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阁下之前怎么没跟我说起过?”
第三次神迹结束,离现在都有十天了,托马斯·博林就没有想过向他报告过这件事?
面对亨利八世充满压迫力的眼神和质询,托马斯·博林自有他的一套说辞,他露出一些回忆的表情,然后道:“因为我也不太确定。”
“第三次神迹结束后,我想奉上一些礼物作为感谢,却因为没来得及靠近而感到挫败,但也许是当时我心中的想法非常强烈,竟然在眼前也看到一面同样的水镜虚影,我以为是幻觉,没想到却真的将礼物送了出去。”
至于感谢什么,大概是因为神迹的出现恰到好处,正好让安妮·博林逃过一死,让博林家免于覆灭吧。
“之后未告知您情况,是因为事情颇多,陛下一直忙于别的事情,故而未能找到机会。”
说到此处,他又适当地流露出一丝担忧:“此时是因担心陛下身体,才贸然将此事告知。”
其他人都竖起耳朵听着托马斯·博林的话。
之前因为萨福克公爵失败的尝试,所有人都没再想过询问神迹他们所关心的问题。如今突然知道除了国王以外还有人能成功询问神迹,一颗心顿时火热起来。
其中最想提问的是法国特使和查理五世的特使,神迹大部分的预言都围绕英格兰国王,对他们的国家只提及寥寥数语,但里面的信息量巨大,他们想要知道更详细的过程。
两人自问自己一定非常虔诚,肯定能成功。
“你问了什么?”亨利八世盯着托马斯·博林问道。
托马斯·博林坦然告知了亨利八世:“是关于伊丽莎白公主的问题。”
这个回答亨利八世倒是不意外,出于贪婪和野心,托马斯·博林的确会想知道博林家的护身符的所有情况,而神迹完完整整做了回答。
即便如此,亨利八世依然对托马斯·博林感到不悦,他觉得自己的权威受到了挑战。
博林家族果然野心勃勃。
想到这里,亨利八世冷哼一声。
托马斯·博林垂下头,知道陛下大约记了他一笔,但他并不惶恐。
比起让陛下记恨,他现在更关心陛下的身体。一个身体健康的国王,才能庇佑伊丽莎白公主平安长大。
提前知道了伊丽莎白女王的成就,是好事也是坏事。对博林家、对陛下大概都是好事,但对其他人来说却是大大的坏事。
还是那句话,伊丽莎白公主才两岁,如果她有十岁,托马斯·博林都不会如此担忧。
他不能赌一些人不会丧心病狂对一个两岁的孩子下手。
出于同样的想法,只要博林家没有犯叛国罪,亨利八世就不会把博林家怎么样,没有人会比博林一家更关心伊丽莎白的安危。
亨利八世按下不满,他也不再耽搁,转身按照托马斯·博林的说法,送出珠宝,私信问题,然后紧张地等待回答。
如果下一次神迹不再降临,那他可能永远都不知道这个私信问题的答案了。
一秒、两秒......
仿佛过去了一段漫长的时间,实际上不过是眨眼的功夫,一条信息便弹出来。
亨利八世几乎是颤抖着手点开这条回答,映入眼帘的是:【以亨利八世的基因,男性继承人估计是不太可能的,如果只是想保留都铎这个姓氏的话,可以找个小国没野心的亲王结婚,相当于入赘,参考维多利亚和伊丽莎白二世的操作。然后做好常年拉锯准备,争取女王冠姓权,比如伊丽莎白二世争取到后代跟自己姓。】
【小国的话,其实德国就挺合适的,邦国接近300个,又多又小,非常适合做赘婿人选^-^】
亨利八世如遭雷击,僵在原地。
他死死瞪大眼睛,盯着冠姓权三个字,胸腔里的心脏扑通扑通剧烈跳动,跳得他耳边仿佛都在轰鸣。
他只是试探性地问一问怎么才能让英格兰王位保持在都铎手中,即使玛丽结婚生子,可最后她的孩子也不再姓都铎了,但没想到神迹给出了这样一个答案,一个悖逆又疯狂的答案。
冠姓权!冠姓权!
没错!他可以让女儿的后代跟自己姓,这样都铎的王朝就能一直一直传承下去!
查尔斯·布兰登也看到了这条信息,他脑子顿时懵了一瞬,然后看向逐渐兴奋的国王顿感到不妙:“陛下!”
围观的人都被萨福克公爵突如其来的喊叫声吓了一跳,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这么激动。
托马斯·博林悄悄挪近了一些,想看看神迹回答了什么问题。
但他什么也没有看到,只有最后跳出来的圆圆头像。
亨利八世眯起眼睛,看着排在第三个的头像,觉得很眼熟。
他仔细盯了几秒,最后在水镜消失前终于确定,这个头像里的描绘的人和托马斯·博林非常像。
而第二个人,跟自己很像,至于第一个,他感觉很熟悉,但一时想不起来是谁。
年轻时候的阿拉贡的凯瑟琳和现在相比变化太大,三十多年过去,也不要指望他一时半会儿还能从记忆里翻出这位发妻青春靓丽的容颜。
亨利八世扫了在场的贵族一眼,没看到和头像相似的人,有些疑惑,是谁抢在他之前投过币,还没有透露出任何消息。
托马斯·博林也看到了第三个头像,他此时突然庆幸自己向陛下坦白了这件事,否则陛下被动知道这件事,对他的印象一定更差。
亨利八世始终想不起第一个人是谁,索性先将这件事放下。
“还有谁投币成功了?”亨利八世问道。
法国特使和查理五世的特使均是一脸灰败,他们都没有成功。
这是说明他们不够虔诚吗?
“没有人?”
弗朗西斯·布兰登站出来小心道:“陛下,我也成功了。”
“你问了什么?”
玛格丽特·道格拉斯收回试探着伸出的脚步,没有暴露自己。
她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回答陛下的问题,因为她问的是自己情郎的情况,得到的回答是病死在伦敦塔,因为陛下发现了他们的恋情,他不容许王室成员未经允许私自结婚。
弗朗西丝道:“回陛下,我问的是凯瑟琳·格雷和玛丽·格雷后来怎么样了。”
她没有称这两个人为她的女儿,她们还没出生,对于还不存在的两个人,弗朗西丝也说不出女儿这个词。
不过对于神迹的回答,弗朗西丝心里还是很有些怨气,语气中也不自觉带出来一点。
她不说,亨利八世差点忘了这两个在他遗嘱里的王位候选人。
“她们怎么了?”
听弗朗西丝的语气,伊丽莎白采取了一些过激手段?
这无疑又给伊丽莎白树立了一个敌人。
亨利八世一想到这里就头疼。
西班牙、天主教势力、王室内部,神迹的预言过后,处处都有不希望伊丽莎白登基的人。
弗朗西丝不知道亨利八世的想法,她确实有告状的意思:“陛下,她们都差点绝嗣了。”
绝嗣挑动了亨利八世的神经,他抬手打断了弗朗西丝的话,对查尔斯·布兰登道:“查尔斯,通知枢密院,明天一早开会。”
陛下不会是要商议冠姓权的事吧?
枢密院的人不会答应的。
“查尔斯?”
“是,陛下。”查尔斯·布兰登极不情愿地再次离开宴会厅。
希望明天同僚们不会被陛下扔下的消息吓晕。
查尔斯·布兰登走后,亨利八世由奥尔伯特扶着回到寝宫,离开时,他让托马斯·博林将被晾在一边的弗朗西丝带上,等他处理好伤口是之后,再详细询问关于他遗嘱继承人的消息。
亨利八世一走,宴会厅里的人随即四散,今晚注定是个不眠夜。
【作者有话说】
德国宗教改革前夕,德国有七大选侯,十几个大诸侯,二百多个小诸侯,上千个独立的骑士领地,遍地都是王子和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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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后续(2)
法国特使和查理五世的特使随着人流挤出宴会厅, 中途不断有各国大使跟两人打招呼。
两位特使尽管心中非常着急,也不得不维持基本的社交礼貌。好在急于跟君主们汇报消息的不止他们两人,没有太多心情互相寒暄,打完招呼之后就各自匆匆离开。
这么一耽搁, 本来已经分开的两位特使一前一后又在在同一条走廊再次相遇。
两人皆是对视一眼, 见对方面有菜色,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难得没有心情言语讽刺几句, 互相见礼后错身而过, 迅速回到自己的房间, 开始伏案给各自的君主写信。
今天神迹透露了太多信息, 他们当然不能在信中将所有内容详细写完, 不然恐怕他们写到天亮,手都写断了也写不完。
这封信必须尽快送出去, 所以内容要突出重点。
法国特使摊开纸张, 握着羽毛笔思索过后,提笔先写了法国境内和尼德兰的宗教战争,这是最重要的,也是会波及影响欧洲所有国家的大事。然后再补充了关于陛下的四个孙子都没能解决国内的困境, 最后绝嗣,王位传至波旁的消息,仅仅是这一些内容,等特使写完, 已经填满了一页信纸。
将信纸晾在一旁,再次将羽毛笔蘸满墨水, 落笔前法国特使停下笔, 他抬起头喊来随从:“去把丁特维尔阁下请过来。”
随从领命。
不一会儿, 丁特维尔过来,他站在门口,敲了敲门,问道:“索利埃阁下,您找我。”
烛火映照的房间中,法国特使抬头微微颔首,点头:“请您进来,请坐。”
随后继续低头写下一串字符。
丁特维尔在法国特使斜对面坐下,以免挡住他的烛光。
再次将一页纸写满后,法国特使将它连同先前搁置在一旁的信纸递给丁特维尔:“我在给陛下写信,把今晚的内容汇总,明日这封信会由信使送出,呈给陛下。请阁下帮忙看看信中是否有错漏信息,我好加以修改。不过不麻烦,稍后还要请阁下帮忙誊抄一份。这里有笔墨,阁下随意取用。”
法国特使将丁特维尔跟前的文件挪开,给他留出一块空白桌案,然后将纸张墨水等物推到他面前,示意他随意。
丁特维尔按了按眉心,眯起眼匆匆扫过纸张上的内容,然后将其放下:“索利埃阁下,您写的这些事情是否太过遥远了?”
“嗯?”索利埃停下笔,微微侧头,“大使阁下是想说什么?有哪里不合适吗?”
别看他在宴会厅表现得一惊一乍,实际上他的年龄比丁特维尔要大不少。
从他的角度看过去,丁特维尔眉眼间疲倦之色甚浓,也不知是因为天色已晚还是其他原因。
丁特维尔听到索利埃的问题,眸光一闪,像是走了一下神,然后说道:“不管是陛下绝嗣,还是宗教战争,都是快三十年后的事了。”
他将信纸推回去:“比如陛下绝嗣,现在陛下连第一个孙子都没看到影子。”
即使告知了陛下之后会发生的事又如何,最无力的就是预言和时间。
“知道它会到来,除非陛下能活到那个时候,否则又能改变什么。”
就像英格兰国王依旧受伤的腿一样。
法国特使深深地看着自己年轻的后辈,像是不理解他为何如此不成熟又为何如此悲观。
丁特维尔似乎精疲力竭,语气里有着淡淡的厌倦。
法国特使放下笔,道:“陛下已经为布列塔尼公爵请了最好的医生,并且准备按照原计划让玛丽·波旁小姐代替玛德琳公主嫁给詹姆斯五世。玛德琳公主被送往卢瓦尔河谷,由陛下的姐姐照顾。”
“这是刚刚从宫中传来的消息,你大概还不知道。”
丁特维尔安静听完。他确实不知道,他在英格兰的日子比索利埃久,消息不如索利埃灵通,不知道也很正常。
侧头的姿势有些别扭,法国特使站起身走动几步:“我听说,那位西班牙的公主身体也有所好转,也不知她是否能活过明年1月,也只有一个多月的时间了。”
如果可以,那这些就是预言的意义,证明事情是可以改变的。
不能因为悲观,就放任他发展。
丁特维尔听明白了索利埃话里的含义,他似乎被说服力,垂眸看向最上面的信纸,迟疑道:“那有关宗教的问题?又该如何解决呢?”
说实话,丁特维尔的精神状态确实不太好,他悲观、厌烦、忧郁,都是因为在英格兰宫廷任职期间目睹了亨利八世的疯狂行为。
在神迹出现之前,英格兰宫廷气氛已经紧绷到了极点,这里就像一座疯人院,英格兰从君主到贵族们已经没有几个正常人。
权力之争,宗教改革,吞噬着这里的每一个人,危险而紧张的氛围让丁特维尔时刻都想逃离。
他难以想象日后的法国宫廷也会变成这样。
法国特使复又坐下,重新拿起羽毛笔:“大使阁下,我们要做的是将消息递给陛下,至于陛下如何决策,我们可以给予意见,但不能左右陛下的决定。”
他能理解丁特维尔的想法,但在索利埃看来,弗朗索瓦一世不是个循规蹈矩的君主,为了对抗西班牙,他敢跟奥斯曼帝国建立邦交,奥斯曼帝国比英格兰还要异端。
与其等到事情发展到不可收拾,陛下大概宁愿亲自着手改革事宜。
丁特维尔没有再说话,默默拿过信纸,帮自己的前辈寻找错漏。
法国特使和丁特维尔谈话的时候,查理五世的特使在奋笔疾书。
他眉头紧皱,眉间聚集起深刻的摺痕。
信纸上显得狂乱的笔迹昭示着他不平静的内心。
最初,神迹降临英格兰让天主教世界颇受打击。但神迹并没有说英格兰君主什么好话,而且时有戏谑就让陛下和教皇都松了口气。
这里面颇有值得说道的地方。
英格兰可以当神迹是上帝的眷顾,上帝认同了亨利八世的改革,所以降下神迹,以此打击天主教和教皇的权威。但对天主教世界来说,也可以利用神迹述说的内容表明上帝不认同亨利八世的改革,才用这种方法揭露改革后英格兰混乱的困境,启示英格兰君主尽快回归正途。
两方皆在舆论造势,但时间太短,这股浪潮还没有起来。
直到今天,有关于英格兰女王伊丽莎白的一切呈现在众人眼前,改革之火恐怕没有那么容易熄灭了。
同为女性君主,伊丽莎白和玛丽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伊丽莎白得到了神迹的认可,祂称她是英格兰最重要的君主之一,她打败了无敌舰队,虽然有失败的远征,但西班牙仍然就此衰落,新教改革在最后席卷欧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