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夷知道内情,却不好告知这小内侍官:“小方大人,你是方大人的徒弟,我旁的不能告诉你,只能说,咱们这位夫人跟后宫那些,都是不同的,陛下并非见色起意,纵然夫人如今没有名分,却并不意味着夫人便真正是任人欺辱的宫婢之流,小方大人还是告诉底下伺候的,要谨慎着些,方大人为救陛下而死,这份香火情总能让陛下对您格外开恩,可对着咱们这位夫人,您还是恭敬些为好。”
内侍候官神色凝重,点头称是。
可心里到底存了几分疑惑,看着陛下态度不同,可为何不正式册封?也不让她与后宫夫人们见面?
有一句话,辛夷却是说到点子上了,陛下那么眼里不容沙子,却对他很宽容,就是因为他的义父,义父为救陛下而死,陛下到底是知恩图报的,临死前义父只求陛下给他一个富贵的路子,可一个阉奴,有什么比跟在陛下身边伺候,更能富贵?
他一路出了别院行宫,叫手下的徒弟去清凉殿传消息,自己却拐进一个不起眼的角落,行至一处隐秘的亭台内。
里头坐着一位宫装丽人,穿着一身淡黄色绣着金线的广袖流仙群,细细一看,衣裳上好似是凤凰,实则乃是最像凤凰的神鸟焦明。
“奴婢给孙夫人请安。”
那女子生的一张圆脸,看着年纪约有二十五六岁的模样,容貌只是清秀,却观之可亲。
“小方大人快快请坐,您服侍陛下日夜操劳,很是辛苦。”
她居然亲自给他斟茶。
方内侍有些得意,到底火候还不够,面上便带了一些出来,嘴上说着不敢当,却直接坐到孙夫人对面。
“小方大人可探听的如何?陛下多日不至后宫,我们姐妹实在想念陛下的紧,还有……”
孙夫人咬了咬牙,瞥了一眼周围,低声道:“小方大人,明人不说暗话,如今陛下已经登基,后宫姐妹位份总要定一定,陛下那里……是如何考虑的,还有我托大人做的事,可打听好了?”
方内侍候喝了一口茶,神神在在,东扯一句西扯一句,就是没直回答她的话。
孙夫人银牙咬碎,可脸上仍旧笑容满面。
“小方大人,前些日子,听您徒弟说,您近日服侍陛下辛苦,都睡不好觉,本夫人叫人从老家捎来一些老参,酬小方大人辛苦,您也多顾顾自己的身子。”
她使用了个眼色,身边女婢便端上来一方四四方方的木盒子,外表看着毫不起眼。
方内侍笑了笑,嘴上推辞,却打开看了看,果然里头有两只上好的百年参。
他伸手进去一摸,布包下面,是硬的,略掀开一角,黄灿灿,他心中满意,瞥了一眼孙夫人身边的宫婢。
“大人放心,我已经叫人守卫好了,此处绝无隔墙之耳。”
第36章
“这陛下的心思,咱们谁都摸不透,不过夫人交代奴婢的事,奴婢可是全都给办了。”
孙夫人稍微安下心,虽然陛下自进了西京,便谁都没见,然而前些日子却对金夫人的爹金将军大发雷霆,说厉城军入西京烧杀抢掠无恶不做,败坏了陛下的名声,居然都没有褒奖,还陛下登基自然要恩封这些有功之臣,而除了陛下的玄甲军和羽林亲卫,厉城军的功劳不算小,至少打了个头阵,率先进了西京。
然而金将军却只是封了个承恩侯,凌烟阁十二公他都没能占上一个。
她们后宅这些女人,可都是在笑呢,金南烛自进了西京就摆出一副皇后正室的做派,结果自家老爹连个公爷都没当上,真是叫人笑话。
陛下既然冷遇金将军,自然是因为眼前这阉奴出了力。
孙夫人笑道:“小方大人劳苦功高,我另外在西京置了宅子和地,好酬谢大人。”
她挥了挥手,婢女又呈上一个木盒子,盒子虽小,里面满满一沓,全是地契和银票。
方内侍顿时目露精光,摩挲着下巴若有所思:“孙夫人从哪里来的西京的地契,还有这许多银钱?”
孙夫人道:“我家也是跟着陛下打天下的,这地契,自然是从西京权贵手中拿来。”
若没有半点好处,谁肯拼了命造反,非要这从龙之功?
方内侍皱眉:“孙夫人,容奴婢提醒提醒你,如今陛下对西京这些世家,可都是怀柔为主,因为厉城军的事,陛下可是不悦的很,夫人还是提醒提醒孙家,要收敛一些为好。”
孙夫人胸有成竹:“如今陛下虽还没立妃,可谁不知道我父亲乃是陛下第一倚重的文臣,有好些都是看重了我孙家的势,想要通过我们孙家向陛下求情呢,这些西京世家权贵,原是瞧不上我们这些北地的人,叫我们蛮子杂交的,现在还不是上赶着巴结讨好咱们,这些蠹虫,便是将他们抄家都不为过,陛下还是太过仁慈。”
孙夫人嘴里,满是对西京这些权贵的愤恨和不屑。
她用茶盖拨了拨茶杯上的浮沫,脸上的笑容好似了如指掌。
“方大人先别急,这些虽然都是给大人的,可大人也得跟本夫人透露一二。”
她的话阻止了方内侍伸向盒子的手,他有点尴尬,摸了摸鼻子:“夫人还想知道什么,奴婢可以都把夫人交代的做到了。”
孙夫人叹气,竟欲要垂泪。
“大人,陛下这些日子都不进后宫,除了前朝事忙,到底是为什么绊住了脚?”
她叹气,抹了抹眼角不存在的泪:“本夫人也是为了陛下和众姐妹着想,陛下如今年纪已近二十六,虽仍旧青壮,膝下却无一子半女,如今陛下乃是天下共主,这江山没有传承,我们姐妹岂不是成了大宣的罪人?”
方内侍暗骂一声,见她手拂过那木盒子,有意无意的暗示,到底还是禁不住银票地契的诱惑,低声道:“陛下是被女人绊住了。”
孙夫人皱眉,心道,果然如此。
她很是急切:“是什么样的女子,出身哪家?陛下可有带入宫中的打算?”
察觉到自己的失态,孙夫人收敛神色。
“夫人着急了?”
她喝茶掩饰,尴尬笑笑:“本夫人着急,也是为了陛下着急,若这位妹妹当真能为陛下生下子嗣,便是后宫大功臣,我善待还来不及呢,若说着急,本夫人着急什么,本夫人既不是最为得宠,论起关系,也不如袁妹妹跟陛下亲近,毕竟袁妹妹的哥哥与陛下可是生死之交。”
方内侍似是看透了她的心思,神秘兮兮透露:“我瞧见,陛下对这女子,可是有些不一般呢。”
孙夫人心急如焚,却还是摆出一副正室皇后范儿,显得很是不在意一样:“小方大人,您这说了我倒是不懂,这女子倒是是何出身?”
见他神色,孙夫人低声问道:“可是这女子身份,不便向外透露?”
“是西京的贵族女子?”
从方内侍的沉默之中,孙夫人已经有了回答。
她将手边的木盒子推给他,低声道:“小方大人,以后有这女子更多事,还请传信给我,别的不说,这银钱,本夫人可是少不了的。”
方内侍将盒子揣在袖口,已经顺着开启的盒子口,摸到了里面银票的厚度,很是满意。
“我私下劝夫人一句,别宫那位女子,陛下待她很有些不同,夫人还是结交为好,莫要为难,所谓枪打出头鸟,夫人何必做这个出头的呢。”
孙夫人领情,谢过方内侍,叫婢女将他送走,她的脸阴沉下来。
她的婢女回来,脸上愤愤不平啐了一口:“呸,什么东西呢,一个阉人也占我的便宜?”
孙夫人揉着眉心:“他又唐突你了?”
婢女撅着嘴,眼泪都要留下来了:“他,他刚才又借故摸我的手,夸我的手又细又白,还说……早晚跟娘娘要了我去,娘娘,我不想嫁给一个阉人……”
“你是我从家里带来的丫头,自小跟着我一起长大,我怎么会把你嫁给那个方阉!”
孙夫人满脸嫌恶,她出身文官家庭,最是厌恶阉党,如今却靠不得不巴结讨好阉人才能在后宫立足,心中的恨已经不足以用任何语言形容。
她叹了一口气:“如今这情形,他是陛下身边的红人,咱们只能暂时忍耐。”
婢女哭哭啼啼:“娘娘,奴婢自是不足惜,可自从娘娘进了姜府,银子都花出去多少,都有这个数了。”
她摆出一个三的字数,语气恨恨:“可这个方阉狗,托他十回的事,办过一半就算好了,还狮子大开口,这是吃定了我们了。”
孙夫人无奈:“你当我不知,可金南烛和袁雪盈给的更多,这一回,他把金南烛推到前边去,叫陛下斥了金将军,就是因为我们给的多,有钱才能叫他为我们办事,人心不足蛇吞象,这个方阉狗的胃口是越来越大了,好栀儿,你且再忍耐忍耐,我虽位列三夫人,却是最不得宠的那个,若是如今后位争不到,岂不是矮了金氏袁氏那两个小贱妇一头?爹爹的脸往哪里放去呢。”
“更何况……”
她言语中已然有了哭腔,此处没有旁人,只有她的贴身侍女栀儿。
“更何况,成婚三载,陛下从没碰过我,我真是不知道,为何陛下要如此冷待我?”
孙夫人越说越难过,竟然落下泪来。
“论家中跟陛下的情谊,我是比不过袁氏的,论军功,又比不过金氏,如今封妃封后在即,咱们不舍得一些忍耐一些,以后陛下还会选秀,后宫进了新人,我们要如何是好?”
栀儿咬咬牙:“为了娘娘,奴婢豁出去了,要不奴婢就从了那个方阉狗!”
“傻丫头,我怎能叫你如此为我舍身,你舍得,我都舍不得。”
“娘娘,那咱们要怎么做,行宫那女人是什么身份都不明,方阉狗虽然可恶,有一句话却说对了,咱们若是要当这个出头的椽子,惹了陛下生气……可陛下的为人,会为了一个女子责备娘娘吗,娘娘身后可是孙家,是首辅大人。”
孙夫人面色忧虑:“咱们陛下说宽仁也有些宽仁,刚入西京时,文才子写文章说陛下是反贼,陛下都不生气,反而封了他入翰林院去修史,可说心狠也确实心狠,陛下眼里是不容沙子的,不然怎么会连金将军的面子都不给,冷待了他。”
她忽然一笑:“咱们不用出手,有人比咱们更加着急。”
“金氏一向沉得住气,她怕是不肯做这个出头的。”
“你忘了,除了金氏,袁氏可是莽撞无脑,不过是陛下顾念她哥哥的情分,不处置她罢了,使个人,把这消息透给她去。”
栀儿眼中一亮:“娘娘好计策,如今金氏因为打听帝踪连累金将军都没被封公,袁氏再唐突那女人叫陛下厌恶,这后位,舍娘娘其谁呢?奴婢这就叫人去办。”
“记住,要悄悄的,绝不能叫人捉住我们的把柄。”
温婵沉默着喝药,旭儿的命是保下了,连带着绿衣茯苓等几个也无性命之忧,她也不再闹,没有再试图哀求姜行放了她和她的孩子,更没有哭哭啼啼泪流满面。
醒过来时,她与旭儿见了一面,虽然只是她在内室,他在外厅,但看着旭儿脸上仍旧肉嘟嘟,气色不错,显然姜行并没有叫人虐待孩子。
他们到底是怎么落入叛军之手的?温婵百思不得其解,旁敲侧击的问了辛夷,她更是一问三不知。
她如今的处境,自己心里能不知道?她一人不论是死,还是生不如死,都无所谓,可旭儿呢。
“您请洗漱吧,请您褪衣。”
马车将她带到了汤泉行宫,进了那密闭的屋子,里面有好几个年纪甚大的老嬷嬷。
温婵深吸一口气,面露难色:“我自小在家中,洗澡实在不太适应有旁人在场,可否请嬷嬷们暂时退下?”
为首的那个却神色严肃,兜着手,神情傲琚:“这是侍寝的规矩,后妃一律要光着身子入内,不然您身上若藏了什么弑君之物伤了陛下,奴婢们可担不起这个责任。”
第37章
温婵脸色涨红,身体不自觉发抖,显然是气的。
然而几个嬷嬷盯着她,辛夷只是去了一趟膳房,就有内侍官驾着车来接她,说是奉了陛下的口谕。
如今又被几个嬷嬷像看犯人一样的盯着,几乎要落下泪来。
她忍住了,垂下眼睫,顺从而沉默的脱下身上的衣裳,身上只剩一件小衣和轻薄的亵裤,房内响起轻轻的叹息声,几个嬷嬷都倒抽一口气。
房间内有个温泉,冒出些氤氲的水汽,然而昏暗的灯光仍旧不能掩其秀色。
她莹白的肌肤,哪怕在如此昏黄的灯光下,白的依旧耀眼,如牛乳一般润泽光滑,身材纤浓有致,腰部盈盈一握,细的吓人,而胸前鼓鼓,将那一件绣着莲花的小衣顶的高耸,两条又细又长的腿下莲足也生的精致白皙,脚趾如贝壳般。
实在是一位挑不出哪里有缺点的美人,本来瞧着她脸,就几乎没有能比得上的女子,如今一看身子,更是了不得。
怪不得,陛下宁愿金屋藏娇,将其放于别宫,也要纳于身侧。
如此美人,寻常人家怎能护得住,必然要常伴帝王才能安稳一生的。
入了池水之中,几个嬷嬷开始为她梳洗,暖房采摘新鲜的玫瑰花碾成花泥合着澡豆,用来清洗,牛乳与花油混合着敷在身体上。
为首的嬷嬷不禁赞道:“娘娘真是生的天姿国色,无人能出其右,娘娘对陛下要温婉顺从,陛下以后定然会宠爱怜惜娘娘,日后娘娘扶摇直上,可莫要忘了奴婢们的服侍。”