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是枝千绘完好无损地出现在他面前,悬在喉咙的心终于放下了。
中也没问是枝千绘一个人出去的事情,擦去额头的汗水,他把毛巾挂在脖子上,走到是枝千绘身边来。
小孩问道:“宁宁大人找我有事吗?”
是枝千绘深沉地看了他一眼。
少女忽地叹气:“上次我就想说这件事了。”
“中也。”是枝千绘抓住中也的手,内心小人声泪俱下,绝望中祈求道:“你真的不用这么努力的,真的。”
再这样下去她就要成为原著森首领的ProPlus版了!
误解系不是往压榨童工上误解啊!
她还没有屑到如此地步——她的手腕很好的!真的不用压榨未成年!
“……但是我想保护您。”中也忽然说。
是枝千绘一下子没反应过来,楞楞地眨了一下眼睛。
中也反过来握住她的手。
他不是不知道首领的力量。
赈早见宁宁擅长前线作战,异能宛如人间杀神,整个里世界都知道她的威名,很少有人敢正面对抗她。
可以说那份自治权是踩着无数人命,硬生生杀出来的。
中也当然知道这一点,正是因为知道,所以才更加坚定了自己想保护是枝千绘的决心。
“那些人都说我有超越者级别的力量,但我还没办法控制得非常好。”中也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柔软的,没有干过重活,是正匹配他年纪的养尊处优。
这双手在最开始的时候无时无刻不在爆发着控制不住的力量,重力碾碎过一个又一个东西。
那个时候,将他带回来的少女没有用暴力强制扼制住他,而是握住他的手,一点一点教会他学会如何控制自己。
赈早见宁宁其实是一个很温柔的人。
只是她将野心之旗帜高昂举起,唱响杀戮与扩张,因此让所有人都忽视了她本来只是一位妙龄少罢了。
“我想学会控制这些,这样我就可以保护您了。”中也扬起眉眼,笑了起来,诚实的孩子说不出什么漂亮话,这样的直球反而更加能精准命中是枝千绘。
好似有利箭射中心脏,是枝千绘耳根红润,被直诚认真的话狠狠打动,眼角一片濡湿。
啊……不知道为什么有种孩子长大了很欣慰的错觉。
突然换到养崽频道jpg
是枝千绘内心小人猛地摇头,拒绝这个频道切换。
但是好像也差不多,毕竟她谁都推,和谁都不推好像没什么区别,又不是海王渣女,没那么计较爱情亲情友情什么的路线……
算了,顺其自然吧。
打出什么结局是什么结局,反正她是坚定的he战士!
既然如此,既然中也想这样。
只好苦一苦自己刚长出来的良心,任由年幼的中也训练……是不可能的。
是枝千绘含泪说道,拿出了不那么昧着良心的方案:“那就我陪你训练异能怎么样?在异能方面我还是很有信心的,这样中也也可以不用太累。”
不想中也直接反问。
“那您呢?”
中也看着她,眼里是一种是枝千绘理解不了的情绪,担忧无奈生气,生怕她会在某一刻因旧伤病倒、死去。
“您的空余时间应该多休息,我可以照顾好自己。”
“不用这么照顾我,我……已经长大了。”
首领很少有休息时间,娱乐项目更是少得可怜,每次中也去首领办公室看见的就是忙于处理公务的是枝千绘。
要么,就是领着部下在前线战场鏖战,回来时发尾经常带着鲜艳的红。
不知疲倦,从不停歇。
就像魏尔伦口中的嗜血凶器,不达目的之前一直劳作下去。
是枝千绘还想说点什么,但在中也的坚持下认输了,彻底放弃做陪练这件事。
“好吧。”
“那你的训练一定不能太多,学习掌控异能的时候也要小心一点——总之!中也,你比什么都重要!”
是枝千绘不放心地再三嘱咐,哄着小孩拉钩发誓才松了口气,放心下来。
别人会不会毁约她不知道,反正中也肯定会遵守诺言。绝对可信。
这口气算是松下来了。
是枝千绘拍拍胸脯,大大呼气,站起来。
——又坐下。
中也:“?”
“差点忘了,我来是有件事要提前和你说。”是枝千绘终于记起了她的目的,酝酿了一下,组织语言对中也说道:“咳咳,中也。”
中也侧耳倾听。
“最近可能会有人来刺杀我。他们未必敢对你动手,但我想着还是要和你说一声,如果遇到刺客一定不要手软。”
“什么?!”
中也先生愣了一下,一下子反应过来,眉头紧蹙,声音骤然冷下来:“有人要刺杀您?”
可一句‘是谁’还没问出口,中也就见是枝千绘眨眨眼睛笑了笑,浅色的眼瞳因为兴奋明亮起来,嘴角的笑容上扬之后就没有下来过。
“是这样。”是枝千绘说。
“削弱藩阀影响力的方法有不少,既然答应了老师不会用强攻手段,那就只能换一种方式了。”
“权权相制,使其一山二虎……唔,很快他们自己就会闹起来了,只是说其中有一家比较敏锐,也许会察觉到我的想法。”
是枝千绘的手指抵着下嘴唇,目光放远,放心地对信任的人说出自己的考量:“这个时候杀了我也许会给横滨带来下一场腥风血雨,但对有野心的人来说……那些拢到我手里的权利还没安排好,还属于可以分食的鲜肉,有这个想法的人不会少到哪去的。”
少女说,平静地好像再讨论今晚吃什么。
怎么看都不像是有人要来刺杀她,而像是一名熟练的猎人在诱杀鬣狗。
可话落的一瞬间中也还是猛地抬头看向她。呼吸微滞,双拳紧握。
“还有就是另一件事,管理层的一些干部。啊唉,有些干部啊,听见这种风吹草动就开始真的像冒尖的小草一样摇晃起来了……”少女惆怅地叹息一声,她眼里没有一点意外。
一边说着,手肘搁在腿上,撑着下巴仰角远望天空,似是在想什么有趣的事情,忽地眼角带笑。
“也不知道老师知道了这件事之后会有什么反应。”
毕竟——
里世界战争也可以是相当轻而易举就可以挑起的东西呢。
对吧,老师?
阴云压下,从窗口照射进来的阳光覆上一层冷色。
刚刚从拐角走过来,准备出声的森鸥外脚步一顿。随即又当做什么都没听见一般,若无其事地走过来,喊道:“首领。”
青年脸上满是恭顺,“您找我有什么事?”
是枝千绘笑笑。
少女眸中倒映春光,明媚得如同今日白云飞扬的蓝天,却镀上一层暗色。她仍是笑着的,一双眼眸弯出好看的弧度。
“有些事打算交给你负责,本来想着你自己去的,不过那边的事情比较重要也比较麻烦,就我带你去了。”
是枝千绘从椅子上跳下来,拍拍衣摆上的灰尘,扭头嘱咐中也几句,然后对森鸥外说道:“走了医生。”
“事情有点多,需要你花费心思处理,早点去也好早点回来。”
森鸥外怔了怔,垂放身侧的五指微微蜷曲。几日前被首领点破背叛时心中升起的那种不协调感再次浮现。
机遇过后,似乎就该是危险了。
首领说过不会有人敢杀他。
可是,现在他似乎踏入了某种圈套,成为了某个计划中的一环。
伴君如伴虎么。
森鸥外望着少女的背影,忽地无声笑了。
青年的笑容如雨中蝴蝶,风雨飘摇,翩然向上飞舞,一片朦胧雨色中,翅膀上的瑰丽紫色妖冶艳丽得惊人。
他颔首微笑,仪态和回答得挑不出错处:“我的荣幸,首领。”
…
待到两人走出好远,已经抵达了要去的副楼楼下,是枝千绘忽然脚步一顿,两眼发直,心虚呆滞。
还没等森鸥外问出一句发生什么了,就见新晋养猫人是枝千绘颤颤巍巍地问道:“医生……”
“你知道怎么把两碗水端平吗?”
是的。
她忘了。
第16章 融世界于一城,筑一城为爱人(16)
森鸥外:“?”
什么叫端平两碗水?
不过作为一名头脑灵活,被是枝千绘暗戳戳认为已经知晓了她绝大部分诡计的剧本组,森鸥外还是微笑着给出了心脏成年人的答案。
“如果是代指首领喜欢的两个人的话,可以从他们对首领的在意程度上下手。”
“让将全部注意力放在有关于您的事情上就能抛却对彼此的芥蒂,然后多加相处就不会发生矛盾了。”
森鸥外说,甚至还选用了更委婉的说辞,一听就是老PUA人了。
是枝千绘茅塞顿开,一教就坏:“原来如此,我明白了。”
像是受教了一般,她一边点头,开心地扬起眉梢,浅色的眼珠左看右转,滴溜溜地不知道在想什么,或许是被点悟了,在想什么奇怪的东西。
学到了奇怪东西的千绘酱遂开始一边走路一边琢磨她养的两只猫猫的和平相处计划,完全不带看路的。
噢,可能是三只。
但是森医生好像不需要她担心?
这可是她误解系计划的主力!
是枝千绘想了想,觉得确实不需要她担心。
下意识引着差点走错路的是枝千绘回归正道,森鸥外眼睫颤了颤,意识到了什么,嘴角不自觉勾起一点笑容。
突然发现,首领似乎也不只是有神秘而权威的那一面,私下里也是会因为某些事而苦恼的少女。
只是说这样的一面……
不应该展现在他面前。
会让人误解,从而诞生无限遐想。
+
是枝千绘苦思冥想一番之后得出的计划是——
没有计划!
因为中也还没和乱步见面所以暂时还不是问题!
下次、下次她一定组织好语言向两只猫猫介绍彼此,就像她向中也介绍森鸥外那样,一定非常简单!
如此想着,是枝千绘信心十足地暂时把心放回肚子里,欢快地为了自己的星辰大海跑去安排森鸥外去了。
然而森鸥外:并不想被安排。
这句话绝不是什么假话。
森鸥外深呼吸一口气,按住几乎要跳出嗓子眼的心脏,不解地问不远处在笑眯眯和会计谈话的少女首领:“您让我负责这些……?”
现在阳光正好,但只照亮了半个办公室的光,森鸥外站在暗处,看着落地窗下迎着阳光的少女。
这里是副楼中的一处重要管理层的办公室里,也是是枝千绘给森鸥外安排任务的临时工作地点。
但森鸥外不怎么想接这个任务。
青年把话问出口的时候没有抑制好情绪,尾音都带着异样的战栗。
他看向是枝千绘,正对窗外阳光,那双显得暗红的瞳色里略带紫意,但表面上看不出来任何差错,依旧是冷静、头脑清晰的得力助手。
不是危险。
是的,不是因为这个任务很危险。
森鸥外所抗拒的,是其中蕴含的恐怖机遇和利益,那些机遇已经远超了他现在身份能承接的上限。
简直就像是有人当着猎物的面挖了一个坑,摆上诱饵,等着他跳下去一样。
“试一下,说不定会很适合你。”是枝千绘背着手,站在窗边背对落地窗外的阳光,侧身弯腰、编发掠过肩膀下垂又笑着看过来时意外地有种少女感。
可听见她的话,森鸥外的反应却是喉头滚动,极力思考怎么样才能推辞这份任命。
森鸥外是会在风险和机遇里挑战机遇的人。
但他对送死没兴趣。
是枝千绘没等他拒绝,就继续介绍道:“也不需要你做很专业的工作。这是我手下最熟练的会计师,从我建立港口Mafia以来就追随我名下,对这方面非常擅长,当初的推出关东的时候帮了我好大忙呢,给你打下手应该不会出问题。”
比起森鸥外,她的面色倒是真实的平静如水,就像这些事情对她来说如喝水吃饭般轻松一样,漫不经心的布下天罗地网。
“你要做的只是把控好节奏,配合其他干部按照计划行事……那些事情我这几天都说得很清楚了,不会很麻烦。”
是枝千绘伸出手指压住下唇仰着头,认真地想了想,挥手让会计师离开这间办公室。
宽敞的房间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是枝千绘欢快抬步,绕过正前面的森鸥外到沙发上坐下,拿起茶壶翻开茶杯。
“医生。”
一边倒下茶水,茶水滚入杯中的声音清晰悦耳,一边问道:“是不是在想我为什么让你负责这么重要的事情?”
她坐在沙发上,背对着森鸥外,森鸥外也背对着她,对着落地窗外的阳光。
“……”
森鸥外并没有回答这句话。
他去往中原中也所在的训练场时恰好听见了有关夏目漱石的全部话句,又被分配到了这个至关重要的位置来——首领打算撕开她唯一没有纳入版图的那些敌人,这整场谋划都精密得惊人,绝对不是他这个刚上任的秘书可以参与的。
细想之下,所有细节令人汗毛耸立。
森鸥外始终没有忘记这个计划的最初原因是始于他的背叛。
更何况这是一场除了有在水下酝酿的阴谋之外,还有首领与另一个人的战争。
赈早见宁宁和夏目漱石的较量才是这场阴谋的关键。而他作为中间人,命如草芥。
哪怕做足了心理准备,森鸥外还是在为这一刻心惊。
不能接任,也不敢接任。
就算首领青睐。
就算首领对他的关注几乎要和最为特殊的中原中也持平。
就算给予他与干部同等的权利和地位,任命他为唯一的秘书随侍身边,森鸥外也不认为是枝千绘会拿她的组织去开那种浪漫文学才有的玩笑。
因为这样的事从一开始就可能性无限接近于零。那便狠狠抿掉心里还没成型的情感,换上一如既往的笑脸面具才好。
“唔,这里的茶水也不错。别站着,过来坐。”
首领忽然说起别的,招呼森鸥外过去,一边说着有的没的:“最近中也总是劝我少喝咖啡,突然觉得红茶也是个不错的选择,甜一点加上牛奶就更好了。”
少女弯眸笑着,眼里是一如既往的苍青浅色,通透得像是马尾藻海,一眼看去只见波光粼粼海浪翻涌,但在笑意之下,是森鸥外不曾深究过的深不可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