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步声一下一下犹如踩在楚楚的神经上,她的心跳快到极点,连呼吸都快停了。
这时,那脚步声停止了。
楚楚戒备地像黑暗处望去,这时,一张格外恐怖的脸忽然出现在火光中。
那张脸通红通红的,上面长着一双大到要掉出眼眶的眼珠子,鼻子奇长,嘴占了半张脸,尖利的龅牙密密麻麻地探出嘴来。
那画面太过惊悚,楚楚定定地看了一会,嘴开阖数次,连尖叫都没尖叫,直接吓晕了过去。
再次醒来的时候她已经不在野外了。
楚楚手脚都被捆着,脚上的捕兽夹已经没有了,脚疼得失去了知觉。她被扔在一堆扎人的柴火垛上,月光照进来,她看清这是一个柴房。
没被那恐怖的东西吃掉,也算是好消息了,楚楚安慰自己,就在这时,门忽然“砰”地一声被踹开,一张大红脸探了进来。
“靠!”楚楚差点没吓得蹦起来。
那怪物怪笑一声,走进柴房。
之前在山中没看清,此时楚楚才发现,那根本不是什么野兽或怪物,而是一个带着恐怖面具的人。
得知这一点,楚楚稍微放下了心,紧接着又提了起来。
这人行事诡异,又把她捆起来关在柴房,绝非善类。想到这,她偷偷摸了摸斗篷里的暗兜,果然发现银票都不见了。
楚楚一阵肉疼,但她从来不吃眼前亏,当即就跪下磕头:“好汉饶命,我手里还有不少金银珠宝,只要您放我一名,小的必定悉数奉上!”
那人没说话,一双眼睛透过面具上的小洞打量着楚楚,半响,忽然问道:“你是那狗皇帝的什么人?”
楚楚:“.........”
沈煜这个狗真是到处结仇!
楚楚语气真切地否认:“我对天发誓没有半点关系!”
面具男冷笑一声,道:“那你穿着的布料为何是宫中特供?”
楚楚低头一瞅,她身上的衣服确实都出自尚衣局,但她不知道这些料子原来只有宫中能用。
她眨眨眼睛,干脆承认道:“是,是有那么一点关系。”
“我是他的宠妃——身边的宫女。”
“哎,您有所不知,那狗皇帝行军打仗还不忘寻欢作乐把妃子带在身边,昨天地震,正巧把军队冲散了,狗皇帝血腥残暴没人性,我早就看他不顺眼了,正好借机会逃了出来。”
面具男冷笑一声,丢出个东西咣当落在楚楚面前,她定睛一看,竟然是那把紫宝石匕首。
靠!她竟把这东西给忘了!
“寻常婢女,用得起这种匕首?”
那匕首削铁如泥不说,柄和鞘上镶嵌的紫宝石也是稀世罕见,这样一个宝贝,别说是一个婢女,就是王侯将相也轻易弄不来,而这点,显然那个面具男也知道。
证据这么多,怪不得一上来就怀疑她和沈煜关系不寻常。
眼看那面具男刷拉一声拔出匕首,楚楚急中生智,连忙道:“是我偷的!”
“这匕首是前朝留下的,虽是难得一见的宝物,但那狗皇帝最讨厌紫色,所以一直压在库房里吃灰,我一直策划着跑路,所以偷偷拿走了,琢磨着出去了把上面的宝石撬下来换钱。”
这话说完,面具男低头看了看匕首,似是有些犹豫了。
紫瞳为不详,大胤百姓无人不知,他刚刚倒是忽略这点了。
面具男低头把弄了会匕首,没再说话,转身走出去了。
楚楚瘫倒在柴火垛上,总算是暂逃一劫,就是不知道那面具男是不是真的信了。
窗外有跳动的灯光和人声,楚楚从柴火垛上扭下来,滚到窗户边上,偷偷看向外面。
这里看上去像一个山寨,四五座歪歪扭扭的高脚木屋依势而建,外围是石头砌起来的围墙,因为地震塌了一半,院中有十来个戴着各式诡异面具的人拎着刀,边往柴房这边看,边面色不善地议论着什么。
难不成是一伙和沈煜有仇的山贼?
手脚都被捆着难以维持平衡,楚楚一个不小心撞到了窗棂上,那伙人齐齐向她看来,楚楚一惊,赶紧缩回去。
可是已经晚了,噼里啪啦的脚步声接近,房门再次被踹开,三四个戴面具的人涌了进来,其中一个黄面具进屋便径直朝楚楚走来,手捏住她的下颚,举高灯笼。
楚楚被刺眼的光晃得挣不开眼,却听那人转头骂了一句:“长成这样会是个宫女?也就是岭子这种毛还没长齐的会上当!”
她被人狠狠推在地上,紧接着,红色面具男大步走了过来,他像是受了奇耻大辱,狠狠啐了一声,拖着楚楚的衣领将她拽出了门。
一路被拖到空地上,红面具又拎出来一个炭盆和火钳,楚楚心知大事不妙,赶紧往后面缩,却被红面具毫不留情地拽了回来。
“我没撒谎,那暴君不喜欢女人,女人长什么样他都不在乎!”楚楚大喊道:“是真的,要不然怎么到现在后宫还没有人生孩子?!”
她这么一喊,红面具又犹豫了,举着通红的铁钳子看向长辈求助。
“这小妮子嘴里没一句真的!”
一个蓝面具大步走来,劈手夺过铁钳,将铁钳悬在楚楚脸上方,又一脚踩住她,恶狠狠道:“少废话!把沈煜的行踪交待出来,不然你这漂亮的小脸就别要了!”
“北边的山涧!他被困在山涧里面了!”楚楚毫不犹豫地说道。
已经一天一夜了,沈煜肯定已经不在那了,就算这些人真的去找,以沈煜的能耐也不怕,但她的脸烫坏了可就真的坏了。
“快去吧,”楚楚十分真诚地说道。“他就在那,你们现在出发,可能还能堵到他。”
几个面具沉默了,互相看看,那蓝面具再次提起铁钳恶声道:“这么容易就说出来了肯定在诓人,不老实的小娘贼,看我现在你身上烫出来几个窟窿!”
说罢,铁钳就向楚楚压去。
楚楚:“??!”
卧了个槽,怎么说实话还还不行啊?
滚烫的铁钳越来越近,楚楚一边挣扎一边求饶大叫,尿都要吓出来了。
眼看肉就要被铁钳挨上了,面具人中忽然响起一声清脆的“且慢。”
铁钳停住,蓝面具回头对一带兔子面具的小姑娘不满道:“小丫头片子怪回去睡觉去,别在这影响大人做事!”
楚楚没想到这里面还有个小女孩,心中登时升起希望。
小女孩好啊,小女孩一般都心软。
“这位小妹妹,求你救救我吧,我会洗衣烧饭讲故事,救我你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
兔子面具跑来,在楚楚面前蹲下,冲她嘻嘻一笑,然后摸着她的狐裘道:“这衣服我喜欢,能不能先扒下来,省得一会烫坏了。”
楚楚:我擦!
这是什么狼窝,连小姑娘都这么凶残?!
蓝面具三下无除而扒了楚楚的披风,扔给小女孩。
“拿走,回去睡觉!”
兔子面具欢天喜地地抱住狐裘,脚步却未动,笑道:“里面的衣服我也喜欢,都给我呗!人家还没见过这么好的料子呢!”
蓝面具瞧了兔子面具一眼,嗤道:“瞧你那点出息,等事成了,什么样的好料子没有?”
“我要嘛,我就要嘛!”
“行行行,”蓝面具无奈地点点头,开始拔楚楚的衣服。
大冬天的,没了狐裘已然很冷了,连袄子要也给扒了,还不得给冻死?
楚楚苦苦哀求着,那蓝面具不为所动,不仅如此,当袄子被褪到手腕时,蓝面具没有停手,竟然继续扒她的里衣。
“干什么啊?!”楚楚拼命地挣扎着,心中惊悚到极致,不是恐惧于男人扒她的衣服要干什么,而是这种天气,要是连里衣都没了,分分钟就得冻死。
“闭嘴!”
一个大巴掌照着楚楚扇来,蓝面具狠厉道:“衣服扯坏小心老子烫掉你一层皮!”
靠,至于吗,连里衣也抢!
里衣被人从后面扒开,楚楚本来就在挣扎中出了一层汗,此时后背暴露在冷空气中,瞬间激起一层鸡皮疙瘩,人被冻得直打摆子。
那人继续扒她的衣服,楚楚感觉自己已经被冻硬了,脑浆也被冻成了一片浆糊,意识也逐渐涣散。
就在这个时候,寨子大门忽然传来一声怒吼:“住手——!”
有人匆匆奔来,手指抚上她的后背。
“小山.....小山.....”
她听见那人呢喃着,之后,有热泪滴上她的肌肤。
第46章
有人把她的狐裘抢了回来,她被狐裘裹紧,又被人打横抱了起来。迷糊间她听见有人惊恐地说“堂主”,之后她就陷入了昏迷。
再次醒来的时候头疼得厉害,浑身酸软无力,而她躺在一个宽敞明亮的房间里,床头有个妇人正出神地望着她。
那妇人四十来岁,身着一身短打,腰侧别了把砍刀,五官明艳中带着英气。她一见楚楚醒来,立即起身握住她的手,关切地问道:“小山,你怎么样了?”
楚楚道:“发烧了,好难受。”
妇人摸着楚楚的额头,道:“乖孩子,娘已经吩咐人去给你煎药了,一会喝了药就好了。”
楚楚看了那女子片刻,果断道:“谢谢娘!”
虽然不知道为何一醒来就多了个娘,又多了个名字,但此时此刻,别说管一个不认识的女人叫娘,就是叫祖宗她都开得了口。
这一声娘成功让妇人湿了眼眶,她俯下身抱住楚楚,眼泪哗哗地流,边哭边道:“娘的好孩子,你受苦了!”
楚楚举起酸痛的手臂抚了抚妇人的后背,点头告状道:“是受苦了,被捕兽夹夹了脚,然后又被火钳子威胁烫脸,还让人扒了衣服。”
听到这,那妇人猛地起身,使劲一擦眼泪,怒声道:“女儿你放心,欺负过你的人一个都跑不了,娘昨个把他们全关柴房里了,想怎么报复回来,全听你发落!”
楚楚就知道,这妇人气度举止不俗,大概是个山贼头子样的人物,果然让她猜对了。
这时外面有人敲门,得到妇人应声后,一个长相很凶的妇人走了进来,小心翼翼地把药碗送到了妇人手里,又向楚楚挤出个讨好的微笑。
“我就瞧着这姑娘相貌气质一绝,不似普通人,原来竟是堂主失散多年的女儿,这可真是龙生龙,凤生凤,堂主的女儿会....会.....”
那凶神恶煞的妇人是想讨好楚楚和堂主,奈何活了这么多年就没说过几句好话,头一遭奉承人,一不小心就把自己奉承到死胡同里去了。
堂主把药碗咣当一放,喝道:“很闲吗?没事干了自己滚去柴房!”
那妇人吓一激灵,立即“这就去这就去”的,关门退了出去。
原来她这便宜娘还是个堂主。楚楚听了这么一遭,可在心里乐开了花。
堂主的目光落在楚楚身上时,立即从凶狠变成了慈爱,她扶起楚楚,在她后面垫了个软垫,温柔地喂她喝药。
“那是淑珍,昨天那帮欺负你的人里也有她一个,本该把她也关起来的,但这大虫有些医术,所以才让她舒服了个把个时辰,熬好了药再去受罚。”
那妇人长得三大五粗一脸凶相,竟是有个这么温婉的名字,楚楚好笑地摇摇头。她张开嘴了喝了一口汤药,意外地发现这药竟是不怎么苦,甚至还有点甘甜味。
真是人不可貌相,这手艺可比白素练强多了。
一碗药喝完,堂主开始给楚楚讲她的身世。
堂主从前和丈夫一起效力于蜀王,夫妻二人都姓铁,大家都管她叫铁夫人。蜀王不服沈煜继位,起兵谋反,后被沈煜镇压剿灭,铁夫人的丈夫死在战场,大女儿,也就是楚楚在战乱中失散,是故铁夫人恨沈煜入骨,带着小儿子加入了反叛教会。
大女儿背后有一块红色胎记,铁夫人就是根据这个认出楚楚的,而且,据铁夫人所说,楚楚和亡夫的长相有许多相似之处。
长得像,还有胎记,八成是不会认错了。
只是楚楚没有想到,原主这个炮灰还有这么层奇异的身世设定。和亲人离散,辗转市井又被晋武侯收养培养成杀手。不过这么算来,原主是有千万个理由暗杀沈煜了,说不定她记得小时候的事,是故意投入晋武侯麾下好进宫杀沈煜的。
这回楚楚看铁夫人的目光多了几分真诚,倒不是因为别的,而是她有需求:“娘,我饿了,有没有吃的?”
从昨天到现在,她就吃了几个果子,到现在肚子早就饿扁了。
铁夫人抹了抹眼泪,道:“有,想吃什么,娘这就叫人给你做!”
楚楚大喜:“烧鹅、红烧肉、蒜蓉白肉,汆丸子,排骨莲藕汤,还有腊肉炒青菜!”
铁夫人没有动,盯着她看。
楚楚心里有点虚,再怎么说,这不过是个条件一般的山寨,她要这么多吃的是不是有点狮子大开口了?
谁知铁夫人却忽然哈哈大笑道:“发着烧呢还这么能吃,果然是我生的!”
说罢她便吩咐人去做了。
没一会,有个缺了只眼睛的壮汉端了碗粥进来,点头哈腰地说正菜要准备个把个时辰,
让楚楚先喝点粥垫垫肚子。
楚楚喝了点粥,在铁夫人慈爱到溺死人的目光中睡了一会,醒来后一桌子大餐已经预备好了。
从地震落难开始,楚楚就没沾过荤腥,一看见肉菜两眼直冒光,而且身体重塑后,她那个胃不知道怎么回事,胃口特别好,食欲是半点也没受发烧影响。她一开始还注意着矜持点,后来吃嗨了就什么形象都顾不得了,狼吞虎咽左右开弓,恨不得再多长一张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