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枝千绘扭头问森鸥外:“太宰呢?”
森鸥外回答:“在客厅,和中也君在一起。”
“他们关系真好啊……帮我把他叫过来一下,给他的那份还没送出去呢。”
“是,首领。”
森鸥外笑意浅浅地应着声。
纵使在门外听见了一切,青年也没有升起逆反之心。
无论真相是什么。
森鸥外想,他都会效忠赈早见宁宁。
…
太宰治被叫来的时候脸上还带着比划赢了的好心情。
他身上的绷带已经拆掉了,小孩子新陈代谢快,伤也比是枝千绘这个满身debuff的人愈合得快。拆掉绷带的太宰治眼中鸢色明快,尽管对别人还是一副懒散地不在乎,却在面对少女时总会依赖地换上笑容。
对此,是枝千绘:
可爱死了(物理)。
有被可爱到,是枝千绘火速送出了自己的礼物以表喜爱:“这个是给你的。赞比亚绿宝石,这个颜色我觉得超好看的,你看看喜不喜欢。”
少女郑重其事地把东西放到他手里,期待地看向他。
太宰治看着放到他手心里的名贵宝石,忽地露出一个绚丽明朗的笑容,他小心地藏起期待和犹豫,用少女偏爱的软乎乎的语气喊道:“宁宁大人,我能做个交换吗?”
他说,把另一只手放在背后,藏起了害怕被拒绝的不安。
十岁的孩子感受到了偏爱。
于是贪恋又胆怯的想要更多。
但是枝千绘就吃这种可可爱爱没有脑袋的软乎乎表情。
她晕晕乎乎地点头,一副只要纸片人想她把全世界都打下来都不是不可以的模样,一瞬间都想好如果纸片人想要「书」她该怎么提前单挑众多异能机构去抢一手了。
反正现在异能特务课那边还处于战后清算的弱势期,港口Mafia在内务省的权重不低,再加上有合作的内阁议员,本来她的目标就是这个,提前强抢也不是不行……
被激起塔塔开人一面,是枝千绘摩拳擦掌,“都可以,太宰想要什么?”
得到肯定,太宰治顿了顿。
却还是忍不住顺从期望地抬起手,指向了少女领口,那颗被波洛缎带系着的、和少女瞳孔颜色一样柔和清浅的苍青色宝石胸针。
他轻轻地说道:“我想换这个。”
“可以吗……”
“当然可以。”
一句询问还没问出来就被应了下来,小孩蓦地睁大眼睛,对这样的纵容有些无所适从。藏在背后的手指蜷起,太宰治却想大胆的和之前一样,从选择尝试,到试图习惯。
“那……”
可还没等他再一句话说完,是枝千绘就俯下上半身,一只手挽起耳边垂下的发丝,笑吟吟地说道:“你帮我取下来吧。”
她的动作向下,太宰治没来得及收回手,一不小心就碰到了少女脖颈上的绷带,低冷的温感瞬间从指尖传达到脑中。
她的伤还没愈合。
浑身气色冷得好若冰川,看不见一丝血色。
太宰治想起了前不久那天。
针对性袭击、海上风暴、足以劈开大海的力量——以及风雨平静之后,赈早见宁宁果断而残忍的杀伐命令。
他大概能猜出来那些异能者们是为什么才能踏足港口Mafia的领地,也对少女首领的计划有一个粗略的估算。从是枝千绘的作风里能很清楚的看出来她不是沉湎情爱的人,一切都是有目的的。
但是枝千绘还是做到了和他的承诺。
她找到他了。
而为此付出的代价是——
脆弱。
脆弱到浑身上下都透着惨淡的冷色,强势的异能撑爆了本来就孱弱的躯体,积攒的症状同时爆发,检测出来的数值跌破正常人类该有的下限。
太宰治几乎以为她要死了。
可还没等他慌起来,就被摸摸头顶,以一句‘港口Mafia的首领绝对不能死于混乱’压了下去。
太宰治抬起手,是枝千绘配合的低下头,敛下的眸中宛若带着万千星光,其中微漾的笑意让太宰治有那么一瞬间失神。他顺着少女的动作,取下了缀着宝石的颈饰。
光下宝石表面流转着淡淡的光晕,似有一层金虹色闪烁。
小孩忽然眨了眨眼睛,他收起手,朝是枝千绘露出狡黠的笑容,问道:“这样算不算是应了Mafia里流传的那个规矩?”
旧成员带新成员加入时,老人会把自己身上的一件东西给予新人。
这是Mafia世界里不成文的规则。
是枝千绘眨眨眼睛,明白了太宰治要说什么,少女食指弯曲,抵住下唇思考:“你要加入港口Mafia?……也不是不行。”
经过上次港口Mafia首领赈早见宁宁的暴动,特务课对她身边特定成员的安全保障程度肯定会提升一个等级,但是枝千绘还是要考虑一下安全事项。
就连森鸥外那种成年人她都要小心一手防止纸片人不小心死掉,年纪尚小还没什么自保能力的太宰治就更要谨慎一点了。
少女叹了口气,掩下眼底肃杀。
果然还是杀空吧。
能收附庸的就收附庸,不能的就全都铲除。
坐城容易守城难啊。
是枝千绘无意义的感慨一句,再看向太宰治,她没有多问,只是无限包容的点下头。
“如果你想,港口Mafia将永远是你的避风港。”
少女轻声允诺,落到太宰治心里。他握紧了手里缀着宝石的波洛领带,从是枝千绘苍青浅色瞳孔中看见了倒映的自己。
太宰治呼吸缓了半拍,无声地露出笑容。
他对这个组织并不忠诚,也没有向上爬的野心。太宰治的温顺、乖巧,以及想加入港口Mafia的原因很简单。
这里有他存在的意义。
这就足够了。
第39章 融世界于一城,筑一城为爱人(39)
又是一年。
少年行走在通往首领办公室的走廊上。
阳光透过走廊镶嵌的彩窗玻璃, 给他的黑色发丝覆上一层神秘的多彩,斑斓的光下,他脚步轻快, 披在肩上的黑色大衣也飘乎乎地随着前进摆动,蓬乱的发梢也好似好心情一样晃晃。
鸢色的瞳孔半是眯起, 眼里透着愉悦。
今天天气不错, 适合外出。
宁宁大人最近老是念叨着东京那边的事,由港口Mafia策划的第二场战争进到收尾阶段,明明是可以放心的时候, 却比之前更喜欢熬夜办公了,怎么都劝不下来。
想到这里,少年似是无奈地叹了口气。
他也不是不能明白。
四年过去了, 异能大战带来的影响逐渐消弭,异能开业许可证议案正式通过也就代表着血腥暴力的时代即将过去。港口Mafia血洗战前战后,势力超过了预计规模,任何国家的和平时代不会容许这种存在,转黑为白势在必行。
不过, 这件事也不用太担心。
战争结束那年赈早见宁宁就在计划这件事了, 整个城市都是港口Mafia的运转核心, 在这方面会轻松很多。
可是就算是这样也不能泡在办公室里吧。
太宰治困扰地想着,想起樱发首领时, 眼睛却眯起来,弯弯的是好看的弧度。
“——”
忽然,不远处有什么声音传来。
少年的步子顿了半拍。
他敏锐地环视周围,墙角上方的监控器仍然闪着红外线的亮光, 长长的走道和往常一样安静,高密度建材的墙壁也没有遭到破坏的迹象。
但是, 很不对劲。
安静过头了。
有刺客潜进来了?
太宰治立即就否认了这个假想。
不可能,除非港口Mafia首领放任或者又要计划什么,否则不可能有暗杀者能潜入总部大楼顶部,赈早见宁宁对情报把控尤其严格,心怀不轨的异能者在进入关东范围就会暴露。
而且,港口Mafia首领的力量里世界皆知。除了亡命徒,不会有人赌上一切挑战港口Mafia。
几年前海水倾覆就是鲜明的例子。
那之后港口Mafia屠戮的组织也能给人留下深刻印象。
太宰治快步走向首领办公室——
淡淡的铁锈味弥漫空中,新鲜的、浓烈的,黑发少年瞳孔缩了缩,心脏蓦地一跳,视线准确的捕捉到了尸体。
平常会持枪驻守在首领办公室门前的两名守卫已经倒在了血泊里。
他立刻过去,蹲下身,根据伤口判断到底发生了什么,忽地指尖一顿,发现了不对劲。
是冷兵器。
一刀封喉,伤口深且宽度窄,除此之外没有别的痕迹,可见来人的武艺之高超。少年屏息抬头,鸢色的眼眸静静看向紧闭的办公室大门,听不见里面的响动。
“……”
太宰治的眸色暗了下去。
他站起来,毫不在乎地跨过渐渐冰冷的尸体站到高大的办公室门前,长长的衣摆划过地面上蓄起的血泊,激起一道涟漪,眼中的色彩愈发阴鸷冷凝。
太宰治径直推开门。
他没有犹豫。
也不在乎门后会不会有陷阱。
——‘吱呀’。
眼前的视线开阔起来,门内的亮光穿行出来,随着门打开从头到脚给太宰治打一层光。
办公室内的情况一目了然。
首领依旧坐在她的位置上,云层飘过,给室内镀上一层阴凉的暗光。穹顶垂下的欧式吊灯、嵌入墙壁的高大书架、堆积在桌子上的文件……
一切如常。
几年下来都没什么变化。
如果没有从脚下绵延到办公室中央、浸透了地毯的血迹,以及站在办公桌正中那个拿着武.士.刀的男人。太宰治会认为只是发生了什么意外。
但这个人就是出现在了这里。
出现在了港口Mafia总部大楼的首领办公室里。
少年脑海中闪过各路情报,挑目看向不速之客,触及一片银灰色。室内的银发男人高大有力,和服羽织一派古朴的武士形象,气质冷冽身形挺拔,仅仅是站在那里就好似一柄出鞘的利刃。
从男人的着装分析到手上的长刀,看见那把刀的时候太宰治的目光定了定,看过去的表情有了微妙的变化。
他知道这是谁。
银狼,那位徘徊在黑夜之外的孤剑士。
+
办公室正中的银发武士紧盯着办公桌后的少女首领,暗自握紧长刀。有人进来的时候他机警地回头看了一眼,发现只是一个披着黑色大衣的少年时稍微松了口气,又在看清少年的模样时放下的心又猛地悬起来。
他听说过这个少年。
港口Mafia首领赈早见宁宁座下鹰犬众多,其中最不可小觑的就是经常跟在她身边,那个叫做太宰治的少年。
十四岁稚龄当上干部,史无前例的年轻Mafia。如果说江户川乱步是坐稳后方、掌握全局的指挥者,那么太宰治就是活跃在舞台正中,以绝对的手段与之配合达到完胜目的的执行者。
其聪慧到令人惶恐的头脑和早年活跃在里世界战场的赈早见宁宁尤其相似。
但其实,以他的角度看去,推开门站在门口的那个少年看起来没什么威胁性。
少年身形颀长,披着件长长的黑色西装大衣。蓬乱的黑发里带着点棕色,洁白的绷带穿过发丝,松松散散地搭在头上遮住一只眼睛,他皮肤白净,清秀精致得像是橱窗里会有的关节人偶,只有那身黑漆漆的西装给他添上了阴冷不可捉摸的暗色。
看过来时鸢色眼眸里带着熹微的暖光,他好像没看见门口的尸体似的,对室内的情况没有一点过激反应,几乎要让人以为他根本不在意了。
但前提是,这个少年不叫太宰治。
被威胁的人不叫赈早见宁宁。
里世界中广为流传着这样一句话——「如果触怒港口Mafia的少年干部太宰治,或许交出有巨大价值的情报还能苟延残喘的留下一条命;但如果在他面前诋毁、哪怕只是咒骂一句赈早见宁宁,那么在临死之前最后一个念想,就会是为自己出生在这个世上而痛苦至极。」
更别提眼下这种情况。
但却出乎意料的,少年眨眨眼睛,轻描淡写地扫过一眼银发武士,他没有进去,在门口问道:“这位是……?”
武士福泽蹙眉。
他今天到这里来是抱着和赈早见宁宁对峙,想来铲除幕后黑手的目的;黑发少年作恶多端,但那也该交给执法机关制裁,如果可以,他不想对未成年下手。
他要讨伐的只有一个人。
更出乎意料的,办公桌后的少女也眨眨眼睛,轻描淡写地回答:
——“这是新来的保镖。”
“……”
气氛有一瞬间安静。
福泽可以肯定,门口那个Mafia的干部少年十分疑惑的放空了眼睛,瞳孔呆滞地回头看看门口冷透的尸体,又转回来看了看他手上血水未干,沿着刀身蓄下,滴落到地毯上的冷刃。
那张脸上的疑惑表情几乎可以在头顶上具现化一个问号。
就连被称为保镖的本人——这个场面和保镖完全没有关系吧?!
谁家保镖会杀死雇主家门口的守卫,还提着刀闯进雇主的办公室的?
银发武士忍下满脸诧异,看向了门口的少年,相信以传言中少年干部的聪慧,绝对不可能信这么随口胡诌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