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街道办上门调解了几次，连儿媳妇的面都没见过。”
楚曦玥回头看了眼禁闭着的防盗门，似乎从那扇冰冷的门里看出了几分萧瑟孤寂。
*
楚曦玥和方老师在附近转了一圈，就到了午饭时间，方老师要回家给孩子做饭，另一位也有安排，楚曦玥只能自己独自在附近解决午饭。
这里靠近老城区，别的不多，但苍蝇小馆还是挺多的，楚曦玥选了半天，最终选了一家羊肉汤面馆。
楚曦玥走进羊肉汤面馆，点了碗面，面很快就端上来了，她端起来喝了口汤。
暖洋洋的感觉在身体里流淌，楚曦玥叹了口气：没有什么比大冬天的吃一碗热乎乎的羊肉汤更美的事了。
吃完羊肉汤面，楚曦玥回酒店睡了个午觉，到了上班时间，才慢悠悠地往街道办的方向走去。
刚走近，她就听到了一阵哭天喊地的吵闹声。
“这种恶毒儿媳妇虐待婆婆了！还有没有天理啊！恶毒儿媳把婆婆赶出家门，不给吃不给穿啊！我的儿，你死的好惨啊，你娶的婆娘虐待你娘，拿着你的遗产养男人了啊！”
楚曦玥瞬间精神了，她三步并作两步走过去，只见街道办门口的台阶上坐着一个衣着破烂、满头银发、身材瘦小佝偻的老太太，老太太一把鼻涕一把泪，声嘶力竭、垂足顿胸地向周围群众控诉着儿媳妇的罪行。
她的身旁站着一个满脸不耐烦的中年妇女，
中年妇女穿着一身羊毛大衣，戴着金手镯金戒指，十分富贵，大概就是老太太说的儿媳妇，只一眼，就让人代入了老太太口中的恶毒儿媳的模样。
楚曦玥还在旁边看到了方老师，方老师估计是想让老太太进去说话，但老太太对方老师的劝说置之不理，仍旧扯着嗓子控诉儿媳妇的不孝。
楚曦玥定睛一看，发现老太太还是个熟人，就是之前在楼道里放鞋柜的那个。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老太太一边扯着儿媳妇的衣服不让她走，一边哭天喊地一边控诉：
“可怜我男人死得早，我辛辛苦苦把儿子养这么大，还没享受过多少天儿子的好日子，儿子就没了，我连儿子的最后一面都没见过，就被这个婆娘火化了。我儿子死了，那些房子、车子、还有事故赔偿金、我儿子的遗产都被这个婆娘抢走了，我老婆子连一分钱都没拿到，你们要为我这个老婆子做主啊！”
儿媳妇似乎想要离开，她扯了扯婆婆拽着的衣角，但对方实在抓得太紧，如果强行把衣服从对方手里拉出来，可能会抢到骨头比较脆弱的老人家。
儿媳妇着急地跺了跺脚，她指着婆婆，张着嘴似乎在说什么，但可能是这里的距离太远了，他们并没有听到儿媳妇在说什么，只能感觉到儿媳妇肉眼可见地焦躁。
[天呐，儿子早逝，儿子的遗产被儿媳妇霸占，还被儿媳妇赶出家门，这个婆婆好可怜啊，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恶毒的儿媳妇？]
[婆婆穿的衣服又脏又破，儿媳妇却穿金戴银，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婆婆过得不好，儿媳妇的日子过得比婆婆好多了。]
[这种虐待婆婆的儿媳妇就跟那种虐待儿媳妇的恶婆婆一样让人讨厌，曦玥你能不能帮帮那位老人家？]
[算了，我觉得还是先别站队吧，这件事目前为止都是婆婆一个人在说，没有其他人的视角，未知全貌不予评价，前两天我也是听了一半就站队，结果站错队脸都快被打肿了。]
第118章 #恶婆婆#
天天追直播的网友经历过两次站错队, 如今已经学聪明了，不到最后坚决不肯站队。
他们只是吃瓜群众，老老实实吃瓜就好了, 伸张正义那是律师和警察需要做的事，他们最多也就是在对方需要的时候贡献一点舆论的力量。
但像现在这样只有一个人在说的一面之词的情况下, 他们已经学会了保持中立的态度，弄清楚情况再发言。
当然，也有人听到婆婆的控诉开始指责儿媳妇不孝, 但更多的网友保持着理性和冷静的态度, 接着看下去。
街道办门口，方老师好言相劝，但老太太充耳不闻，坐在门口的台阶上抹着眼泪，看起来十分凄凉。
她的儿媳妇脸上却没有半分心虚羞愧的模样，反而是一脸怒色，面对婆婆的指责却说不出半句反驳的话。
她的这副样子被人理解成了心虚, 慢慢地，原本保持中立客观态度的围观群众对着儿媳妇窃窃私语。
“那老太太我认识，跟我住一个小区的老杨家的，她丈夫早就死了，她辛辛苦苦拉扯儿子长大，没想到儿子也没了, 真是命苦。”
“这大冬天的，老太太身上穿的衣服都开线了, 我不知道那些遗产怎么分的, 但从老太太的穿着打扮来看，这儿媳妇确实不够尽心, 自己穿得那么好，连件好一点的棉衣都舍不得给老太太买。”
有认识老太太的人出声：“小杨家的，你再怎么样也不能亏待老太太是不？你钱也拿了，房子车子也拿了，再这么对老太太是不是没良心？你也会有老的一天，你不怕将来你老了，你儿媳妇也这么对你？”
前方，儿媳妇对周围人的指责没有一点反应，仍然愤怒地看着她的婆婆。
楚曦玥觉得有哪里怪怪的。
“我怎么看那个儿媳妇好像有点不对？”楚曦玥说的不对并不是指感觉上的不对，而是指儿媳妇的行为似乎有些古怪，她问系统：“从始至终，那个儿媳妇是不是没说过一句话？她是不是有怎么古怪？”
如果换作是正常人，就算没有和婆婆吵起来了，估计也要出声为自己辩解一两句，但楚曦玥似乎从始至终都没有听到过儿媳妇的辩解，只有那个婆婆的咒骂哭嚎声，震得人的耳朵都快聋了。
可能是因为婆婆的大嗓门不间断输出，根本不给别人说话的余地，围观的群众也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系统道：【因为那个儿媳妇是个聋哑人，她没有进修过正规的手语课程，只能大概看懂一点别人的口形读唇语，她婆婆也就是仗着儿媳妇是个聋哑人不能说话，才敢当着儿媳妇的面编排对方。】
“也就是说那些被儿媳妇赶出家门、抢走儿子遗产的事都不是真的了？”楚曦玥摸着下巴思索。
【哦，那倒是真的，不过这个老太婆只说了结果，根本没说造成这个结果的原因。】
“怎么回事？”楚曦玥一听系统这话，就知道有瓜。
系统将这对婆媳的恩怨纠葛娓娓道来：【老太太年轻的时候丈夫早逝，她独自一人拉扯两个儿子长大，小儿子是个听障人士，年过三十才经人介绍娶了如今这个儿媳妇，小夫妻刚结婚的时候生活和和美美，本来一切都向着好的方向发展。】
【但这个婆婆并不喜欢儿媳妇，因为小儿子结婚之后就把所有的钱都给了儿媳妇，不给把工资给她保管，所以她视儿媳妇如仇敌，变着法子折腾儿媳妇，比方说家里明明有洗衣机，她却让儿媳妇手洗全家的衣服、承担所有的家务、地板都要一天擦三次。】
楚曦玥忍不住问：“她丈夫是刚结婚就死了吗？不知道自己老婆被他妈欺负成啥样了？怎么不护着点自己老婆？”
【那个老太婆精明得很，根本不会在儿子在家的时候欺负儿媳妇，平时在儿子面前都表现出一副好婆婆的样子，而且他儿子平时工作基本上早出晚归，很少在家，再加上儿媳妇那时候应该柔弱内向，又是聋哑人，没学过正经手语，根本不会告状，所以丈夫一直都不知道这件事。】
楚曦玥看着眼前的儿媳妇，很难将她与柔弱内向联系起来，“所以后来是发生了什么，才让儿媳妇性格大变，将婆婆扫地出门的吗？”
【没错，那个儿媳妇在年轻的时候曾经怀过一胎，怀孕之后，这个婆婆倒是没有再让儿媳妇做家务了，而是逼着儿媳妇喝那些所谓的“生儿子”偏方，导致那个孩子在四个月的时候没保住胎死宫内，死胎在宫内腐败感染母体，儿媳妇为了保命住了三个月的院，隔三差五要做一次清宫手术，导致她的子宫比纸还薄，以后都很难怀上孩子了。】
系统说着有些唏嘘：【别说婆婆了，这个儿媳妇这辈子连母亲都做不了。】
【在儿媳妇流产之后，儿子终于知道了他母亲对妻子做的一切，之后他就跟母亲翻脸，把母亲赶了出去，后来他跟妻子创业打下了一份家业，如果故事到这里告一段落，那应该是个美好的结局。】
【可惜后来的事大家都知道了，几个月前，儿子出了一场意外不在没了，当初儿子躺在医院里抢救的时候，这个婆婆害怕要给儿子出医药费，连面都没露，但后来她听她那个大儿子说小儿子死后得了一大笔赔偿金，而且小儿子还有一套房和一些遗产留着，她这么三天两头闹，就是打着争赔偿金和遗产的主意。】
【不过我觉得她的算盘估计是要落空了，她儿子买的那套房、还有车子、存款什么的都在妻子的名下，至于那笔赔偿金，虽然按照法律应该分给母亲一半，不过那个儿子在跟家里决裂之后立过遗嘱，他死后的遗产全都给妻子，如果妻子不在就全都捐了，所以婆婆是分不到半分钱的。】
说起这件事，系统有些幸灾乐祸。
而显然那个婆婆也知道遗嘱的事，否则她早就去起诉儿媳妇了，而不是在这里拉着儿媳妇大吵大闹，妄图要按闹分配。
【之前她想要闹，但儿媳妇根本不见她，这次也是她打电话给儿媳妇，说有件儿子的遗物要给儿媳妇，儿媳妇才愿意跟她见面，很显然遗物只是一个借口。】
婆婆拉着儿媳妇，当众辱骂儿媳，儿媳妇却因为是个聋哑人的缘故，不能为自己辩解半句。
舆论确实已经在渐渐向婆婆靠拢，不少围观群众对着儿媳妇指指点点，即使儿媳妇没听到那些人在说什么，但她能感受到周围人的眼神带着的不善。
儿媳妇挣扎着想离开，但婆婆死死地抓着她。
“麻烦大家给我评评理，这种虐待婆婆的儿媳妇是不是该天打雷劈！”
“是吗？可是我听到的版本不是这样的，”楚曦玥这时走上前，往儿媳妇的身旁一站，“我听到的版本是婆婆虐待儿媳妇，导致儿媳妇流产，所以儿子和儿媳妇就跟婆婆决裂了。”
“婆婆你也不能因为儿媳妇是个聋哑人，不能给自己辩解就可以胡言乱语，这要是人家追究起来，少不得是个诽谤。”
周围的讨论声一静，他们意外地看着楚曦玥，又看向被老太太拉着的儿媳妇。
“什么？小杨家的竟然是个聋哑人吗？怪不得刚刚一直都没听到她说话。”
“也是，小杨他自己都听不见，哪里能娶一个健全的媳妇，不过这小姑娘刚刚说的话是什么意思？老杨家的刚刚说的是假话？”
“不可能吧？老太太看起来不像是那种虐待儿媳妇的人，她跟她大儿媳关系还挺好的，我还经常看到两人一起去买菜。”
“对啊，这小姑娘会不会是乱说？”
现场的围观群众对楚曦玥的话将信将疑，而直播间的观众却信了八成。
[我就知道这件事有反转，还好刚刚没有贸然站队，否则鞋柜又被打脸了。]
[果然在楚曦玥没开口之前先看戏准没错，尤其是这种家庭矛盾问题，十有八九会有反转，这个老毕登虐待儿媳妇，导致儿媳妇流产，居然还有脸指责儿媳妇不孝，也是开了眼了。]
[楚曦玥刚刚不说儿媳妇是聋哑人我都没注意到儿媳妇一直没说话，我险些都信了那个老太婆的话。]
儿媳妇意外地看向楚曦玥，抬手想要比划什么，但她并没有学过正规的手语，她的手势都是自己创造的，不是熟悉的人根本看不懂她在比划什么。
楚曦玥安抚性地拍了拍她的肩膀，柔声说：“你放心，我是来帮你的。”
儿媳妇看着楚曦玥的口形，原本紧绷的表情慢慢松懈下来。
老太太上下扫视楚曦玥一眼，楚曦玥这张脸只要见过一次就很难忘记，她一下子就认出了楚曦玥。
“你这小姑娘说什么呢？谁虐待儿媳妇了？你哪只眼睛看到了？你们街道办是怎么做事的？我要投诉你！”
“不好意思，我不是街道办的正式员工，我只是一个没有编制的临时工，你投诉不了我的。”楚曦玥露出人畜无害的笑容。
她看向周围，“这位女士是个聋哑人，不过对于她们家的是我有几分了解，这位婆婆有两个儿子，大儿子早已成家立业，她跟着小儿子一起生活，后来小儿子结婚，她因为不满儿子将所有的工资都给了儿媳妇，于是在家整天苛待儿媳妇，之后更是害得儿媳妇流产，再也不能生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