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他一开口就是全包,她随即添了句:【太多了,各买一份的话吃不完,你挑几种。】
江寒栖看了洛雪烟一眼,打消掉各来一份的念头,思索片刻,随便挑了几种。
店里有抽奖活动,根据花费发放对应数量的抽签机会。
洛雪烟一共得到五次抽奖机会。她抽签前特地问了奖品。安慰奖剩的最多,还有七十五个,内容为店里新品大全套。
听说安慰奖中奖率极高,洛雪烟挑了会儿,抽了第一支签,没中;她双手合十搓了搓,选出第二支签,签上空空如也;她不信邪,立马又抽了第三支签,还是空的。
今晚不会空手而归吧?
洛雪烟面色凝重地看着筒里的竹签,虔诚祈祷过后,才慎重地挑出一支签。
第四个空签。
洛雪烟心如死灰,向江寒栖投去了求助的目光。她不想再承受第五个空签的痛苦了!
“我来?”江寒栖问道。
洛雪烟点点头,往边上退了退,让出抽签的位置。她以为江寒栖看她抽签的惨状会至少纠结一会儿的,哪想到他没动弹,就站在原地,随手拿了支,直接递给解签的店员。
唉,肯定没戏了。
洛雪烟感觉江寒栖那样肯定也抽不中安慰奖。她做好面对第五支空签的心理准备,等待店员说出大差不差的安慰话。连听四次,她都快背下来了。
“恭喜这位郎君,抽到唯一一个特等奖!”
洛雪烟有些懵,难以置信地看着道喜的店员。
她没听错吧?江寒栖不仅中了,中的还是特等奖?
她晕乎乎地听着店员的贺喜,晕乎乎地接过递来的盒子,晕乎乎地顶着来自四面八方羡慕嫉妒恨的目光被江寒栖拽出了糕点铺。
“拆开看看。”
直到江寒栖出声,洛雪烟才堪堪回过神来。她打开盒子,发现里面是一支金凤蝶步摇,蝴蝶做得栩栩如生,仿佛下一刻就会展翅从盒子里飞出来。
洛雪烟拿出步摇,翻来覆去看了好一会儿,又放了回去,合上盖子,还给江寒栖。
“你不喜欢?”江寒栖以为她会留下步摇。
【喜欢。但你】
洛雪烟还没写完,江寒栖就从盒子里取出步摇,插进她的发髻里。她猝不及防,抬起头,诧异地看着他。
但你不留着给阿年吗?这是她还没来得及写完的话。
连她都能笃定江羡年会喜欢这支步摇,更别说是对江羡年喜好颇有研究、处心积虑想讨她欢心的江寒栖。
江寒栖扶正步摇,退后一步看了看位置,说道:“喜欢就送你了,我又用不到。”
他根本没往那方面想,见她喜欢,就那么送出了步摇。
江寒栖拨了下步摇,那只金凤蝶瞬间有了生命,双翅振振,像要起飞。
洛雪烟摸了摸步摇,欣然接受。
小说里江寒栖没去糕点铺子,自然也没抽到步摇这事,更不可能会有给江羡年送步摇的情节,她留下似乎也无妨。再说,她还挺喜欢这支步摇的。
“走吧,再去别处逛逛就回去了。”
难得能出来逛夜市,无论是背着货箱的卖货郎还是拖着奇异尾音叫卖的商贩,洛雪烟看什么都新奇,根本不知道要把视线停在何处好。她走了一段路,看到道边有一个论堆卖手绢的,想起那一沓手绢被江寒栖用得所剩无几,想再买一些备着。
洛雪烟转过头,却不见江寒栖的身影。
人潮攒动,拥着她往前走。她踮起脚,一边四处张望一边竭力避开人群。所见皆是陌生的面孔,不安渐渐在心里发酵,她有些慌了。
她好像,和江寒栖走散了。
人生地不熟,她又不能说话,要怎么找到他?
人人人,放眼望去全是人。
洛雪烟感觉自己像人海里一颗小小的沙砾,被浪打得东倒西歪。她无措地被人潮裹着慢慢移动,不知该如何是好。
慌乱之际,她根本没注意到腕上的缚魂索生出一截,延伸到人群里。
手被握住,洛雪烟吓了一跳,下意识要甩开。
“是我,”江寒栖出现在她眼前,无奈道,“不是叫你跟紧吗?”
一眨眼的功夫,她竟然能把自己搞丢。
洛雪烟如释重负,反扣住他的手,与他紧紧十指相交。她在冰冷的触感中渐渐找回平静。
江寒栖对上洛雪烟好奇的视线,知道她想问什么。他解释道:“缚魂索。”
洛雪烟看向两人的手。江寒栖的左手无名指多出一圈缚魂索,两条猩红细线各生出一截连在一起,像是从他们体内生出的两条血线,交融在一起,难分彼此。
他说过的,有缚魂索在,他一定能找到她。
两人逛了许久才回到客栈。
洛雪烟熟练地搂住江寒栖的脖子,窝在他怀里,被他抱上窗台。瞄到一抹白色,她转头望去,看到今安在一脸震惊。
江寒栖也跟着转过头。
今安在讪笑道:“我、我什么也没看到,你们继续,你们继续。”
江寒栖:“......”
洛雪烟:“......”
第27章 .妖气
计划离开蕴灵镇的前一晚,四个人跑到镇子里最大的酒楼——摘星楼,吃最后一顿晚饭。
摘星楼坐落于蕴灵镇中心,坐西朝东,由数个楼阁亭榭相连而成,四柱七层,俯瞰蕴灵。
楼尖直顶苍穹,夜至星闪时,于楼下观望,可见“星落楼顶,楼顶繁星”的奇观。摘星楼一名,由此得来。楼的各层并不一般大,底宽顶窄,每层有每层的价格,越往上越贵。
听闻此次有扮演十二花神的女子登台表演,江羡年一掷千金,买了六楼的位置。
花萼会是等不到了,但可以见见扮演十二花神的神女。
洛雪烟扫了眼菜谱上引经据典的高雅菜名,感觉自己像个绝望的文盲。她将菜单推给江羡年,让出了点菜的重任。
点菜这事还是让有文化的人来吧,她连菜名都看不懂。
今安在显然也没怎么来过豪华的酒楼。他拿着菜单看了会儿,同样也看不出什么门道,索性把菜单交给了江寒栖。
两个没见过世面的人同病相怜,惆怅地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叹了口气。
洛雪烟无所事事,想起六楼观景绝佳,离席到窗边眺望。
夜幕之下,灯火通明,游人如织,木舟叶叶。她一边回想这两天逛过的地方,一边将望到的夜景和记忆一一对应。
一座拱桥映入眼帘,隔得太远,只能看到一个小小的轮廓。洛雪烟的心没由来地一沉,之后便再也移不开视线。
蕴灵镇的桥……
搭在栏杆上的手不自觉握紧,心脏突突跳起来,周围的喧闹像浪潮一般猛地退去,呼吸变得困难。
蕴灵镇和桥……
她感觉自己好像忘记了什么,但理不出头绪。
记忆平白空出一块,像是突兀出现在海中的礁石,露个黑尖,被浪一扑,踪迹难觅,隐隐约约有点形状,但它还在那里,只是看不清晰。
蕴灵镇……桥……
她开始感到害怕。脊梁骨窜上难言的惧意,令她浑身发冷。心脏像是被人捏住一样,一胀一缩的震颤在耳边回荡,轰轰作响。
“因因!”
急切的呼唤拉回了深陷记忆旋涡的思绪,洛雪烟喘上气,怔怔地回过头,看到江羡年满脸担心地望着她。
“你还好吗?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江羡年走到她身边,握住她的手,施力按了按掌心。
洛雪烟摇摇头,展颜一笑,示意她不必担心。
“真的没有哪里不舒服吗?”江羡年看着小姐妹血色全无的脸,仍是放心不下,摸了摸她的额头,皱眉担忧道,“怎么这么多冷汗?”
洛雪烟摇摇头,拉着她离开窗边。她安抚完江羡年,重新落座,再抬头时,对上一双凤眸,眼里一如往常看不出情绪。
她笑了笑。
对面的人移开视线,看向别处。
良久,琴声奏响。
身着绫罗绸缎的姑娘们托着餐盘,步步生莲,伴着琴声有条不紊地按桌上菜。
菜全,乐器齐奏,漫天花舞。
有一婀娜多姿的女子跳着轻巧的舞步行至台上。裙裾飘飞,长袖曼舞,摇曳生姿,倾倒众生。
乐声转急,她随之旋转,托花素手拂过之处,金蝶忽隐忽现,衣裙刺绣上的金绣耀耀生光,宛如金浪荡开。一提一沉,一呼一吸,柔媚勾人,却自带风骨,不见风尘气。
花、蝶、美人,三种元素搭配成一副绝美的画卷。在场的宾客无不屏息凝神,静静地观赏着曼妙舞姿,每个人的眼睛都钉在台中央的舞女身上,无一人动筷。
乐声越来越快,七重锦衣裙摆大张,犹如绽开的花蕾。
突然间,所有的声音戛然而止,女子恰好跳完最后一个舞步,裙摆合拢,如花含羞合瓣。只见她面朝台下,一双水眸顾盼生辉,粉腮生红云,眼尾上扬,美而不妖。玉手张开,数十只金蝶以她为中心,朝四面八方飞去,渐渐化为虚影。
曲终,舞完,花落,蝶灭。
台下掌声雷动,女子行过礼,踩着轻盈的莲步离开了舞台,仿佛天仙腾云。
乐师再次奏响乐器,又上来几十名舞女伴乐起舞。舞姿虽美,却远不及第一个上台的女子那般惊艳,席间陆陆续续响起觥筹交错之声。
“感觉好像做了场美梦。”江羡年拍拍脸,还没回过神来,有些愣怔地看着舞台。
洛雪烟点头赞同。她的魂儿被开场的舞娘勾走了一半。方才某个瞬间,她以为自己身处仙境,在看仙女起舞。
怪不得六楼座位昂贵却一座难求,六楼可是能看到仙女跳舞的地方!活该赚大钱!
“那位姑娘就是花萼会的十二花神吗?”今安在问道。
“是她,”江羡年叹息一声,“可惜了,看不到她跳花神舞,肯定比刚刚那支舞更美。”
能看到的。洛雪烟在心里应道。再过不久,画皮妖应该就会去献花了。
蕴灵镇菜系南北混杂,虽以甜咸为主,也会冷不丁冒出几道辣菜。不过摘星楼的辣菜为了迎合素雅,在外观上跟甜口菜并无二致,洛雪烟也是无意中夹到才知道有道菜里放了辣椒。
她虽偏爱甜口,对辣也来者不拒,有时嘴馋还会主动搞点辣的东西吃。许久没吃到辣,她忍不住多夹了几筷子放到碗里。
对面伸来一双长筷,洛雪烟认出拿筷子的手是江寒栖的。
那双筷子夹走一点辣菜。
洛雪烟看了他一眼,扭头看台上的美女们跳舞下饭。不多时,她听到对面传来压抑的咳嗽声,抬头看去,发现江寒栖正在灌水,碗里还有没吃完的辣菜。
他放下杯子,咳嗽还没止住,咳得整个人在抖。他捂着嘴,眉头紧皱,拿茶壶又倒了杯茶,一饮而尽。
原来他一点辣也吃不得吗?
洛雪烟看着他喝水,跟着吃了一口辣菜,没觉得有多辣。她疑心是夹了上面的菜,没入味,特意去汤下夹了一筷子送进嘴里,还是那个辣度。她上小学初次尝试的辣条都比这菜辣。
然而江寒栖的唇色肉眼可见地加深了些,红艳艳的,跟吃了小孩似的。
洛雪烟忽然有些想笑。杀人不眨眼的冷面恶鬼竟然吃不了辣。嘴角扬起来没多久,对面射来一道凌厉的目光,还含着些许幽怨。她竭力压住笑意,低下干饭,佯装无事发生。
吃着吃着,三个除妖师骤然变了脸色。
“有妖。”江寒栖率先点破。
“在楼上。”今安在看向摘星楼的顶层。
“还是个大妖。”江羡年接上话。
来了。洛雪烟心想。
点翠打量着无故出现在花瓶里的杏花。
“点翠娘子,这......这不是......”侍奉她的丫鬟倒吸一口凉气,惊得差点没拿住手里的托盘。
绮华当时收到的第一种花就是杏花。
“不是说是十二花神赐福吗?”点翠笑道,抽出了那枝杏花,拿在手里把玩。
“不是赐福,是,”丫鬟定了定神才接着颤声道,“是妖。”
“妖?”
“我听兰儿她们说绮华娘子是被妖所杀,死相极惨。娘子要不还是别接花萼会的邀请了......”
“小春你跟了我多久了?”
“七年。”
“那你知道我盼了多久的花萼会吗?”
小春摇头。
“十年。我盼了整整十年。”
“可是娘子,你若扮演十二花神会被妖......”
“为十年所盼之愿,我死而无憾。”
点翠将杏花插回瓶中,掐去几片位置不太好的杂叶,把叶子放到空托盘里,笑意盈盈地调侃道:“这妖之前给绮华送花,现在又给我送花。看来我也不比她差嘛。”
小春看着她一脸无所谓,不知该说什么话好。她家娘子哪里都好,就是性子太固执,撞了南墙也不回头。
就在这时,外面有人通报,说是有除妖师求见。
点翠应允后,转头对小春笑道:“你看,花神娘娘赐福了。”
缚魂索停在窗边,止步不前。
“那妖隐去踪迹,没法追踪了。”江寒栖收回缚魂索。
“这花是那妖送的?”江羡年指了指瓶中的杏花,看向点翠。
“也许吧,”点翠眉眼含笑,细细端详江羡年的脸庞,接着道,“姑娘模样生得真好。”
绝色美人的夸奖来得突然,江羡年愣了愣,有些害羞道:“谢谢。”
“送杏花有什么讲究吗?”今安在问道。
“十二花神,十二种花,杏花是其一。”点翠应道。
“被妖盯上,你不害怕?”江寒栖看向点翠。
一般人得知有妖,十有八九会陷入极度的不安,恨不得拿根绳子将除妖师拴在身边,以期面面俱到的庇护。
但点翠却与众不同。从进门告知来意到勘察踪迹,她自始至终都是慵懒松弛的状态,好像他们带来的消息不过是鸡毛蒜皮的小事一样。
“我怕它就能离开吗?”点翠反问。
她点了点杏花,自顾自说下去:“既然如此,还不如赏赏送来的花来得舒心。”
“点翠!点翠!”
门外忽然传来焦急的呼喊,一满脸富贵相的中年男子急三火四地走进屋,身后跟了几个随从。
“钱老板。”点翠不慌不忙地躬身行礼。
“点翠,你收到花了?”中年男子看着她,脸皱得像苦瓜。
点翠还没应答,他看到桌子上的杏花,脸色更加难看,随即看向点翠,目光中带着探究:“那花萼会……”
“钱老板放心,我照演不误。”
得到点翠承诺,钱进宝抹了把额头上冒出的冷汗,紧绷的身子舒展开来,连声道:“那就好那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