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楚:“???”
鼻尖是淡淡的龙涎香,羊皮毯子柔软贴肤,带着一点暖意,沈煜面对着她侧身挡在外侧,隔绝出一个小小的天地。
他的黑发披散在枕头上,在微弱的月光中如同上好的绸缎般反射着柔顺的亮光,双眸轻阖,浓密的睫毛低垂着,看起来平静又柔和,和他给人的感觉格格不入。
楚楚:“.......”
就,应该是没看见吧。
惊慌的感觉还未全部褪去,楚楚平复着气息,偷偷打量着沈煜,心中神思不定。
既然没看见,那忽然半夜来找她干什么?行军一个多月,沈煜从来都是自己睡,今天这是抽什么疯?
正这么想着,闭着眼睛的人忽然诈尸般问道:“看什么?”
“没什么,睡觉。”楚楚赶紧平躺过去死死闭上眼睛并且开始冥想。
就算沈煜什么都没看见,他随口问她些什么,开启了debuff照样完蛋。
楚楚闭着眼睛,在脑海中想象出一片宽阔的大草原。草原上吹来凉爽舒适的风,几只绵羊在悠闲地吃草,草里面...草里面都是蛊虫!
呸呸呸不行换一个。
那是一片湛蓝的大海,阳光充足,沙滩细腻,几只海鸥悠闲地飞过,远处有人踩着冲浪板,海浪翻涌,那人被高高的浪头推起,在顶点时忽然扭过头一笑,桃花眼灼灼放光。
楚楚:“........”
算了,毁灭吧,累了。
她呼出一口气,死鱼一样平躺着,认命地瞪着向顶棚。
自从来到这个地方,没有一天不是担心受怕,分分钟小命就要玩完,更别提那至今为止仍然没有半点进展的任务了。
要不就不管了,找个机会开溜,离这些暴君反贼都远远的,以后就从古代过了。
但是,她明明在市中心有大房子,爸妈虽不关心她但也知道给她打钱,她有一份事少钱多还稳定的工作,最最重要的事,奶奶还在等着她。
她不甘心死,也不甘心留在这里。
泪水无声无息地滑过眼角,洇入枕头,她死死捂住嘴,难过到顶点:
看,她连哭都不敢大声哭,怕把暴君吵醒。
捂着嘴轻轻转身,想背对着沈煜,结果一转身正好对上豹头,又差点吓尿。
我日!我日这狗逼世界!
静夜无声,感官被无限放大,细细嗅来,空气中漂浮着铁锈味和血腥味,时不时有夜枭的叫声掠过,听得人心里发颤。
背后传来一声叹息,一双大手缓缓绕上楚楚的腰,将她拉进了怀里。
许是羊毛毯子保暖效果好,沈煜的赤/裸的肌肤竟然很温暖,他的鼻息喷在楚楚的脖子上,声音低沉近似呢喃:“好了,以后就呆在帐篷里,不要乱逛。”
楚楚:“.....”
这话是什么意思?
沈煜叹了口气,带着些困倦的鼻音:“知道你胆子小,已经让他们动手时隐蔽些了,谁知叫你瞧见了。”
嗯?她瞧见什么了?
“打仗就是这样,不要多想,快睡吧。”
他说完,在楚楚耳边吻了下,又闭上了眼睛。
嘴唇的触感在她耳边稍纵即逝,但那痒痒的感觉久久未散。
沈煜的肌肤光滑如暖玉,贴在她裸露的脖子上,带来舒适又奇异的感受。
楚楚被他抱在怀里,许久都没有动,渐渐想明白了他在说什么。
他应该是和白素练一样误会她看见杀俘虏现场了。
所以,他半夜出现在她帐篷,只是担心她,抱她过来一起睡也是。
楚楚心里生出一种奇怪的感觉,说不上是什么滋味,十分复杂,难以言表。
沈煜的手又白又大,手指修长,看起来像是某种高级的艺术品,此时此刻,就环绕在她腰间,带着些安抚的意味,一下一下地轻拍着。
这双堪称艺术品的手曾经捏过她的下颚,掐过她的脖子,插过她的喉咙,掏过她的舌头,带给过她深深的恐惧,也在她身上揉捏游走,挑起过她潮水般的欲望。
而现在,也许是沙场的夜晚太过苍凉,也许是她情绪太过不稳,楚楚看着腰间,心中没有恐惧也没有欲望,只是忽然升起一个荒唐的念头。
她想把手覆上去,和他十字交握。
然而这个想法只是一闪而过。
楚楚擦了擦眼泪,调整了个舒服的姿势,重新闭上眼睛睡觉。
身后抱着她的人就是危险本险,她不会因为那点微弱又阴晴不定的关心就放下警惕。
*
楚楚也不知道这场大战现在正处于什么阶段,反而第二天大军依旧休息,她早上起来的时候脸色不好,人也恹恹的,沈煜似乎是大发慈悲想多陪陪她,就一直将她留在身边。
楚楚就更恹了,兄弟你就是我恐惧的根源好吗?
而且她真的很讨厌白天的时候在沈煜身边。
军帐里时常有来报告军情或者开会的将士们,虽然进来的时候都是目不斜视说正事,但楚楚能感觉到他们的不满。
呵呵,这祸国妖姬是她乐意当的喽?
干坐着一天,她无聊透顶,昨晚上没睡好,她吃完午饭就开始犯困。沈煜在长案上看军报,她昏昏沉沉地数黄花梨书案上的鬼脸纹,没一会就头一歪,睡着了。
楚楚睡得沉,自然不知道自己趴在书案上睡了一会便觉着不舒服,然后就往旁边蹭,一颗脑袋蹭着蹭着就蹭到了沈煜的手底下,拂乱了码得整整齐齐的军报,还把其中一封弄上了口水。
本要提笔批复的沈煜笔尖一顿,脸色沉了下来,随时想要发火。
桌子上的脑袋发出均匀的呼吸声。
沈煜眼神下移。
女孩睡成了一个十分可笑的造型,一条腿大咧咧的伸直,一条腿曲,膝盖抵着他的大腿,一只胳膊伸长耷拉在书案上,一只胳膊枕在腮帮子下面,半张着嘴,一侧脸颊被压得通红。
沈煜面色铁青地看了她一会,忽然想到了什么,眼里多了几分不怀好意。他蘸墨落笔。
张顺和蒋骁进来的时候就看见这样一幕,他们冷戾阴鸷的陛下正提笔在睡着了的舒嫔脸上画鬼脸。
一般的帝王要被下属撞见自己这样,大多会不好意思,然而沈煜丝毫没有,他甚至没有抬眼看张顺和蒋骁一眼,只是继续在舒嫔脸上作画,就好像他在做再正常不过的事一样。
在画好五个王八三条长虫之后,沈煜又欣赏了一番,才心满意足地撂下笔。
而那舒嫔似是觉着痒,抓了抓脸,又动了动身子,竟是咕噜噜地滚下书案,又迷迷糊糊地爬起来,枕在沈煜腿上继续睡了。
沈煜不以为意,任她枕着自己睡,抬眼看向那二人时依旧是一贯的森寒语气:“什么事?”
张顺:“.......”
蒋骁:“........”
议事完毕后,二人走出军帐,有一段距离后,蒋骁一拍张顺后背,好笑地道:“诶,你看见了吗,怪有意思的哈!我还从来没见过陛下对谁这样,这样一看,倒像是寻常小夫妻了。”
“说不定陛下同别的妃子也是如此。”张顺讪笑,他心里知道沈煜对舒嫔不一样,但不敢当着蒋骁的面说。
蒋骁想了想,大手一挥,粗声粗气道:“不对,陛下就从来没对玉珠这样过。”
张顺:“.......”
“诶呀,有意思,不是亲眼见到我都不信。”蒋骁啧啧感叹着,他饶有趣味地摸着下巴,越想越觉着有意思,走着走着,后知后觉地脚步一顿。
“陛下从来没对玉珠这样过....”他表情渐渐凝固,皱着两条大粗眉毛地问张顺:“张老弟,你说陛下真是只图一时新鲜?”
张顺额角一跳,赶紧揽上蒋骁的肩膀,打哈哈道:“诶呦,当然了,别想那个了,昨天的烤羊还剩下好多,咱再去吃点!”
*
似乎明天要有什么行动,天还没黑,沈煜就下令全军休整了。营地都看不见人,所有士兵将领都进了帐篷休息睡觉。
楚楚借口说自己肠胃不舒服回了帐篷,接近子时的时候,谎称出恭,带着白素练还有两个青龙卫去了信中约定地点。
如果可以的话她也想自己来,但是张顺生怕她出个意外,根本不让她单独行动。
不过出恭嘛,肯定不能离得太近,而且齐涣选的见面位置不错,遮挡物很多。
“啊,我要憋不住了,你们都离远点,不要影响我发挥!”楚楚这么说着,捂着肚子跑进草坡上的小树林。
齐涣已经在哪里等着她了,依旧穿着那套“隐身服”。
楚楚瞪了他一眼,装作出恭的样子蹲在地上,齐涣挑眉一笑,走到她面前也蹲在地上。
“别来无恙啊,小心肝。”齐涣笑眯眯地说道。
楚楚向后望了一眼,低声道:“有话说有屁放!”
“放心,风声这么大,听不见的。”他说着,桃花眼在楚楚脸上转了一圈,然后伸手便摸上她的脸颊。
楚楚偏头一躲,还是被他摸到了,气得直骂:“不耍流氓能死?快点说事,没时间了!”
齐涣低头抿了抿手指,叹息道:“他待你确实不一样,怪不得你变心了。”
什么一样不一样的?楚楚见齐涣的手指上似乎有墨一样的东西,她狐疑地摸上自己的脸,果然摸到一手墨。
楚楚:“.........”
沈煜这个狗逼!
好,很好,变着花样地搞她!如今这局势这么艰难,要不干脆放弃任务吧,反正还剩两条命,干脆一条用在齐涣身上,一条用在沈煜身上,大家一起同归于尽得了!
这么想着,手上忽然一凉,齐涣趁她发愣的功夫在她腕上套了个金属手镯。
“这是什么?”楚楚紧张地问道,变态阵营的科研实力太强,她严重怀疑这手镯是什么定是炸弹,到时间完不成任务就把她炸死那种。
齐涣没说话,伸手在手镯上一按,那手镯忽然中间分开向两侧弹起,成了一把看上去格外锋利的小刀。
“送给你,给沈煜放血用。”
齐涣指了指楚楚的胃,道:“你肚子里的蛊虫,是条血蛊,平常休眠,每个月发作一次,要喝沈煜的血,才能平息下来。”
楚楚又惊讶又悚然,惊讶的是她知道他们科研实力强,但没想到这么强,竟然能培育出这种玄幻小说才有的东西,悚然的是,这不就代表她每个月必须喝沈煜的血,沈煜这种人连上战场只受些擦伤,她去哪搞他的血喝?
齐涣像是知道她的想法般,竖起根手指,道:“但是有个一劳永逸的办法。”
“是什么?”楚楚闭气凝神地听着。
“一次性给它喝很多沈煜的血,”齐涣比划了一下:“大概这么一大缸吧,把蛊虫胀死,就可以了。”
楚楚:“........”
我去,那得把沈煜的血全放干吧。
也真是亏他们想出来这个损招,这样一来,除非再用一次保命机会,她就必须得杀掉沈煜才能解蛊。
可那样的话,短短时间她就消耗掉两条命,以现在这进度,剩下那一条根本不够她用的。
“楚楚,看我多爱你,父亲说直接杀了你,还是我求他再给你一次机会的。”齐涣潋滟着一双桃花眼,一副款款深情的样子,根本看不出来这人昨天给她喂了一条血蛊。
“我呸!”楚楚咬牙切齿:“你们有时间为难我一个弱女子,为何不干脆自己上,你不是功夫很高吗?”
齐涣无奈地叹气:“再高也高不过沈煜啊,要不怎么会舍得把你送给他.....”
他忽然想起什么,眼睛一亮,打量着楚楚道:“啊!说起来,你已经不是处子之身,那我现在可以睡你了吧!”
楚楚震惊道:“你有病吗?下面还有人等着呢!”
她猜到原主和齐涣应该有些暧昧关系,但没想到齐涣色胆包天到这个时候发/情。
“开玩笑呢宝贝,现在时间太短,当然玩不尽兴”齐涣摸了她一把,施然起身离去,勾唇笑道:“期待你的精彩表现。”
.......
“楚楚,你还好吧。”白素练担心地问道:“你脸色好差。”
“刚才有一坨屎,熏得我直恶心。”楚楚恶声恶气地道,狠狠擦着被齐涣摸过的地方。
“哦....”白素练看着她的脸,欲言又止。
楚楚看她这样才想起来,边擦脸边有些生气地问道:“我脸上这些东西你怎么不提醒我?”
白素练:“......我以为这是你和陛下间的小情趣。”
楚楚:“.......”
哎,苍天。
回了帐中,楚楚躺在床上思考自己的处境。杀沈煜是不可能的,也最好不要浪费一次保命机会,目前最好的解决办法就是拖延,先想办法弄一点沈煜的血缓过一个月再说。
齐涣那边暂且先不管,就算他嘴上那么说,楚楚并不相信晋武侯会全指望她,齐涣此次跟来肯定有自己的计划,极有可能是想趁着沈煜和鞑靼两败俱伤的时候发动奇袭坐收渔翁之利。
楚楚猜测,沈煜知道齐涣的目的,他允许齐涣同他上前线,就是想将计就计,待他露出马脚再一举拿下。
所以这两天,为了自己的安全,她要抱紧沈煜大腿,但又不能离他太近,免得增加被debuff的几率。
许是人衰到极致就会时来运转,第二天,楚楚就如愿以偿地得知沈煜受伤了。
一大清早,沈煜便集结部队继续向草原腹地进军,楚楚和后勤部队留在营地。个把月来,她已经习惯了沈煜非人般的战斗力,半点也没想他会受什么伤,在帐篷里冥思苦想要不要铤而走险,推他个大跟头弄出点血什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