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一声严厉的“舒嫔娘娘”还未说出口,她就感到一股寒意。
沈煜就有这种功能,能一句话不说,光靠制冷就能让人胆战心惊。
秋桐当即不敢说话了,她暗暗咬牙,恭敬地站在一边,眼睛却一直偷偷观察着皇帝。
年轻的帝王脸色罕见的好,心情甚至称得上愉悦。
是谁让他这么高兴的,就是床上这个睡得像死猪一样的女人?
秋桐百思不得其解。
而现在,秋桐的不解中更是多了几分怒气。
她教导过那么身份高贵的人,还没有一个人敢只给她一个“哦”字。
于是她又把脸一板,停下木梳,语气更加严厉地道:“娘娘,陛下日理万机,身为后宫嫔妃,本就该伺候好陛下的衣食住行,为陛下分忧。”
楚楚:“.......”
这人莫不也是沈煜的脑残粉吧,一个字堵不住她,还不依不饶起来了,楚楚掀起眼皮,瞧了她一眼,问道:“请问本宫要伺候的人是谁?”
秋桐莫名其妙,道:“自然是陛下,娘娘何必明知故问。”
“这便是了,如若陛下需要本宫伺候,自然会将本宫唤起,又何须你多嘴?”
秋桐还未被人如此毫不留情面地怼过,当场被噎的满脸通红,她下意识地想反驳,却感觉自己好像被歪理绕进去了,词穷到无从反驳。
楚楚不愿意在寰宇宫多呆,见秋桐满脸怒容地站在那也不继续给她梳头了,干脆将长发卷巴卷巴在头上一绾,再用簪子一插,三下五除二搞了个丸子头,大摇大摆地起身走出了宫殿。
眼看楚楚都走远了,秋桐憋着的一口气才喘过来,怒道:“成何体统!简直成何体统!”
坐上回星粹宫的凤辇,楚楚长舒一口气,只感觉空气都自在多了。
一路上无聊,她不禁开始回想昨晚的事。实话实说,昨天是她戏多了,人家沈煜根本没变态到那个地步,之所以知道她姨妈在身还留她夜宿,不过是想和她一起睡觉而已。
不过这样就更奇怪了,他干嘛要和她一起睡觉?
说起来之前也有一次,他半夜翻墙爬她的床,也是什么都没干,抱着她睡了一觉。
难道她被沈煜当成了安抚娃娃,一天不抱着就睡不着觉那种?
不论如何,沈煜最近的举动太过反常,她得加紧把他和白素练的感情线拉回来。
回到星粹宫,灵石和翠玉满面笑容地出来迎她,一看便是听闻她不仅没被责罚还又侍寝的事了。灵石将楚楚带到厅堂,厅堂的桌子上堆满了小山一般多的礼物。
“都是今早各宫娘娘送来的!”翠玉得意得满面红光。
“上次陛下为了娘娘处罚了安婕妤,现在陛下又将陷害娘娘的赵昭仪杀了,这下整个后宫的人都知道娘娘在陛下心中的地位了!今天一大早,各宫娘娘就忙不迭地来送礼物!以后啊,咱们娘娘就是在后宫横着走,都没人敢说什么了!”灵石眉飞色舞,兴奋的双目放光。
楚楚皱眉斥她们:“把表情收收,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灵石:“......娘娘,那您先把珠翠头面玉镯宝石珞子放下。”
楚楚抱着不松手,瞪眼道:“本宫就是先验验货!”
正说着,一个清瘦的人影跨进厅堂,淡淡唤了楚楚一声,正是白素练。
楚楚正和两个丫鬟拆礼盒拆得不亦乐乎,见白素练来了,忽然大声道:“别动!”
白素练一怔,有些困惑,但还是听了楚楚的,一动不动地站在哪。
楚楚从礼盒中挑了一根白玉发簪,为白素练插上。
“白玉赠美人,”楚楚将她的碎发挽至耳后,道:“素素真好看。”
微风吹过,耳畔的触感柔软又温暖,白素练怔怔地看着那笑靥如花的人,脸颊慢慢泛上红晕。
她摸了摸头上的发簪,移开眼神,轻声道了句谢。
一看见白素练,楚楚想起了任务,命灵石翠玉将礼物手下,拉着她进了内堂。
她现在作息都在主殿那个鬼屋,偏殿被她改造成了集休会客闲饮食娱乐为一体的会馆式房屋,内堂挨着一个小院子,楚楚将院子改成了花园,与白素练的竹影院不同,她的小院里莳花争先怒放,花团锦簇好不热闹,主打一个争奇斗艳。
内堂窗户尽数大开,繁花便是最美的画卷,楚楚拉着白素练往香妃塌的大红软垫上一靠,就着各式各样的消暑饮品和糕点,开始了传销模式。
楚楚昨日被内监叫走后,白素练一直很着急,她在星粹宫大门口站了一天,眼睛几乎没离开过宫外白色长路的尽头。傍晚的时候,去打听消息的贴身宫女终于回来了,告诉她舒嫔没被责罚,反而被皇帝留下侍寝。
那一刻她如释重负,紧接着心中又升起一股奇怪的酸楚感,让她怅然又迷惘。
今早舒嫔回来,她几乎第一时间便出了院门,脚不受控制带着她来到了这里。
她想见她,想和她说话,想看她说起话来眉飞色舞的样子,想见她笑起来前仰后合的样子。这种感觉真的很奇怪,自记事起,除了宋斐然,她还从未对任何人生出这样的亲近之感。
白素练端坐于香妃榻上,小口喝下水果茶,听楚楚东拉西扯闲话家常,嘴角露出浅笑,只觉着莫名的轻松又愉悦。
可没一会,她的嘴角就平直下来了。
楚楚铺垫好了,开始把话题往沈煜身上引,这回她打定注意,主要突出“性/张力”这一闪光点。原始的欲望最容易唤醒,就算白素练再怎么排斥沈煜,说得多了,她再见到沈煜的时候,也难免会心猿意马,想起楚楚描述的东西。
到时候暧昧不就有了?
楚楚在这边绘声绘色地描述着沈煜的□□,说得自己都口干舌燥,干下去两大杯冰镇果茶,白素练却一声不吭地听着,脸色越来越差。
“喀哒”一声,白素练将茶杯放到案几上,僵硬地扯了扯嘴角,道:“我有些累,先回去休息了。”
楚楚也不是没发现白素练不乐意听,但她最近真有些着急,而且也是把宝压在“性/张力”上了,所以有些不撞南墙不回头。
而且,她心里真是觉着这招有用,如果不见效果,就是说得不够多,或者描述得不够到位。
于是,在白素练起身要走的时候,她猛地拉住白素练的手往自己怀里一带。
楚楚轻轻触碰着怀中之人的脸颊,一路抚摸到她修长的天鹅颈,又划过她胸膛中间,在沟壑处打了个圈,抬起眼眸看她,轻声道:“当时就是这样,你能感觉得到吗?”
白素练浑身僵直,红晕从脖子处升起迅速蔓延到整张脸颊,好半天,才点点头。
之后,她再没提要走。
第25章
楚楚最近的心情十分明媚。
白素练好像开窍了,再没有拒绝楚楚大尺度的洗脑,每每她动手示范的时候,她明明臊得满脸通红,却还是任由她摆弄。
所以嘛,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先前白素练之所以无感还抗拒,就是因为她描述得不到位,这种东西,光靠嘴说肯定不行,加上真人演示,才更能调动感觉。
看着白素练对她的骚话连篇接受度越来越高,楚楚感觉,最多再有个十天半月,沈煜在她心里,肯定不止就暴君一个标签了。
另一方面,因为凉饮喝得太多,楚楚拉了肚子,之后她就得到了启发,干脆以肠胃不适唯恐御前不恭为由,推掉了沈煜的召见。
她假装拉肚子,还能有人专门去茅房盯着看她是不是撒谎吗,当然不能。
远离了暴君,女主也逐渐上道,楚楚心情好的要上天了,每天就窝在星粹宫一边装病一边给女主来十八禁洗脑,小日子简直爽翻了。
这夜晚上,和白素练“谈心”后,楚楚照常上了床睡觉,一点都没发现屋顶上有一黑影,悄无声息地合上了瓦片,鬼魅般地飞向寰宇宫。
沈煜正在处理政务,边提笔在奏折上批上红字,边听着暗卫报告星粹宫的动静。
听着听着,他就批不下去了。
“娘娘说您的身材棒极了,腹肌紧实又有力量,让人忍不住想一直往下摸......您的手也很漂亮,指节分明,手掌宽,手指又长又白,戴着戒指真的很好看,被您的手一碰,她舒服得浑身都起鸡皮疙瘩,哦,对,娘娘还说您征战沙场,体力一定很好,在床上能将她——”
“闭嘴!”
暗卫:“.......”
........不是您要事无巨细,一字不落的吗?
沈煜的脸上一阵青一阵白的,他就不明白了,那女人整天脑袋里想的都是什么。
而且,他明明什么都还没干过,她怎么就能想象出那么多细节?
舒嫔从进宫伊始就不遗余力地在他眼前找存在感,试图勾引他,沈煜也知道,若她不是刺客,便是他的疯狂爱慕者,但他真的没想到,她都到了这般痴魔的地步。
这几天,他派去监视她的暗卫,每天回来报告的都是这些东西。
本来他派暗卫去监视,是因为对舒嫔还不放心,想再探探底细,现在倒好,每日夜里,都暗卫都来变着花样夸赞他的性/功能。
沈煜承认,他对舒嫔感兴趣,甚至很多时候,她会勾起他的欲望,但听听她私下里说的都是什么话?
每天暗卫回来传达的都是这些,渐渐的这兴致都变了,好像这场监视是他和舒嫔玩的什么情趣游戏。
沈煜放下笔,目光越过暗卫,落在花几上一盆盆怒放的紫罗兰上。
许久,他重新提起笔,埋首于案牍。
“明日起,不必再监视寰宇宫。”
暗卫如蒙大赦,几乎感激涕零地磕头谢了恩。
七八天了啊,天知道每日对着沈煜这张阎王脸转述这些虎狼之词有多尴尬,白玉地砖都要被他的脚趾抠裂了。
时间一天一天地过去,沈煜派太医天天来为楚楚问诊,八月末的时候,楚楚实在不好再装病,也喝够了苦汤药,只能宣布自己病愈。
坏消息是当天沈煜就招了她去寰宇宫,好消息是她来姨妈了。
她确实馋沈煜的身子,但她还是希望留着沈煜的贞洁给女主。
楚楚又当起了龙案上的摆件,在沈煜和朝臣讨论国家大事时无聊地摸鱼画小人。
因为画画要观察模特,她要经常偷瞄下面的大臣,大臣们一般都目不斜视地无视她,所以她渐渐地胆子大了起来,变成光明正大地看。
然后一个不小心,就和一个大臣对上眼了。
楚楚:“.......”
就很尴尬。
自古后宫不得干政,她就坐在龙案边上,连个珠帘都没垂,有恃无恐的样子就差在头顶上写着“我就干政了你能拿我怎么办”,虽然这一切不是她自愿,但想必在这些大臣心中,她就是个妖妃形象吧。
楚楚撇撇嘴,心想有什么尴尬的,反正都妖妃了,就算那个大臣知道自己在画他的搞笑二次元Q版小人又如何。
正这样想着,那位大臣忽然对她露出感激一笑。
楚楚:“?”
楚楚一头雾水,那位大臣却又恢复了神色,肃穆地站好了。
渐渐地,楚楚发现,大臣们或多或少都有些奇怪的举动。
有的人会趁沈煜不注意微不可察地朝她作揖,有的大臣会偷偷朝她的方向拜一拜。
楚楚自然不知道,她现在在群臣心目中就是吉祥物、是镇殿之宝,只要有她在,今日来议政的大臣保准都能诸事顺利,平安回家。
楚楚搞不明白大臣的异状,摇摇头继续画小人,没多一会,她听见殿中太监通报户部尚书求见。
这句话在楚楚听来就是他又有新的模特可以用来荼毒了,她抬头一看,呦呵,好帅一小哥哥。
殿中着二品朱红官袍的青年眉目干净秀挺,他身材清癯,站在那如同一根修竹,浑身充满一种不与世俗同流合污的凛然正气。
和沈煜这种美貌得过了头的严厉毒花在一起久了,眼前冷不丁地出现这种清正的男子,仿佛声色犬马后奉上的一杯清茶,令人感觉整个身心都受到了洗涤,楚楚不禁停下笔,偷偷捕捉清气。
那青年神色恭敬地行了跪拜之礼,道:“微臣宋斐然叩见陛下。”
楚楚:“??”
这帅哥就是宋斐然?!
之前那次见面,这货浑身都是血,整个人像只被刷上辣酱的死鸡,没想到收拾干净了竟这么顺眼。
而且怎么回事?之前不服不忿的,现在朝服穿得这么板正,跪拜礼行得这么周正,那个恨不得和沈煜同归于尽的耿直憨逼去哪了?
沈煜没表现出任何吃惊,可能是对宋斐然的改变早就知晓了,他懒洋洋地靠在龙椅上,随口道:“平身吧。”
宋斐然站起来,从袖中掏出本奏疏,又是躬身一礼,才道:“陛下,士族徭税新政近日在京畿推行良好,以霏竹书院、南岭书院、鸠摩书院为首的京周书院学子开始领头纳税,预计明年将整个南部州府将全部完成缴税,后年政策便能普及全国,此为预计账目。”
内侍从宋斐然手中结果皱着奉给沈煜。
楚楚没看到数目,但想来应该很可观,因为沈煜的表情不错。
之后沈煜提出几个细节上的问题,宋斐然恭敬地一一作答,条理清晰,颇有见地,沈煜虽没开口夸奖他,但看得出来很满意。
楚楚心里是有几分小得意的,看,没杀宋斐然是正确的吧,兵不血刃地就推行了新政,还得到一名能臣。
这全是她的功劳!
殿中的青年端肃清俊,旁征博引,侃侃而谈,楚楚虽一个字听不进去,但也不明觉厉,感觉得到他渊博的学识和敏锐的头脑。
看着这样的宋斐然,楚楚忽然明白白素练为何喜欢他了。
两人身上分明有相同的气质,如仙鹤和白鹭,修竹和白梅,只要放在一起就是副美丽的画卷。
这就不能深想,越往深想她就觉着宋斐然和白素练更登对。
楚楚继续在纸上画小人,心想宋斐然也算是因祸得福,也改正了那犟驴似的脾气,希望他以后安安分分的,也不枉她费了那么大心血救他。
正这么想着,宋斐然回答好了新政的细节,忽然话锋一转,从袖子中掏出一本奏折,道:“臣弹劾户部侍郎冯廷。”
然后又拿出一本:“弹劾户部给事中刘勤。”
然后又拿出一本:“还有吏部郎中陈放。”
“这三人分别数次迟到早退、为政不精,算错账目,效率低下、行为不端,于值房中偷看稗官野史,无端嬉笑。此三人尸位素餐、空食国家俸禄,臣请奏将其等革职查办!”
这几个人全都在场,当即脸色一变,抱团反咬宋斐然。宋斐然岿然不动,以一敌三,牙尖嘴利地一一反驳回去,言辞之辛辣犀利,把那三人说的满脸通红,说话都结巴了。
楚楚:..........
驴就是驴,就算在主人面前温顺听话,依旧会对别人尥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