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这种事，是她能知道的吗？
蜡烛燃烧过半，烛光也不甚明亮，沈煜侧着头看着楚楚，忽然将脸凑近。
一张精致得过分的脸庞在她面前放大。
沈煜的骨像立体得像西方的雕塑，皮相却是东方人的细腻柔美，紫眸魅惑，小扇般的睫毛落下一片阴影。
楚楚从未这般近距离、平平和和地看过沈煜的脸，忽然遭受美颜暴击，不由得整个人都愣住了。
没用的颜狗险些留下哈喇子。
沈煜却没注意到楚楚的神色，他将紫眸暴露在烛光下，轻声道：“因为这双眼睛。”
“在鞑靼，紫眸代表卑劣的血脉，到了中原，紫眸又是不详的象征。”沈煜调整成一个懒散的坐姿，他一只手支着头，声音平静漠然，像是在说别人的事：“在哈克什的时候，母亲与孤相依为命，回到中原，孤就变成了她的污点。”
“只要孤活着，所有人就都记得她不光彩的过去，更何况孤还带着一双天生不详的眼睛。”
“所以。”沈煜摊开手，闲闲地看了楚楚一眼。
离近了看，双紫色的眼睛在烛光下流光溢彩，颜色比她想象的还要漂亮。
就算在西方人中，紫色眼睛也十分少见，楚楚记得米国有一位十分有名的影星因为的紫眸被影迷疯狂追捧。
明明是罕见的美丽，却被这个世界恶意曲解。
楚楚伸手去倒酒，没倒出来，酒坛子已经空了。
她愣愣地盯着酒杯，感觉眼睛有点热。
事实证明，就算是甜酒，喝多了也上头。
沈煜说完这话便靠着引枕闭目养神，楚楚猛地一拍桌子，生生将他震醒了。
他怔然地看着楚楚，刚欲发作，便见醉醺醺的少女绕过小案走到他面前，手掌啪地一声拍在他的肩上。
她直直地看进他的眸子。
“别听他们放狗屁，紫色眼睛天下第一好看！”
沈煜：“.........”
.......
楚楚第二天是在自己床上醒的，醒来的时候天光大亮，午饭都快做好了。
她身上还穿着那件粗糙的绿色舞衣，脑袋昏昏沉沉的，一时间都弄不清自己在哪。
她让灵石备了水，如同丧尸一般瘫坐在水桶里好久，昨天的记忆才慢慢回笼。
这一回笼，她就吓出了鹅叫。
暴君他妈竟然曾经想毒死他！这种宫闱辛秘是她能知道吗？沈煜会不会杀她灭口？！
在她想起了自己接下来的举动后，又迸发出更惨烈的一声鹅叫。
听听她都说了什么？！沈煜都不允许宫中有紫色，她竟然敢当着他的面说什么紫色眼睛最好看！
你特么以为自己是谁啊？！！
昨夜的记忆纷叠而来，楚楚面色越来越惊恐，最后瞳孔都缩小了，瘫痪般地沉到了水里。
有的人还活着，但实际已经死了。
她说完那句作死的话后，沈煜脸就黑了，嘴角勾着笑看她，怒极反笑，马上要杀人那种。
然而酒蒙子是不会看气氛的，她以为沈煜不信，干脆捏着他的下巴，吧唧一口亲了他的眼角。
再后来怎么样她就不知道了，彻底断片了。
这回都不是debuff的锅，完全怪她自己！
楚楚魂不守舍地擦身换好衣服，刚梳完头沈煜身边的内侍就来传旨召见了。
楚楚一脸灰败，如同大限将至般迈出屋子。
刚一出门，她就看见檐下有一素衣丽人，见她出屋，带着担忧的美目眺望过来。
白素练疾步行来，拉住楚楚的手。
楚楚的手腕上还留有昨日被披帛束缚的痕迹，白素练望着那红痕，脸色煞白，嘴抿成一条直线。
楚楚知道沈煜这时候叫她肯定没好事，今天怕是一条命叫交代了。但没了一条命，任务还要继续，就算她恨不得把沈煜切切切剁剁剁，也不能在白素练面前说沈煜的坏话。
于是楚楚将勒痕遮住，羞涩一笑：“昨日，陛下他可热情了。”
白素练一怔：“？”
楚楚凑近白素练的耳边，轻声低语了什么，下一刻，白素练宣纸似的一张脸腾地一下变红了，她如遭蛇蝎般地后退一步，满脸的不可思议。
楚楚却不依不饶地凑了过去，说道：“真的，陛下活儿特别好，他将我捆起来这样这样的时候，简直爽翻了，素素，你一定要试试，那滋味尝过一次就上瘾.....”
楚楚简直佩服死自己了，能将工作和个人感情全部分开，这个时候还能为沈煜搞一波虚假宣传，虽然可能也算不得虚假，书中那段男主和女主洞房的描写，足以看出沈煜某些功能极为强悍。
白素练脸都红到脖子根了，恨不得堵住楚楚那张孟浪的嘴。
昨夜她被赶出去后，因为担心楚楚，便没有回星粹宫，而是站在荟英殿外远远眺望着里面。
不多一会，她便看见皇帝扛着楚楚，气势汹汹地大步走出，直奔寰宇宫去。
那一刹那，看着那娇软无助的人，她心中泛起一股想要弑君的冲动，就算冒着灭九族的大罪，她也要将楚楚救下。
她在寰宇宫外胆战心惊地站到半夜，直到有人来赶，才一步三回头的回了星粹宫。
之后的一夜，她几乎没有合眼。
她未经人事，当时看到皇帝将楚楚扛走，只是以为沈煜要酷刑折磨楚楚，谁知道竟是这种“酷刑”。
白素练捂住耳朵躲闪着那些虎狼之词，好在内侍已经来催促了，楚楚意犹未尽地住了嘴，跟随内侍走向轿辇。
谁知楚楚人都出了门了，忽然又折了回来，逮住她的胳膊道：“你要是不喜欢捆的也没事，陛下有的是招让你爽。”
白素练：“.........”
又扔下一句惊世骇俗的话后，那娇媚灵动的女子可算是心满意足地走了。
风吹过空空的大门，檐角的风铃丁玲作响，星粹宫好像一下子变得过于安静。
脸庞的燥热在夏风中缓缓褪去，另一种情绪渐渐涌上心头。
她就那么喜欢那个暴君？
第21章
其实楚楚知道白素练脸皮子薄，本是不想同她说这些的，但她这一去可能就被沈煜嘎了，再怎么重启还是未知数，便想着最后为任务挣扎一下。
说起来全怪暴君，刚刚那种情况下她都想不出来他什么优点，只能说点需要打码的东西。
反正她记得书的后半段，沈煜不是四处征战就是和女主上床，白素练是清冷挂，曾经还在道观修行过，自然每回都很抗拒。然而她嘴上不乐意身体却很诚实，次次都被搞的浑身泛红脚尖绷直，娇喘连连泪眼朦胧，总之就是一副很爽的样子。
无欲无求的冰冷美人深陷欲望旋涡，一边抗拒一边沉沦，强烈的反差感让点击率一路飙升，小说直升书城金榜。
回忆起当年连载的盛况，楚楚唏嘘不已。按照作者的逻辑，白素练对沈煜的身体是有隐藏的欲望的，不知道楚楚这么一说能不能将它唤起。
轿辇向寰宇宫缓缓前行，楚楚打量着走在跟前的内侍，认出那是黄德善的徒弟小六子，便开口打探：“六公公，陛下今天早上脸色瞧着怎么样？”
小六子回忆了一下，皱着脸道：“娘娘，奴才实在瞧不出来是好是坏。”
楚楚：“......”
也是，沈煜那张阎王脸，也判断不出什么来，瞧着他眉眼阴冷，是想杀人，瞧着他嘴角上翘，还是想杀人。
一路无言，轿辇在寰宇宫门口停下，小六子引着楚楚在游廊下前行，最后在一处宽敞的院子前停下。
院中的花圃间几个花匠正在忙碌，池塘边上的八角小亭里，有一玄衣人影长身玉立，正是沈煜。
盛夏鸣蝉，热浪晕染，却没让他沾上一丝一毫的暑气。他人站在亭下阴影，像一块冰冷的黑曜石，见楚楚来了，阴晴不定地看了她一眼，又转过身去看花圃中的花匠。
楚楚深吸一口气，走了过去。
走到沈煜身边，楚楚福身行礼，沈煜没理她，沉默地看着远处花匠施工。
楚楚低头盯着沈煜长长的黑绸金丝刺绣袍尾，渐渐忐忑到恼怒。
到底是杀是剐，赶紧给个数，这样不上不下地吊着到底算什么。
“昨夜的事，你可还记得？”阴恻恻地声音在楚楚斜上方响起。
看这语气，果然是生气了。
楚楚咽了下口水，小声道：“臣妾昨日喝醉了，什么都不记得了。”
不知道装失忆能不能逃过一劫。
“是吗？可孤全都记得。”沈煜的视线落在她身上，幽幽道：“你可真是好大的胆子。”
楚楚都做好了交代一条命的心理建设，想着要从容赴死，就算死也要死得有骨气一点。
生当为人杰，死亦为鬼雄！
她深吸一口气。
“陛下，臣妾知错了，饶过臣妾一条贱命吧！”
楚楚跪地磕头。
呜呜呜呜，不行，还是太吓人了！她腿都吓软了，根本没法有尊严。
面前那高大的人影许久未动，半响，一声冷笑传来，沈煜俯身下来，伸手捏住她的下巴，问道：“昨日不是挺大胆的吗，怎么现在怂了？”
下巴被戴满戒指的大手捏住，楚楚心道不好。
昨天沈煜说过，要是她再口出狂言，他便要拔了她的舌头！
惊惧之下，她赶紧紧闭牙关，脑袋拼命往后缩。
然而沈煜的手劲很大，她根本挣脱不了，她的反抗还让他的禁锢更紧了。
楚楚顾不得其他，双手握住沈煜的手腕，试图将他的手拽下去。
就在垂死挣扎之时，她眼前忽然闪过一抹紫色。
楚楚一顿，向下看去。
沈煜的手上，竟然戴了一只紫色碧玺戒指。
她怔愣地看向沈煜。
她发誓，她绝对从那张冰冷的脸上看见一闪而过的笑意。
狡黠又狭促那种。
下巴上的力道将她脸微微扭转到一个方向。
“你看。”
楚楚这回是真震惊了。
远处的花坛中，花匠们正忙忙碌碌将一盆盆紫罗兰移栽到土壤中，一半的紫罗兰已然种植好，浓郁的紫色在阳光下尽情绽放。
沈煜松开了手，挑眉看她。
“陛下......您这是？”
“你这张嘴虽然时常胡言乱语，但有一句话说得对。”沈煜看着远处的紫罗兰，道：“无论低贱还是不详，不过是旁人所述，孤主宰天下，又何须他人来定义，孤说紫色为贵，那便是为贵，如若有人不从，孤杀了便是。”
楚楚：......她昨天有说过这句话吗？
前半句她赞同，后半句是他自己过度解读的吧。
等等，所以说这狗逼一开始就没生气，刚才搞的一副要杀她的样子都是装的。
沈煜端详楚楚的脸色：“你这是什么表情？”
Debuff开启，楚楚：“想骂人的表情。”
“........”
楚楚惊恐地捂住嘴，跪地磕头求饶一条龙。
沈煜却一点都没生气，反而哈哈大笑起来。
他坐在亭内的石椅上，心情甚好地呷了口茶，道：“起来吧，孤今日心情好，不同你计较。”
楚楚端详着沈煜的神色，见他确实没有动手杀人的意思，才胆战心惊地站了起来。
“过来。”沈煜拍了拍身边的石椅。
几个宫娥端来瓜果梨桃各式糕点，沈煜下巴朝楚楚点点，道：“吃吧。”
楚楚：.........
怎么莫名其妙地就开始了投喂模式？
桌上的水果新鲜甘甜，糕点也不似寻常的古代糕点般甜腻单调，反而味道丰富，口感一流。
沈煜道：“好吃吗？”
楚楚头直点，道：“陛下您也吃。”
沈煜没吃，但心情依旧愉悦，偶尔若有所思地看着远处的花圃，偶尔饶有趣味地盯着她鼓鼓囊囊的嘴看。
楚楚点心吃多了嘴里有点干，刚想给自己倒茶，就有宫女为她服务，糕点离得远了够不着，她刚起身，就又有宫女贴心地将点心为她取来。
得，完全饭来张口了。
楚楚有点不太适应现在的氛围，这宠妃待遇是怎么回事？沈煜为何忽然对她和蔼起来了？
点心吃得差不多了，楚楚擦擦嘴巴，安安静静地坐好。
沈煜斜睨她一眼，问道：“现在还想骂人吗？”
楚楚摇头。
她觉着有些奇怪，难道沈煜在讨她欢心？
这个狗逼知道自己的行为有多操蛋了，所以在补偿她？
楚楚暗暗点头，看来他还不是无药可救。
宫娥将盘子撤下，沈煜又道：“孤还给你备了份礼物。”
“诶呦，不用了陛下，哪用那么麻烦。”楚楚一边推辞一边嘴角上扬眼睛到处扫，雀跃地猜测沈煜预备了什么好东西。
沈煜红唇微翘，道：“带上来。”
“陛下，您真是，臣妾都受宠若惊了！”
沈煜出手肯定大方，钻石玛瑙金元宝，苏绣蜀绣金缕衣，海参鲍鱼大龙虾，怎么办，哪一样她都好喜欢！
楚楚正兴奋着，忽见一队侍卫从廊庑走来，将五六个血淋淋的麻袋扔到了她脚边。
血腥味有些刺鼻，楚楚捂住鼻子，心道难不成是打了山猪也羊之类的东西？
正这么想着，侍卫将其中一个麻袋打开，道：“娘娘请过目。”
楚楚定睛一看，只觉着胃里翻江倒海，一肚子的吃的差点没哕出去。
那麻袋中赫然塞着个身形扭曲的死人。
第22章
楚楚吓得满脸惨白，一瞬间脑中闪过个念头：难道沈煜根本不是要送她东西，而是想出个新得变态招数想要先将她吓个半死，再杀她而后快？
染血的麻袋被打开，每个里面都是扭曲的尸体，这些人死状凄惨，有的眼珠子都被打出来了，吊在眼眶外面。楚楚只觉着浑身血液倒流，登时扑通一声滑跪在地，向沈煜磕头：“陛下饶命！”
沈煜皱眉看她，道：“这是干什么？”
楚楚：“？”
沈煜：“这几个人在针线上动手脚，想在宫宴上害你，孤将她们都杀了给你做礼物，你求饶做什么？”
楚楚：“........啊。”
她先前还以为是自己倒霉，现在想想，宫中人人知道沈煜一见紫色就要发怒杀人，所有人都万分注意，绣衣局又怎会出现这种失误。
那其中一个死人衣服头饰看起来像是嫔妃打扮，想来是楚楚的宠妃身份又引起了其他妃子妒忌。
楚楚心有余悸地移开眼神。先前华清宫事件，沈煜的处理手段就极为骇人，没想到还有人敢铤而走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