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间事风水轮流转,报应不爽。
褚昀完好的眼眸赤红,他咬着牙死死压住反胃的呕吐感,一字一句地道:“关门!”
仆人们压着恐惧手忙脚乱地关上大门,也将褚二爷的尸首关在了门外。
透过渐渐合拢的缝隙,韩重元不经意地和褚昀怨毒憎恨的独眼对上,直到大门隔绝了对方的身影。
穷途末路之人,犹妄想作困兽之斗,啧!
发出一声冷嗤,韩重元平静地垂下眸,扫过地上晕倒的栗子瑜,吩咐道:“送栗大人回去!”
没有人在乎栗子瑜的倒下,当萧沫一刀砍下褚家二老爷的人头,众人压抑已久的愤怒和冤屈被点燃了,他们疯狂地向前拥。
“我,我有冤要诉,我要控告褚家大少爷,曾设计谋害......”
“草民要告褚家三少,他......”
有了第一个就有第二个,像是被解开了束缚在身上的缰绳,不断的有人大声控诉褚家的罪恶行径,控诉自己的委屈。
他们不但要告褚家人,还要告褚家宗族,他们仗着褚家的势坏事同样没少干。
这么多人告状,自然要一一记录下来,再查证清楚真假。有证据就抓了人砍头,没有证据的话,就先放到一边慢慢查。
萧沫要的是将褚家的罪恶袒露在阳光之下,证明他们是死有余辜,杀得光明正大。
否则,她暗地里潜入褚家一把杀个干净,何必费这个劲。
这也不是一时三刻就可以办成的事,韩重元让苗千户留下了处理此事,自己先护送萧沫返回客栈。
柳青则是自告奋勇地留下来帮忙,她迫不及待地要看证据确凿后,褚家倾覆的那一天。
将人送到客栈,韩重元还有其他的事要忙,简单交代了几句,掉头就要离开。
萧沫忙喊住他:“韩某,我也要去!”
大家都有自己要做的事,她一个人留在客栈里好无聊啊。
看着萧沫期盼的小眼神,韩重元几乎不用思考,当即点头同意。
这世上有公主不能去的地方吗?必须没有。
萧沫立即笑颜如花,星眸漂亮得惑人心魄。
韩重元接下来的目标是查抄褚昀名下的赌坊和青楼。
这两处地方最是藏污纳秽,黑暗血腥之所,不知埋葬了多少尸骨和冤魂。
如今褚家大厦将倾,人心惶惶,那些赌坊的管事和打手正是六神无主之际,又找不到人做主,对锦衣卫的围剿毫无反抗之力。
在锦衣卫的审讯手段下,轻而易举地交出了赌坊里的账本,还有一本记录了赌坊用哪些伎俩和勾当引诱目标染上赌瘾,献出全部家产的秘密手册。
手册里记下了有人委托赌坊设计对手,故意派打手将人打死的;也有故意引着人赌红眼卖儿卖女,卖掉妻子的;也有赌坊如何追回被赢去的银子,而派人追杀的事例,种种不堪不一而足。
赌坊干的坏事都被记录了下来,厚厚的一本看得令人咋舌,触目惊心。
薄薄的一册手纸,上面全是足以立案的刑事案件。
如果交到县衙,够忙个一年两年的。
萧沫翻着册子,那些沾上赌的人固然可恨,但是赌坊故意设计引诱人染上赌博更是可恨。
而赌坊的获利更是惊人。
这么大的利益,褚家就是再霸道,一家也是吃不下的,韩重元要找的是隐藏在褚家背后的人脉和关系。
那些细枝末节的东西是锦衣卫精通和擅长的,萧沫索性丢开不看了。
接下来是青楼,青楼自然也被查封了,里面有些是人贩子掳掠来的女人,其中更有因不愿接客等被打死的,又是一番处理安置。
不过韩重元没在青楼找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按照铁鹰的手下交待,他们手里绑来的幼童很多,大都被交易给了一个人。而交易方是谁,只有铁鹰一人知道。
韩重元怀疑铁鹰就是褚家暗地里培养的,专门做贩卖妇女儿童的勾当。
而掳掠来的妇女儿童都被褚家拿来利用,安置在自己的青楼下贩卖皮肉生意。
但是现在青楼里的人数和铁鹰手下交待的对不上,很显然他们流向了其他地方。
而掌握那些人的去向和人数的或许只有主持此事的人知道。
那些女人和幼童会被拿来干什么,见怪了人心鬼蜮的韩重元自然能猜到几分,无非是有利用价值,拿来讨好某些人。
这张通过人质构织的网,网中的人和褚家必然利益相连。
如今公主搞掉褚家,那些人说不得暗中恨上了公主。
韩重元可容不得别人仇视公主,他要做的是弄到名单,将这些人握在手心里才能放心。
在锦衣卫封锁查抄褚家产业时,一双含着恨意的眼睛隐秘地注视着这一切,而后默默地消失在杨柳镇。
镇外驿馆。
栗子瑜被送回醒来后,就处于暴怒的状态中,差点连温文尔雅的风度都维持不住。
“目无君父,不守礼法,骄横恣睢,野蛮狂妄,......”栗子瑜嘴里狂骂,摊开白纸奋笔疾书。
他要重重地参上一本,从来没有见过公主当街执刀杀人,不将朝廷官员放在眼里的,简直岂有此理,不堪为嫡公主。
果然是乡下愚夫愚妇教养的,哪里比得上帝后精心教养出来的明珠公主,合该她代嫁和亲北狄,也只有这么野蛮的公主才适合在草原在活下去,而不是皮娇肉嫩的明珠公主。
饱受惊吓深感耻辱的栗子瑜,恨不得将萧沫批判得一无是处。
“东翁,......”季常清匆匆走了进来,“
有人送了一封信过来。”
“哦,是什么人啊?”栗子瑜收拾狂怒的心情,勉力维持住儒雅的风度,伸出手道,“拿来,本官看看。”
等信纸展开,栗子瑜立即将纸合上,脸色变了变。
“东翁?”季常清疑惑地看着他。
栗子瑜皱了下眉,问道:“送信的人呢?”
“就在外面。”
栗子瑜摸了摸胡子道:“是那位故人,本官前日拜访不在,他今日回来了,邀本官见面。”
他沉吟地道:“常清,你跟本官一起去见见他。”
俩人出了驿馆,在前方不远处,有一青衣小帽的仆人垂手而立,见着栗子瑜立即迎了上来。
“栗大人,我家主人想请您前去做客,马车已经准备好了,请!”他微微躬身,旁边果然停着一辆普通马车。
对方似乎笃定栗子瑜会去,果然,栗子瑜沉吟了一下,带着季常清上了马车。
马车在路上不知绕了多久,就在马车里的栗子瑜坐得昏昏欲睡,正不耐烦的时候,终于停下了。
“栗大人,到地方了,请!”
栗子瑜掀开帘子下了马车,只见自己正处于一座幽静的山谷中,前方一座雅致小巧的庄园,大门敞开。
栗子瑜犹豫了会,还是迈步走了进去。
一进庄园,里面别有洞天,只觉到处清香异常,令人心旷神怡。
沿着一条碎石小径,来到了一处亭子,里面有一人正背向他而坐,俩小童在一旁服侍。
栗子瑜站在十几米远处没有动,而是先打发了季常清跟着人离开。
似乎听到了动静,那人转过身来,朗声笑道:“栗大人来了,褚某有失远迎。”
栗子瑜勉强笑了一下,却不走近,而是立在原地道:“褚兄,真的是你。”
那人赫然就是褚家家主,褚牧。
他接到传信就往回赶,没想到等着自己的却是老母亲被表妹所生的嫡公主一刀砍了首级的消息。
而就在今天,他亲眼看着自己的弟弟惨死于嫡公主刀下,褚府被团团围困,只等着尘埃落定,满门覆灭。
褚牧没有商人的市侩之气,相反他身形高大,面容方正,看着就是豪爽大气之人。然而他现在双眸血红蕴含恨意,就像是一只等着扑下山噬人的野兽,令人窒息。
“栗大人,上次我们相见还是在京城,谁能想到久别重逢却是如斯境遇,不如上前来喝一杯?”褚牧扯了扯唇,摊手邀请。
栗子瑜不动:“唉,褚兄,褚家的事非我所愿,本官也是无能为力。今日来见褚兄,是想劝你节哀顺变,如今褚家眼下有危难,不如早早上京,去求一求皇后娘娘下旨解围?”
褚牧眼神动了动,出声道:“栗大人莫非是嫌弃褚某无好物待客,清风,明月,你们俩个亲自去请栗大人过来。”
“是!”异口同声的清脆嗓音响起。
褚牧身边的俩小童动了,栗子瑜的视线情不自禁地落到他们身上。
就见俩个童儿不过七八岁年纪,竟是长得一模一样的双胞胎,皮肤雪白,眼眸乌黑,笑起来一人一个酒窝,不过一个在左脸,一个在右脸,像是彼此照镜子似的。
身段纤瘦,行走间有股说不出的味道,上前来一人一边拉栗子瑜的手。
栗子瑜只觉心头一酥,想离开的步子就怎么也迈不动了。
褚牧玩味一笑。
第85章
身下如小羊羔般随自己掌控的幼小躯体,那细细一手可扼在掌心的脖子,尖利细幼的童声,还有漂亮含着泪水的大眼睛,无不在刺激着栗子瑜的神经。
这一刻他脱下了斯文儒雅的表皮,彻底释放心里的兽性宣泄丑恶的欲望,眼前晃动的画面让他生出了自己无所不能的错觉,仿佛能俯瞰世间为所欲为。
直到身下的躯体变得冰冷,粘腻的触感让人生厌,栗子瑜混浊的眼神才一点点恢复清明。
血腥味直冲鼻腔,片刻前可爱灵动的幼童一死一伤,躺在血泊里奄奄一息。
眼里闪过一丝厌恶,栗子瑜丢开抓在手里的幼童,丑陋的面容重新披上温和有礼的外皮,慢条斯理地下了床榻。
似乎知道里面已经结束,有仆人贴心地敲门,引他到旁边沐浴,连干净的衣袍都准备齐全,对床上的惨状视而不见。
重新穿好衣服,栗子瑜理了理袖子,轻叹一声,要是没了褚牧,真的有点可惜啊!
推开门走出去,褚牧还呆在原地,凉亭的石桌上已经倒好了两杯酒。
这次栗子瑜没有矫情,径自上前在他对面落座,拿起酒杯一饮而尽。
放下杯子,栗子瑜语重心长地道:“褚兄啊褚兄,听本官一句劝,速速离去赶往京城求皇后娘娘庇佑,只要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何必留下来找死呢?”
嫡公主摆明了要和褚家过不去,连褚太君都杀了,还怕多杀一个褚家家主吗?
她都打着为民除害的旗号了,其他褚家人或许还有一丝活路,褚牧这个褚家家主首当其冲,必然是对方要杀的第一人。
栗子瑜这也是被侍候得舒服了,想到以前褚牧的好处,真心诚意地劝他。
褚牧阴阴一笑,举起酒杯一饮而尽,而后重重地墩在桌上,杯底立即四分五裂。
他的眼眸赤红,戾气四溢:“我倒是能逃,但是我几个儿子呢,已经死了一个,难道眼睁睁地看着剩下的都去送死,然后看着满门覆灭?还有杀母之仇,若是放着仇人不报仇,那是枉为人子,来日九泉之下有何面目见她老人家?那个小畜生,欺人太甚,栗大人,褚某不甘心啊!”
杀母杀弟之仇,他恨不得吃萧沫的肉啃她的骨头。
栗子瑜难掩同情,叹气道:“唉,可是她是公主,仗着锦衣卫撑腰,本官是劝了又劝,又何曾将本官放在眼里过?”
栗子瑜不管底下藏着何等龌蹉的本性,在人前一向伪装得很好,高风亮节受人敬仰,萧沫的轻视同样让他不快。
褚牧厉声道:“那小畜生和褚家已经是生死仇人,褚某说句实话,不是她死就是我亡,褚某此次定要除了她为家人报仇。”
栗子瑜大惊失色道:“这可不行啊,她可是公主,是帝后特意下旨迎回的嫡公主,杀她可是株连九族的事,褚兄,你可千万干不得啊!”
栗子瑜虽然暗恨萧沫粗莽不逊,到底是文人,对皇权还是敬畏的,无论如何不敢对公主动手。
“如何使不得?她不死,褚家就要亡了,既然她待褚家无情,那只能先送她去死一死了。”褚牧阴鸷的眯眼。
栗子瑜有些后悔留下来了,他可不想扯进诛杀公主的事件中,断了自己的仕途。
他苦口婆心的相劝:“都是亲戚,何至于搞成这般,本官这就回去拦住公主动手,褚兄千万不要冲动啊!”
他起身欲走。
‘咚’,褚牧一拳砸在石桌上,厉声道,“既然她不将褚家当亲戚,褚家又何必顾念血脉情分。栗大人,褚某已经决定了。”
他的眸子深处泛起疯狂:“只是,此事还需栗大人助我一臂之力,合计杀了那小畜生。”
栗子瑜脸上的表情有些勉强:“褚兄说笑了,此次就当本官没来过,我什么也不知道,告辞。”
看着栗子瑜避之不及的神情,褚牧松弛地向后仰了仰身子,幽幽道:“听说那小畜生嫉恶如仇,连珉王都死在她手上。若是知道了栗大人喜好幼童,手上人命无数,你说她会不会也一样杀了栗大人呢?”
他慢条斯理地盯着栗子瑜,像是毒蛇盯上了猎物:“栗大人,我成功了,褚家活,你也能重新堂而皇之地站在朝堂上。若我失败了,没有了褚家,那就休怪褚家保不住你的秘密了!”
栗子瑜身子一僵,怒视褚牧:“褚兄你,......,你为何要害我?”
褚牧狂笑:“哈哈哈,要怪就去怪公主那个小贱人吧!”
褚牧身为皇商,搜罗各地奇珍异宝供奉皇室,常年四处游走。
他暗中豢养培植铁鹰,掳来美貌少女和幼童,在地方开设青楼和隐秘场所,供贪恋美色和特殊癖好的官员富豪取乐,彼此勾连,既赚得了金钱,又结交了人脉,也方便他取得奇珍异宝交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