困到不行了,他也不忘记最后走时朝我困蔫蔫地说“鲤鲤晚安”,嘴里嘟哝着“刷牙牙”。
我冲他挥挥手,又顺着送了他一阵,不动声色观察到小家伙表情没异状,这才松口气。
弄不清六眼,但应该是没看到,或许他正好睡着。
折返时,我就见一群聚在一起讨论的侍女。
“听说了吗?原本木村大人奉小少爷的命今天预计准备辞退栗川妈妈的,但是当他找过去时……”
眼见我过来,他们立刻噤声,我走远,就用“虫”听到他们继续交谈起。
“那孩子走了吗?”
“走了,突然怎么了?”
“她还那么小,听了会做噩梦的。”
“你倒是快说呀,发生了什么?”
“栗川妈妈和一个身份不明的男子惨死在房间,被‘那种东西’袭击了。”
“什么?好讨厌,咒灵吗?”
“对,全身都是细细密密的孔洞,血液全都变成了一种奇怪的琥珀色液体从那些洞里流出,最后只剩下两张干瘪瘪的皮……”
……
听完后,我不由佩服起这名侍女消息的灵通……
这类人,应该能派上用场。
日后可以稍微试着结识一下。
等我走回自己屋,合上门,钻进温暖厚实的被褥里。
困意袭来,我沉沉地睡去,一夜无梦。
第6章 团宠小猫
五条悟很黏我。
这自然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原因。
和其他旁系的孩子不同,他平常被单独养在主宅,被一众侍从簇拥着服侍,鲜少见到同龄孩子,就连唯一能陪他玩的猫也存在时间限制。
也因此我最接近他年龄这点,也便成了优势。
五条悟现在虽还很年幼,普通家庭的话大约才上幼稚园,但生在咒术界的御三家,却已经要学许多。
每次学习时,他就不得不暂时和他的猫分开,往往这时候他会表现得极不情愿,对带他过去读书的、一个穿着奇怪白袍子的老人蔫哒哒说:“长老爷爷,不想读书……”
老者虽说从头到脚的装束都写着“封建”二字,但他也是的确宠爱这个小家伙。
会好言好语地哄,“小悟乖乖,我们学一点、学完就和小猫玩,好不好?”,还会拿出一兜的奶糖,笑眯眯亲自剥开喂到他嘴里,一点不像是平日不苟言笑的老者。
其实,只要在五条宅住久了就会发现,周围的所有人都是围着五条悟转的。
他的的确确含着金汤匙长大,目前为止,也的的确确无忧无虑,一呼百应,关怀备至,被众人的爱意所簇拥。
也正因如此,造就了这个阶段天真烂漫的性格。
确实心智也符合两岁大的孩童,被稍微哄哄,就鼓起脸,嘟哝着“要做个好孩子”,然后被骗去认真学习了
坐在小课桌上,小腰板挺得笔直,双腿一晃一晃,神情严肃。
今天也是一样。
因为他要被教书,所以作为贴身侍女的我也起了个大早。
不过,虽然是侍女,但其实也就是个玩伴。
日常任务就是陪他玩,其他事情都是由经验更多的佣人做了,我不用干粗活,让一个小朋友开心就行了,这很简单。
唯一不简单的大概就是我每天都要早起……
因为现在哄着五条悟去学习不仅仅只需要猫了,他还想要一个活人在旁边。
日常是他在那边认真学,我就在不远处抱着有点无精打采在睡觉的小猫,脑袋一晃一晃地打哈欠。
时不时小家伙会扭过头看我一两眼,见我没有走,才会安心下,开心晃着两条小短腿,继续望着私塾老师进行下一步学习。
直到老师说下课,毛绒绒的豆包悟就会跟个雪球似的扑过来。
这种时间,一般是他分享自己被老师夸赞的环节,分享欲爆棚的小麻雀似的奶声奶气嘚啵嘚啵,最后以“我很厉害吧!”为总结,紧接着脑袋就直往我手边钻,摆明了想被继续夸。
他生得确实比普通小朋友可爱上好多倍,撒起娇来任谁也没办法说出拒绝的话。
我将猫咪递给他,就将他抱起来,在对方拼命仰起脸拿蓝眼睛望着我,兴致勃勃说着“鲤鲤,夸夸我”,我就干巴巴地说一句“很棒”。
在他又凑近了拿毛呼呼的脑袋蹭我脸颊提出“鲤鲤,要摸摸”,我就会忍住上下眼皮子打架的冲动,敷衍去摸摸他的头。
虽然是真的很敷衍,不是因为他不够可爱,而是因为我太困了。
好在他也是真的容易被满足,只要被随便揉揉头,伸手抱一下,小家伙就会高高兴兴回抱我。
全心全意迎接主人回家的白毛小狗狗一样窝在怀里蹭蹭蹭。
他软软小小的一只,身上飘过来小饼干和奶糖混杂的甜味,也带上他温度,也就暖呼呼的,我突然就忘记消毒水是什么味道了。
*
上完课通常才是吃早餐。
之前是看他吃饭团,还算正常。
可到了正经的米饭就有些灾难。
通常情况下是吃一半漏一半,他自己认认真真握着小勺子,脸颊被塞得鼓鼓的,努力吃,太专注,完全不会注意米饭掉了一桌子。
小孩子的手实在太不稳,再加上冬天衣服多,多套几件袖子就堆起来,小短手的关节根本打不弯,动作也笨笨的,像个呆头呆脑的小企鹅。
即便看得出很努力伸了脑袋企图用嘴够,也还是不行。
我伸手,戳戳他,示意过来让我喂。
可是五条悟不乐意,他偏说想要自己吃。
问他为什么。
嘴里含着一包饭,腮帮还鼓鼓的,他就急着说话。
“这样会被大家夸!”
理直气壮的,脸颊左一处右一处沾了饭粒都不知道。
我把他捞过来,拿了手帕直接给人擦。
“你掉饭。”我指指桌,说,“掉饭会被人讨厌。”
五条悟倏地瞪大他那对猫眼,瘪着嘴,小表情委屈:
“可是大家说我掉饭也可爱……”
我:“……”
我若有所觉,看看敞开的拉门外。
那里站着负责上甜品、负责拿替换小兜兜、负责擦桌子、负责收餐具的一众等候的女佣男侍ABCDEFG
仔细看,他/她们脸上果然一致露出“少爷今天也好可爱”、“看过来了要化掉了”、“脸颊吃得鼓鼓的好像小仓鼠”仿佛自带字幕和花瓣的宠溺表情。
绕是这时,我才不由沉痛想:
怪不得孩子这么憨,看来大家都有一份责。
五条悟:“?”
第7章 生病小猫
吃完早餐后休息一会儿就又要学。
大清早是文化课,之后一直到下午都是咒术理论相关。
依旧是那个穿奇怪长袍的老爷爷。
不知是不是我错觉,感觉他这回视线在我身上多停留了一秒。
这让我有些警觉。
谨慎地往不起眼的地方退了退,想要降低存在。
被五条悟眼尖发现了,以为我要走,有点着急地跑过来,踮了脚拽住我袖子,大眼睛紧张地望上来。
这回老者在我身上停留的视线更久了,还有些若有所思。
很讨厌的注视感……而且,直觉告诉我,莫名有种的隐隐的不详。
五条悟却是完全没注意到这点,只是仰高小脑袋追问我。“鲤鲤、”说得有些急,中间还呛咳了下,但是很快又接上,“去哪里?”
“我不走,”我尽量小声,俯下身帮他轻拍背顺气,“我就在旁边,我帮您抱小猫,好吗?”
五条悟似乎对于突兀的敬语疑惑地愣了下,没多问,只是乖乖点点头,还是很不安的样子,两只小手都还揪着我。
直到旁边的老者轻咳,提醒一句“少爷,到时间了”
他这才抓紧时间蹭一蹭手里抱住的小猫,又埋下头,用小鼻尖吸吸它,恋恋不舍交给我。
……
今天不知道是不是我错觉,小猫入手的重量要比昨天轻。
而且看起来蔫蔫的,没精神。
被五条抱住吸,换作以往早就用肚皮顶脸颊,拿爪子很抗拒地推开。
可是刚才一直没动弹,好像很累的样子。
被蹭毛也只发出细弱的“咪”。
生病了吗?
我回想一下,记起今天早上抱怀里,它好像就没有太闹腾。
以为是和自己一样太困了,所以才安静。
但似乎现在看来并不是这样。
……
……
更糟糕的是,猫咪最后真的在我手里渐渐失去了气息。
死掉了。
*
……
…………
“鲤鲤?鲤鲤?”
直到五条悟伸手来拉我,我才回了神。
借由“虫”所传导回来的信息流,我看到了一些东西。
咒力几乎耗光掉,身体不稳,险些往下栽。
好在五条奋力撑起身子,用小脑袋顶住我,这才没有真摔倒。
“对不起,小猫它……”我说。
五条悟看了眼,很快收回去,没再看。
“知道了……没关系。”
他的表现很奇怪,能看得出低落,但格外地平静。
似乎轻易接受了这现实,也没像寻常应对这种情况的同龄小孩那样哭出来。
……
但是,事情显然比这更严重。
因为到了半夜,五条悟就突然发高烧。
我睡一半,被侍从叫过去,说是闹着要见我。
草草披了件衣物就过去。
来到床褥边,浑身滚烫、烧得迷迷糊糊的小家伙一下扑过来,就往我怀里钻。
仿若落水之人攀住浮木,他紧抱着不放。
我有点慌张,因为温度实在太烫了,去摸他后脑勺,隔着发丝都能感到透出的热,我都感觉再烧高些,他脑袋会冒烟。
“怎么回事?”我问旁边的一人。
似乎是医师。
“少爷他……是六眼,”对方说,叹口气,“常有的事。”
表情充斥着复杂。
没有别的办法,只能物理降温。
一晚上,我守在旁,不断更换湿毛巾。
生病情况下的小家伙比平常更黏人,就连去拧毛巾,再难受也要跟过来,好像担心我会不要他。
人看着都已经晕晕乎乎,走不稳路,贴也要贴我腿边,扒拉着,我往哪他去哪。
我知道他真的很不安,因为已经失去了小猫。
而且也并不是第一只。
他确实是被这个家宠爱的。
也于是,每次只要受伤,但凡只是破损一只手指甲,他的小玩伴都会巧合地“离开”。
当然还有其他一些原因……
垂眸看看还在一直盯着我的蓝眼睛,我将小家伙抱起来,揉了揉他追着我转来转去的小脑袋。
“睡吧,我不走,”我说,安慰的话也都还是干巴巴,“我会一直陪着你,不会死掉的。”
见他还瞪着圆溜溜的大猫眼,我让一只蝴蝶飞出来,落在他睫毛。
因为重量,雪色的睫毛微垂下。
终于闭上眼,乖乖睡着了。
*
第二天,五条悟是被小猫毛毛刺刺的舌头舔醒的。
“早安。”我问候。
迎着张望上来,略显困惑的蓝眼睛,伸手摸摸他额头。
已经不烫了,看来没事了。
只是看起来还是有些懵懵懂懂。
被“咪咪”叫唤的小奶猫蹭脸颊,一侧的脸肉挤得鼓起来,靠近那侧的眼睛也被挤眯住
但是无动于衷,就呆呆地看我,典型大病初愈刚睡醒时的惶惑。
知道他要问什么,要瞒也瞒不过六眼,小猫还是原来的小猫,但却也没起死回生,我于是说出实情:
“蝴蝶。它也变成了那样的存在。”
“我对它处理了一下,抱歉,只能做到这种程度。”
本来以为他会很高兴,可谁知,“唰”一下,小家伙的眼泪就流出来。
连昨天最难受、脑袋可以煎鸡蛋的状况也都忍耐住,半点没哭,这会儿却哭了。
不像最起初被猫咬到要安慰,有些撒娇表演成分的哭,是真哭。
他也没吭声,只低着头,安安静静掉眼泪。
一颗颗顺着鼓起来的脸颊滴下去,表情是好像想极力憋回去的样子,但终究失败了。
我看着他抱住失而复得的小玩伴,不顾对方一同往常“嘎呜”地炸毛,又是上脚瞪又是前爪扑腾,脸颊埋进猫咪毛绒绒的肚子里,水分全部滚进去,打湿了猫肚皮上的大撮毛。
……
给小家伙擦完眼泪,我就让他自己换衣服。
这个本来应该是侍女的工作,但是我显然业务不熟练,爱莫能助。
于是只在旁边看着五条悟用短手哼哧哼哧套袜子,屈膝,伸腿,对不准,踢出去,再来,又失败。
折腾好久,依旧穿不好。
第五次之后已经有点想要放弃了,还有点炸毛,小毛球似的滚倒在床上,气喘咻咻。
直到接受到对方可怜巴巴的求助视线,我才稍稍反省自己是不是太无情。
毕竟才病愈,没力气。
而且就两岁,大概正常情况下的两岁也穿不好衣服。
尤其是冬日的。
我还是妥协。
坐下来,朝他伸了手。
他就很乖地爬过来,盘腿在我腿上坐好。
我拿起那只带鸭子的小棉袜,比划一下,找到正确方向,才给他套上去。
好像有点歪,线也没对齐。
他穿上感觉似乎是难受了,脚丫在袜子里一动一动的,像只被封印的扭扭虫。
我去帮他扯一下,企图让袜子给掰正。
好像弄得他痒痒,缩着脖子笑起来,一个劲往我怀里缩。
我得空的手掐一把他小脸,阻止他瞎动弹。
他果然乖下来,只一把抱住我胳膊。
小脑袋探到一个不阻碍我动作的地方,窝在那处看。
直到我将他另一只袜子也套好,他才嘿咻一下站起来,自觉抱住衣服自己又慢吞吞开始穿。
我在旁边看着他,避免逐渐滚球化的小朋友一没小心给被子绊到,大头着地摔到床上,一面回想着昨日,我透过手心变凉的猫,借由“虫”所查看到的景象。
那时我的视角完全切换成猫。
我看到“自己”被人提起来,放到一处桌台上,压住注射药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