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脸上的神情是兴奋的,猎奇的,鄙夷的,男人们更是互相用邪淫遗憾的视线交流着什么,诉说着他们才懂的隐秘心思。
“让开,让开!”王族长推开人群。
每个人都被眼前的热闹吸引住了,甚至忽略了突然冒出来的萧沫和韩重元。
看萧沫好奇地一个劲往里挤,周围都是粗鄙邋遢的男人,韩重元的眉头皱得死紧,他不明白这种腌臜事有什么好看的,也不怕脏了眼睛。
眼前的辫子欢快地晃来晃去的,他忍不住伸手拉了拉。
头上感受到异样,萧沫警觉回头,视线在男人作怪的手上停留,她惊奇地睁大眼睛:“干什么?”
这男人不是一向装腔作势对自己毕恭毕敬,口口声声喊着‘公主殿下’,现在竟然敢对自己动手动脚,吃错药了?
不动声色地收回手指,韩重元眼眸深沉:“公主殿下千金之躯,怎能与一帮贱民挤挤挨挨,请允许韩某在前开道!”
啊?
萧沫迷茫地眨了下雾蒙蒙的大眼睛,然后就见男人将自己挡在了身后,用刀隔开了人潮,用凛冽迫人的气势压着周围人胆怯地让出空间。
而后,男人坦然转身,微微躬身请她前行。
萧沫心里一时不知什么滋味,感觉怪怪的,木着一张脸从男人面前走过。
这时有人才注意到村中来了两个陌生人,只是迫于韩重元的气势,他们只有私下窃窃私语。
王寡妇不姓王,她是外面嫁进来的,嫁的夫家就是王氏族人。只是没想到刚生下女儿没多久丈夫就死了,她不愿再改嫁,就带着女儿守着丈夫的房子田地度日,大家习惯叫她王寡妇。
她是一个不到三十的女人,峨眉红唇,皮肤白皙,身材丰满,在乡下地方称得上一句俏丽。
此刻她被关进了一个脏臭的猪笼中,全身抱膝蜷缩,披头散发,衣衫凌乱,神情木木呆呆的,额头上满是血迹,手上也有鲜血的痕迹。
“族长,就是这个下贱不要脸的,竟然勾引男人,光天化日之下偷人。不能让这种货色败坏了村里的风气,把她浸猪笼,让她去死!”一个神情癫狂愤慨的女人,抓着王族长就是一顿输出,看王寡妇的眼神就像是要吃人。
附近还站着几个人,像是这女子的亲人,皆是赞同附和,丝毫不觉得送一个女人去死有什么不对的。
王族长厌恶地看了王寡妇一眼:“她们说的是真的,王寡妇你真的偷人了?”
王寡妇麻木地抬起头朝族长看来,嘴唇动了动。
“真的,是真的,我们都亲眼看见她和男人躺一张床上,身子都是光的。”有人跳出来作证,“不能再留着这□□勾引男人了,族长,将她侵猪笼吧。”
“对啊,我们都亲眼看见了,捉奸在床,可没有骗人。”大家纷纷作证。
谁让王寡妇在一帮乡下农妇面前风韵犹存,她又不肯再嫁,勾得村里一帮男人心痒痒的,对这样的祸水,大家自然是希望眼不见为净。
王族长重重跺了一下脚,声色俱厉地骂道:“不知羞耻地玩意儿,果然留着你呆在村里是个祸害。既然证据确凿,老朽就代表村民作主,将王寡妇浸猪笼以儆效尤,以后大家都给我安分守己,绝对不能再做出这等丢人现眼的事。”他警告道。
人群一阵涌动,真的要被浸猪笼了。
鄙夷嫌恶无情地唾骂声丢向王寡妇,好像大家都是高尚的,异口同声地讨伐□□。
在王族长的示意下,村里的几个男人抬起猪笼,就要往河里扔。
王寡妇眼神绝望,她眼神往人群里看去,似乎是在期盼着什么,又渐渐寂灭。
“且慢!”萧沫突然出声。
人们下意识地转头看她,迟疑地问王族长:“族长,她是谁啊?”
好漂亮的女孩子,即使穿着粗布衣裳难掩天生丽质,在人群中像会发光似的。
王族长板起脸:“这位是村里的贵客,大家不得无理。”
转头,他恭谨地问:“贵人,请问您有何吩咐?”
萧沫闲闲地背着手,开口道:“我有一事不明,俗话说得好,拿贼要赃捉奸要双,偷人通奸的事,一个人是干不成的。”
“你们要将人猪笼,是不是还少了奸夫呢?”她蹙起眉头,劝道,“别急着扔下水,等将奸夫找到了装一个猪笼里丢下水,免得浪费第二个。”
看,她多么善解人意为人着想啊,棒棒的!
王寡妇本来死寂的神情一动,眼睛像是燃起了火花,她扑向笼子贴着竹条疯狂大笑:“哈哈哈哈,对啊,我愿意被浸猪笼,但要和奸夫在一个笼子里赴死,你们把他找来啊!”
先前第一个开口指证王寡妇的女人脸色变了,眼珠子咕噜咕噜地转,看着王寡妇咬牙切齿,恨不得扑上去撕了她。
“你这个贱妇荡货,都是你勾引他的,还打破了他的头。”她狠狠地骂着,“你这个害人精,想害死我男人,做梦。”
“哈哈哈,我勾引他?呸。”王寡妇眼睛里流出血泪来,嘶哑着吼出自己的冤屈,“我王寡妇对天发誓,从来没有勾引过什么人。是你男人黑心烂肺的,上门□□于我。我不从,他就威胁要对我女儿动手,说要拿石头砸死她。还说要把我赶出去,占了我家的房子,让我一无所有。该死的是他,丧尽天良的玩意,他还是先夫的堂兄呢,却做出这等事来。我到底做错了什么,就因为我是个寡妇吗?”她绝望悲愤的质问,“寡妇就该死吗?”
“你胡说八道,满嘴喷粪,”女人急了,拿起一根棍子就要冲上去打她。
萧沫的绣花针在之前的泥石流中为了捞韩重元都遗失了,她抬脚踢了一块地上的石头,瞬间击中女人的腿窝,对方猝不及防地扑在地上。
“王族长,你们村里的人未免太没规矩,如果王寡妇说的是真的,难道放着一个□□堂弟媳无法无天的行凶者在外面吗?”她语重心长地道,“他连自己的堂弟媳都不放过,色胆包天,你怎么保证他不会对其他人下手?除恶务尽,我们可不能放过任何一个坏人,让他逍遥法外啊。”
周围围观的人也嘟囔开了:“不会吧,真的是王天宝干的。”
“王寡妇一直规规矩矩的,宁愿守寡也不嫁,不至于和王天宝通奸吧?”
“我跟你们说,这事发现的时候,王天宝就在王寡妇家床上躺着呢,是王天宝家的带着人去捉奸的。”
王天宝的家人急了,都指着王寡妇骂,将全部责任都推到人家身上,说是她引诱的。
他们逼着王族长做主,一定要把王寡妇侵猪笼了不可。
王族长心里只想早点了结这件荒唐的事,不管是非因果,王寡妇被人捉奸在床,身子不洁了是事实,是一定要死的。
他求助地看向韩重元:“这,这,大人你看.......”
韩重元眼角余光扫过少女,漫不经心地道:“想知道事情真相,把王天宝找来,我们等着就是了。”
“还有,顺便搬一张椅子来,”他理所应当地吩咐,“我家主子要坐。”
王族长苦着脸,怎么办,看来事情是不能私下处置了。
他还不敢不照办,当即吩咐人去将赵天宝带来,喔,还有拿椅子来。
村里人顿时围上族长,好奇俩人的身份,族长为什么要听他们的?
萧沫主动挪到男人身边,歪头看他,赞道:“韩某,你变得体贴了。”
韩重元垂眸:“是吗?比起公主对韩某的救命之恩,不值一提。”
“原来是为了这个,我听说救命之恩当以身相许,......”
韩重元眼眸一暗,打断她:“公主莫要开玩笑。”
萧沫幽幽道:“我是说韩统领你身价几何,我不介意你以等价的黄金回报。”
咳咳,韩重元侧过身,答道:“回京后自当奉上。”
萧沫满意了,唇边露出一抹微笑。
这时候椅子拿来了,韩重元接过放置在萧沫身后,自己则守卫在侧。
不过,谁也不敢当真把他当成一个简单的护卫,俩人周围的空间像是隔了一层屏障,谁也不敢踏入。
鬼哭狼嚎的,王天宝被放在架子上抬了过来。
只见他面色惨白,头上包着白布,渗透出血迹,不时发出难受的□□声。
同时来的还有王寡妇的女儿,才十岁的王小兰,她被人抱着来的,像是受了极大的惊吓,眼珠子呆滞。
“小兰!”王寡妇发出撕心裂肺的喊叫,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
那声音真是叫人难受!
第35章
萧沫脸上温软的表情消失。
她右手轻轻搭在扶手上,星眸深处浮起戾气。
如果王寡妇是自己和人通奸,萧沫管天管地也管不完天下的风俗陋习,封建社会哪里还少得了压迫,明知道通奸有风险还自寻死路的人,就要有承担后果的心理准备。
她能帮的就是尽量做到男女平等,送奸夫和她一起共赴黄泉,没有一起享受偷情的刺激,只有女的侵猪笼的道理。
可是如果确定王寡妇是被逼迫的受害者,而且还是拿孩子威胁就范的,呵!
“王族长,开始吧,我很想知道真相是什么。”她开口催促。
王族长心里一跳。
独自怡然安坐椅子中的萧沫,有种睥睨阶下若无物的气势,浑然不像先前言笑晏晏可亲平易近人的样子。
他现在是真的相信,萧沫必然有不得了的身份,比那位身穿麒麟服的大人还要高。
他咽了一下唾沫,转头瞪向王天宝:“天宝,你老实说是怎么回事?是不是你逼的王寡妇?”
王天宝摸着自己被打破的脑袋,大声喊冤:“冤枉啊族长,我是什么人你还不知道吗,能干出这种事来?是王寡妇这个婊子勾引的我,想让我帮她干活做事。我唯一做错的事,就是没有经受住诱惑,上了这个女人的当。我已经后悔了,本来就要跟她断绝关系的,是她缠着我不放,看我拒绝,还狠心把我的头都打破了,.......”
他使劲地将自己的破脑袋往王族长眼皮子底下怼:“你看,你看我的脑袋,就是这毒妇下的毒手。她是要杀人啊,族长绝对不能放过她,一定要把她浸猪笼。”
“你,你胡说,......”王寡妇趴跪在猪笼里悲愤难言,“明明是你逼我的,我打你,是因为你不做人,你这个畜生,.......”她紧紧咬着唇,望了一眼女儿,说不下去了。
王天宝眯眯眼里闪过得意,张口道:“你别血口喷人,大家都看到了是你砸破我的头,如果不是因为我拒绝了你,你至于恼羞成怒动手吗?要不然先前你都毫无动静,为什么这一次偏偏动手打人?还不是怕我抛弃你。”
王天宝妻子朝笼子吐了一口唾沫,咒骂道:“不要脸的女人,别人的男人就这么好用,你还想勾着不放是吧?”
王妻一早就察觉丈夫外头有猫腻,等今天发现王天宝窜进了王寡妇的家门,当下就纠集了一帮相好的人家,直奔王寡妇家捉奸,将俩人堵在了床上。
俗话说‘苍蝇不叮无缝的蛋’,王天宝要是不起色心,也不会被勾搭了去。
但是她一个乡下女人就是再恨王天宝,还能和离咋地,这所有的怨气就冲着王寡妇去。怨恨她风骚才勾了丈夫的心,恨不得对方去死。
王族长皱眉看着一起陪王天宝家的去捉奸的几人:“王天宝说的是真的?”
“是啊,我们去的时候俩人都脱得光溜溜的,打成一团,却是王寡妇压着王天宝打,把那个头砸得哟!”嘴快的大娘抢着说,“那血糊糊的,多亏我们去得及时,要不然王天宝人都没了。”
“王天宝丑不拉几的,王寡妇看上了他什么啊,村里随便找一个都比他好吧!”有男人酸溜溜地嘀咕。
村里也有人同情地低声道:“王姐平常硬气得很,为了小兰撑着不改嫁,看着不像这种人啊!”
“知人知面不知心,谁知道她平时是不是装的。”
王族长冷冷盯着她:“王寡妇,你还有什么话好说?”
周围人鄙夷的眼光,像是一把把刀将她凌迟,王寡妇目光绝望。
她原本以为自己没有开口说话的机会,只能背负污名去死。如今开口了,却还是说不过王天宝这个小人。
自己死没关系,可怜小兰将有一个□□下贱名声败坏的生母,她将来怎么办啊?
苍天啊,谁能来救救她,救救小兰啊!
突然,王寡妇的眼里迸发出激烈的亮光,她转向萧沫的方向磕头:“我没有说谎,是王天宝用我女儿要挟,□□于我。求求贵人,我可以死,求你把我女儿带走吧。为奴为婢,当猫当狗都可以,只求你给她一口饭吃。”
将女儿独自留下,她是活不下去的。
萧沫直视她:“你说王天宝用女儿要挟于你,具体他是怎么威胁你的?你又为什么要砸破他的头?”
“他,他......”王寡妇触及女儿稚嫩呆滞的面孔,捂住嘴疯狂地摇头。
不,她不能说。
一抹晦涩闪过萧沫的瞳孔,她看了看眼里掩不住得意的王天宝,再看了看仿佛失去了知觉木木呆呆的王小兰,一个可怕地念头闪现。
她曾经见过世上不少的恶毒,不惮以最大的恶意揣测人性。
萧沫突然站了起来,朝王寡妇走去。
韩重元目光闪了闪,亦步亦趋地护卫左右。
随着她的靠近,守在猪笼周围的村民不自禁地退后离得远远的,让出一片空地。
萧沫不顾猪笼脏臭,倾身靠近,对上王寡妇的双眸:“你在隐瞒什么,告诉我实话。”
王寡妇牙齿咬得下唇都出了血,目光明灭不定,显然在做激烈地思想斗争。
说,还是不说?
萧沫轻声道:“让我猜猜,他是不是冲着你女儿下手了?”
王寡妇猛然受惊地抬起头,满脸惶恐,目露哀求之色。
一股杀意直冲胸腔,她轻轻地道:“所以,我猜对了。”
王寡妇一瞬间面如死灰。
王天宝这个畜生,她可以委屈自己虚与委蛇,忍着这个畜生的折磨。
为了能抚养女儿养大,哪怕被人玷辱失去名节,她都能咬着牙活下去。
可是他千不该万不该,□□熏心之下竟然将罪恶的毒手伸向小兰,看着女儿懵懂蠢稚的模样,她顿时疯了,那是他堂侄女,霎那间只想杀了那混蛋。
当听到王天宝的惨叫声,王寡妇突然意识到自己也许错了,一开始她就不该隐忍屈从,由此养大了王天宝的胃口和胆子。
她就该在王天宝初初流露出龌蹉念头的时候,就一锄头砸下去,也许就没有后来的事了。
可惜她明白得太迟了,事到如今,绝对不能将小兰扯进来。
王寡妇可以想象得到流言蜚语的恐怖,一旦沾上男女之事,即使王天宝没有得逞,可是人们会将最隐晦邪淫的目光放在小兰身上,会视她为不贞,甚至会背上不伦的罪名,被视为污点逐出村子,名声尽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