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宰治睁大眼睛,第一次亲口听见港口Mafia首领的真名。
“是,这是我的名字。”
少女说,解释道:“赈早见是神明的姓氏,宁宁则是我的名字。”
“神明?”
“嗯嗯,是会神隐,会藏起人类的神明大人哦——虽然我不是。”
那名少女扬眉笑起来。
从她脸上太宰治看不见任何可以分辨喜怒的表情,可她确实是笑着的,嘴角上扬,眉眼弯下。
这一刻,是枝千绘身上再次兴起了剧烈的反差感,好像有狰狞的本我从她的阴影下冲破束缚翻涌从来。
“哪怕是在老师眼里我也是和怪物无异的东西。但我还是想取这个名字,说不定——。”
“我就能像神隐一样,找到能够让我藏起来的人类呢。”她双手合十,眸中邪祟的金光耀耀。
太宰治的注意力被那种金色吸引了,眼珠一转不转地看着她,眼瞳怔怔。
比起她口中的神明,少女怎么看都更像是古典歌剧中那个狡猾的魔鬼。以拙劣的模仿,向人类递出鬼魅的善意诱饵。
然后,掠夺灵魂。
“所以、”太宰治嘴唇嗫嚅,鸢色的瞳孔里充斥着不可置信。
他终于读懂了之前那句话。
——从一开始就选中了他。
“那个人类是我?”
“是的,这个人是你。”
第30章 融世界于一城,筑一城为爱人(30)
一名赫赫有名的军阀之主所做的一切, 包括她打赢里世界战争,在胜利之后仍然设下重重圈套都是为了你。
这种故事就像说天神创造世界只是为了给祂饲养的小动物一个舒适的休息环境一样,大题小做得让人觉得荒诞。
反正太宰治对这种说法不信。
但是枝千绘眼中坦诚的喜悦又让他犹疑、忐忑地重新咀嚼起了刚才的那段对话。
如果她是模仿神明的怪物, 那他——包括那个橘色头发的小鬼,还有绿眼睛的少年就都是用来伪装的信徒。
她想做什么?
太宰治脑海中忽地升起了这个疑惑, 但很快就被他按下去了。
和他无关。
他只需要顺从地做好分布下来的任务就好了, 赈早见宁宁具体在想什么和他无关。
于是小孩乖乖地喊了一句:“宁宁大人。”
小小的声音带着孩童特有的稚嫩,太宰治温顺地露出笑容,被绷带裹着的半张小脸上都是柔软到不可思议的驯顺, 像是接受了少女首领的占有一样。
他和森鸥外那样藏下心思的狐狸不一样,年幼的太宰治像只刺猬,面对外来的炽热支配只能将自己蜷起来。可他又是可爱的, 精致漂亮的孩子笑起来有着令人无法抗拒的魔力。
——前提是。
如果好感度不是零的话。
是枝千绘看着空荡荡的好感度条,再看看眼前这个可可爱爱朝她露出笑容的棕黑发小孩,陷入沉默。
简直和她在IF线里第一次和首领宰正式见面的时候一模一样,也是摆出一副予取予夺的态度,漂亮得像储藏柜里的人偶, 背后里组织对抗上该不手软还是不手软。
真的不是很懂你们太宰治tiff
不过这样反而更好了——这不是说明她的误解系打法还是有市场的吗!
这样想着的少女首领哼着不成曲的小调, 美美得到了太宰治x1。
+
最近, 太宰治在观察是枝千绘。
他实在没什么事做。
是枝千绘像是真的只想把他留在身边,除了不让他离开港口Mafia之外给了他极大的行动自由, 连首领办公室都能随意出入。
可就算是这样他也没什么特殊的,同样的权限还有两个人也有,特别是其中一个橘色头发的小鬼,太宰治和他怎么看怎么不对眼。
中也——少女喜欢这么喊他。
亲昵得像是黏糊的蛞蝓。
想起这个, 太宰治啧了一声。
但要说特殊的话……
黑发小孩眼睫颤了颤,想否认, 但他发现自己否认不了。
她对他确实是特殊的。
是枝千绘最近很忙,这一点她身边的所有人都知道,就连才跟在她身边没几天的太宰治也发现了。
那位首领一日复一日的泡在首领办公室,桌边的文件从薄薄的一层到厚厚的一摞,再到堆积在桌角,高度能和桌面齐平。逐渐增多。
她是不知道疲倦的虫群蜂后。高强度工作了十数天之后依旧能保持清醒的下达指令,把每一个环节都安排得格外缜密。
太宰治都不知道她的精力极限在哪。
可就算是这样。
是枝千绘总是会挑出时间陪他。
少女偶尔会带他巡视她的领土。
少女会向他分享有趣的书。
少女会陪他吃午饭,但往往只会喝一杯加很多糖的咖啡。
她对他极其不一样。
跳舞的玩偶在休憩的时间里抱住充电桩,放松心情,好像这就是她对他的全部索取了。
但在这之后,她却不像是‘神隐’了人类之后贪图享乐的真正神明,反而愈发努力的工作,对权力的渴求愈发强烈。
而这样的渴求与她的身体状态成鲜明的对比。
她的身体就像是支撑不起她的野心那样,气色比她的发色都要淡。太宰治跟在是枝千绘身边,时常能看见那个森姓的秘书出现在首领办公室里。
医疗器械检查出来的数据日复一日都是稳定的状态下滑。太宰治发现,比起他,死亡似乎更接近是枝千绘。
但少女总是笑着的。
不是安慰她身边那些人。
她早就知道这件事,她不认为这是弱点,反而加以利用成为了她的优势。就像她一层层地将人间失格套到手那样。
但似乎他只是她短暂生命里星辰大海里的其中一部分,收进用来收藏的匣子里之后,她就会把目光投向下一个。
对此,是枝千绘的狡辩是——
狡辩不了一点。
千绘,榴莲心的屑女人罢了。
推开首领办公室的门,室内仍旧安静,太宰治也一如既往地可以看见伏案桌前的少女首领。
不过今天不一样,这里还有一个人。
那个总是一身医生打扮的秘书也在,太宰治进来的时候他正在和是枝千绘聊天。
是枝千绘见他进来,歪头冲他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指着桌边放着的一个盒子说道:“试试这个,我挑的!”
顺着她指的方向,太宰治走过去,打开一看——是件衣服。
质地柔软的儿童装束,看大小应该会合身,颜色没有很沉,是枝千绘在这方面反倒是相当偏爱青春靓丽的色系,之前给中也准备的也是活泼可爱背带裤。
太宰治疑惑地看向少女。
是枝千绘说:“喜欢的话就换上试试,就是可惜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太宰治发现听见这句话后,青年秘书眼神恍惚了一瞬,仿佛审美遭受重创。
小孩摸着手里的柔软的布料,顿了顿,最终什么也没问,拿着衣服到别的房间去换着试一下去了。
他回来的时候是枝千绘还在和森鸥外谈话。太宰治不关心他们在说什么,就到旁边的书架上找本书打发时间。
这段时间他就像个会动的摆件,少女对他没什么要求,他自己也迷茫得不知道应该做什么。
太宰治心中对自己存在的质问声越来越嘈杂,脑海里经常浮现一种想要逃离的声音。
——不是逃离是枝千绘。
——是逃离这个世界。
没有活下去的理由。
也没有活下去的借口。
腐朽到令人窒息的世界,还有宛如黑白电影中魔鬼一样高大、不断扭曲变化的世人。
对死亡的渴求日益渐重。
太宰治的手拂过书架上的书,忽地停在了一本夹杂在一堆军事理论里相当突兀的书面前。
想着也是打发时间,他把它取了下来。
首领大人正在和秘书谈话。
“您一定要今天去东京?不休息一会儿再去吗?”
“不行啊。本来应该大半个月之前就去的,之前是因为事故推迟了,现在既然有时间还是去一趟吧。”
是枝千绘回答。
今天的她与往日似乎不太一样,她还穿着那套款式和江户川乱步相似的黑色高定西装,但整个人却透着中诡异的兴奋感。
少女严肃地说着公务上的事情,好像这件事无比重要:“毕竟自治权的其中一部分是从特务课手里拿到异能者方面的权益,再不去和这位旧负责人交接可就不礼貌了。”
“而且——”
“我的计划和他们预想中的完全不一样呢,特务课监视我的科室现在恐怕在勤勤恳恳的分析我突然使用异能的原因吧。”
是枝千绘笑说道,整了个大活的她倒是一身轻松。
最初的计划更倚仗经济和战略骚扰,她有计划第二场战争,但要港口Mafia消化此前异能大战时期吞下的土地需要一段时间。战后清算,这也是个棘手的问题。
但这不是为了乱步吗。
她就从善如流地无缝衔接下一个计划,拉起战时经济,点好死战不退,准备继续战滚战兼并版图了。
反正和特务课的密谋结束之后,只需要提升一下特务课的感知度,让他们牢牢记住港口Mafia首领的软肋,安全这方面就能多一层保障。
少女眉眼弯弯,心思百转千回。
外人并不知晓,只是大概知道是港口Mafia最近正忙的公事。
太宰治扫了一眼那名白大褂的青年秘书,森姓青年笑容不变,像是什么都没听出来一样。
——她根本不在意特务课吧。
太宰治低头继续翻看手里的书。
很无聊的书,和市面上美化现实的言情小说没有区别,一眼就能猜到结局。因为夹杂在一堆文学里很显眼,太宰治就特别把这本挑出来了。
似乎是在讲金主如何对待心机敏感的小金丝雀的故事?
太宰治扫过一眼页本里的文字,这一页描写的是小金丝雀受到威胁后,饲养他的金主如何一怒之下伏尸百万的剧情。
英雄救美。
很有历史感的剧情了。
小孩扯了扯嘴角,鸢色的瞳孔里古井无波,对于小说剧情最高潮迭起的地方没有任何反应。
赈早见宁宁绝不是会这样做的人,这种事情也就会出现在小说故事里了。
这本小说真无聊。
也不知道她为什么会看这种书。
“话是这么说,不过更重要的还是其他事情才对。”
少女的声音继续传来:“中也的事情、乱步的事情,还有……”
太宰治一顿,他没有转头。
他心里隐隐约约知道少女要问什么。
是枝千绘叹了口气,惆怅地趴在桌面上,问森鸥外:“至今为止有多少在打探太宰的消息?”
“没有您预想的那么多,不过也不少了,除了特务课之外,就是之前暗杀您未遂的那批人最关心。”
森鸥外说着,不着痕迹地扫过一眼书架前那个被首领格外关注的小孩,嘴上继续说着:“他们联系上了青森那边,具体联系内容情报部在明天之前能送上来。”
太宰治,无效化异能者。
异能确实很特殊,不过似乎应该还没到中原中也那种程度,为什么被首领这么关注?
“我就知道。”
“我真就该在他们投降之前全都打下来。几年前港口Mafia刚刚走出关东的时候就是他们在给我使绊子,现在了最大的绊脚石还是他们。”
是枝千绘说着,整个人趴到桌上,像猫一样抻长身体。
“好麻烦的啊——”
少女似有似无地抱怨道。
是枝千绘埋头桌上,几息后,抬头,目光平静地说道:“还是杀光吧,正好那些人可以作为借口。”
借口指的是活捉的暗杀者们。
但一旦港口Mafia有理由开杀,谁都知道赈早见宁宁会做什么。
“……”
森鸥外没说话。
好一会儿,他才委婉地说道:“夏目先生那边您打算怎么办?”
是枝千绘瞬间颓了。
好不容易支棱起来了塔塔开之心,‘啪’一下,如膨胀的气球炸开,四分五裂。
是枝千绘更加颓废地在桌上把自己抻成猫条。
这就是无声的放弃了。
果然。
没有足够利益的事情她不会做的。
太宰治放松刚刚一瞬间僵直的肩膀,微不可察地放松下来。
她不可能真的为了一个小孩大动干戈,不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