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春——如观【完结+番外】
时间:2024-03-06 17:25:06

  她越想越觉得是如此:“端王与杨家从前过往紧密,若是同谋一事,犯不上避讳。若是杨家对端王退避如此,难道不是因为有把柄在对方手上吗?”
  祝含之闻言一笑,面上颇有些无奈之色:“周姑娘,我手上是有些私密的消息,但也不是什么都知道的。”
  周鸣玉不大信。
  她嘴里能说出今上防备端王的话来,却说不知道杨家和端王之间的龃龉,怎么听都有些虚假。
  周鸣玉继续问她道:“我听闻端王是在谢家出事之后就藩的。谢家被灭,杨家高升,端王府是否也有关系?”
  祝含之挑眉:“周姑娘,你瞧我能有多大?”
  她很年轻,瞧上去也就十七八岁,跟周鸣玉差不多的年纪。
  八年前,繁记还不知道在哪呢。
  祝含之看着周鸣玉失望的表情,又道:“不过,我也不是不能帮你打听。”
  周鸣玉有些怀疑地看她,问:“端王挡了祝当家的财路?”
  繁记但凡和祝含之打过交道的人都知道,祝含之此人十分贪财抠门,她若是主动去算计谁,必然是图财谋利。
  祝含之显然已经接受了自己这样的形象,道:“这你就别管了。我和他们家也有些不对付,即便不是为你,我也要去查的。”
  睚眦必报也是祝含之一大特性。
  周鸣玉还是没信,但是勉强接受了这个理由。
  像祝含之不主动问她私事一样,她也没必要刨根问底。
  终归祝含之的眼线密集,获取消息,要比她去打探快得多。
  祝含之打量一眼她的脸色,道:“我给你拿些药罢?治脸的,还有补身子的。你这只脚若是养不好,落下旧伤可不好。”
  周鸣玉如今也不和她客气了,干脆点了点头。
  祝含之于是起身:“那我也不打扰你了。你折腾了这么久,好好休息一会儿。”
  周鸣玉确实疲惫,点点头,又叫住她:“祝当家。”
  “怎么了?”
  “你有匕首吗?”
  她那把匕首叫杨简在山崖下拿去了,还没还回来。
  但她不打算问杨简要了,免得他又得寸进尺索要什么东西。
  祝含之点点头,周鸣玉以为她要稍后才给她,正想劳烦她现在就给她一把,却不料祝含之将袖子撩起,将大臂上的皮带解开,取下了装着匕首的皮鞘递给她。
  “这个行吗?”
  周鸣玉微怔,点点头。
  祝含之靠近她,将匕首绑在她左手大臂上,手上还帮她演示了一下。
  “这把匕首轻薄,藏在袖子里看不出来。刀柄是向下的,方便抽出。用的时候将这个搭扣一拨,匕首就会掉出来,反手就能接住。”
  她调整好,问她:“会用了?”
  周鸣玉点头,伸手试了一回,确实比她原先那把轻薄趁手。
  祝含之于是将她的袖子放下来,满意一笑:“那就给你了,报酬我以后一同讨。”
  周鸣玉:奸商!
  她就知道祝含之不做白给的生意!
  祝含之施施然走了,还不忘帮她放下床帐关好门。周鸣玉又试了一回,架不住身体实在疲惫,便向床内靠了靠,手抚上左臂,躺下睡着了。
  这一睡就到了晚间。
  周鸣玉其实睡得不好,右脚时不时地泛痛,稍微一动就有可能牵扯到。她睡上一会儿就会因为不适醒来,但又架不住身体的疲惫再次睡去。
  这么折腾到了晚上,周鸣玉才觉得精力恢复了些,在床上发了发呆,缓缓坐起来。
  她掀开床帐,看见房内漆黑,才意识到了时间的流逝,正准备起身去倒杯水喝,就听到外间有人簌簌的动作声:“姐姐别动。”
  是绣文的声音。
  周鸣玉原本瞬间警惕起来的心放松了下来,诧异问:“你怎么来了?”
  绣文从外间进来,点上灯,又端水过来递给周鸣玉:“是祝当家叫人回来传的话,把我接过来照顾姐姐。”
  她方才来的时候天已经晚了,周鸣玉又睡着,她不敢大动作,只缩在旁边守着。如今灯一亮,才是头回看清周鸣玉脸色,心疼道:“姐姐脸色怎么这么不好?让我看看伤。”
  绣文不由分说,周鸣玉也阻她不得。绣文看得眼泪汪汪,反倒是周鸣玉反过来安慰她。
  绣文噘着嘴道:“早知道就不该来。谁能想到遭这个罪?”
  周鸣玉好笑道:“如你这般说,我回头缩在绣坊里,连门都不必出了,才最好是不是?”
  “就该这样呢。”
  绣文拿个引枕,扶周鸣玉坐起来,又拿起杯子,放到桌子上:“姐姐先别睡,外间熬着药呢,差不多到时候了,我给姐姐拿来喝了再睡。”
  周鸣玉说好,叫她不许哭了。
  绣文把眼睛抹了抹,去外间把药倒好,拿手帕将碗底垫好,边吹边走进来:“我喂姐姐?”
  周鸣玉本来想接,一听这话干脆悠哉地靠好:“啊——”
  绣文扁扁嘴,但是还是帮她吹了吹,喂她喝完了,而后道:“姐姐等会儿再睡。祝当家方才叫人送了药来,我去将药碗收拾了,给姐姐换上。”
  周鸣玉说好。
  绣文很利索地收拾好,帮周鸣玉洗漱后取了膏药敷脸,又给伤处换药。
  周鸣玉和她闲聊,想起临走前自己叮嘱她的事,问:“我不在的时候,绣坊没什么大事罢?”
  绣文说没有:“哪里离了姐姐就转不了了?放心罢。我每日还去姐姐房间检查门窗关好了没,都好好着呢。”
  她抬头,谨慎地轻声问:“姐姐走前这么叮嘱我,和这次受伤有关系吗?”
  周鸣玉摇头,道:“现在还不知道。”
  绣文严肃道:“姐姐放心。我这回过来,肯定好好护着姐姐,谁找我说话我都不信!”
  周鸣玉笑,见药换好了,叫绣文别再继续折腾:“你不是坐久了马车就不舒服吗?今晚就跟我睡罢?”
  她这张床榻宽大舒适,倒方便绣文好好休息。
  “姐姐就别管我了。”绣文果断拒绝,“我和你一起,怕晚上碰着你伤处,或是影响你休息。我自己在外间都铺好被褥了,姐姐晚上有事叫我就行。”
  周鸣玉无奈,只好道:“我的包袱里有一小盒香料,你点一些,是助眠的。”
  绣文说好,帮周鸣玉吹了灯,自己转去了外间。
  但周鸣玉却有些睡不着了。
  她在昏暗的室内躺了半天,闭上眼睛,却反而越来越清醒,最后无奈之下只好坐了起来。
  为了不惊醒绣文,她特地把动作放得很轻。
  她把床帐掀起一条缝,清朗的月光透过窗纸洒进来,颇有些静谧温柔。周鸣玉干脆抬起手,又将床帐挂上帐钩。
  这回她看清了,窗户的边缘,有一点黑影。
  许是外头廊下的灯笼,又或是院子里的树影。
  但是周鸣玉的谨慎并没有让她放下防备。她尽可能不牵扯到自己的伤脚,很轻地挪下床。
  这伤口到了第二日,比头天刚受伤时还疼。落地的瞬间,周鸣玉疼得不住拧眉。
  但她依然没有叫醒绣文,而是一边盯着那道影子,一边等待着那阵疼痛微缓,而后扶着床边慢慢站起来。
  她尽可能将重心落在那只完好的脚上,轻而缓地挪过去。
  她这只绣鞋还是自己做的,鞋底的布料很软,叠了厚厚一层,此刻更是一点声音都没有。
  周鸣玉的手落在窗边,轻轻将锁扣拨开,然后确认了自己的匕首,豁然推开了窗。
  窗外的人抱臂靠柱,长身玉立地站在廊下。见她开窗,被惊了一下,倏然抬头望向她,身体却没有其他的动作。
  杨简脱去了那件官服,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头发也只是用了发带挽起,月色里褪去了平日里所见的那些冰冷杀气,反倒显出三分遥遥清隽之色。
  他挑一挑眉,望着她,声音不大:“怎么没睡?”
  周鸣玉没想到是他,默默放下了防备的手。回头看了一眼,见绣文没被惊动,就压低声音,轻声道:“下午疲惫,睡得久了,如今不大困。”
  杨简点点头,又问她:“下午太医来了,怎么说你的伤?”
  周鸣玉道:“都处理过了,不算严重,开了药静养就好。”
  杨简抱着臂,拇指微微摩挲着手臂,安静了一会儿,又问:“原之琼难为你了吗?”
  周鸣玉摇头。
  她暗暗打量着他,不知道他大半夜穿着常服来这边发什么疯。
  今日他回来,想来是要去面见圣上的,回了杨家,还要面对杨家和原之琼订婚的事,哪有这么清闲,叫他大半夜还能出来乱晃?
  总不能说是赏月,一路赏到这里来的。
  最不济,他是来催要帕子的。
  周鸣玉想,杨简应该不会这么歹毒罢?一个下午,就来催她一个伤号?
  杨简看着她神色,大约也能猜到她必然在心里骂自己不是好人。
  既然不是好人了,那他放肆一点,没关系罢?
  他放下双臂,直起身来,两步走近她窗边,抬手压在窗沿,正落在她手边。
  他的身子微微前倾,唬得她微微后退了半步。
第19章
  自祝含之将周鸣玉接走之后,杨简马不停蹄去面见圣上。
  茂武一路迅速地给他说过如今的情况:他下山这两日不在,原之璘摔断了脖子,如今醒不醒的过来还两说,而原之琼那边直接借此拉扯上了杨籍,与杨家订下了婚约。
  如今婚约的事还没大肆外传,但也有人在端王府那边的刻意透露之下听到了风声。
  杨简听得脸色阴沉:“谁定的?”
  茂武也没在杨家多待,所知不多,只能将自己知道的事情告诉杨简。
  “听说世子摔伤时是七公子在旁边,一路将世子带回来的,医官来治伤的时候七公子也没能走,所以——”
  杨简声音冷然道:“所以,是这个蠢货自己送上门去的。”
  茂武不敢说话了。
  杨简多少能猜到自己这位不靠谱的兄长心里在想什么,又问:“家里怎么说?”
  这题茂武会。
  茂武答道:“家主得到消息就去端王住处捞人了。听说昨晚家主房里到了半夜灯都没灭,家主对七公子大动肝火,今日侍从进去打扫,瓷瓶摆件砸的乱七八糟。”
  杨简没好气地瞥他一眼:“婚约怎么定的不知道,父亲房里被砸了什么你倒是知道?”
  茂武再蠢也知道自己是挨骂了。
  但是这事能怪他吗?
  订婚是大事,跟在旁边的都是亲信心腹,一个个嘴唇一闭跟焊死了一样,能打听的出什么?
  但是老爹动手打儿子不一样啊?
  任杨家身份再高,父亲发起火教训起儿子,不也就是那一套吗?下人自然津津乐道。
  事情已经发生,多说也是无用。杨简只是担心圣上会如何考虑。
  之前不久,杨简奉命去端王封地暗查过。前不久,有人来上苑给端王送信,又被他套了话之后灭口。这些事圣上都是听过他禀报的。
  端王本就用心不纯,世家功高盖主目中无人也非一日两日。杨家不肯与公主结亲向皇室示弱,却偏偏找了嫡出的儿郎与亲王之女订婚,如何不叫人觉得是心怀二意?
  杨简的部下已拿了更换的官服来,茂武在偏殿为杨简换了衣,忐忑地看着杨简卸刀面圣。
  杨简没有进去太久的时间。
  如今圣上春秋鼎盛,早练就波澜不惊的稳重神色。面对如杨简这样的小辈,甚至表情还十分温厚和蔼,先是关心了他有没有受伤,又问他有没有回家看看。
  杨简都说没有。
  圣上与杨简闲话两句,这才扯到端王家这一堆事上来:“朕听说你家中要与之琼订婚了,这事你知道吗?”
  杨简只恭敬道:“臣只大概听说过,具体的还不清楚。”
  圣上宽厚笑了笑,道:“近几日也辛苦你了,回家去看看罢,今晚不必急着回来。”
  杨简称谢告退。
  茂武没直接面过圣,脑子里排了几十个版本的大戏,不知道自家主子要进去面对什么样的腥风血雨,谁料不多时就出来了,搞得他又惊讶又不安。
  “主子。”他试探着问,“怎么样?”
  杨简表情还算好:“没怎么,被打发回杨家了。”
  茂武放心了:行,那就是没骂人。
  杨简看着他那副明显变得轻松的样子,颇有些怅惘:“茂文什么时候回来?”
  茂武没反应过来:“可能就这几天?”
  杨简点头:“那就好。”
  茂武:什么意思?他是又在嫌弃我了对吗?
  杨简一路回到杨家住处,原是打算直接去见过杨宏的。
  临到房门之前,却见杨籍从里面走出来。
  杨籍与他是同胞所出,长相却不相似。杨简长得英俊,平日里板起脸来颇有些冰冷的严肃之意,但杨籍便长得温柔讨喜许多,性格也很是亲和。
  他原本苦着一张脸,见到杨简,又笑起来,笑意如春日暖阳般明媚。
  他快步向杨简走过来,压低声音,明显是不想被杨宏发现:“八郎回来了。”
  杨简自然明白他的好意,但他回来就是见杨宏的,所以推拒了杨籍要将他拉出门去的动作。
  “兄长先回罢,我去见父亲。”
  杨籍提醒他:“父亲心情不好,不如等晚些母亲来了,用饭时再来。”
  杨简凉凉道:“那我怕他这顿饭就吃不好了。”
  他迈步走进房间,果然见杨宏面色不豫。
  杨宏未料到他这个时候回来,余光看着他行完礼,便问:“你不是跟在陛下身边吗?怎么这个时候回来?”
  杨简一听便知他不知自己去山崖下待了两天的事。
  他将地上那本书拾起来,整理好放在桌子上:“端王那边没藏住消息,陛下已经知道两家定亲的事了。”
  杨宏方正眼看向他。
  他倒是猜到了这事,便问:“陛下还问什么了?”
  杨简道:“我什么都不知道,陛下自然问不了什么。”
  杨宏点头,道:“这件事,我之后会解决的,你不必插手。”
  杨简看着他平淡神色,问道:“父亲没想过阻止吗?”
  杨宏只道他是忧心自己处境,不在意道:“原之璘摔断了脖子,能不能醒还两说。端王就指望着这么一个女儿了。七郎品性单纯,不是勾心斗角的料子,陛下不至于忌惮。”
  杨简听出他的避重就轻,直接道:“婚后,七兄是要跟去端王封地的罢?那边有什么,父亲不知道吗?”
  这回杨宏放下了送到嘴边的茶盏。
  杨宏仔细地盯着杨简,沉声问:“那边有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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