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树叶陡然翻飞,带走几番荒凉。
任芊琉拢了拢纱衣走下台阶,一眼就看到了倚在一颗树下的容雪衣,她抿了抿唇,假装没有看见正要离去时就听那爽朗的声音带着丝薄凉,“这就要走了么。”
转眸看过来,弯了唇角笑道:“原来是掌门三师兄,不知唤我有何事。”
容雪衣面无表情的走过来,双手环胸,冷冷一笑,“我青渺也是你这种被逐出山之人可随意来去的。”
任芊琉脸色一白,看着他道:“我自知私自来青渺是我的不对,我只不过是来看一下以前的姐妹,现在马上就走,还望掌门三师兄不要追究。”容雪衣像是特意在这里等她的,她心里如明镜一般清明,怕是因为夏绾城的事情他才找过来的。
容雪衣眸色一冷,斜睨她啧笑:“不追究,真当我青渺是你们任家后花园么,任你来去自如。”
任芊琉咬唇不语,容雪衣再道:“今天是你运气好,师父在静养,两尊皆不在青渺,大师兄接了玄天部的任务去了凡间,临寒带着玄罔魔姬去了巫山找梦瑶仙子配药,玄苍魔君也随着一起去了。”他顿了顿,笑道:“你这时间委实是挑的很好。”
任芊琉白了脸色,故作镇静的说到:“是么,我却是不知的。”
容雪衣点头,“你是不知,所以才把青渺当成了你家后花园。”他眼神猛地凌厉起来,语气陡然变的冷冽,“说,你都与绾城说了什么。”
闻言任芊琉朝他一笑,有几分揶揄的味道,她轻声说到:“说的什么,师兄可以去问她,何必还问我这个已经被逐出青渺之人呢,不怕低了师兄掌门弟子的身份么。”
“嘴还是这般凌厉,就不知若站在你身前的是大师兄,你还会用这种语气说话吗?”容雪衣淡笑。
任芊琉瞥他一眼,“师兄何必呢,你若是早就察觉我的行踪那应该早就来阻止我了,何要等到我都与姐妹们叙完旧再来。”她唇角一勾,笑道:“更何况夏绾城的事情瞒不了多久的,与其一直瞒着不如让她现在知道,而且这不正也是师兄你想要的么。”
周围寂静一片,只有风过枝叶摇曳的声音,突地容雪衣笑出声来,讥讽的看着她,“你除了逞一时口舌之快外还会什么?”
“哦,还有一点,得不到大师兄的关注就要毁掉他所护之人。”容雪衣讥笑。
任芊琉被他的笑的顿感无地自容,她一向都是对容雪衣敬而远之的,没想到如今碰上她竟然败的如此狼狈,抬眸看他一眼,他唇角的讥笑看的她很是刺眼,但还是说到:“如果师兄没有别的事情,那我便先回去了。”
容雪衣没有作声,只一直看着她,任芊琉得不到回应也不去管他会说什么了,面上一派高傲的匆匆走过他身边,容雪衣看着她渐渐远去,这时唇角才露出一个算是爽朗的笑容。
又要有什么好玩的事情发生了。
远处的云彩悠悠飘扬,祥和依旧,这里好似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待回到红尘阁,凤若不在,只有瞳玉安静的躺在桌上。
夏绾城脚步虚浮的走到床边躺了上去,困意袭来,眼前却是从未有过的清晰。
手不自觉的抚上眉心,原来那日她的感觉都是真的,顾君落之所以蒙上她的眼睛就是因为不想让她看到镜子里的自己,原来他是知道的……
一想到自己的眼睛会变的如玄苍一样血红,夏绾城便惊骇起来,虽是看着玄苍并没有什么可怕反而还有几分妖娆,可是一旦想到自己可以也会如此,她便吓的厉害。
像她这种身份,她要如何自处要如何面对顾君落他们……在他们心里她一直是不知情的,可是现在她什么都知道了。
夏绾城只觉得脑袋疼的厉害,恨不得死过去才好。
眼睛看到桌上的瞳玉,她起身走过去一把拿起瞳玉拔剑出鞘,若是自己死了呢,在所有事情发生之前她便死了,是不是什么都结束了。
这样想着她缓缓抬手把瞳玉抬到了咽喉处,就这样一下子下去什么都会结束……
将眼睛闭上,利刃触到肌肤,带着凉意,握着剑柄的手加重了力道,她紧紧闭着眼,再没了犹豫,就这样吧,在一切都发生之前先结束自己的性命!
绾城就此自杀了吧=,=
我也好结了这文= =+
第38章
或许以后
“死能解决问题吗……”幽幽清冷的声音响起,夏绾城惊愕睁开眼睛,见对面站着的不是凤若而是莫柔儿。
她眸色清冷,直直的看着夏绾城,剑刃割到了肌肤,一丝鲜血流蜿蜒而下,染红了她白衣的领口,莫柔儿面无表情的走过去拿下夏绾城手中的剑,搁到了桌上,从袖中掏出白丝锦捂着她脖子上的伤口,“若死能解决问题,我早就把你杀了。”莫柔儿低低的道出这么一句话,夏绾城蹙眉看她,正好对上她抬起来的眸子,眸色清冷至极。
“你怎么会来……”
“来看看你知道真相后是个什么样子……”
莫柔儿将白锦取了下来,方才染血的颈脖已经雪白如初,伤口也已经愈合,夏绾城垂着眸子道了句:“现在看到了……”
“是,看到了,看到一个接受不了想要自寻短见的傻瓜。”无波无澜的语调中带着轻蔑,“我以为你这几月里有改变,谁料还是刚刚入山时的那个样子。”
夏绾城苦笑:“我一直都是那个样子。”她抬眸看她,眼神中带着询问,“师姐觉得我这样的人活着有什么意思……”
莫柔儿反问:“那你告诉我你父母牺牲性命换你一世安稳有什么意思;师父千辛万苦把你带到青渺,因为你不惜得罪天帝和众多仙家,被苍穹宫宫主重伤他为的是什么;凤若帝姬隐瞒实情默默保护你是为了什么;大师兄百般护你不许你受一点伤害他为的又是什么。”
夏绾城哑口无言,她不知该如何回答,莫柔儿见她表情呆愣,继续道:“还有玄苍魔君,离陌寻,四师兄他们,你有没有想过你死了一了百了,你让他们怎么办!”
“呵……师姐说的是……可是我若不死以后做出危害六界的事情……到时候我会生不如死……”夏绾城心中苦涩,任芊琉说封印一旦解开,整个六界都会因她而亡,神魔之女的力量足以不费吹灰之力让一界消亡。
“以后,那是以后的事情,现在不是好好的么,况且谁都预料不到以后会如何,你何必要把一切想的太糟糕……”莫柔儿看着她轻声说着,眸中带了一丝怜悯,“或许以后,你会和自己心爱的人在一起,有一个可爱的孩子;或许以后你会云游四海,行侠仗义……有那么多以后,你为何偏偏确认了你的以后会是毁灭六界呢。”
夏绾城沉默不语,可是莫柔儿的话却在她心里泛起了一层层涟漪,她是不是真的太悲观了,若是她此后都待在青渺,不触及封印,那是不是真的能安稳一世。她看向莫柔儿,见她眼神平淡,没有了刚刚的清冷,莫柔儿轻叹:“你不必在意任芊琉给你说了什么,她在试剑大会后被剥夺了优胜,又被师父驱逐出了青渺,不知用了什么办法无声无息潜了进来,我与雪衣发现的时候她都已经快要走了,他让我赶过来看看你,生怕你做什么傻事。”
“任芊琉爱慕大师兄,所以她最希望的就是看着师兄所护之人痛苦,你若真的死了,最高兴的莫过于是任芊琉。”莫柔儿缓缓道来:“她恨你,所以希望你痛苦,你可懂?”
夏绾城咬唇看她,还是一语不发,莫柔儿又道:“我知你肯定在想我什么会对你说这些?因为在你心里我也很讨厌你是不是?”说着她微微一笑,眼神陡然凌厉起来,“别误会,我还是很讨厌你的,但是讨厌归讨厌却还没有到希望你死的地步,于公了说师父和大师兄对你那么上心,我不想看到他们伤心,于私了说你若出事,我与雪衣肯定要牵扯其中,我只希望能和他安安稳稳的在一起。于公于私我都不希望你出事。”
片刻寂静后,夏绾城叹出一口气,垂眸道:“多谢五师姐,我懂的了。”
莫柔儿轻轻颔首,说到:“你明白了就好,不要让那些希望你不好的人如愿以偿。”
夏绾城抬眼看她,点了下头,莫柔儿再道:“等下去休息吧,好好睡一觉。”语毕也不等夏绾城回应便转头走了,走了不过五六步她回眸看她又道:“还有,有些话若是不说你可能会后悔一辈子,有些人错过了就不会再来了。”说罢,这才抬脚离去。
而夏绾城确实呆呆的愣在了那里,莫柔儿这话她怎么会不懂……垂下了眸子,一时间心绪百转,堵的厉害,鼻头一酸,眼圈也跟着泛红了。
顾君落,她的师兄……
直到天色黑透凤若才回来,红尘阁中没有点灯,漆黑一片,凤若随时一拈,琉璃灯罩里的烛台刹那间点燃,满室明亮,她诧异道:“怎么也不点灯。”
夏绾城倚在窗边,抬首看着夜空中的星子,无一丝情绪,突如其来的亮光没有让她出现不适应,她靠在窗边说到:“不愿点灯罢了。”话里也是清清冷冷。
察觉出夏绾城话里不对劲,凤若问:“发生什么事情了……你怎么看着……”
“你去哪里了,这么晚才回来。”打断了凤若的话,夏绾城转眸去看她,问出一句话。
凤若微愣,答道:“去了九重天见了天帝。”
“天帝……”她喃喃道,又将目光放到了满天星子上,月亮挂在一旁,星光辉映,心里叹息一声,凤若定是因为她才去见天帝的吧。她没在作声,只是将头靠在窗框上看着天上的星星,凤若蹙眉,边走边道:“到底怎么了,我不在的这段期间发生……什么了。”
夏绾城轻声道:“凤若,我都知道了……”
凤若心头漫上一股不好的预感,“你知道什么了……”
“什么都知道了……”她转头去看凤若,与她的视线对上,苦涩一笑:“什么都知道了,我的爹娘我的身份……一切。”
凤若不可抑止的睁大眼睛,不可置信的说到:“你,你说什么?”
夏绾城笑道:“凤若不要瞒着了,我都知道了。”
看到夏绾城笑容苦涩,凤若心疼不已,走上前去把她抱到怀里,风从窗外溜进来,银发飞舞,凤若只抱着她没有说话,夏绾城静静的靠在她怀里,良久后她出声道:“凤若,我喜欢大师兄……”
凤若眼眸低垂,道:“嗯……我知道……”
“凤若能不能让我看看爹娘的画像,你给我说一说他们的故事吧。”
“好……”
“我能去对师兄说我喜欢他么。”
“……可以”
声音渐渐哽咽,到最后化成了呜咽的哭声,混在夜中幽深而远。
顾君落脚步停了下来,站在桃林处向不远的红尘阁看去,屋中灯火亮着,窗前一红衣白发的女子怀里伏着一个白衣女子,那细小的呜咽声就是从那里传出来的。
殇殁站在他身边抬头看去,诡异道:“这是怎么了……”
说不清楚心里是怎么滋味,总之很不好受,难受的揪心,顾君落抿了下唇,不动声色的淡声道:“走吧”
殇殁愣一下,蹙眉,“小师妹不是那种随便就哭的人,你不去看看么?”
走了几步的人停了下来,寂静了片刻后无波无澜的说到:“明天吧,今日晚了。”
桃花在夜风中翩飞,一袭玄衣的男子越走越远,殇殁不免的将眉头蹙的更深了,目光在放到那里,见已经无人在了。
只留几瓣桃花洋洋洒洒的飘过。
第39章
番外:殇殁篇
他死的那一天下了很大的雪,雪花和着寒风飞扑到窗子上发出的声音传到耳朵里几近飘渺,屋里很暖,他隐约听见有人说话。
“不行了,救不活了。”
“看见那孩子的时候就倒在雪地里……没想到还是救不活……”
“圣子的使命完成了,要回仙界了,你看这雪下的这么大,就是来迎圣子回去的。”
身子冷的透彻,他无力的笑了笑,他知道圣子,就是祈祷国家安定的祭祀,只不过为什么他是圣子,圣子难道不是那个高高在上的白衣公子么,他见过他,和他长的一模一样,生活在国民的拥护中,整个国家因他而安定,连王都要敬他七分。
他很想说你们的圣子现在在宫殿里,而我却是个将死之人,可是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雅兰步伐轻缓,来到了床边俯身摸了摸他的头发,只叹息一声什么也没有说。
她的手很暖,覆到他的额上温热让他留恋,他本无留恋他自出生就自己一个人,行走于无人的雪山,漫天的大雪扑在身上,冰冷到麻木。还有什么可留恋的……
眼角湿了几分,雅兰用指腹帮他擦拭了去,温声道:“好孩子,下辈子不要再投胎做圣子了……”
他站在小溪边低下头看着溪水中的倒影,一袭白衣,头发未束,脸色白净。他蹲下来伸出手搅了一下溪水,却发现溪水穿透手指流走了。
看着水中的倒影,他这才真正明白,他死了,现在自己是鬼,孤魂野鬼。
耳边传来风过枝叶摇曳的声音,他站起身来,果不其然又看见了那一身黑衣手中拿着一本册子的少女,他蹙眉,“你怎么又来了。”
梵音挑眉,笑道:“来看看你这小鬼活的怎么样。”
他斜睨她一眼,说:“你不是地府来的阴差么,为什么一次次的都不拉我去地府。”
梵音坐在一块石头上正拿着笔在册子上写写画画,听到这么一句话,头也不抬的说到:“上头交代的,我负责你生活起居,等你什么时候走了我就能回去了。”
他听不懂,问到:“什么意思,你不是阴差吗,我不是鬼吗,我除了地府还能去什么地方?”
梵音用手挠挠头,朝他无所谓笑笑:“你是鬼,我也确实是阴差,只不过上头就是那么交代的,具体是为什么我也不知道,总之在外面呆着不比在地府呆着好么,那种阴森森的地方不去也罢。”
他不置可否,生前也是听多了关于地府的传闻的,可如今他死了却去不得地府,梵音见他不说话,又道:“你想转世投胎么?”
他转眸看她,见她笑容如花,垂了眸子道:“怎么能不想。”谁会一直想做鬼。
梵音脸色犹豫起来,想了一会儿,说:“总之你到底是什么情况,上头也没给我说,你也不用在意。”见他脸色越来越不好看,梵音忙改口:“要不下次我帮你问问……”
梵音说的下次却一直没有兑现,他也没有问,总之梵音好像是忘了,他知道她性子极其不靠谱,也就作罢了。
他走到哪里梵音就跟到哪里。
一个鬼一个阴差,无所事事的游荡在帝都最繁华的街道上,他转头去看她,见她正站在一个摊子前看那些五颜六色的风筝。
正要去找她,却听到了对面酒楼上传来的议论声,“哎,听说了么,大皇子平白无故的失踪了。”
“可不是么,听说皇后失忆了,圣上大怒啊。”
“要我说肯定有什么妖孽作祟,怎么好端端的大皇子失踪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