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灯——在逃白桃【完结+番外】
时间:2024-03-04 17:17:55

  “你问问她,干事业先把老婆安顿好,早点生小孩。你云姨还年轻,能指挥佣人做事。晚几年我一退休,我们要去旅游的,你给你看孩子?”
  闻斯峘没说话,战术性抬手扶了下眼镜,
  念在长辈有“看孩子”那份心,出发点是善意,苦笑着点点头。
  离开雾凇院,他才喘过一口气,
  只觉得人脱了层皮。
  手机里有朋友发来的一条微信:[强啊你,直接一步到位啦?什么时候谈的?一点风声都不漏!不地道!]
  这朋友是他材料所的同事高博,今天就是麻烦他去自己公寓帮忙拿来了户口本。
  宁好他没见着,车停路边从车窗里把户口本递出来就回单位了。
  看见这几个字,闻斯峘才回味起一点喜悦。
  像冻僵的人慢慢找回体温。
  他启动车,打开车载电话:“在哪呢?出来喝一杯?”
  “不是……你什么情况啊?”高博在那头夸张地叫嚷,“婚结没结成?结了婚不陪老婆喝什么酒?不会我也是你们play的一环吧?”
  他微微弯一下唇:“她今天回父母家。想多了,你有什么值得play的?”
  .
  闻斯峘住在单位附近的高科技人才公寓,单位有补贴。高博跟他一个部门,公寓也在他对门。平时两人懒得做饭,会凑在一起点外卖,单位里他们俩关系最近。
  高博没听过没见过他有女友,谁知他一发力就搞个大的,输密码进门帮忙送个户口本倒不是难事,高博逮住他请客,意在惩罚他瞒得好严实。
  科技园对面有烟火气十足的一条小吃街,白天是改良湘川口味的快餐,
  这个点已全部换了夜宵烧烤。
  晚餐饭点,闻斯峘的确听了宁好的建议去那家丽园小馆填饱肚子。
  本帮菜口味清淡油水少,往返雾凇院来回两小时,又在父亲家中受了一番洗脑,这会儿饿了。
  把车停进车位。
  高博等在驾驶座外揽过他的肩:“吃什么?烤肉吧。”
  正和他意。
  暖色灯下,红肉在烤网上逐渐转成焦褐色,滋滋冒油,烟被呼呼抽进风筒。
  听完他掐头去尾的概述,
  高博用蔬菜卷起闻斯峘用烤夹扔进他烤盘的牛肋丁塞嘴里,含含糊糊问:“那这个老婆,你喜欢吗?”
  闻斯峘那只正要把五花肉翻面的手顿时悬在了半空。
  是哪个细节让他觉得可能不喜欢,质疑这个?
  迅速在心里复盘一遍,只说了相亲认识,没说是领证前三小时的相亲;只说了彼此感觉还好、家里父母也熟悉,没说高中就是校友。去掉一些戏剧化因子,听起来就毫无涟漪。
  闻斯峘垂眼,把那几块肉快速翻过来,
  举出他认为最无法反驳的论据:“不喜欢干嘛结婚?”
  “欸——真的?喜欢她什么?”
  “这种答案是考卷上两行横线能写完的吗?”
  高博笑起来,大灌一口烧酒,龇着牙说,“大多数结婚人士都彼此不喜欢,只是选择找个生活搭档。没想到你还是个纯爱战士!我以为你条件这么好,一直不找女朋友,是因为太挑剔。”
  “我条件也就一般吧,现在尴尬的点也就在这。我父亲有身份有地位,她家里也是,按照他们声张的排场,要办个钟鸣鼎食。可我自己只不过一个普通人,和那种场合其实是不配的。”
  闻斯峘说着也抿一口酒,他更怀疑自己和宁好是不配的,那样的场合,宁好可能从小到大习以为常了。
  “所以啊,得为以后打算了。”高博嚼着肉,老神在在道。
  闻斯峘看过来。
  他继续说:“姑娘跟了你,你不会打算就让她接受这样的生活落差吧?峘哥,你应该出来创业,带上我。按你的技术,两三年,怎么也得整个身价十几亿吧。”
  “你太敢想了。”
  “怎么叫‘敢想’呢!你来之前,机器学习预测模型根本没人做,庙小和尚多,天天混日子,结构性能数据库都是你来之后带我们平地起楼。你一来,拨款多了,能干的肯能干的都看到点曙光了,你出去干,绝对一呼百应。你在所里才没前途,被占着萝卜坑的关系户压着,赚的钱还得养这群白眼狼。”
  “这话在所里可别说,替我得罪人,”热气熏得闻斯峘眼都迷了,看上去像困倦,把眼镜摘下擦了擦再戴回去,“创业不像你想得那么容易,技术也不是重点。”
  “合伙嘛,你管技术,外围关系这些我来跑,再拉上文哥,他早就想出来了。就是干!”
  闻斯峘两根手指扶着太阳穴笑:“投资呢?没资本怎么干?有了资本怎么谈?国家基金不会投给私人,你以为跟在所里一样?商业的东西很复杂。”
  “没投资找投资就是了!不去找,天上也不会掉下来。”
  高博放大话有酒精的催化作用,也有他平时就反复这么想的原因。
  他并不当真,只有一点,他听进去了。
  闻家昌话里也透出相似意思。
  结婚是个新起点,
  以前他可以得过且过,以后要考虑的是宁好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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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宁好晚上没找到机会给李承逸打电话,因为妈妈跟进房间,缠着她聊天,从端坐床边聊成东倒西歪的姿势,嫌冷又把腿伸进被子里,最后睡着了。
  她妈妈郝时愿女士有时想一出是一出,在得到闻斯峘的情报之前,她一直把李承逸当亲儿子,在家炸了鸡翅都得塞五个给他。
  闻斯峘的情报出现后,李承逸在她这儿一夜过气。
  从那以后,在她嘴里,李承逸哪儿都比不上闻斯峘,
  长得没那么硬朗,被她断言“以后只能生得出女儿”并且“女儿像爹”,那就不会读书、绣花枕头,傻白甜会让人骗得团团转。
  结合遗传学和玄学等跨学科领域,从各种角度为自己喜新厌旧找依据。
  宁好嘲她:“翻脸不认人呐。”
  郝女士主打个人中心主义:“对我女儿有用的才配让我看一眼,没用了都是废品。”
  这桩婚事,在外人怎么看来,都是闻家昌发迹后变卦了。
  其实郝女士对李承逸本人没什么意见,也没什么感想,郝女士对他最高的评价是“长得比女孩还漂亮”,许多年后那话变成了“男人长得比女人漂亮不是什么好事”。
  而现在,表面上宁好和闻斯峘终成眷属,至少双方家长的脸面都维持住了,皆大欢喜。
  郝女士对李承逸突然就有意见了,家族矛盾变成家族内部矛盾。
  宁好还没想好该怎么跟李承逸解释结婚的事。
  如果不通电话,靠着来回发微信肯定说不清楚。
  睡前1:47,
  李承逸昨日23:11给她的最后一条微信留在聊天记录:[怎么不接电话?]
  等明天消息通过他爸传到他耳朵里,又不知该有怎样一番腥风血雨。
第5章
  宁好早晨不赶上班,从父母家去项目要过江,不是高架就是隧道,都得堵,她就干脆摆烂了,慢慢悠悠出门。
  专车叫到了一辆卡宴,经济下行,生活不易啊。
  宁好刚在后排落座,总包的电话就打过来了。
  她拖拖拉拉不去上班,还有部分原因是为了躲总包。
  工程到这个进度,又开始新一轮催款。她觉得离上一轮过年关时才没几天,真是关关难过关关过。
  工程款是不可能在工程中结清的,宁好演太极推手应对软磨硬泡,
  归根结底,要钱没有,其他都好说。
  “江总啊,你看你也是老江湖了,怎么今天这么不大气?……是我的错,让你做大生意的人算起了这点小账。……可你也知道海源的情况,外面看家大业大,越大越管不到细节,没有专款专项,却哪都是开支,只能这儿挤一点那儿凑一点。……我一会儿还得去居委会,你说这些关系不打点好,今天投诉停工明天投诉整改,耽误了工期我们俩双输……后面幕墙景观都给你做,一来你早完工早结算;二来后面赚的才是大头,你看这六百万是不是非得卡着脖子现在跟我要?……”
  挂了电话,她注意到,专车司机正通过后视镜盯着她看。
  眼尾带着崇敬的笑意。
  “都说房价要跌,什么时候能跌?你们业内人士,能透个信儿不?”果然来搭讪了。
  .
  总包老江被宁好打发了,转身进了项目部办公室找工程师唠嗑:“哎呀呀你们这个‘小辣椒’真是一毛不拔,比她老子还抠。”
  小张笑着分给他烟:“青出于蓝胜于蓝。京城来工作组打分,都把人往我们项目领,也只有我们项目拿得出手。”
  老江点上烟:“小辣椒会用人,有组织有层次,很稳。”
  小张受着夸,把功劳又往宁好身上推:“是嘛,管理到位,其实方方面面干活的心里都稳。”
  “那高层变动,对她有没有影响?”
  “不好说。有可能调回平台。新领导肯定要安排自己人。”
  “调回平台就没意思咯。”这老油条真心替她遗憾。
  老江抽完烟去工地了。
  宁好干脆在外面办完事,下午才到项目部,两人没碰上面。
  她前脚进办公室,小张后脚跟进来串门,给她汇报了老江来找过她,又通风报信:“我听宣洋说他们和律所碰过面了,金颂府项目要起诉,是不是想把锅甩给宁总啊?听说宁总这两天回江城了,跟这件事有关吗?”
  宁好没听说爸爸说起这件事,她本以为他回江城是为了相亲,不过看他对相亲其实也不太赞成,原来背后还有诉讼。
  这倒不奇怪,一朝天子一朝臣,
  金颂府项目亏掉底裤,营销没做好,招商太差,可营销后面有人,这锅得想办法甩掉,只能往前朝扣,指责项目建设成本太高。
  这项目的账,宁好看过,项目经理没大过错,宁永荣作为区域负责人就更无可指摘了。
  不过即便是混淆视听恶心人,这种“秋后算账”的事儿这一两年也不会少。
  要证明前任留了个烂摊子,
  日后才能证明后人力挽狂澜起死回生。
  只是这么一来,宁好在江城分公司的处境会变得更尴尬。
  手机在手里震动,烦心事一桩接一桩。
  李承逸给她打了一天电话,眼下又追来一条短信:[结婚是开玩笑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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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来是已经听说了。
  宁好把小张赶走,反锁了办公室门,给李承逸把电话回过去。
  “没开玩笑,昨天确实去领证了。”
  “你疯了?”李承逸在电话那头炸毛,仿佛想用音量恐吓住她。
  她温言软语道:“可我也是为你啊。”
  “为了我?你真是疯了!怎么为了我?你说说看?宁好,我一直觉得你冷静理性,比我强多了,没想到遇到事你脑子这么浑。我不都跟你说了相信我能处理好吗?你以为我愿意跟汪行长的女儿结婚?……”
  宁好出于对隔墙有耳的戒备心,又改了主意,开门走出去。
  这进门的一会儿功夫,外面又下起了雨。
  她撑了伞离开项目部,一边听李承逸发牢骚,一直走到马路边,找到个公用电话亭才停下来。
  电话亭三面透明,隔音效果也不错。
  她面朝着门,慢慢开口:“你误会了。我没有责怪你的意思,我只是看闻叔态度很坚决,你拗不过他。”
  “那你这样是什么意思?”
  “你想想,你弟弟没有底气反抗闻叔,如果我坚决抗拒这桩婚事,那么毁约的就是我们家,闻叔可以借题发挥越闹越大,我爸脾气也不算好,最后两家断绝往来,我和你就真没有理由再见面了。你说是不是?”
  李承逸被部分说服,又想起原则性问题:“那也不能真跟他结婚啊!”
  “结婚嘛,只是绑定一种经济关系,感情另当别论。难道你和汪潋考虑结婚,是出于爱情?”
  “……额,当然不是了。”李承逸气短三分,汪潋无疑是爱他的,但是男人讨论爱不爱的就很矫情,他转移矛盾,“闻斯峘呢?怎么可能对你没感觉?”
  “昨天刚认识,能有什么感觉。”
  “时间长了你怎么办?”
  “你和汪潋怎么办,我们就怎么办。你不是说马上就回江城总公司,汪潋不愿离开临市,两地分居,就算结婚也是‘名存实亡’吗?”
  李承逸一时语塞,
  虽然宁好语气如往常温和,但总觉得有点以牙还牙。
  他宽慰自己别心虚,应该是错觉。
  “那能一样吗?你们又没有两地分居!”
  “你弟弟在材料所上班,住东城。我住锦湖苑。客观上就没法住在一起,跑一趟开车来回两小时,比得上跨城了。有什么好担心?”
  横跨整个城,交通又拥堵,的确没什么可担心,
  可他还是郁结,说不清为什么心里酸得要命,以前宁好总在他身边,他早认为宁好就是属于他的,坚信无论什么时候他一转身,宁好还会在他身后。
  现在他倒不怀疑宁好会走开,只是这个人并不完全属于他,至少在名义上,别人眼里,她是另一个人的老婆,妈的!
  他现在有点恨他父亲了,也恨汪潋、恨汪潋家,都怪她非闹着要结婚,她父母不是省油的灯。好好一段感情,被搅成今天这种利益交换的样子。
  宁好望着玻璃上的雨发了会儿呆,见他不吱声,又接着安抚:“你可要沉住气,我这么做都是为了留在你身边帮你,现在别计较那些细枝末节,重要的是你顺利接班,一切都要以你的事业为先。”
  李承逸其实已经被说服了,于是进入下一个阶段,
  无理取闹。
  “我不管!我不会让他碰你!”
  宁好嗤笑:“面都碰不上。昨天领完证就分道扬镳,到现在连条信息都没发过呢。”
  “别给他发,只能给我发。”
  “不发。别人不主动,我主动干嘛?”
  “我给你发了那么多条你也不回我!”
  “现在不是回电了么。今天被总包追着催钱,一直忙到这个点。”
  李承逸心里还存着根刺,旁敲侧击:“那你晚上什么安排?”
  “太累了,想去找昭昭一起喝点酒。”宁好实话实说。
  陆昭昭也是李承逸的高中同班同学,他知道是她闺蜜。
  想到和女生待在一起,那至少今晚和闻斯峘也不好碰面。
  他以前想不到,自己还有这么一天,扳着手指数日子,担心她和别的男人碰不碰面。
  “你们……晚上喝酒跟我视频,明州市这边有点事,我刚下高铁……”
  宁好想,难怪呢,他没闹着晚上要见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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