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睛、鼻子、脸颊,以近乎于膜拜的虔诚态度,一处也没放过,却唯独在接近姜芜的唇时,犹豫了片刻后,还是避开了。
楚凌撑起身子,看着身下的女人。
喜欢、欢喜,那让人不知所措、无法安放的感情和心情,甚至无法用言语来形容,唯有胸口那一阵阵的悸动与酥麻,让他沉溺得生不出半点抵抗的情绪。
楚凌抬起了姜芜的手,已经被洗干净的纤纤玉指,匀称而骨节分明,白皙里透着粉色。
曾经这掌中尚且有着因为劳作而留下的薄茧,这么多年在他的精心养护下,已经分毫不见了。他将那双小手放在放在手中把玩着,无论怎么做,都不够,心中仿佛有一头猛兽,始终这样叫嚣着,不够,还不够,那无边的欲望还没有被填满。
该怎么做才好?楚凌没忍住将那手指放在唇边舔舐,一开始只是以唇来舔,后来却是干脆将整根都放在口中吮吸,好像这样的话,彼此都能沾上对方的气息。
姜芜一直努力地想要挣脱手上的束缚,终于挣扎着睁开了眼睛,她一眼就看到了楚凌。
他坐在自己的腰旁,嘴里还含着自己的手指,目光却在向上抬着看着自己。
两人就这么对上了视线,姜芜甚至是愣了愣,面前男人的目光,甚至不足以用不正常来形容,狂热、痴迷,还有……看不到底的绝望。
即使他现在的动作绝对称得上不雅,男人的眼里也没有半分尴尬与躲避。
倒是姜芜很快就回过了神后,迅速抽回自己的手,先避开了自己的目光。
他们之前的相处,要么是“相爱”的时候,楚凌姑且算是温和的,至少严肃只是对外人的。要么是前五年,他隐忍克制地当自己讨厌的人。
现在的两人,又是什么样的呢?
恨意还在,却不再似五年前那么强烈,爱意不在,却还有那么多的记忆刻在脑海之中,想忘也忘不掉。
姜芜干脆闭上了眼睛。
楚凌在她闭眼之前,就已经看清了她的目光。
那里藏着许多释然,该高兴吗?他高兴不起来,这个人是绝对不会爱上自己的,如今,连那浓烈的恨意都失去了,那自己还有什么?
“阿芜。”
他叫了一声,可是姜芜没有理会,不光是这一会儿,连续几日,她都是这样的态度,不管男人说什么,都不予以回应。
她体内的蛊虫明明都已经解了,可是孙柯每日还是会来,对此楚凌在旁边解释,说是怕她蛊虫还遗留下病根,要调理调理才放心。
姜芜依旧是没有任何反应,甚至连对孙柯的厌恶也没有了。
说到底不过是听楚凌行事的人罢了,有什么好厌恶的?至于楚凌,他哪怕是想再给自己下一次蛊,自己又能怎么样呢?
她身体经过这次的事情后虚弱了不少,楚凌几乎是想着法给她进补,但那些东西,姜芜很少能动两筷子。
楚凌之前还忽略着姜芜的冷脸苦口婆心地劝,这日却是难得地沉默着,一直到姜芜放下筷子,才问:“不吃了?”
姜芜自然还是不理他,自己默默地躺回床上后背对过去。
她躺了一会儿,隐约间听到后边的碗筷碰撞声音,觉着不太对,回头看了一眼,只见男人坐在她刚才的位置上,正用着自己方才放下的碗筷用餐,那碗里原本剩下的,已经被他吃得干干净净了。
姜芜想起他方才在旁边,确实是一下筷子都没动。
她想不到人怎么能这么不要脸,一时间又惊又气腾得一下坐了起来。
楚凌继续动作优雅却又速度极快地用着餐,视线却不断地往她这边瞥。
“总不能浪费。”楚凌说道说。
女人恼火得看了他好一会儿,大概是想骂他来着,但是忍了又忍,最终只是又躺回去了。
楚凌嘴角没忍住微微扬起,这样恼怒的姜芜,鲜活得惊人的漂亮。
姜芜的漠视,以往对于他来说是那般不能容忍的,可在这次离别后,好像也变得不是那么难以忍受了。
只要她还在自己看得见的地方。
楚凌把大半个桌子的菜都吃得差不多了,像是很久没吃过东西了一样。姜芜想起孙柯跟她说过的话,那是老头子好不容易逮到了楚凌不在的时候,私下里跟她说的。
“楚大人这些年也是知道夫人您病了,才从来不敢刺激您。”
“但其实大人也病了。他这些年时常容易情绪失控,也跟夫人您一样,夜夜不能眠。”
“尤其是您失踪以后,他几乎都没有休息过,为了……”
话还没说完,楚凌就已经进来了,他便赶紧噤了声,然后习以为常地看着楚凌坐到了夫人旁边。
其实姜芜也发现了,每日自己不管是睡着还是醒着,楚凌都是醒着的,也很少见他处理政事,每日就盯着自己。
生怕她跑掉了似的。
用过膳后没多久,楚凌就在她旁边躺着了。他就算躺着了,也不会闭眼睡觉,无论姜芜什么时候看过去,他一定都是睁开眼睛的。
姜芜盯着床顶了好一会儿,最终还是微微闭上眼,开口:“楚凌。”
她出声的瞬间,身边的呼吸声好像一下子停了下来,好半天,才听到他嗯了一声,问:“怎么了?”
姜芜听到自己心中叹了口气:“我不会走的,你睡吧。”
第117章
“我不走。”
那是楚凌渴望到心口疼痛的承诺,于他而言远比我爱你之类的话语,要好听上万倍。
比起爱,现在的他更想要的是这个人余生的陪伴。
即使他其实无法相信,即使他的不安分毫没有减轻。
可那一刻的他还是如同拨云见月一般如此欢喜。
姜芜半天没有等到楚凌的回应,一回头,就只看到了男人那漆黑眼眸里的光芒。
“你睡不睡?”她问。
男人眼眸垂了垂:“那我能抓着你的手吗?”
“不能。”
楚凌眼里闪过失望,这次他没有再问了,而是直接抓住姜芜的一处衣角,赶在她之前开口:“你不要骗我,我就睡一小会儿。”
说完眼睛就闭上了。
这让姜芜原本想要挣脱的动作顿住了,她看了男人有一会儿,终究是没再有其他的动作。
她睡不着,只是在心里思索着与楚凌的关系。
十八年前的自己,确实是恨到想要杀了他,五年前的自己,亦是如此。
现在呢?姜芜问自己,她现在再没了这样的恨意,况且……就算是为那两个孩子想,也无法再想着让他去死了,不可否认,楚凌还是为那个家遮风挡雨的人?
所以,那就要这样吗?就这么将就着与他一起?
姜芜闭上了眼睛,结果是兜兜转转,又回到了原点吗?
身边的呼吸声渐趋于平稳,她估摸着楚凌睡着了,想要抽出自己的衣角,哪知刚动,男人马上捏得更紧了。
眼睛虽然没睁,姜芜也知道他是还醒着,只得继续等。如此几次三番后,倒是她先抵挡不住困意先睡了过去。
楚凌在她睡着后,就马上睁开了眼睛。
睡不着,身体很累很累,可精神却紧绷着让他不愿意睡。唯恐像之前自己一个人时,一遍遍经历的那样,一醒来,所有的重逢,她说的“会留下”,都不过是自己的梦境罢了。
这样的惶恐让他无法入睡。
明明是这样的,可在小心翼翼地将女人搂在怀里后,无法言喻的安心,让他疲惫到了极点的身体,到底是松懈了下来,迟来的困倦终于席卷而来。
她不会走的,她说了不会走的,身体是这么对自己说的,楚凌终于这样进入了梦境之中。
***
姜芜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再醒来的时候,是被楚凌抱在怀里的。有些热,她努力地往一边退了退,才抬头看了一眼。
楚凌看样子睡得很熟,即使姜芜这样动了半天了,他也依然闭着眼睛没有丝毫的动静。若是以往,在自己眼睛睁开的那一刹那,他就该醒了。
屋外隐隐传来说话的声音,姜芜认真听了一会儿,像是念茵的声音。
念茵在外面吗?这样的认知,让姜芜有些坐不住了,又看了一眼熟睡中的楚凌,小心挪出他的怀里以后,又将男人手里还拽着的那一抹衣角撤了出来。
这个动作终于让楚凌面色变了,只见他眼睛虽然闭着,却紧皱着眉头用手摸索着什么。
姜芜随意扯了一块布料放在他的手里,男人才重新露出了安心的模样,紧紧捏着那布料,呼吸重新平稳起来。
酣然的模样,又看不见了眼里的凌厉,倒是让那张原本严肃的脸多了几分恬静。
姜芜默默收回了视线,小心下床。
被楚凌抱着的时候尚且觉着热,一打开门,却冷不防因为入侵的寒意而瑟缩了片刻。
原是在下着蒙蒙的细雨,今年初秋的雨似乎是过于多了。姜芜拢了拢身上的披风,却在下一刻,隔着雨幕看到回廊那边站着的几人。
明珠、阿烨和念茵,俱是站在那里对自己望着。三张不同面貌的脸庞上,却都是对自己的担心。
大人之间的恩怨总归是不可避免地牵连到了他们,让他们原本能平安顺遂的人生,平白多出了这么多的波澜。
她作为母亲,其实并没有为孩子们做些什么,如今看到那几道身影,没了之前的暗潮涌动,反而透着和谐。
第一次,姜芜感受到了血缘的奇妙,以及,老天爷对她最后的善待。
至少,他们都平安地长到了现在。
“站在那里做什么?”她笑笑,“过来。”
孩子们仿佛就等着这句话了,她话音刚落下,念茵是最先动的。
少女甚至等不及从回廊绕过来,也等不及下人为她撑伞,两步下了台阶便穿过庭院向着这边跑来,蓝色的裙摆拂过两边草地上的雨水,又沾上石道上的泥土,她却丝毫没有在意。
姜芜忙往前走了两步,接住了向她飞奔而来的小女儿。
少女比她稍稍矮了半分,一抱住她,就埋在她的肩上,单薄的身子微微颤抖着,好半天,姜芜才听到她一句哽咽的母亲。
一瞬间,姜芜的眼眶也泛着酸涩。
她想到五年前念茵躺在床上时苍白的面孔,想到这五年里自己没看懂的孩子每每看见自己后,想靠近又不敢的眼神。
姜芜其实都不能确定她会不会怨恨自己。
可此刻肩上的湿意却在清楚地告诉她,无论她做了什么,怀里这个,还是那个最贴心、最喜欢跟她撒娇的小姑娘。
“娘亲,我好想你,你别不要我。”
姜芜摸了摸她的脑袋,她原想说,娘亲怎么会不要你?却又因为自己先前的举动,说不出口,只能一遍遍安抚着说自己不会再离开了。
身后楚烨与明珠也慢慢走了过来。
这俩人比念茵大得多,不会像她那样情绪外露得那般明显,只是克制地与姜芜问安:“母亲。”
姜芜点点头,目光最后是落在明珠身上的:“明珠,你的伤好些了吗?”
上次她们见面,姜芜就知道明珠受了伤,所以这会儿也最先关心她。
明珠笑着点头:“已经没事了,母亲你不用担心,那点小伤,我恢复得很快的。”
原本在姜芜怀里的念茵,听到母亲与明珠说话,偷偷擦干眼泪后,小心地离开了母亲的怀抱。
以前总想着独占母亲的爱,可现在她知道了,母亲并不单单是自己的母亲。
姐姐从没有被她疼爱过,她就算偏爱一些,也是正常的。
“病刚刚好,出门就穿多一些。最近降温了,别着凉。”姜芜看她穿得单薄,忍不住又多说了几句,最后问他们吃过饭没有。
自然是没有的,楚凌救下了姜芜后并没有把她带回府里,几人是好不容易查到这里后,老早就等在外边了。
姜芜吩咐下人去准备,而后带着他们去了偏厅。
他们都默契地没有去提那些满目疮痍的往事,念茵与姜芜告状:“明珠姐姐的伤其实还没完全好呢,大夫说要静养,她就是坐不住,每日还要练功。”
她一边说,一边偷偷地看明珠,与明珠一对上视线,就马上心虚地转开目光。
也不是她想告状,谁让这家里,也没人管得了她。连哥哥能读书、善骑射,但论起武功,也是没有明珠姐姐好的。
被提起的明珠手里还拿着空碗,闻言不可置信看了一眼念茵,又赶紧看向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