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旁边传话的小厮立马说,“是夫人有事找沐娘子。”
“原来如此。”
见状云泠便顺势说,“不好让夫人久等,不叨扰刘公子,我便先行一步。”
“去吧去吧。”刘岱笑眯眯地说。
等云泠离开后,看着她窈窕的背影,刘岱叹了一口气,“可惜了,怎么就是个寡妇呢。”
旁边的小厮说,“小的也觉得沐娘子美丽,少爷要是喜欢……”
刘岱一扇子‘啪’地敲在小厮头上,
“漂亮是漂亮,但是她就是一个年纪大的寡妇,本公子欣赏欣赏得了。”
“要是别的也就罢了,身份低着都不打紧,我娘还会让我娶一个寡妇不成?你有没有脑子!”
小厮连忙说,“是是是,公子可是知县公子,怎么可能娶一个寡妇。”
刘岱又挠了挠头,苦恼地想,不过这王府出来的婢女都这么显年轻么,沐娘子竟已二十五岁了?!!
云泠哪里不知刘岱的心思,只是刘岱就是口头浮夸,说话烦人,但不会动手动脚。也不会真的打她的主意。
连刘夫人都不担心。要不然也不会还叫她来府上。
刘夫人早已经在后院等着了,见到云泠过来连忙起身,“快给沐娘子来一盏牛乳茶。”
然后又对云泠说,“沐娘子请坐,一大早把你叫过来真是不好意思。我这里有一桩事有些迫不及待想请娘子帮忙了。”
云泠点头,“夫人请说。”
刘夫人让身边的嬷嬷把大女儿叫上来,“来,兰儿,叫老师。”
刘思兰乖巧走上来行礼,“见过老师。”
云泠立即托起她的手臂,“快起来。”
抬头询问刘夫人,“夫人,还恕沐娘不解,这是何意?”
刘夫人让人把一卷锦书打开给她看,有些欣喜地说,“我听闻那临泽王丧妻两年,明年便要续弦。因是续弦所以不拘身份,若看中小官之女也使得。我兰儿容貌甚佳,但在梅阳县礼仪不通了些,我便想着沐娘子是京城王府出来的,礼仪宫规都是一等一的,能否来教教我兰儿,到时候去参选,也不会失了体统。说不定还能表现亮眼些。”
临泽王……云泠对这个临泽王有点印象。
临泽王,靖宁帝幼弟,排行十八,平生无大志,年满十六岁就被遣来云泽,封了个临泽王。是个闲散王爷。
今年年岁……二十六了。虽说年岁不算大,但是思兰今年十六岁,两人年纪相差得有些大,真的合适吗?
云泠思索了下,委婉劝了劝,“夫人可知这临泽王今年已二十有六,思兰年纪还小,恐怕不合适……”
刘夫人惊讶地说,“你怎么连临泽王的年岁都知道?”
云泠顿了下,“在京城听过一些。”
刘夫人恍然大悟,然后说,“虽是二十六,但我和老爷思量过了,这临泽王是个性情温和的人,丧妻之后一个王爷能为妻子守三年才张罗续弦之事可见是个有情谊的人,更何况他名下还未有子嗣!”
如此一说,倒也听着还算靠谱。更何况这知县的家事,还轮不到她来置喙。
思兰也说,“老师,思兰自己也有此志。”
只是若让她来教思兰,那她另外一边……
云泠想了想还是表情苦恼地推辞,“沐娘虽在王府待过,但没正经当过老师教人礼仪,恐怕教不好。更何况我还有别的……”
刘夫人直接握着云泠的手说,“沐娘子别谦虚了,我知道你教的好的。”
“外面那些无家可归的小孩你不都教得很好吗?”
刘夫人顿时明白云泠是怕教了思兰以后外面那群小孩再无人管。云泠置了一间屋子,教一些上不起学的小孩识字的事她也是知道的。
见刘夫人实在盛情相邀,云泠苦思好一会儿才下定决心,“我知夫人诚心,但我也实在舍不下那群孩子。我愿教授思兰小姐,只是也希望夫人答应我一件事。”
刘夫人:“沐娘子尽管说。”
云泠:“请夫人让知县大人准许我办个书馆,只教孩童识字。有书馆,我再请个先生来教就不会耽误那些孩子,我也可抽出时间来教思兰小姐。”
现在生活安顺无忧,开个书馆是她的心愿。
大概是因为自己小时候的经历,便想尽自己的力,让其他孩童能过得好一些,学文习字总不会吃亏的。
刘夫人顿时犹豫起来,“这个恐怕……”
女人开书馆,前所未闻。
云泠也不急,条理分明,娓娓道来,
“我既然成了思兰小姐的老师,便就是知县千金的女夫子,这个名头开个书馆有何不可,”云泠又道,“更何况,太子殿下新政推行之后,条件放宽,没有不许女人办书馆这一条例。而且开设书馆后,我会再聘请一位秀才做老师。”
她查过开私塾,书馆其实并不难,请个秀才当老师即可。难的是她一个女人,开不了。也没有秀才愿意接受她一个寡妇的聘请。
但有了知县的批文,便不一样了。
刘夫人惊讶道,“沐娘子不愧是从王府里出来的,见识果真不一般。”
“这样,我去问过老爷再向沐娘子回复。”
云泠:“多谢夫人,那便静候佳音。”
从刘府出来路过公告栏。
那上面已经空空如也。
太子为找她,可谓是布下了天罗地网。全国各地都下了通缉令。
一开始她只能几番掩饰,东躲西藏,在一个偏僻的乡下躲了许久,好在有沐冬帮她一起遮掩才躲开检查。最终她们定下了现在这两个身份,办齐了各种证明文书材料。因为身份与云泠大相径庭,再加之她们在逃亡路上都会修改面容掩饰,这通缉令上的画像与她现在并不像,所以再没有人怀疑过她们的身份。一路逃到了泽州时,已经过了一年,连通缉令上的墨都已褪色。
云泠将眉毛剃细,现在出门在外时,眼下鼻子两处都点了痣,上妆时时时修饰眼型,用唇脂修改唇形,化得更为饱满了些,那些曾经见过云泠的都要晃一晃眼。更何况一些只见了一次两次通缉令上并不太像画像的人。
她与沐冬来泽州两年,连知县夫人都没认出她,以后便可安稳生活。
在这千里之外的泽州,她与谢珏此生再也不可能相见了。
若无意外,她会安安稳稳在这里生活到老。若能寻到个中意的优秀的男子,她便嫁了。若不能,她和沐冬姐姐一辈子生活在一起相伴到老也很美满。
大抵是因为办书馆的事快要有着落,云泠今天心情甚好,买了些猪肉牛骨回家,打算加两道菜。
锅烧热后,云泠放了一些油,然后将切好的肉块放进锅中煸出肉香,最后加了盐酱油倒上热水,洒上一大把的梅菜进去闷煮。
很快香味便传满了整个院子。
连隔壁的张大嫂也闻到了香气,招呼了声,“沐娘子今天买了肉啦?”
在梅阳县,普通人家一年到头也就逢年过节或者家里有喜事时会煮上一顿肉,平常最多拌一点荤腥,哪里舍得买这么大块的肉。
住在云泠隔壁的张大婶,家里世代都是梅阳县人,弟弟是在县衙做衙役的,大儿子在外面经商,家境也颇丰,吃肉是家常便饭,只是不知道云泠这肉是怎么做的,每次煮出来都这么香。
张大婶的小儿子今年才七八岁,闻到香气就屁颠屁颠过来了,扒在围墙外眼巴巴地看。
小孩子都是嘴馋的,但小虎子乖乖巧巧的,从不会哭闹着要,只是睁着水汪汪的眼睛看着,反而把云泠的心都看化了。
收汁以后,云泠掀开锅,肥瘦相间,软烂不腻的梅菜炖肉就出锅了。
云泠拿了一个碗,夹了几块肉给小虎子。
小虎子甜甜地有礼貌地笑,“谢谢沐姐姐。”
张大嫂也笑,“这皮猴子你就不该惯着他,天天就知道吃,胖的不行了。”
转头从家里拿出新鲜的瓜果让小虎子送来。
两家相邻,关系也不错,时常你送我一些东西,我送你一些东西,有来有往。
云泠笑着收下。做好饭后,沐冬便从云意坊回来了。
一道梅菜炖肉,一道牛骨汤,再炒了个青菜。沐冬哇了一声,眼睛一亮,“今天菜色好丰富呀。”
像现在有吃有喝,生活平顺安稳的日子。她和云泠都很知足。期望着可以一直安稳下去就好了。
两人坐下来吃饭,云泠和沐冬说起今天刘夫人找她的事。
沐冬听说这个好机会也很高兴,“希望刘知县可以答应。”
云泠点点头,“等刘夫人消息吧。”
话音落下,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云泠听到张大嫂的弟弟张武说话的声音。
吵吵嚷嚷的。
等过了一会儿,张大嫂就过来找云泠她们说话,表情震惊,声音夸张,“了不得啦,听说知州大人要在各地选美人上献呢。知县大人说了,这可是个万中无一的好机会,有自愿的可以去县衙报名!”
云泠眉头皱了皱,这泽州出了什么事,知州怎么会突然好端端的要选美人往京城递,又是送给哪个达官贵人?
在这偏僻的梅阳县,消息也颇为闭塞。
张大嫂担忧地说,“沐娘子,我怕你们可能要被选上。”
她们姐妹的容貌在梅阳县是很出挑的,要说美人,这两姐妹当之无愧。
云泠摇了摇头,笑着说,“此次选的都是些年轻貌美的。我和姐姐年纪颇大,我还是个寡妇,怎会选我们?”
不提她们是梅阳县数一数二的商户,给梅阳县交了多少税,而且刘夫人还要她去教导思兰,肯定不会选上她。
话虽如此,云泠也不知道此事有多紧急,怕上面命令重,这刘知县选不到合适的,就放宽年纪。
到时候沐冬姐就麻烦了。
云泠在家等了半日。
终于等到刘夫人派人来递消息,说刘知县答应她的要求了。
云泠也松了一口气。
既答应了她的要求,她便是思兰的老师。这美人肯定也不会选上她和沐冬了。而且,她终于可以办个自己的书馆了!
……
半个月后。
连续下了好几天的大雨,天色灰蒙蒙的,地上全是雨水打湿的泥土。
即便如此州衙门前从几日前就开始紧锣密鼓地筹备,日日派人打扫得干干净净,不沾一片落叶。
街道上的小摊小贩全部被驱逐,稍微有破损的地方连连修整,不仅焕然一新还挂上了好看漂亮的绸带。州衙各处严阵以待。
泽州州衙门前,泽州知州吴明,同知杜泰安,同几个判官知县焦急不安地等着。
可是午时已过,竟还没有到达。吴明紧张得手心都要捏出汗。
忽地一阵马蹄声隐隐传来,吴明眼睛一张。
来了!
没过不久,一队骑兵率先下马,围在州府两边。
紧接着一声浑厚马吟声传来,一个身穿窄袖深青骑服的高大年轻男子下了马。
知州吴明一干人等头也不敢多抬,连忙跪下迎接,“下官参见世子大人。”
半年前云泽水患,朝廷拨了二十万两白银赈灾,可这银子刚入云泽地界竟然就消失得无影无踪。朝廷几次派人来查均一无所获,甚至还有官员丧命。
太子大怒,下令陈国公世子大理寺卿陈湛来云泽严查。
第一站便是泽州。
早前就听说这陈世子是个爱好美色之人。为了迎合他的喜好,吴明得了消息,这才在各县大选美人。
头顶传来一道如击玉般冰冷的声音,“起来吧。”
“是。”
吴明以及身后一众官员起身,刚抬起头,吴明心中大骇,差点腿软瘫倒在地。
眼前之人,绣金骑服,长身玉立,神情冷峻如霜。
这矜贵无双威压尽显的气度,哪是什么陈世子,分明就是当朝的太子殿下!
太子,竟然亲下泽州!
……
泽州知州早已安排好了奢华舒适的屋子供太子下榻。
什么金贵什么稀罕的东西全部往房间里摆。
安忠坐着马车紧赶慢赶,人都快坐吐了终于在两个时辰后也赶到了泽州。
房间里,吴明恭敬谄媚道,“殿下金尊玉体竟然亲下泽州,是泽州百姓之福,下官先行替泽州百姓谢过殿下!”
又道,“路途辛苦,下官已备好了宴替殿下接风洗尘。”
谢珏换了一身常服出来,只道,“先出去吧。”
吴明:“是。”
吴明离开后安忠立马上前替谢珏整理衣裳,内心颇为不忿,瞧这吴知州阿谀谄媚,拍马奉承的样,差点把他东宫大内官的风头都抢去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也在十二监修炼过呢,
刚换好衣服,裴远前来,“属下查到殿下来泽州之前,这泽州知州便到处选美,还四下搜刮了许多银钱。不知是准备贿赂世子还是要用美□□惑世子。”
“现下虽是殿下到来,但他安排的美人都已放在后院了。估计在待会儿的宴上会献上表演。”
初看这泽州知州只是个普通的昏庸无能官,可赈灾款毕竟是在他的地界丢失的,连来查访的官员也在离泽州不远的地方被杀。但也因为太过明显,反而显得蹊跷。
殿下亲下泽州,怎会不知道会被这吴明认出来。整个大晋都知此次来云泽的是大理寺卿,不知太子。眼下就看这吴知州的表现了。来云泽之前,已有许多锦衣卫下达各州暗中观察。若云泽其他处有一丝风吹草动,这吴明便脱不了干系。若无,便是有人要拿这吴知州当替罪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