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光明正大可以离开的理由,何乐不为。
司徒晋看着陈瑾离去,方才那紧张的神色,再一次变得淡然。
“公子。”他这进屋许久,在外头的人听到动静,陈瑾一走,手下的人才敢进来。
“如何?”司徒晋如此一问,那一位年轻的小郎道:“二皇子派人进了本家。”
本家,自然就是司徒家。
派人去打听司徒家的消息,是为何意,谁都清楚。
“正好。”司徒晋冷笑地开口。
伺候的人一时不解,眼下二皇子查查的案子关系重大,司徒晋不是不知,查到他们司徒家的头上,司徒晋竟然道正好?
若是由着二皇子他们再查下去,接下来会查出什么事,他们谁敢保证?
可惜司徒晋并无意与他解释,只是抬脚往外走。
“你去办几桩事。”陈瑾出了府门,上车前与耿昌一番叮嘱,耿昌自是不敢怠慢,立刻凑了过去,且等陈瑾吩咐。
几桩事听下来,耿昌面色凝重。
“让人小心些,千万不可叫人察觉。不管是我的驸马或是其他人,都不会轻易叫人拿住把柄。”陈瑾就算受了司徒晋的启发,瞬间知道该如何行事。并不代表她觉得,司徒晋就算没有办法在短短的时间里抹去司徒家做下的事,却会静等着陈瑾将他们的把柄拿下,让他们再无翻身之机。
“唯。”耿昌郑重地应下,马上去办。
“殿下。”和安楼算是京城最大的酒楼,陈瑾到时,苏浅也早就已经到了。
有人引陈瑾入内,就往最好的包间去。
到了门口,伺候苏浅多年的嬷嬷客气地朝陈瑾见礼,“我去见舅母。”
陈瑾颔首,嬷嬷即为陈瑾打开门。
屋里一身淡紫色曲裾的苏浅正座在上,看着眼前的茶杯发呆,直到陈瑾走到她的跟前,她都没有回过神。
“舅母。”陈瑾轻唤一声,苏浅这才反应过来,抬起头看向陈瑾道:“阿瑾。”
陈瑾握住苏浅的手道:“舅母有烦心事?”
苏浅于此时道:“你说我要是同你舅舅和离如何?”
这一问让陈瑾一愣,可随后陈瑾却道:“挺好。”
一句挺好是实话。朱家给苏浅的一切,并不是苏浅想要的,既如此,要来何用?
且不难看出,朱家私底下做的事不少,这些都是苏浅所不知的。
他们瞒着苏浅做的事若不曾损及于家国,那还算了,偏偏......
依苏浅现在的发现,朱家见不得光的事不在少数,与其和朱家人绑在一起,倒不如离得他们远远的。
“也就只有你说挺好。”苏浅随口的一句话,不管是哪一个听到了,都会打从心底里不认同。
要知道苏浅也是当祖母的人了,一大把年纪和离,多少人会骂苏浅?
可是,朱家人从来没有当过苏浅是自己人,就连苏浅生下的孩子,苏浅都觉得那些孩子似是与她毫无干系。
既如此,她为何要留在朱家。
就连苏浅身边最近的人,知道苏浅过的究竟是什么日子,却也从来不认同苏浅和离,独独陈瑾道一声挺好。
挺好,不是一句客套的话,而是陈瑾真就认为这桩事按苏浅的意愿挺好。
“你这话在我面前说说也就罢了,在外头别管谁跟你说和离的事,你也别说挺好。”知道陈瑾最在意的是她的欢喜与否 ,这样的一句挺好,只是因为苏浅想。
也正是因为如此,苏浅更得告诫陈瑾,别什么话都对外说。
“旁人和不和离同我有甚关系。舅母就不一样了。舅母要是真下定决心了,倒不如趁早。舅母现在手里有筹码。”陈瑾脑子那叫一个活络。
苏浅就算想和离,难道是能轻易和离得了的?
想想当初的朱家为何娶的她?
对,苏浅的价值在这些年里朱家并没有放过,该用的,不该用的,其实都用得七七八八了,剩下的并不多。
然而对此,不代表朱家可以接受这个结局,尤其是陈瑾的外祖父朱贲。
这一位虽然致仕在家,却是朱家真正的掌权人。
想他这些年熬死了多少人,想想司徒晋的祖父原本同他斗得旗鼓相当,如今人死了,这世上能记得他的人又有几个?
对于朱贲而言,朱家最重要,谁若是敢损及朱家,他会毫不留情地舍弃。
而他这么多年执掌朱家,也算是无人不服,看看朱贵妃心心念念的都是朱家,可见朱贲的教育有多成功。
要陈瑾说,朱贲不肯让苏浅教儿孙们,一心只自己教,却不想想他教出来唯一的儿子是何模样,再教孙子,他确定能教得好?
一个心里没有天下,只有一己私欲,家族私欲的人,他以为他能走得多远?
“你......”苏浅的一句话,在许多人看来不过是随口一说,可是陈瑾这样郑重地给苏浅出主意,一时间让苏浅有些拿不准了。
“机不可失,时不再来。”陈瑾确实挺希望苏浅和朱家分割干净,一个不认可苏浅的家族,为何她要随这个家族生而生,死而死?
他们不把苏浅当自己人,苏浅为何又要将他们当成了自己人?
陈瑾想到了苏浅上辈子最后的结局,无论如何都觉得,苏浅就应该和朱央和离。
苏浅明白了,陈瑾是认定了她有此心,也觉得既有此心的她,如何也不该错过这等机会。
否则待改日大局一定,就算苏浅再想跟朱家划清界线,彼时的舆论对苏浅也绝对不会友好。
“可成?”苏浅一闪而过的念头,她也知道她将面对的是何等压力,也正是因为如此,身边的人都不支持她。
陈瑾这样全心全意地支持她,告诉她要捉住机会,扪心自问,苏浅更坚定了。
是的啊!朱家的人最看重的是什么,苏浅比谁都更清楚。
恰是因为如此,如果苏浅拿了朱贲最在意的去谈交易,朱贲如何也不会拒绝。
一但大事成,她就可以完全和朱家划清界线。
“你不曾为恶于人,朱家的荣华富贵亦不是你所追求的,既然如此,更应该早早和他们分清楚,如此,我要对朱家动手,也无须再顾忌。”朱家,司徒家,他们代表什么,朝堂上的人都清楚。
蛇打七寸,如果无人相信大齐皇室想要大齐安定的心,陈瑾想通过这些事告诉他们。
最有威望,令天下世族引以为傲的世家,他们是世族们遥不可及的梦想。也是神圣不可侵犯的标志?陈瑾就让他们看看,他们以为朝堂不敢做的事,大齐皇室到底敢不敢做。
第121章 出手
陈瑾和苏浅的见面, 很快结束了。
跟在陈瑾身边的全玉同陈瑾上了马车后,如何也忍不住地道:“殿下不该劝离。”
不该两个字,是多少女人的想法。
朱央和苏浅成婚那么多年以来, 一直不染二色,看起来似乎他们夫妻恩爱。但陈瑾见过朱央对苏浅的态度, 客气生疏, 如同在应付着一桩=个不得不应付的人。
当然, 苏浅亦然。
陈瑾不知,当年的苏浅是怀揣着什么样的心情嫁给朱央的。
可在她看来,他们夫妻全然不像是夫妻, 早离了早好。
“没有什么该不该。如人饮水,冷暖自知。我只知道若不是日子实在难过, 舅母不会说出和离二字。
“既然朱家让舅母无法留恋,倒不如让她按自己的想法过自己的日子。”
陈瑾想到的是, 若是将朱家做下的事全都掀出来, 接下来的朱家不知要乱成什么样。
苏浅是个重情重义的人, 她的心里有家国天下,于危难之时,就算是朱家从来没有真正的认可过她,她也会和他们一道共度患难,不离不弃的。
彼时,苏浅会比现在更累。
朱家若是从心里敬重苏浅,爱护苏浅, 陈瑾不会拦着苏浅和他们共患难。
可是他们并没有。既然如此,陈瑾如何不劝着动了和离之心的苏浅早早地跟朱央和离, 离开朱家。
全玉小声地道:“这是陛下赐婚。”
对啊,当年这门亲事是朱贲亲自求的, 让顺帝锦上添花地赐婚。让他们和离,得先经过顺帝同意。
陈瑾笑了笑道:“难道在父皇眼里,一心系于大齐的舅母,想跟心存他意的朱家划清界线,他会不同意?”
朱家,他们求娶苏浅是别有用心,对于顺帝来说,他能同意这门亲事,他何尝不是另有打算。
各有各的算计,事隔多年了,很多事也就不需要再考虑。和离与否,得看他们各自的心意。
苏浅此番同陈瑾相聚,本意是要将朱家犯下的事全都一五一十地告诉陈瑾,她手中的证据同样也想交到陈瑾手里。
只是陈瑾更希望她以此为条件,达到和离的目的。
朱家的事,没有苏浅提醒,再将手中的证据送给陈瑾,陈瑾也照样可以查出来。
***
自打顺帝下令让陈待和陈德查查强占民田之事开始,京城上上下下,每个人谨言慎行,气氛尤其的压抑。
百姓们皆有所觉,连日常叫卖的声音都不由压低了些,好怕一不小心自己成了受气筒。
陈德和司徒晋二人一家一家根据文书记载的田地走访,不难看得出来,曾经登记在案有田有地的人家,随着田地的流失,家里的日子一落千丈。
陈德其实跟司徒晋提过,田没有了大可再开就是。
司徒晋对此仅是提道:“无水之田,何以种?”
干旱是为天灾,而强占民田,这是人祸。
“这渠不能修一修吗?”陈德被噎着了,不过很快又反应过来,赶紧提出另一个意见。
“三皇子知道渠该如何修?修渠费银几何?费工几何?大齐如今的国库,能支撑吗?”司徒晋继续丢出存在的问题,请陈德好好地想想。
解决的办法不是没有人想过,只是办法有了,实际操作遇上多少困难,却难说了。
陈德一个又一个的主意都被司徒晋否了,心情自然是好不了的。
这还不算,有些人家早无痕迹,就好像凭空消失了一般。
陈德心下惴惴不安,心狠手辣的人若是为了达到目的,没有什么事是他们做不出来的。
在很多人的眼里,人命真不算重要,至少比起他们所看重的田地来,可以说是不值一提。
“你说人还活着吗?”查无痕迹的人,陈德实在忍不住地问了司徒晋一句,司徒晋更想问的是,你一个皇子问我这种问题,确定不是在坑我?
“殿下多虑了。售田得银,他们或许搬到更好的地方了。”司徒晋如此对答,引得陈德侧目。这话确定不是在骗小孩的?
司徒晋只当作看不懂,反正他只知道一件事。无凭无据的事不可多说。
陈德在司徒晋这里是被一堵再堵,最后再也按捺不住,和司徒晋分道扬镳,且各自查探去,互不干扰。
司徒晋其实也在重新审视三皇子,这一位和他父亲相差无几的年纪,不知是不是没有经过朝廷争斗,显得略单纯。
当然,这份单纯的真假,须得重新考量。
明面上看起来至少是真的。
陈德看司徒晋不顺眼,不想让司徒晋再跟着,也好,司徒晋也有自己的一套办法,并不希望和陈德再一直并行下去。
等两人分道了,陈德哪里还有方才那单纯的悲天悯人的样儿。
“那几户想告状的人在哪儿,引路。”陈德这是想闹得司徒晋和他呆不下去,如此,他就可以一个人去见他这一趟来必须要见的人。
陈德走访人,陈待并没有闲着,他寻了一处地方,请人喝酒。
他请的可不是什么世族公子和官员,而是京城的人,三教九流的人。
说来也神奇,他一个皇子请这样一群不入流的人喝酒,难免让世族们不耻。偏这些不入流的人,接受他的邀请,竟然都来了。
好酒好肉地招待,陈待更是亲自跟他们喝。
酒过三巡,陈待看着一群带着几分醉意的人问:“酒喝了,肉也吃了。我也是时候和各位说说我的目的。”
啊,套了半天的近乎终于是迎来了重头戏,这挺好的。
不管是真醉或是假醉的人,这时候都来了精神,“二皇子有话不妨直说,只要是我们能办的事,一定帮你办好。”
拍着胸膛保证什么的,他们这群人和陈待的交情,可不仅仅是这顿酒菜而已。
这些年陈待是不管朝堂上的事不假,但他却喜欢结交各路的人,只要不是朝廷上的人,他都喜欢跟人往来。
是以,他请客,这才有那么多人赏脸,吃他这一顿酒席。
陈待道:“我最近在查的案子,想是你们都听说了。我也知道,这谁家其实都不干净,只是他们做得太过,大齐不想亡,我这个皇子若是还想安安生生的过日子,就不能眼睁睁看他们毁了我大齐江山。
“以前吧,我是有心也无用,就算知道很多事,想管也管不了。现在不一样了,我能管,能管就不能不管。我手下无人可用,想查案子,太难。如此,只能将希望寄托在诸位身上,望诸位助我一臂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