手。
两手相握,对方同样回以微笑,灿烂又礼貌。闻妤觉得柏莎的眼睛颜色很像她今天佩戴的蓝宝石项链,晶莹剔透。
是个很漂亮的德国姑娘。
并且,她在柏莎眼中也看到了同样的、对同性容貌毫不掩饰地赞赏。
四人一同进入到宴会厅,大抵是因为主家作陪的缘故,霎时间便吸引了厅内众人的目光,尤其是当看到是两张极为出色的东方面孔时,那些目光就变得有些微妙。
闻妤对被人注视这种事习以为常,神色变都未变,从容自若地和柏莎聊天。庆幸柏莎的英语水平不错,两人聊得颇为投机。
这场宴会算作是伊森和柏莎订婚宴的一个前戏,邀请了一些双方亲友和豪门名流。伊森父母和柏莎父母此刻正在宴会厅二楼聊天。
伊森指了下二楼,问谈让要去见见他父母吗?
伊森父母和谈及明有些交情,算是长辈,于情于理都应该过去打个招呼。
谈让眸光望了下闻妤,意在询问她要不要一起去。他没直接问,是怕当着众人说出来她便不好拒绝了。
闻妤同样眼神回他,不想去。
一来她不认识,二来她也不会德语,去了一定会很尴尬。
她眨眼拒绝的样子有股可爱劲,和她今日黑裙美艳的造型形成了一种反差感。谈让看了片刻,轻微牵动嘴角,抬手替她将发丝别到耳后,凑近她耳边低声说:“等我,很快回来。”
他说话时的气息染上她耳垂。
酥痒感让她神色顿时有些不自然,催促他:“快去吧。”
谈让的身影踏上了螺旋楼梯,单看背影,他的身型比一旁的伊森更为优越,不止身高,更有一份属于中国人的沉稳从容的气韵。
柏莎倒没有一起上去,端着两杯白兰地,微笑着将其中一杯递给闻妤。
闻妤笑着接过。
柏莎不知道她不胜酒力,很热络地与她碰了碰杯,用英文为她介绍酒的产地在莱茵河畔。
这又和闻妤参加云依依的宴会不同,那时和宴会上的人点到为止的客气,酒就不必喝,她也是后来在云依依面前才喝了两杯。
可现在,柏莎太热情了,介绍完后一口喝了大半杯。
不是像饭局上那种暗藏心思的敬酒,而是很真切地只是和你交朋友式地喝。轻轻一抿未免太寒了她的热情。
闻妤学她的样子,喝了一大口。
味道独特,果香与巧克力苦涩中还伴随着雪松木香。
自我感觉已经喝了很多,但实际上不敌柏莎喝下去的一半。不过柏莎一点也不计较这些,依旧很殷切地和她聊天。
柏莎是真的很健谈,闻妤觉得她特别有在中国酒桌上劝酒的天赋。不然,也不会不知不觉间自己手中那杯酒快要见底了。
酒劲上来,闻妤脑袋有种飘飘然的眩晕。恰在这时,有位女生过来找柏莎,她们用德语聊天,闻妤听不懂在说什么。
但她们讲了两句,柏莎用英文略带歉意地和闻妤说:“不好意思,我先过去一下。”
闻妤笑了一下说:“没关系。”
就近找了张软垫带扶手靠背的座椅。
她手肘支在扶手上,托腮,目光有些散,眼睫一下一下地眨。
有位金发男士前来搭讪,笑容很浓,用英语问:“Are you Japanese?”
酒精溶解了闻妤的思维,她先是怔了下,然后面色厌恶又气愤,像是被人用很恶毒的话骂了一样。
她眼神很凶:“You are the Japanese.”
你才是日本人,你全家都是日本人。
金发男士顿时像反应过来,笑了一下很确定地说:“Chinese!”
他又说:“只有中国人在被问是不是日本人时,才会有这样的反应。”
闻妤瞥了她一眼,不想理会。
偏偏这个人毫无眼力见,依旧喋喋不休地搭讪。
闻妤觉得烦,像只嗡嗡嗡的蚊子在耳边一样,她刚想骂人,就听到一声清晰而低沉的中文叫她的名字。
“闻妤。”
闻妤抬着迷蒙的眼望去,视线里,谈让神色沉冷,眸光像利刃,但却不是刺向她,而是她身边那位金发男士。
第23章 迷蒙
金发男士似乎是觉察到无形之中的威压, 缓缓侧过视线,在看到一张年轻冷俊的东方面孔后,他顿时反应过来, 对方与他搭讪的这位女士一定有着某种关系。
且对方身侧还跟着这场宴会的主家, 可想而知身份该如何尊贵。
直觉他完全惹不起这人, 于是立刻表示了下歉意,悻悻离开了。
自穹顶垂落的水晶吊灯流淌着熠熠光芒,满室暖风馨香。闻妤托着腮,醉眼惺忪里周遭人群化作了虚影,像是聚焦的照片般,只有一个人清晰明亮。
她看着那人一步一步地向她走近。
好听的嗓音自上而下落入她耳畔:
“喝醉了?”
闻妤仰头看他, 只觉得有些天旋地转,可她还是倔强地摇了摇头, 说:“没醉。”
她不知道的是, 她此刻的眼瞳黑黢黢的像小动物一般,干净无辜,纯真得要命。
她的话配上她的神情, 没有半分可信度。
谈让盯着她看了几秒,挑唇,伸手去捏她脸颊。和预想中的触感一样, 柔软温热,爱不释手。
下一秒, 他的手被打掉。
闻妤白皙手掌捂着被捏的脸颊, 语气凶巴巴:“很疼!”
根本没舍得用力的谈让:?
这是喝了多少?出现幻觉了?
他叫来pr让人带她去酒店客房休息,刚说完又觉得不放心, 转身和伊森说:“失陪。”
伊森耸了耸肩,眼神很是暧昧, 说:“没关系,女朋友更重要。”
谈让没去纠正“女朋友”这个字眼,或者说他很乐意默认。
他低声说了句,见她垂着脑袋没吭声,以为她没听到,便俯身凑近她耳畔,询问:“去客房休息,好吗?”
醉酒后的思维和行为是真的有点不受控制,闻妤是想点头说好的,可他说话时,她耳垂又痒又热。
思维乱糟糟,她觉得是他袭击了她的耳朵。
她要报复回去。
于是,她侧过脸用力地在他耳边吹了一口气。
空气凝滞,谈让脊背僵了一下,酥麻感一直从耳畔抵达心脏。缓了片刻,他听到如醉如梦的软糯嗓音:“你抱我。”
这是一句完全逾越界限的话。
说不上多清醒,但也不至于到不省人事的地步,闻妤只是在这个想法浮现时,本能地说了出来。
在人声鼎沸处,在众目睽睽中,谈让几乎是毫不犹豫、毫不费力地将人打横抱起。
宴会厅到客房的那一段路不算短,闻妤醉得没力气,像只猫一样埋首在他肩颈。腰间和腿窝被他手臂环着,隔着礼裙薄滑的绸缎,能明显感受到他手臂的遒劲有力。
鼻尖萦绕着的是她自己发丝的清香,以及他身上的木质香,两种味道混杂在一起钻入鼻腔,让她本就被酒精消融的思维彻底溶解成碎渣。
大脑一片空白,只他手臂的力量如此清晰。
闻妤无法自控地想,明明学生时代看他打球也不觉得多有力量感,后来他常穿西装,将身体的每一寸肌肉都包裹严实,只能大致看出他肩宽腿长。
谁知道竟然这么……强壮。
他抱着她走着一路,步履从容,气息平稳,真就好似抱了只猫儿那么轻易。
莫名的,“西装暴徒”这个词闪过脑海。
闻妤闭了闭眼,有些想不通究竟是酒精带偏了她的思想,还是释放了她的本能。能确定的是,这酒的度数真的很高。
意识越来越混沌,要是真睡着了倒好,可偏偏她一点困意都没有,大概是因为来时在车里眯过了。
她此刻晕乎乎却又精神很高。
感受到被人很温柔地放在床畔,闻妤两手撑在床上坐得很直,睁着眼睛看着他在和pr沟通,而后pr微笑着离开了套房。
又是用她听不懂的德语。
闻妤觉得胸腔莫名地涌上来阵烦躁,她想不通缘何而起。白皙纤细的小腿从黑色礼裙里探出,穿高跟鞋的脚尖一晃一晃的。
喉咙很干,嘴唇也很干,她抿了下唇瓣,声音有些嘟囔:“你刚跟她说什么?”
谈让平静回答:“让她送来一杯蜂蜜水。”
“我不信。”闻妤几乎是不经过思考,想什么就说什么:“那你为什么要对她笑?”
“我没有。”
“你有。”
谈让看着她脸,以一种居高临下的角度,似乎是想从她的表情中窥见一丝心虚。然而并没有,她的表情特别笃定。
喝醉了冤枉人都这么理直气壮。
“妤妤,你要讲道理……”这话没说完,谈让自己倒先轻轻扯唇笑了下,他怎么会试图让一个喝醉的人讲道理。
门铃在这时响起,pr动作很快,服务态度极好地递上蜂蜜水,并询问还有其他需要吗。
谈让单手接过蜂蜜水,说:“没有。”
房间门再度合上,谈让走至床边,发现闻妤保持着坐直的动作,在看到他手中的蜂蜜水时,眼睛亮了下。
他将蜂蜜水递给她:“能自己喝吗?不能的话我喂你。”
在听到前半句时,闻妤点了点头,到后半句她又摇了摇头。
什么意思?是不用他喂,还是不能自己喝?
“要还是不要?说话。”
他语气明明不重,可闻妤无端觉得委屈,眼眶顿时氤氲,随后便凝结成泪珠划落脸颊。声音抽泣:“你以前都会喂我喝水的,那天下很大的雪,我感冒了……”
她有点语无伦次。
谈让指腹擦过她眼睫,声音轻得像哄人:“乖,喝水。”
他将杯沿对准她唇瓣的位置。
闻妤没了声音,低头小口小口地轻啜着。
杯子里的蜂蜜水下去了三分之一,随后她推开水杯。
谈让将水杯放在桌面,抽了张纸巾仔细替她擦拭唇畔挂着的水痕。而后拿来酒店的一次性白色拖鞋,蹲下身,替她解开高跟鞋的卡扣。
闻妤垂着眼睛,看到他黑色柔软碎发,像一只忠诚的大型犬在求摸摸。脑袋在这时发昏,她伸出手。
一个完全下意识的动作,她揉了揉,他的发丝在她指缝里,黑色的发,白皙的手,鲜明至极的对比。
谈让的手停滞了一瞬,卡扣被解开,他将她的高跟鞋脱下。他没有站起身,以一种臣服的姿态抬头望她。
他知道,她的动作像在摸一条狗。
但如果主人是她。
当狗又何尝不可。
四目相对,闻妤收回手,想说什么可脑袋一片空白,她张了张嘴,不合时宜地问:“刚刚在门口你有没有对她笑?”
“没有。”
谈让缓缓起身,视角对调,换成了她仰头望着他。
视线里她纤细的脖颈弧度美妙,项链的蓝宝石躺在白皙肌肤上光芒深邃,再往下,是如峰峦般的起伏。
他曾想过要抓住的脖颈,此刻在他触手可及的地方。
一股躁意席卷全身,谈让抬手松了松领结,问:“那你呢,妤妤,你刚才有没有对那个金发男人笑?”
闻妤头摇得像拨浪鼓,斩钉截铁:“没有!他问我是不是日本人,我要骂他来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